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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老虎)-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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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谦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想杀他,可惜他自己悬梁死了,若是不信,让仵作验尸就是。”
刘岩顿时大喜,似乎觉得抓住了徐谦的尾巴,道:“是了,你自己都承认想要杀死他,莫非是想杀人灭口?”
徐谦道:“不是杀人灭口。”
刘岩步步紧逼道:“那是为什么?”
徐谦道:“汉贼不两立!”
第三百五十九章:得理不饶人
刘岩很不甘心,道:“谁是汉,谁又是贼?”
除了徐谦和刘岩,殿中之人谁都没有吭声,都在一旁看戏,其实主要是这事儿还未明朗,顺天府的案子到底查出了什么,查到了什么地步,此时看热闹就好了,自然有刘岩出面。
徐谦正色道:“我是汉,顺天府是贼!”
刘岩冷笑道:“顺天府即是朝廷,莫非你是想说朝廷是贼,徐侍读是汉?”
徐谦没有耐心和他争议下去,可是嘴皮子依旧不饶人:“顺民者为汉,逆者为贼,顺天府若是倒行逆施,便是贼。朝廷若是倒行逆施,又何尝不是贼?倒是大人,处处都在给人戴高帽,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真是可笑!”
刘岩怒极:“好一个逆者为贼,是不是倒行逆施还轮不到你这小小侍读来评判,朝中这么多饱学之士,这么多栋梁之材,轮得到你说谁是贼就是贼吗?依我看,你才是贼,乃窃国之贼也,好端端的一个顺天府被你搅得乌烟瘴气,好端端的顺天府府尹被你逼死,这么多官吏,你是说拿就拿,说杀就杀,便是陛下对臣民也是宽厚无比,你是什么东西,莫非是想效仿刘瑾吗?”
徐谦冷笑道:“下官懒得和大人计较,你要说什么,尽管来说。”说罢,徐谦站到一边,一副随你去说的样子。
徐谦这种敬谢不敏的态度让刘岩更是勃然大怒,嘶哑着嗓子气急败坏地道:“岂有此理,本官在向你问责,让你交代清楚人是怎么死的,这么大的事,当着这御前,你竟还敢这样大胆跋扈,你勾结乱民,冲撞顺天府,又指鹿为马,拿着鸡毛当令箭……”
徐谦本来不想说,可是刘岩说到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插口道:“原来圣旨钦命在大人眼里只是鸡毛,大人的胆子可比下官大得多。”
刘岩本来说得颇为押韵,谁知被徐谦这么来了一下,顿时恼羞成怒,气愤地道:“本官乃是言官,风闻奏事,今日陛下召问我等,问的是你的问题,你休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其他。”
徐谦慢悠悠地道:“是非曲自直自有公论,自然也轮不到刘大人在这里搬弄是非?”
“老夫是搬弄是非?”刘岩还记得在顺天府被徐谦摔打之仇,现在脑门处还是青肿,像他这种言官,恨透了他的人固然是多,可是谁敢动他毫毛?徐谦一个小小侍读居然敢动他,这笔帐,自然要算清楚。
刘岩冷笑道:“你有三大罪,其一,怂恿民乱,其二:没有经过大理寺,擅自处死官吏。其三:杀死府尹郭楷……”
他正说到一半,此时却有太监匆匆进来,看上去似乎是哪里出了大事,受的惊吓不轻,竟是在朝殿里议事的时候,这小太监居然都顾不上礼法,径直小跑进来道:“启奏陛下,出事了。”
刘岩的话被这太监打断,他心里自然有万般的不爽,却不得不住了口。
嘉靖根本就没心思听刘岩抨击徐谦,此时听说外头出了事,忍不住打起精神,道:“出了什么事?”
这小太监道:“午门外头来了许多商户、百姓,他们听闻徐侍读被人状告,纷纷前来请命,说是徐侍读为民除害,如今被人构陷,他们都愿为徐侍读作证……”
刘岩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方才还在纠结谁是汉谁是贼的问题,本来嘛,辩论这东西看的就是谁的嘴皮子更厉害,可是现在……
嘉靖不由讶然,随即心花怒放,道:“滞留不散的百姓有多少人?”
小太监答道:“已有上千了,还在陆续增加……”
上千人,这就是很大的阵仗了,毕竟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只听说过读书人和官员堵住宫中陈情的,还没听说过百姓这般放肆的。
那些原本想踩上徐谦一脚的官员此时不由庆幸,幸好自己没有贸然出手,如若不然,这要是传出去,怕要成为顺天府的帮凶了,现在这样的闹,用不了多久,顺天府就会被批倒斗臭,谁沾上谁倒霉,顺天府反正是一锅端了,没来由要沾上自己。
而在此时,一名言官大义凛然地站出来,道:“微臣万万没有想到,顺天府竟是到了这天怒人怨的地步,既是朝廷衙门,里头办公的也是朝廷命官,天子脚下,竟是积攒了这么多的民怨,微臣每念及此,便心急如焚,徐侍读辣手整肃,虽有坏了规矩之嫌,可是为的终究还是朝廷好,天子脚下尚且是如此,可见吏治之坏已经到了不得不整顿的地步,微臣伏请陛下以此为戒,以厘清吏治为要务……”
又有一个言官站了出来,道:“不错,竟不成想吏治竟坏到了这个地步,徐侍读虽然不符规矩,可是乱世用重典,事急从权,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微臣以为,徐侍读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几个愣头青跳了出来,立即反戈相向,要知道言官这东西最是在乎名声,现在既然顺天府人人喊打,这个时候若是还跟顺天府厮混一起,这就是脑子进水了,墙倒众人推嘛,总得刷一刷存在感。
至于其他一些深谙内情的大臣和言官倒是没有跳出来,不过此时他们也不敢吱声了,今天是一千人,说不定明日就是一万、十万,这种事他们见得多了,虽然是士绅主导舆论,可是民意这东西若是滚起雪球,形成了一定的规模,那也是不容小视的力量。
而刘岩……很尴尬,他的老脸不由一红,身为佥都御使,刚才还在骂徐谦,现在就被他几个不谙世事的同僚打了脸,狠话都已经放了,覆水难收,可是偏偏现在若是转换口风,脸皮子又搁不下来。结果只得闭嘴,捏着鼻子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是他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未必别人就愿意善了了此事,正在大家其乐融融和稀泥的功夫,徐谦却站了出来,道:“微臣启奏,顺天府恶贯满盈,有罪十三,所列罪名,尽都有证有据,顺天府府尹郭楷穷凶极恶,怂恿官差不法,胆大妄为,至于案情,微臣自然会呈上御览,当时民怨沸腾,微臣生怕闹出事端,因此当机立断,惩处了一些官吏,这才平息了民愤,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嘉靖心里偷笑,脸上却是面无表情,道:“徐爱卿辛苦了。”
徐谦又道:“微臣倒是不辛苦,微臣只是悲愤而已,微臣为朝廷效命,为百姓伸张冤屈,如履薄冰,殚精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有丝毫的疏忽,一日一夜不歇不眠,可是做到这个份上,竟还是有人鸡蛋里挑骨头,弹劾微臣,微臣……”说到这里,徐谦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刘岩的脸色变了,老脸抽搐了几下,想要反驳,可是他突然发现,现在实在不是反驳的好时机,现在反驳,这是自己给自己不自在,可是看徐谦的样子,分明是想把帐算清楚,若是让他继续发挥下去,这还了得?他刘岩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声名狼藉了。
嘉靖眼眸一闪,慢悠悠地道:“刘岩,你可知错吗?”
刘岩心里叫苦,连忙拜倒在地,道:“微臣知错。”
嘉靖值得玩味地道:“你自己说说看,你错在何处?”
刘岩苍白着脸道:“微臣诽谤钦差!”
嘉靖又看了徐谦一眼,此时,徐谦道:“陛下,刘大人也是一时疏忽。”
刘岩想不到徐谦会为他开脱,倒是呆了一下,连忙道:“对,对,是臣一时疏忽。”
徐谦又道:“不过刘大人经常疏忽,却高居佥都御使这样的要职,怕是很不妥当,这佥都御使督察北京吏治,近来吏治败坏,只怕都是因为一时疏忽导致,因此微臣恳请陛下应选贤用能,万不可因为用人疏忽而导致百姓生怨,今日顺天府之事尚且可以亡羊补牢,若是明日又是疏忽,又当如何?”
刘岩顿时呆住了,他原以为徐谦要做一回好人,不敢轻易得罪自己,所以故意给自己卖个好,谁知道这厮居心如此险恶,刘岩忍不住恼羞成怒道:“胡说八道,老夫平时并无疏忽。”
徐谦笑了,道:“大人方才都说一时疏忽,现在又说并无疏忽,大人怕是神志不清了吧,怎的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刘岩狠狠地瞪了徐谦一眼,道:“徐谦,你莫要得理不饶人。”
徐谦正色道:“我是得理不饶人吗?我为的都是朝廷,都是社稷。拳拳为国之心,天日可鉴。你以为下官是因为你我有私怨故意针对于你?你错了。你是佥都御使,京师官吏糜烂到这个地步,你可曾检举?你非但没有检举,反而尽力维护,结果一句轻巧的一时疏忽就想轻巧的遮掩过去,若是明日,你再一时疏忽,那么朝廷要这佥都御使又有何用?”
第三百六十章:结义
刘岩呆住了,又恨又急。
只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有口难辩。
事实就在眼前,他这佥都御使确实不合格。
嘉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一点耐心,随即道:“拟旨,佥都御使刘岩玩忽职守,调任南京都察院。再拟一道旨意,悬于午门之外,告军民僧俗人等,顺天府罪大恶极,朝廷即日整肃,徐谦大功于朝,朝廷并不会怪责,让大家不必忧虑,各自散去吧。”
若换做其他时候,嘉靖当庭颁布圣旨,必定会招致非议,毕竟在大臣们看来,这样太过草率,可是今日,竟是无人有异议。
徐谦最先道:“陛下圣明。”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附和道:“陛下圣明。”
唯有刘岩呆呆地站在那儿,早已没了嚣张气焰,今日也算他倒霉,正好撞到了枪口上,他失魂落魄地跟着大家附和了一句,嘉靖已经长身而起,道:“都散了吧,徐谦留下。”
众人嫉恨地看了徐谦一眼,虽然骂皇帝成了主流,可是能得到圣眷毕竟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官儿不就是这样吗?得了圣眷的便成了肱股之臣,没得圣眷的就大骂皇帝亲信小人,其实这里头的意思就是,只要皇帝不是亲近自己,不是重用自己,那么皇帝身边的就是小人。
徐谦留了下来,待群臣们都走了,嘉靖才是笑吟吟地走下金殿,轻捶徐谦的肩窝,道:“这一次多亏了你,做得漂亮,走吧,王蛛和陆炳已经在慈宁宫了,母后见了他们很是欢喜,朕带你一道去见见太后她老人家。”
徐谦点点头,道:“能为陛下效力,是微臣的福份……”心里却在想:“福份才怪了,你要是不姓朱,给你效力那便是疯了。”
嘉靖今日自是兴致大好,笑着道:“这不只是为朕效力,更是为母后效命,朕不会亏待你,母后也不会亏待你。是了,朕这里有件事却是为难,你爹拟的皇家学堂的章程里头说是要学内书堂,翰林授课。这件事朕倒是和内阁商量过,只是内阁那边却是迟迟不松口,说是国子监尚且没有这样的厚遇,反而皇家学堂让翰林授课,实在不妥,朕现在也在为难,皇家学堂既然要办,自然要办好,可是要办好,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
徐谦闻言,心念一动,随即苦笑道:“陛下,只怕这件事,内阁明日就会松口了。”
嘉靖狐疑地看了徐谦一眼,道:“为何?”
徐谦道:“因为微臣今日得罪的可是杨大人,杨大人还肯让微臣留在内阁吗?可是要打发回去,又显得他宰相肚子里难撑船,必须得有个借口才是,这次皇家学堂恰好要有个翰林行走,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正好把微臣一脚踢开,将微臣从内阁待诏房赶去皇家学堂。”
嘉靖不由皱眉,谁都知道,翰林也是有三六九等的,一等的在内阁待诏,二等的负责宫中起居记录,三等的修史,徐谦现在这个内阁待诏,那可是翰林中的肥缺,却是要被打发去皇家学堂这个新出来的衙门,前途未卜不说,到时候定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在嘉靖心里,徐谦是为了救王蛛而被人一脚踹开的,说到底,责任还在他这个皇帝的身上,若不是他让徐谦去顺天府救人,又怎么会摊上这个事?
嘉靖稍一琢磨,顿时感觉徐谦分析得很有道理,怕是徐谦真有可能被人一脚踹去皇家学堂了。
嘉靖忍不住道:“实在不成,到时朕不准就是,杨廷和又能如何?”
嘉靖当着徐谦直呼杨廷和的名讳,既是对徐谦的信任,另一方面,想来是对杨廷和的不满已经加深。
这少年天子既有虚伪的一面,同时也有爱恨分明的一面。只是他恨的比较多,爱的比较少而已。
徐谦摇摇头,道:“陛下,万万不可,既然惹来了嫉恨,强留在内阁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去了皇家学堂,好为陛下效力。微臣是个风淡云清、泰然处之的人,所谓无欲则刚,功名利禄对微臣来说都像是浮云一样,眨眨眼也就过去了,陛下若是因为微臣和内阁起了争执,反而不好。”
徐谦的一番鬼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什么无欲则刚,什么风淡云清,实在和他这个小官迷没什么相干。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他希望去皇家学堂,正如他自己所说,内阁那边施展拳脚的地方毕竟不多,而在皇家学堂正好可以随心所欲,宁做蛇头不做龙尾,若是让徐谦选择,他宁愿做县令,也绝不肯做一府的同知,看人脸色行事多没意思,还不如去皇家学堂做大爷。
而另一方面,他故意这样做,其实就是希望嘉靖能承他这个情,皇帝老子,你看,为了你,俺连内阁都不待了,有这么傻的人吗?自然是没有的,徐某人也不傻,俺其实是心如刀割的呀,可是事情到这个地步,那也是没有办法,你一定要记着,你还欠我一个大人情,将来大权在握的时候,可一定要想到俺这个小伙伴才是。
而在嘉靖看来,徐谦故意做出这风淡云清状却是为了掩饰对仕途坎坷的无奈,是为了安慰自己,嘉靖心里不由微微有了几分感动。
这个家伙明明吃了亏,反倒来安慰朕来,你是什么人,朕会不知道?哎……果然是够忠心,够厚道!
很厚道的徐侍读心念一转,道:“陛下说到了皇家学堂,微臣又想起一件事来,皇家学堂再过三五日就要开业……呃,用开业二字似乎有些不妥,咳咳……陛下,总之,能否请陛下亲临皇家学堂,给师生们一点鼓励?”
既然是跳进了学堂的坑,徐谦自然也不能闲着,将来他的官运多半是和学堂绑在一起的,这学堂越是威风,影响力越大,他徐谦才能水涨船高,这就如路政局之于老爹徐昌一样,既然如此,那么就必须得在学堂上头层层加码,皇帝亲临似乎是个很好的卖点。
嘉靖不由皱眉道:“怕是大臣们又要非议。”可是想到既是徐谦提出的要求,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接着道:“不过朕还是准了,事先不要透出风声去,省得有人阻拦,到了那一日,朕自会移驾去皇家学堂。”
二人有说有笑地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慈宁宫,徐谦尾随嘉靖进去,而在这宫里,王太后此刻正和王蛛、陆炳寒暄,一见到徐谦来,王太后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摆,款款起身,亲自上前,不待徐谦拜倒行礼,已是扶住徐谦的双肩道:“徐侍读不必多礼,到了哀家这里,没有这么多的礼数,这里没有什么外人,莫非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她顿了一下,又道:“蛛儿、陆炳,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来给你们的恩人行礼,要行大礼,若不是他,你们不知还要遭多少罪。”
王蛛和陆炳连忙上前,一齐拜倒,道:“谢过徐侍读。”
徐谦只得去扶他们,交代他们道:“往后做事,定要三思后行。”
王太后心念一动,道:“看看你们,你们都是同岁,可是徐侍读,他学问好,做事又稳重,知晓厉害,你们往后可要多向他学学,是了,不妨这样,蛛儿和陆炳呢,可是在安陆时的老相识,自幼一起长大的,而现在徐侍读于他们有活命之恩,从此之后你们便结拜为兄弟,有了徐侍读这个兄长,你们在外头哀家才放心,还愣着做什么,快拜见你们的兄长。”
王蛛笑嘻嘻地道:“我自幼没有兄长,今日能拜徐侍读为兄,那便好极了,以后跟着徐大哥,省得爹爹老是骂我不学好。”
陆炳也不迟疑,郑重其事地道:“陆炳没什么好说的,从前我有不服徐大哥的地方,今日却是真的服了。”
徐谦觉得自己很冤枉,话说,昨个儿自己还是和王蛛他爹王成那老家伙平起平坐的人,今日就平白无故的小了一辈,实在是冤枉。
只是王太后先斩后奏,却是想不答应是不成了,徐谦只得苦笑道:“二位贤弟快快起来,既是兄弟,将来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蛛和陆炳一道起来,王太后自是欢喜无限,掩嘴失笑道:“这就是了,你们都是少年人,将来走的路还远着呢,得相互照应着,这路才能越走越宽,越走越好。”她很有深意地看了嘉靖一眼,道:“陛下,你说是不是?”
嘉靖忙道:“母后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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