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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老虎)-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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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他来处置吧,他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第三百五十七章:死
徐谦微微一笑,提笔写了些什么,随即道:“你的案子,本官已经大致查了一下,渎职这一条是跑不了,还有火耗银的贪墨,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罔顾人命,是了,还有这里,半年前,你收受了别人的好处为其罪开脱,这些林林总总也有十几条了,大人才上任一年不到,就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我想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郭楷的脸色阴沉,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下属’、‘同僚’们的检举揭发,可谓是铁证如山,他咬咬牙道:“徐谦,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谦叹口气道:“其实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看过了你的履历,你是正德二年的二甲进士,我还知道你本来是有机会进入翰林的,却因为弹劾八虎而获罪,后来被贬谪到了南京,直到刘瑾倒台才外放出去,是吗?”
郭楷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徐谦又叹口气,道:“那时候的郭大人,怕也是存着要为民做主的念头吧。我在想,何以到了现在,郭大人既贪渎又不知廉耻?草芥人命而无动于衷,这样的行径,怕是刘瑾都尚且不如,刘瑾在的时候,至少还曾想过变法,也确实卓有成效,虽然是抱着自己的私利,至少也算做过了好事。可是我现在看你,无论如何也没有看到郭大人近来做过一桩的好事,原来人坏起来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郭楷冷冷地看着徐谦,道:“你呢,你又如何?你现在岂不是也想做青天,想为民做主?可是本官告诉你,十年二十年之后,你照样会像老夫这样,到时候的徐侍读只怕会比老夫还要坏一百倍、一千倍。”
徐谦眯着眼,这个问题他倒是不好回答,以后的事谁说得清。
郭楷见他默然,打起精神道:“你现在之所以来整老夫,不过是年少轻狂而已,年少轻狂的人没有好下场,老夫如此,你将来也是如此,官场就是官场,官场没有好坏,官场有的是高下之分,看的是谁的后台更硬,谁的腰杆子更直。徐侍读,你得意不了多久的,你得罪的不是老夫一人,你得罪的是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迟早会找你算账。”
徐谦笑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要脸的郭楷,随即道:“你错了,我确实是得罪了许许多多的人,可是你认为你结交了许许多多的朋友?”
郭楷冷哼,却不知如何回答。
徐谦慵懒地道:“不错,你的朋友倒是不少,就比如火耗这一桩,若是没有户部的朋友给你保驾护航,没有都察院的朋友为你遮遮掩掩,只怕你早就东窗事发了。可是你的这些朋友若是知道我现在拿到了你的罪证,不知他们会怎么想?”
郭楷一听,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那些所谓朋友此刻都已经成了他不共戴天的敌人,若是徐谦此时继续审下去,那些朋友,哪个不担心他招出自己来呢?若是他们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怕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杀他郭楷的灭口。
所谓的朋友只是某种程度上的互助,而一旦涉及到了利害,这些人将会比敌人更加可怕,至少徐谦杀不杀他,或许是可以商量,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郭楷若是不死,他们怎么睡得着觉,怎么吃得下饭?
若是一天之前,郭楷的朋友越多,对他的好处越大,可是现在,他的朋友越多,他就会死得越惨。
徐谦将郭楷脸上的惊惧尽收眼底,笑呵呵地道:“这样的朋友,郭大人喜欢结交,可是徐某人却是没有兴趣,你真以为徐某人没有朋友?徐某人固然得罪了郭大人的朋友,但徐某人可以结交的却是更多的朋友,这些朋友固然没有多大的影响力,可是徐某人只要打一声招呼,他们就肯为徐某人四处奔走。今日我叫你来,就是要印证这个道理,郭大人,你是想让徐某人将你移送到大理寺呢,还是你想去诏狱?”
郭楷此时又是打了个冷战,经过徐谦的提醒,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在罪证确凿之下,无聊发给哪个衙门去审,就算是大理寺,这么大确凿证据的罪证,再加上宫里的关注,只怕那些罪名都是跑不掉的,而接下来会如何?接下来他必死无疑,便是他的家人,怕也会受到牵累,因为这个世上已经有许多人绝不容许他说不该说的话,所有知情的人也必须要死,比如他,比如他的儿子,甚至是他的妻妾。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郭楷的牙关打颤,抬眸看了徐谦一眼,徐谦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后悔和无尽的恐惧。
早知当日,何必当初,当日的时候,鲜衣怒马,呼朋唤友,自以为只要没了脸皮,没了底线,就可以只手遮天,可以无所忌惮。
徐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大人给一句准话吧。”
郭楷这次对待徐谦再不是似笑非笑,他咬咬牙,重重地朝徐谦拜了一拜,渭然长叹道:“正德二年的时候,老夫以为自己顿悟了一次,老夫以为自己开了窍,可是现在想来,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现在想来,只是令人唏嘘,徐侍读,老夫佩服你,你比老夫看得更远,看得更深,若非你的提点,只怕老夫现在还在洋洋得意,从前的事,老夫也不想说了,当年弹劾刘瑾,现在想来,老夫亦是感怀万千,老夫有一事相求。”
徐谦微微笑道:“郭大人请说。”
郭楷的目光中露出几分哀色和决然,接着道:“恳请徐侍读帮个小忙,就在这衙门里,让老夫给自己一个了断。”
徐谦幽幽地看着他,道:“大人想死?”
郭楷苍凉一笑道:“迟早都是死,至少这畏罪自杀比抄家的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况且现在查到这个份上,老夫也不想给徐侍读添麻烦,继续查下去,不知多少人会被牵扯进来,大人只是侍读,真有这个勇气和魄力吗?就算是有,大人难道就一点不曾想过这些人的上头又是些什么人?越是深查就会有越多的人牵涉,到了那时,徐侍读打算如何脱身?整个朝廷都污浊不堪,陛下就算再信任徐侍读,难道会因为徐侍读而株连所有官员吗?”
徐谦不由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郭楷深深地看了徐谦一眼,道:“徐侍读想要继续混下去,就得知道什么可以知道,什么可以不知道,大人现在是侍读,将来有大好的前程,说不定将来还会有幸入阁,到了那时,大人便可以知道了,所谓在其职谋其责,徐侍读,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现在徐侍读手里捏了不少东西,而某些人并不知道徐侍读是否握了他们的把柄,他们反而会投鼠忌器,只要徐侍读引而不发,岂不是将来的仕途多了几分助益?话已至此,一切还凭徐侍读决断。老夫只希望徐侍读能看在郭某人一家二十三口人的份上给郭某人一个痛快吧。”
徐谦吁了口气,道:“你可知道,你若是死在这里,满朝又要哗然了?”
郭楷这次却是笑了,只是那笑里带着淡淡的悲凉:“徐大人既然能够整垮老夫,想来满朝哗然、攻讦对徐侍读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徐谦站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背着手走出了衙堂,门口几个校尉见徐谦出来,纷纷迎上来,徐谦吩咐道:“里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理会,一个时辰之后再进去。”
校尉们不解,其中一个道:“大人……”
徐谦压压手,淡淡地道:“不必多言,按我的吩咐去做。”
他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竟有些心软,他在想,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就可以如此的无耻,如此的没有底线?
衙堂里,郭楷已经弯腰捡起了地上遗落的乌纱帽,掸了掸灰尘,戴在自己的头上,腰带已经被他悬上了房梁,他踩上了椅子,站在椅子上看着悬挂在墙上的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竟是格外的醒目,他吁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
“臣冒死启奏,国家盛衰……”
他一字一句念出来,这份奏书是当年让他仕途波折,让他差点断了前程的论刘瑾疏,那个时候正是他人生的顶点,在这个世上,留下来的最后光辉。
念完了,他不由笑了起来,头套入了晃荡的腰绳,对着乌黑的木匾,悬于屋堂的正中。
一个时辰之后,一群校尉冲了进去,随即传出无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略带几分慌张的嘶哑声音。
“大人,郭大人死了……”
徐谦喝了一口茶,勉强地露出惊讶之色,道:“哦,是吗?嗯,怎么会死呢?罢了,死了就死了吧,无妨。”
禀告的校尉松了口气,只是奇怪地看了徐谦一眼。
第三百五十八章:汉贼不两立
郭楷畏罪而死,死状惨不惨,徐谦却是不知,徐谦不喜欢看到死人,所以在他踏入衙堂的那一刻,早已经有人将这里收拾了一遍。郭楷的尸首已经被人清理出去。
只是有一样东西却是被徐谦发现,在案头上,有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
这书信一字一句,很是端正,内容却是简单。
“万死不足惜,承蒙徐小友成全,感激涕零,无以为报,郭某拜谢,顿首。”
接下来却是一个个的名字,总共十几个,可是却没有详细的说明这些名字的主人官拜何职,更没有说明与他郭楷有什么关联。
徐谦吁了口气,他突然意识到,写这封书信时的郭楷和当年他挑着油灯,一脸正气和愤慨时书写一封改变他命运时的弹劾奏书想来是一样的心情,那时候的他,想来还是很可爱吧。
这是一个曾经很可爱的人,至少曾经可爱过。也是一个曾经厚颜无耻的人,甚至是十恶不赦。
“人哪,真是复杂。”徐谦吁了口气,收起了这份不算是遗书的遗书,随即脸色平静,就在这郭楷悬梁自尽的地方,徐谦匆匆写了一封奏书,吩咐校尉道:“立即送出去。另外,顺天府大牢有王蛛、陆炳二人,虽杀差役江强,可是江强十恶不赦,强取豪夺,路见不平而失手杀人,赦其无罪,立即命人放了。”
校尉应命去了。
过不了多久,王蛛、陆炳二人到了,他们倒是没有遭受什么刑罚,只不过显得有几分消瘦,二人进来,一起拜倒道:“谢徐侍读营救之恩。”
徐谦低头在看着一份份的供状,眼皮子都没有抬,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当街就敢杀人,你们可知道你们捅的篓子有多大?”
王蛛不知如何是好,显得有几分尴尬,本来事情发生之后,他倒没什么所谓,他是王太后的侄儿,怕个什么?结果在顺天府呆了这么久,他后来倒是吓了一跳,他毕竟没见过多少世面,从安陆到这京师也不过一年,说穿了,他就是个土包子。他开始害怕起来,直到有人放他出去,一打听,原来是徐谦费了不少功夫才救了他。
徐谦是什么人,他其实早就知道,至少他爹王成就三天两头的教训他,瞧瞧人家徐谦,年纪和你一样大,就你这样不成器。王蛛自然不服,可是现在人家救了你,想不服都不成。
陆炳更加不同了,打听过之后,他才惊出了一身冷汗,知道问题严重,后悔自己的冒失,他和寻常的人不同,他是个心机颇深的人,越是如此,越是能感受到其中的险恶,正是因为如此,对徐谦也越是感激。
想了想,王蛛讪讪道:“徐侍读,错固然我们是有,可是那些顺天府差役摆明着是去找麻烦的,天子脚下,他们才是肆无忌惮,我只是看不过眼而已。”
徐谦抬眸,板着脸道:“说这些都是无用,你们这样下去可不成,明日老实到皇家学堂里报名去。”
这个要求……似乎不算过份,王蛛和陆炳二人忙道:“是,是,一定去。”
王蛛见缝插针道:“多谢徐侍读营救,才免了我兄弟二人牢狱之苦,不如待会儿我来做东,咱们……”
徐谦摆摆手,道:“想吃酒?将来有的是机会,不过现在,我却还要给你们善后收尾。”
在朝廷里已经炸开了锅,那佥都御使刘岩被打了出来,倒也没有愤然回来找徐谦算账,而是立即回了都察院,一番口舌如簧,顿时引得整个都察院的御使都同仇敌忾起来。
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一起闹将起来,数十人跑去午门,请求朝廷立即拿办徐谦。
罪名嘛,自然也罗织好了,徐谦就算是钦差,可是也不能随意杀人,据说顺天府那边已经有十几个人头落地,而接下来又传出了郭楷的死讯,更是让他们炸开了锅。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就算郭楷有滔天大罪,可是怎么处置,怎么也轮不到你徐谦,郭楷算起来也是封疆大吏,现在不明不白的死了,你难道就不要承担干系?
这些人大闹,内阁那边听到动静,杨廷和倒是没说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徐谦这一手确实厉害,不过输了也就输了,杨廷和倒是无动于衷。反而毛纪一听,顿时激动起来,连忙去宫中求见,说明事由,又说引起了公愤,还请陛下问罪。
嘉靖为他开脱道:“他是钦差,有朕的敕命,如朕亲临,况且郭楷罪大恶极,他畏罪自杀,于徐谦何干?”
毛纪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徐谦逼死朝廷命官,同样是罪,况且郭楷有没有罪,案子还需大理寺复核,他这般嚣张跋扈,若是不论罪,那么还要国法家规做什么?请陛下立即召徐谦前来,否则事情闹起来,恐怕不好收场。”
最后一句话颇有威胁的意思,不好收场自然说的是嘉靖,你现在问罪,事情的后果还可以降到最低,可是一旦宫里明显包庇,到时候只会更严重。
毛纪说出这番话,自然有他的自信,陛下若是不肯,他只要肯站出来振臂一呼,肯定会引发朝野动荡。
嘉靖冷冷地看他一眼,冷笑道:“毛爱卿此话何意?”
毛纪倒是适可而止,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微臣只是想讨个公道。”
“好,你要公道是吗?那就给你公道。”嘉靖朝黄锦努努嘴道:“宣徐谦入宫,至于那几个御使也一并叫来,朕倒是很想看看,他们如何给郭楷开脱。”
旨意出来,不少大臣摩拳擦掌,尤其是刘岩,他带着十几个言官入宫,除此之外,内阁、大理寺、刑部那边也来了人,众人稍后片刻,徐谦便到了。
徐谦入殿,道:“微臣见过陛下。”
嘉靖看着他,感觉徐谦有着说不出的可爱,嗯,这个家伙虽然好男风,可是其他倒是没什么坏毛病,这一场翻身仗打得漂亮,对徐谦,嘉靖有一种没来由的信心,徐谦既然敢做,就肯定会有善后的手段,他颌首点头道:“爱卿平身。”
徐谦站起来,刘岩率先发难,他冷冷地着徐谦,道:“徐侍读,你真是胆大包天哪。”
徐谦面朝嘉靖,不去看刘岩,却是道:“下官小小侍读,大胆二字是谈不上的,倒是大人,身为臣子,竟是在君前失仪,放肆咆哮,大胆二字倒是和大人颇为般配。”
“你……”刘岩虽是心里有气,可是这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他阴沉着脸,继续道:“你少说这些闲话,老夫只问你,本官乃是佥都御使,奉命督办顺天府一案,你却将本官打了出去,你可知罪吗?”
徐谦表情淡定,不惊不慌地道:“大人这话可就错了,大人既然是奉朝廷督办顺天府一案,最后查出的是什么结果?”徐谦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继续道:“最后的结果却是所有含冤的百姓尽都成了刁民乱民,大人包庇同僚,如此对待百姓,若是再闹出乱子,大人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刘岩怒道:“孰是孰非,眼下还没有定论……”
徐谦不等刘岩继续说下去,打断道:“已经有定论了,定论就是,顺天府上下狼狈为奸,盘剥百姓,恶贯满盈,到了现在,大人却还说没有定论,那么那些被人殴打,被人盘剥,甚至是被人打死的百姓又怎么算?”
刘岩眯起眼,道:“老夫的意思是,没有大理寺的复核,就没有定论,可是在没有定论的情况下,你竟私自处死了官吏十几人,这就是胆大包天。”
徐谦笑了,只用了四个字回答他:“事急从权!”
刘岩冷冷地道:“什么事急从权,分明是你挟私报复。”
徐谦道:“大人应当知道,在顺天府外头滞留了多少百姓吧?顺天府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若是不当机立断,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大人可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是了,大人才不会管后果,因为大人只管耍自己的嘴皮子,官字两张口嘛,大人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出了篓子,闹出了事,大人大不了推卸给别人就是,反正有的是人给大人擦屁股。”
刘岩听了徐谦的话,气焰更盛,道:“你胡言乱语,到了现在还执迷不悟,本官问你,顺天府府尹是怎么死的。”
徐谦道:“畏罪自杀!”
刘岩目光幽幽,冷笑道:“这却未必,依老夫看,定是你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徐谦,你真是目无法纪,私自处死顺天府府尹,你可知道,擅杀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徐谦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想杀他,可惜他自己悬梁死了,若是不信,让仵作验尸就是。”
刘岩顿时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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