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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老虎)-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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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倒是张太后笑了笑,道:“既然不是,那么徐解元来见哀家,所为何事?”

徐谦大义凛然地道:“学生是来代陛下向娘娘谢恩的。”

张太后看了惊愕的嘉靖一眼,道:“哦?这倒是有趣了,哀家对皇帝并无恩德,就算是有恩要谢,又何须你来代劳?”

对徐谦的擅作主张,嘉靖气得半死,只是现在已经引狼入室,想后悔也不成了,他只得目光发冷,示意徐谦小心回话。

徐谦叹道:“娘娘对陛下有天大的恩情,若不是娘娘拍板,陛下又如何能进京登基?天下人都说这是杨学士的功德,是杨学士向娘娘举荐陛下,又极力为陛下奔走,娘娘这才同意此事,可是在学生看来,坊间流言多为不实,娘娘在本心上是一直期望陛下能进京,而杨学士,不过是贪天之功为己有,至多也只是锦上添花,正好遂了娘娘的心而已。娘娘此番大恩大德,陛下一直记在心里,只是陛下虽然心里感激,却不能吐露真言,因此学生代陛下为谢。”

这一番话先是惹来嘉靖大怒,可是随即,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眸一亮,忍不住暗暗点头。徐谦这厮实在是腹黑到了极点,表面上是来谢恩,一方面是缓和嘉靖和张太后的关系,另一方面,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到底是谁拍板嘉靖入京,其实尚没有定论,可是不管怎么说,对当今皇帝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恩情,有人说是杨廷和极力劝说张太后,也有人说这是张太后直接拍的板,现在居然把这事拿出来,等于是将太后和杨廷和变成了竞争对手,杨廷和有抢张太后‘功劳’之嫌?

张太后的脸色平静,暗中却是心潮起伏,她当然明白徐谦的意思,可是另一方面,她心中忍不住暗暗警惕,可以说,当时的那个举动对于嘉靖确实是极大的恩情,可是卖好的人有两个,不是杨廷和就是她,无论当时她和杨廷和都怀着什么心思,可是张太后却是希望嘉靖感激的是自己。

她明知徐谦是挑拨,可是心里却忍不住对杨廷和生出一丝嫌恶,这个老家伙,莫非真在外头传了什么流言?

第二百一十七章:太后不好惹

挑拨离间这种事,徐谦是最在行了,其实挑拨离间未必要说别人坏话,最重要的是夸大利益冲突,只要把这利益冲突无限放大,那么阴谋就成了阳谋,无论对方是不是觉得你在挑拨离间,这挑拨的效果也就出来了。

徐谦趁胜追击,继续道:“娘娘对陛下的大恩大德,陛下一直铭记在心,娘娘与陛下毕竟是母子,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可是陛下有个疑问,娘娘何故宁愿相信外臣,也不愿意相信陛下?”

前头的话还好,可是到了后头就渐渐变了味道。

张太后和嘉靖的脸色都变了,其实有些话能做不能说,有些话能说不能做,偏偏徐谦说的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张太后顿时难堪起来,她心里不由想,这个家伙莫非是奉了皇帝的意思特来摊牌的吗?

她又怒又急,心知这时候已经到了三岔路口,无论如何也得做出一个选择。

嘉靖大惊失色,心里却在想,这家伙好大胆,这样的话也敢说,这不是给朕难堪吗?他自然明白徐谦的小算盘,这家伙先是扩大了张太后和杨廷和的利益冲突,挑拨离间他们,而趁着这个功夫直接来个欲加之罪,看上去是盛气凌人,制造嘉靖和太后的矛盾,背地里却是逼着张太后立即表态,面对这样的‘诛心’之词,太后必定会进行澄清,澄清就不免伤及杨廷和,杨廷和历经三朝,宫中怎么会没有耳目?如此一来,若是听了太后的话,就算他明知是徐谦的阴谋诡计,这心里能舒服吗?

这一招表面上鲁莽,却也不失为良策。

张太后蹙眉,佯怒道:“徐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挑拨哀家与陛下的关系!哀家与陛下休戚相关,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说哀家与陛下关系不和睦,可有证据?”

徐谦连忙道:“微臣所言,都是坊间流言,坊间……”

坊间流言就是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头装。

张太后冷哼一声,道:“你既知是流言,况且流言多不属实,为何要胡言乱语?”

张太后在别的事上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在这件事上非要问个明白不可,不表现出一点怒意,岂不是坐实了她和皇帝有隔阂?

徐谦忙道:“学生冒昧,只是听人说……”

张太后冷笑道:“你既知冒昧,就不可胡言乱语,哀家什么时候和外臣走得近,而宁愿相信外臣?你说的外臣又是谁?哀家知道了,你说的是杨廷和?杨廷和是臣子,哀家与他能有什么干系?他这臣子做得好,为陛下办了事,哀家看在陛下的面上自然要褒奖几句,可是他要是敢胡作非为,哀家也不会饶他,陛下终究是自己人,哀家非他生母,可他的父王终究还是孝皇帝的嫡亲兄弟,杨廷和又算什么?外人就是外人,哀家再糊涂,也不会如此不识大体。”

嘉靖听了,也连忙澄清道:“徐谦,你真是胡说八道,朕与母后是什么样的关系?外头那些挑拨离间之词你也敢信?哼,真是岂有此理,以后进宫再敢这样口没遮拦,朕定要治你犯上之罪。”

徐谦心里觉得好笑,自己的一句话惹得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和女人一起出来‘辟谣’,果然是‘谣言’倒逼真相,只是……这真相是否如此,怕也只有天知道,可是有些东西,姿态是一定要做足的,你不做足,对张太后来说可能关系到切身利益,对嘉靖来说又攸关着他的声名,国朝以孝治天下,这个孝不只是对生母,一旦被人诟病他对张太后离心,足以让嘉靖在天下人心中的档次大大降低。

所以这二人被徐谦一番‘谣言’逼得不得不出来澄清,唯恐别人不信,还非得做出一点母慈子孝的姿态。

张太后温柔地看向嘉靖,道:“哀家呢,从前只有一个儿子,而如今他已驾崩,现在哀家仍只有一个儿子,便是当今天子,天子待哀家甚恭,哀家与他已是密不可分,可是外头却有流言,中伤宫中母子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定是有人造谣生事,这造谣之人用心何其险恶,皇帝,以哀家看,宫中是不能放任纵容了,往后再有这样的闲言碎语,定要命厂卫捕风捉影,非要将这大逆不道之人揪出来严惩不贷不可。”

嘉靖目光一闪,振奋道:“儿臣与母后的想法如出一辙,现在有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竟敢秽言宫中,真是胆大包天。”

张太后便不由关心地看向嘉靖道:“前些日子听说你的腰有些疼,请太医用过了药,不知可有见效?你虽是年轻,可是千金之躯万不可大意,哀家听了这件事,一宿没有睡好,倒是听说外头有治腰痛的偏方,却不知能不能起效,明日哀家叫那两个不成材的兄弟送来,他们平时虽然胡闹,还要陛下多多担待。”

嘉靖连忙道:“寿宁侯与建昌伯行事确实是孟浪了一些,不过他们是母后的兄弟,朕自有分寸,都是一家人,自然尽量袒护。”

一家人三个字咬得很重,分明是对徐谦说的,当然,也不排除是给某些人说的可能。

张太后莞尔,道:“你说起来,哀家倒是有个不情之请,哀家听说路政局为聚财于内库,为陛下分忧,路政掌印徐昌深得陛下厚爱,亦有大功于陛下,哀家的意思,宫里断不能吝啬,不如这样,不知这徐昌可有妻子?”

嘉靖也不知徐昌有没有妻子,只是张太后如此一问,难道徐昌没有妻子?

嘉靖的目光落在徐谦的身上,一副询问的样子。

徐谦的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想骂人,太后,你老人家是想做什么?我有没有娘跟你有个什么关系?我靠,你不会拉我下水不成,把我爹拉下水吧?

他心里胆战心惊,他深信自己还有节操,张太后做媒,他能断然拒绝,可是老爷子有没有节操,他就真不知道了,若是这一次又来做个媒,老爷子多半兴匆匆地去做张家上门女婿了,他心里大恨,这张太后不会报复于我,给我找个年轻轻的后娘吧,假若如此,这张太后未免也太下血本了。

徐谦硬着头皮,心情复杂地道:“回娘娘,学生的母亲早已仙去多年,家父并未续弦。”

张太后惋惜地道:“可惜,哀家本来还想,若是徐昌有妻,可以请到宫里来,好好和她说说话,再敕一诰命,给你们徐家装点一些门面。”

听到这里,徐谦不由松了口气,心里想,好在张太后还不至于丧心病狂,也好在张家没有什么寡妇。

张太后微微一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没有母亲,徐昌没有妻子,这家里无人操持,定是一团的糟,男儿在外为陛下效命,家里没几个贴心人怎么能成……”

徐谦吓了一跳,连忙道:“娘娘厚爱,家父和学生都愧不敢当,学生和家父早已习惯,家里的事倒是不劳娘娘操心。”

“是这样吗?”张太后似笑非笑,似乎一下子抓住了徐谦的软肋,慢悠悠地道:“你们男人怎么知道这里头的好处,你们为陛下效命,哀家理当为你们操心,不妨这样……”

徐谦立即拜倒在地,满是悲愤地道:“学生当不起娘娘厚爱,请娘娘收回成命!”

到了这时候,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别看方才他把这张太后和嘉靖玩弄鼓掌,使他们不得不顺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出母慈子孝的举动,可是一旦涉及到了他的家事,徐谦就吃不消了。

张太后莞尔一笑,道:“你都不知道哀家有什么成命,就冒冒失失的要哀家收回,这是什么道理?你这读书人,亏得还中了解元,真是好不晓事,莫非读了这么多书都是白读了?”

徐谦被张太后抓住痛脚,讪讪道:“是,是,学生一时糊涂。”

张太后道:“方才哀家的意思是你们公私不能兼顾,既然徐昌没有妻子,你没有母亲,私情方面,哀家也不干涉,可是公事方面,总要为你们分忧才好,哀家有两个不成器的兄弟,平时无所事事,哀家怕你们只顾着公务而忘了家事,因此便想,不如请我那两位兄弟去路政局帮衬帮衬你们,这一来呢,是为你们分忧解难,二来呢,你们毕竟是刚到京师,对京师终究还是不熟悉,哀家那两兄弟别的本事没有,对这京师却是了若指掌,从明日开始就让他们去路政局去,你们父子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说到这里,张太后看向嘉靖道:“陛下以为如何?”

这一手实在漂亮,分明是给自己兄弟占坑,知道未来路政局的重要,毫不犹豫的将两个兄弟填进去,可是口里却是一副为徐昌父子好的样子,明明是占便宜,口里却是给你便宜占,而且一开始总是在给徐谦找后娘上头绕圈子,打乱了徐谦的方寸,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把徐谦逼到墙角,方才他拒绝太后给他找后娘,已经说过一次收回成命,还乖乖认罪,说自己是一时糊涂,现在他想再让张皇后收回成命也是不成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君臣

张太后的手段,徐谦总算见识了,难怪嘉靖要拉自己一道来,估摸着这家伙是拿自己当挡箭牌来着。

张家兄弟是什么人,徐谦也早有耳闻,这两个家伙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路政局多了这两个累赘,岂不是坑爹?

只是这时候,他想反对也不成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娘娘,这事儿,学生做不得主,怕还要请皇上圣裁。”

他一面说一面朝嘉靖弄眼色,可惜我欲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嘉靖看都没他一眼,只稍作沉吟,道:“寿宁侯、建昌伯虽是胡闹一些,可毕竟是国舅,对京师了若指掌,有他们在,路政局能够如虎添翼,倒不如这样吧,王家那边,永丰伯也是无所事事,不如这寿宁、建昌、永丰三人一道到路政局听用吧。”

徐谦顿时无语,永丰伯王成乃是王太后的兄弟,和张家兄弟差不多,都是出了名的纨绔国舅,王成唯一好的一点就是他是安陆人,新近才来京师,虽然胡闹,可毕竟是土包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经常闹些笑话。

这些个人扎堆一起,跑到路政局来打秋风,这还要不要人干活了?

不过……徐谦毕竟现在还是读书人,路政局的差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临时差事,真正头痛的怕是老爷子了。

徐谦只得应下,笑呵呵地道:“难得有三位国舅肯为学生父子分忧,娘娘和陛下厚爱,学生感激不尽。”

张太后笑道:“无妨,你深受陛下厚爱,陛下与哀家乃是一体,陛下垂青你,哀家自然看着你们喜欢。”

张太后字字珠玑,表面上只是客套话,可是在嘉靖听来却是别有深意,他深看张太后一眼,道:“母后大恩大德,儿臣定铭记于心。”

寒暄一阵,从慈宁宫出来,嘉靖呆呆地走着,早已忘了徐谦落在他的后头,等他回过神,看到距他数十丈远的徐谦,只得驻足等他,待徐谦上前,他慢悠悠地道:“张太后方才的一席话,你认为如何?”

徐谦犹豫一下,道:“陛下,张太后本心上还是希望与陛下休戚与共的,杨廷和于张太后来说毕竟还是外人,其实她虽非陛下生母,可是孝皇帝还是先帝的兄弟,宪宗子嗣稀少,只有孝皇帝和先帝二人两个血脉……”

嘉靖挥挥手,脸色有些阴沉,道:“朕自然知道,在寻常百姓家,张太后也算是朕的婶娘,说到底,终究是自己人,只要她与杨廷和没有关系,朕自然厚待她。哎……只是朕自从进了京才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谁都信不过,你看着朕做什么?朕又不是说你。你这个人就是太胡闹了,若是不胡闹,还是可信的,罢了,你不要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朕自然信你。说起来,方才你算是帮了朕一个大忙,只是不知道今日太后的这番话传出去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嘉靖的心情陡然愉悦起来,负手笑吟吟地道:“咱们等着看笑话吧。”

徐谦却是苦笑:“陛下固然可以看笑话,可是今日的事传出去,学生只怕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成为别人眼中的肉中刺了。”

嘉靖的拳轻轻地锤了锤徐谦的心口,骂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总比成为朕的眼中钉肉中刺要好得多,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我联手,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咱们休戚与共,又有什么不好?”

徐谦不禁无语,嘉靖这厮安慰起人来还真有特色,不过他这一句总比成为朕的眼中钉肉中刺要好,确实让徐谦心里舒服了许多,可是想到三个国舅要去路政局,不由苦笑,道:“陛下,这三位国舅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学生父子为陛下效力,可是陛下转手就把我父子二人卖了。把他们请进来,这事还怎么办?若是他们胡闹,学生父子又当如何?陛下一时痛快,已经开了金口,却是让我父子二人难受了。”

“是吗?”寿宁侯、永丰伯是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图谋不轨、扯旗造反的事,或许他们不敢,可是除了这图谋不轨,多半什么事都敢去做,这些人都是仗着宫里有人,皇帝在他们眼里都是后生晚辈,一个个腰杆子挺得直,平时坏事做绝,从不会有什么顾忌,徐谦父子想要辖制他们,还真不太容易。

只是嘉靖微微一笑:“朕让他们进路政局,就是因为他们平时太过胡闹,正是因为胡闹,所以朕才叫他们进去,跟着你们父子学点东西,否则一直散养在外,迟早要闹出事来,到时朕若处置他们,两宫太后多半不喜,可要是不处置他们,对他们放任自流,外头多半又要议论纷纷,说朕包庇自己的亲族,他们就交给你了,只要做得好,朕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一番话让徐谦无言以对,敢情皇帝老子你是故意的,把路政局当作了工读学校?

见徐谦愁眉不展,嘉靖心软下来,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他们进去只是帮办,朕不会敕他们要职,若是他们敢胡闹,你们父子也不用客气,该整治就整治,朕还不信了,他们能胆大包天,敢对你们父子二人如何。”

他说不信,可是徐谦却是深信不疑,这三个家伙还有什么事不敢做?人家是国舅,捅破了天也有人擦屁股,单靠路政局的官职能吓住他们,那才是怪了。

嘉靖已经厌烦了再劝慰徐谦,板起脸道:“你休要给朕摆出这个样子,朕并不欠你什么,这三位国舅进去是为了你们父子二人好,事情就这么定了,天色不早,你也早早出宫去吧。”

一场君臣对谈不欢而散,在徐谦和嘉靖对话的时候,慈宁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已是飞奔往神宫监方向去了。

今日本不是杨廷和当值,因此杨廷和正在书房里看书,昨夜值夜熬了一夜,清晨的时候他小憩片刻,精神也就爽朗了,此时有门子来报:“毛学士到了。”

毛纪……

杨廷和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狐疑,这个时候,毛纪应当在内阁当值,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来?

一般情况,当值的内阁学士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是不会轻易出宫的,毕竟内阁里积压的事儿实在太多,内阁里白天也就两个当值大臣,两个人当值,若是走了一个,另一个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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