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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知白)-第4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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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四个人甚至连亲兵送进来饭菜都没有注意到。张小狄几次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帐中的沉闷气氛,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她和叶怀袖对李闲的过往有一定的了解,却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复杂。

所以,她们两个在帐中显得有些尴尬。叶怀袖本想离开,可此时再走显然是有些迟了。

或是看出了她们两个脸上的不自然,李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坐直了身子。他看了看达溪长儒,又看了看叶怀袖和小狄。

“我本以为自己的身世是个秘密,现在看来在我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便有人看破了来历……可笑的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到这里来。那个老尼如果真有一双看破世间悬疑的慧眼,为什么没有给我留下一点指引?”

李闲的视线最终还是停留在达溪长儒脸上:“如果她当初真的皆是为我考虑,为什么让我一路如此坎坷难行?她既然能算尽世间诸事,难道算不到我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这些年来,我有多少次险死还生?”

“我若真是她算中之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苦难折磨?”

他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可达溪长儒也不知道答案。

“或许……她觉得你是上天派下来的人,是神灵之子……所以自然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吧。”

达溪长儒想了一会儿,却也只能想到这样一个理由。

“那她岂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李闲叹了口气:“高深莫测玩多了就是装……临死前多说几句话难道舌头会抽筋?说不得……那个老家伙此时就在下面看着我现在的样子发笑。说来说去,争来争去,我还是没能甩开她。”

“你何必要甩开她?”

达溪长儒笑了笑道:“若是天意如此,那么便顺从天意。可你既然现在的一切都是拼争而来的,何必去想着都是别人赐予的?你的就是你的,若你没有能力便是别人塞进手里一个金元宝难道你就保得住?”

李闲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世界上原来真的有能看破我身世的人。虽然我来便是有些玄而又玄的事,可被人看破这种事说出去就更玄了啊……这就好被人剥光了衣服,所有的事都被人看个精光……对了,师父,还有件事我也想知道。”

“你问,但凡我知道的今日都不会再瞒你。”

李闲嗯了一声问道:“当初大隋的开国皇帝杨坚到底允诺了那老尼什么事,为什么她这样机关算尽要覆灭了杨家的江山?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为什么。”

听李闲问到这个,达溪长儒的眼神一阵恍惚。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达溪长儒问李闲道:“你可听说过杨坚小时候的事?”

李闲想了想说道:“师父说的是杨坚生下来之后因为相貌奇怪,险些被家人丢弃,是那老尼出现将杨坚带走,历经十年授他兵法韬略,待学成之后又将杨坚送回,这才有了后来大隋的开国皇帝之事?”

“嗯”

达溪长儒点了点头道:“说来我也不清楚那杨坚当年到底应允了那老尼什么事,以至于让她如此记恨……不过这些年来我和仲坚也不时谈及此事,在巨野泽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们两个有一日都喝的有些醉,仲坚说了一句醉话……虽然无稽,可事后想想反而最贴合实际,说不得便是真相。”

“是什么?”

李闲问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便是小狄和叶怀袖也都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屏住了呼吸,静静等着达溪长儒说出的答案。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杨坚的母亲那样厌弃他?就算他相貌有异于常人,可毕竟是亲生骨肉。一个母亲,怎么可能忍心丢弃一个小孩子?你再想想,母亲心狠,杨坚的父亲为什么不阻止他的妻子?是也厌弃杨坚还是别有缘故?你还需想想,为什么就在要将杨坚丢弃的时候,那老尼恰好出现?”

达溪长儒一连问了许多为什么,可这些为什么谁能说的清楚?

到底还是女子的心思更细密些,达溪长儒的问题才问完,叶怀袖忽然低声惊呼了一声,眼神里都是惊讶。

“莫非……杨坚……和那老尼?”

她看向达溪长儒,语气中透着不可思议。

“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了。”

达溪长儒叹道:“当日仲坚醉酒后说……除非那老尼是杨坚的亲娘,否则怎么会吃饱了撑的管这闲事……我笑问仲坚,那杨坚答应了那老尼什么?仲坚喝的比我还要多,说了句醉话,倒是极有道理。”

他说:“也许杨坚答应了那老尼,等建国立业之后便承认了他娘亲的身份,可杨坚建立大隋之后并没有提这件事,所以老尼怀恨在心。儿子不认亲娘,这事总是不能让人释怀吧……”

这句话,如落进了湖水里的石子一样,在每个人心里惊出了一层波澜。

……

过了良久,帐中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一些。

李闲心里想着的都是杨坚的身世,一时之间竟是连自己的身世都忘了:“师父,当初我也曾想过这件事,我本以为那老尼最多不过是帮助了杨坚之后,让他将佛教立为国教之类的事,却想不到还是想的浅薄了。”

“哪里是你想的浅薄,是你想的太深了些。”

达溪长儒笑了笑道:“也只有你阿爷那样的人才会想到什么说什么,虽然他所想之事往往粗俗,但却更简单直接。后来我想了很久,越是去想越觉着你阿爷推测之事十有八九便是事实。”

“这么说来,那老尼也不过是个破了戒律的……”

后面的话李闲没有说出来,毕竟那老尼已经死去多年。

达溪长儒却根本没顾忌那么多,甚至忘了身边还有小狄和叶怀袖两个女子在,呵呵笑了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世间最是混乱不堪的便是尼姑庵么?”

“师父这话道破了天机。”

李闲认真道:“小心遭了天谴。”

达溪长儒哈哈大笑,大帐中的气氛也随即变得轻松下来。叶怀袖和小狄低头抿嘴微笑,心里的压力也为之一轻。

“师父。”

李闲笑了一会儿后问道:“既然师父知道我的身世来历,您心里是如何判断的?”

达溪长儒收起笑容道:“今日之前我一直当那老尼是胡说八道,即便她算定了你是真龙转世,说不得真有什么轮回秘法之类的东西,可今日看你的样子,我才知道她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他看着李闲同样认真的问道:“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的过往?”

李闲表情一僵,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我一梦未醒,还是真的置身于梦中?这梦是自己的梦,还是别人梦的我自己?到底是别人在我梦里,还是我在别人梦里?”

达溪长儒怔住,缓缓的点了点头:“既然是你不愿提及的事,那么不说便是了。”

李闲笑了笑,站起来走到大帐门口往外看去。不知不觉间天色竟是已经暗了下来,这半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师父,等我将阿爷和姑姑从洺州城里接出来,我便和你们一同回长安城去。河北的事就交给徐世绩他们,至于草原上的事……希望日后我能解释。”

叶怀袖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也正在这个时候,草原上一座高坡上,疲惫之极的阿史那朵朵在冒出了新绿的草坡上坐下来,她支着下颌看着南方的天空怔怔出神。在她身后的草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尸体几乎在地上铺了一层,无主的战马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嘶鸣。

又是一场恶战,死去的人或许正结伴行走在黄泉路上。

打了胜仗的突厥狼骑正在打扫战场,不远处刘弘基等人正在审问俘虏。十二月女卫持刀站在阿史那朵朵身后,身形婀娜却显得格外寂寥。

“你说过你会来……可你什么时候来?”

她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

洺州

裴矩看着有些错愕的王伏宝,在他身边蹲下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将军不明白我说的话?”

王伏宝摇了摇头:“我只希望裴大人明白了我刚才说的话。”

裴矩压低声音道:“现在这个时候,裴某不想走错一步路。大将军若是觉着裴某还有可用之处,不妨开诚布公的说几句心里话。我虽然做不得什么主,可今日这关键之处,料来还是在我身上。”

王伏宝实在没有想到裴矩竟然如此直截了当,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裴大人的意思我也不是很明白,能不能说的再清楚一些?”

“城中有十万精兵。”

裴矩并没有因为王伏宝的敷衍而生气,反而笑了笑说道:“既然大将军要我再坦白一些,那我便顺了大将军的心意……城墙上当值的是夏侯不让,我下城之前已经与他约好。大将军是这样被捆绑着进城,还是带着人马进城都在我一念之间。大将军若是不能让我安心,我如何能安大将军之心?”

王伏宝缓缓的舒了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

“城外二十里……也有十万精兵。”

“那便成了。”

裴矩哈哈大笑,也站直了身子回身对城墙上喊道:“烦请夏侯大将军进宫通禀,确是叛逆之贼王伏宝伏法归案!请开城门,押送叛贼进城!”

夏侯不让攥紧了拳头,身子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来人!”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挺直了身子大声喊道:“开城门!”

城下,王伏宝的脸色一喜。看向裴矩道:“今日之事,我铭记在心。”

裴矩却忽然单膝跪倒,抱拳道:“臣谨遵主上号令!”

三朝之臣,这一跪何其自然。

“父亲……”

王咆贴过来对王伏宝道:“城中有个道姑,料来是燕云贼的细作。此人在城中必然还有同党,切不可走脱那妖女!”

第七百九十九章会孤单

洺州

御书房

眉头紧锁的窦建德听到敲门的声音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心烦意乱的他将手里的朱笔狠狠的摔在地上:“朕不是说过了么,若是裴矩回来了让他直接进来见朕!其他人,朕现在谁也不见!”

“陛下……是皇后娘娘求见。”

宦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可这让窦建德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几分。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后宫,吃住基本上都在御书房里。他和曹皇后本来是极恩爱的一对夫妻,可是自从他登基称帝之后两个人的感情反而越来越疏远起来将明。

原因倒是简单,曹皇后善妒,窦建德登基之后本想扩充后宫,选一些秀女进宫里来。可曹皇后偏是不许,后来朝中老臣来以陛下少子嗣为由劝说她才勉强应允了。即便如此,那些选进皇宫里的女子却哪里能轻易见到皇帝的面?

但凡是皇帝在谁那里留宿,第二日曹皇后必然选个由头将那女子折磨一顿。轻者杖责,重则杖毙。天长日久,宫里人都知道她的脾性,哪里还有人敢去主动接近皇帝陛下。这样一来可就气坏了窦建德,他选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却偏偏碰不得,只要碰了曹皇后必然是又哭又闹,最后他也懒得再折腾。

索性住在御书房里,连女色都极少再碰。

后来,他又忍不住诱惑打算将萧皇后收入宫中,这下可把曹皇后惹恼了,就在大殿朝堂之上,曹皇后闹了一个不可开交,且还当众掌掴了萧怡甄。就因为此事,窦建德险些一怒废了曹皇后。后来还是窦红线苦劝,这才了事。

自此之后,夫妻二人的缘分其实已经快要到了尽头。

再到后来,窦建德听到曹皇后的名字都会心烦。他常住御书房,夫妻二人虽然同在宫城却是经常整月整月的谁也见不到谁。曹皇后也偶尔会到御书房来寻他,他要么躲出去,要么借口朝廷里事情太多而不愿相见。

久而久之,两个人之间的情分早已经淡如水一般。

此时听说曹皇后来了,本就心烦意乱的窦建德就好像心里突然又堵了一块大石头般难受。可是碍于礼仪颜面,他又不能不见。

御书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身宫装的曹皇后缓步走了进来。看到明显憔悴了不少的窦建德,曹皇后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陛下……国事纵然再重再忙,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臣妾这些日子没能伺候陛下,陛下竟是清瘦了这许多。回头我亲手炖一些补品送来,看着陛下憔悴臣妾心里也难受。”

听到这番话,窦建德的心里一暖:“朕这段日子确实忙的有些不知道白日黑夜,南边的战事,朝廷里的琐事,哪一样不是朕亲历其为,下面那些臣子没一个看着顺眼的,更没一个有本事的……想想就令人心酸!”

“可惜我是个女子……若是家兄还活着就好了,也能为陛下分担一些。”

本来窦建德因为曹皇后之前的几句暖心的话而心情转好了些,可一听到曹皇后又提起曹旦心里立刻就又变得很不痛快。

“朕不是应允你了的么,曹旦的事朕会亲自盯着。如今王伏宝父子已经伏法,就在城门外候着……朕已经派了裴矩去查验,若是没什么异样的话稍后就会押进城里来。朕也懒得发往刑部过问了,直接砍了就是,这下你可安心了?”

“臣妾谢陛下。”

曹皇后抹了一把眼泪道:“家兄九泉之下,也会感念陛下恩德。”

“行了……朕还有许多国事要处理。你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先回后宫去,若是实在憋闷,朕安排人护着你出宫去散散心。已经春暖,说不得园子里的花都已经开了,你也可以去走走。”

“陛下……莫非现在看见臣妾就心烦么?”

曹皇后凄然道:“臣妾只是惦念着陛下,所以才过来看看。”

窦建德听了又觉得心中不忍,走过去拉过曹皇后的手说道:“这些日子国事确实太过于繁忙了些,等过阵子将外敌驱走,朕会腾出时间来多陪陪你就是了。”

“陛下,臣妾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你说。”

“臣妾前些日子识得了一位高人,也正是因为此人才能让王咆认罪。此人在渔阳郡盘山上隐居多年,深得道法。陛下若是有什么不解之事,可以与此人商议……”

“朕还有许多国事没有处置,稍后再见那异人就是了。”

窦建德皱眉摇了摇头道:“你先替朕好生款待就是。”

曹皇后还想再说,窦建德却已经转身往书桌走了过去。曹皇后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御书房。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等候的张婉承,有些歉然的说道:“陛下今日正忙,等晚些时候我再带你过来就是了。”

“陛下要治理国家,自然是极忙的。”

张婉承笑了笑,刚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喊。

“不好了!叛军杀进来了!”

……

夏侯不让看着如潮水一般涌进城门的叛军,手心里紧张的都是汗水。他身后几个将领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裴矩顺着马道大步跑了上来。遥遥看见夏侯不让,裴矩一边疾走一边大声喊道:“大将军快下军令,约束部下人马不要阻拦大军进城!”

“可……”

夏侯不让快步迎过去说道:“可总要有个借口才是吧!”

裴矩气喘吁吁道:“这个好办,你现在就派人往城中大营下令,就说朝中有人作乱,大营兵马一律不得轻易外出。只说你亲自带人进宫护驾,其他人等胆敢靠近宫城者一律格杀勿论将明。”

“仓促……太仓促了些。”

夏侯不让担忧道:“宫中尚且还有禁军五千,皆是自各军中精选出来的百战士兵。王伏宝就凭着他那万把人,万一失手了可怎么办?”

“此事你放心就是了,城外二十里处还有十万大军等着。王伏宝已经派人传令,不需一个时辰城外大军就能进城!”

“裴大人!”

夏侯不让语气有些发颤:“若是今日这大事不成,可是你害惨了我!”

“我自己还不是已经上了船,再想下来难如登天!”

裴矩安慰了一句,随即转身又往城下跑去:“我还要赶去宫城,我与兵部尚书陈政也已经约好。兵部绝不会出调兵的令牌,只要城防人马不参与,仅仅是宫城里那些禁军根本不足为虑!”

“希望如此吧。”

夏侯不让无奈的叹了口气,一瞬间就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似的。

裴矩也不敢耽搁,在亲随的保护下急匆匆往宫城方向赶去。而此时王伏宝已经带着人马尽数杀进了洺州城内,顺着大街一路直接往宫城方向进攻。城中虽然尚且有十万精兵,可今日这事太过于突兀,兵部和守备大将军夏侯不让又没有军令下来,城防士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叛军便杀到了宫城外面。

“清君侧!诛奸佞!”

叛军一路高喊着口号,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将宫城困住。此时宫墙上的禁军已经戒备森严,叛军一靠近立刻一阵箭雨泼了下来。窦建德定都洺州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修建宫城。这座皇宫虽然比不得长安和洛阳大隋的宫城,但宫墙宽厚高大,还修建了不少箭楼,叛军若是想攻进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外面的人立刻止步,不然格杀勿论!”

城墙上的禁军大声喝令,密密麻麻的硬弓瞄准了下面。

戍卫宫城的是将军窦从善,是窦建德收养的义子。窦建德长子死于大业末年杨广征伐高句丽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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