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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知白)-第3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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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卑职能去想层面,不是卑职敢踏足的地方,卑职只是奉了军令做事,至于其他的任何事卑职都不清楚。卑职做的只是本分事,只是……本分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满嘴的苦涩。

李闲道:“你现在应该去尝试清楚一些了,因为你已经涉及进了这个层次。虽然你只不过是李世民摆布的一颗最无用的棋子,甚至可以说是一颗没有丝毫可惜之处的弃子,但毫无疑问,今日你的战船横陈河中,你就已经参与进来,进来了就是进来了,不是你自欺欺人就能隐藏的,想挣脱都挣脱不开。”

苏胜才一怔,立刻冒出来一身的冷汗。

燕王说的没错,他一直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只是奉命行事,不去想那些事,本分做事的话不管日后是谁坐上那把椅子都不会难为他。可自己心中难道不是隐隐存了赌一把的心思?既然率军堵住了河道,那么便是站在了秦王这一边。为的不就是日后秦王若成大事,那么自己也换来一份好前程?

可这想法他又一直在抗拒,自欺欺人的抗拒。

“孤不杀你。”

李闲摆了摆手道:“因为你确实太弱了些,太渺小了些,孤杀你与不杀都没有意义,今日死的人不少孤也不想再添一个冤魂。但你回去之后自己好好思虑,江山博弈这种事本身就不是你这种小人物玩得起的。对你来说这是铤而走险,可你连走险的资格都没有。”

“卑职……明白了。”

苏胜才抬起头道:“卑职回去之后便写一份请罪的奏折,请殿下仁慈替卑职呈递陛下。”

李闲摇头道:“你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去做的好,这折子孤不会帮你带过去。至于为什么你自己心里自然明白,但你能有这份心思说明你不是个笨蛋。知道借孤之手来保命……但孤不杀你不等于就会救你。”

“卑职……明白了。”

前后两句相同的话,却是绝不相同的意味“一句明白了,他隐隐看到了消。后一句明白了,却是看到了绝望。

“你的水师你还领着,如果能立些功劳就算换不来一个前程似锦,换一个平安保命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怎么立功……”

李闲想了想说道:“孤终究还是不忍看着你这样一个将才送死,来渊说过来护儿老将军对你的评语,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领五千人马守一城便可挡十万雄兵。今日孤指一条路给你,你要记住不是孤怜悯你,而是孤尊重来护儿老将军。”

“卑职明白!”

还是这几个字,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绝处逢生的喜悦激动。

“孤虽然要亲赴长安,但不日孤麾下大军就要进攻东都世充如今哪里还能挡得住孤之兵锋?孤问你,他依然负隅顽抗你可知道他依仗什么?”

李闲语气平淡的问道。

苏胜才想了想,随即认真的回答道:“东都之坚固,河北之援兵。”

李闲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今日一战之后,你以为孤破不破得开东都之坚固?”

想起之前河道上接二连三的轰鸣,那腾空而起的火球,苏胜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垂首道:“殿下兵威,东都城防再坚固十倍也挡不住。”

“那么王世充便只剩下河北之援兵了。”

李闲微笑着说了一句,随即摆手道:“去,你不是个白痴,自然明白孤跟你说这话的意思。”

“卑职多谢殿下!”

苏胜才诚挚的施了一个大礼,然后心怀感激的离开了燕云巨舰。他确实不是个白痴,既然能想到有些恬不知耻的请求燕王救自己,那么他自然也知道燕王已经点明的事是什么,而且他也深知,除了这一条路之外自己似乎真的没有路可走了。以军功换命……下了大船的苏胜才苦笑一声,心说这命保的将会何其辛苦血腥?

……

诚如李闲所说,苏胜才在李闲眼里只是个渺小的小人物,他这个级别的人触碰到了那层禁忌只有死路一条,不管是李世民赢了还是李建成赢了,他都没资格再活下去。李世民若是赢了,苏胜才非但不会得到重用反而还会被灭口。而如果李建成赢了,那么必然会杀了他泄愤。

如果他不按照李闲指出来的路去走,真的就只剩下了死路一条。李闲指给他的路虽然艰难坎坷凶险了些,但却最起码还有一二成的机会薄命世间没几个人能淡看生死,最起码苏胜才绝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他就不会出来领兵,而是找个地方修行去了。

既然他想活着,就要拼。

李闲之所以跟他这样一个小人物说这么多话,自然是因为有这个必要。宇文士及即将围攻东都,王世充根本就挡不住。段志玄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装傻,若是他拖燕云军的后腿他知道绝没有什么好下场。只需按兵不动,到时候攻克东都洛阳的功劳自然也有他一份道理浅显至极,他不会不懂。

李闲的的便是河北窦建德的援军,如今徐世绩领兵战杜伏威虽然节节胜利但还需时日,十几万大军在徐世绩麾下,如今燕云军的兵力差不多全都布置在东都外围,窦建德若是倾力南下,这一战就不好打。但窦建德南下就要先过黄河,他不可能飞过来,既然如此,苏胜才这个小人物就有成为大人物的机会。

李闲指给他的险路,也可以说是李闲在利用他。从李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是在逼着他去挡窦建德。

苏胜才手下还有三百条战船,还有一万多水师官兵。相对于窦建德的兵力来说确实单薄了些,但只要在河道上,他的水师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城!李闲用他,正是因为来护儿的评语。

走出船楼,李闲看着苏胜才那小船远去嘴角挑了挑。

如果说这是李闲利用苏胜才的水师,其实倒不如说是一场交易。苏胜才挡窦建德,李闲保他的命。

河面上倒映残阳如血,之前激战洒进河里的热血早就不知道被河水冲出去多少里。难得的能看到黄河上也有如此平静的一幕,也不知道是不是掩饰着河面下的波涛暗涌。李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河风中的腥味和潮湿。

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注定都会流血。

他摇头笑了笑,心说自己今日怎么会生出这样孱弱妇仁的念头来。毫无疑问,他所选择的手段虽然略微阴暗了些,也凶险,也难料,但绝对是流血最少的一种选择。如果真就刀兵相向,拼来拼去两败俱伤,就算侥幸胜了……会损失多大?

这大地会满目疮痍,死多少百姓,毁多少良田?

他看着夕阳如血,喃喃道:“想来想去明着去抢还是损耗太大啊,虽然看起来那样壮阔豪迈些,可三十万大军就能必胜?就算必胜,敌我加起来会死多少人?五十万?一百万?两百万?会毁多少良田?死多少百姓?失去的毁灭的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这些真伤脑筋啊……我要的不是壮阔豪迈,而是最后的结局。”

有人说无论什么事结局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精彩好看。说这话的人一脸自得还以为很有哲理,若是李闲听到一定啐他一脸浓痰。扯他娘的淡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最起码拼过争过失败了也无所谓的论调跟狗屎一样恶心。在李闲看来过程比结果重要论者,其实都是傻逼。结果,想要的结果,这才是重要的。

他自语道:“都是我的,所以我自己得心疼些。”

……

谢映登乘坐的小船靠过来,水手拉着船让他登上来,他脚步很快的上了燕云巨舰,等爬到最高处的时候显得有些气喘吁吁。当看到李闲转过身来看着他的视线有些诧异和挪揄,谢映登讪讪的笑了笑道:“臣这段日子确实疏于练武,身子骨委实越来越差了些。”

“手头的事能交给下面人的,就放一些下去÷事亲力亲为是好的,但孤绝不会给你加俸禄。”

李闲看起来很认真的说道。

谢映登失笑,随即快步向前道:“军稽卫才送过来的密报,叶大家已经登船,估摸着再有三四日便能到黎阳,她请示您是直接回巨野泽,还是在黎阳等您?”

李闲将密报接过来看了看道:“孤正要说这件事,派人回巨野泽,调陈雀儿领全部水师出泽来与孤汇合,雄阔海的陌刀营,再加上伍云召的锐金营都要登船,过黎阳的时候让叶大家随水师一起来。再从黎阳选精兵一万登船……既然是要去长安赌一场,本钱自然要带得足一些。”

他看了看叶怀袖密信中说老甄实在太老了些,有些受不了颠簸劳顿所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孤才不相信你会死,等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有机会说出你守了二十年的秘密,你怎么舍得去死?”

他喃喃着说了一句,随即吩咐谢映登道:“请小狄也随行上船,总不能让他真的死在半路。”

谢映登虽然主掌军稽处,却不知道那老甄到底知道些什么。他甚至以为那是主公要挟李渊的一个手段,如果用的好了能顶十万大军。如果他说出来这想法的话,李闲一定会好好的讥笑他一番。

如果李闲知道他这样想的话,一定会如此回答他:“一个知道些秘密的老头就能顶的上十万大军,你让美国海军次长金布尔那五个师情何以堪?”

老甄不是什么秘密武器,如果是那么也没有抵万军的威力,他的作用,仅仅是解开最后那一层无情的面纱。

第五百九十七章出樊笼可还有枷锁能困?

九十八根黑黝黝的铁棍组成了一个囚笼,看起来坚固的就算用重弩连番去轰也不一定能砸开。每一根铁棍都有手腕粗细,便是军中最彪悍强壮的武士也很难将其折弯,在铁门上绑了一道铁链,但铁链上却并未挂锁。铁笼的顶部竟是一整张铁皮,就算是破甲锥也射不穿。

这囚笼很大,无需太费力十个囚徒也能装进去。

但这囚笼中关着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的分量莫说十个囚徒,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全天下所有的囚徒加起来也不如他重。就因为他分量太重了些,所以赶车的马夫觉得自己拉了一座大山。四匹强健的战马拉车,很平稳,车子走的速度也不慢,那战马都是训练已久的,根本无需马夫驱赶走的就十分整齐,但马夫在这寒冷的天气中却汗流浃背。

他不敢回头去看那个披了一件貂绒大氅靠在囚车里安静看的年轻男子,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恐怕影响了那男子的安静。曾经他跪求了数次,消那男子先移步到前面宽敞舒适的马车中去,等快到长安之后再进这冷冰冰的囚笼。可不仅仅是他,便是那群身穿铁甲的大将军们轮番来劝,那男子只是摇头不依。

囚笼里虽然铺了好几层棉被,坐上去不会觉着冷硬。但铁笼是通透的,卷着残雪的北风从铁笼缝隙中呼啸而过。他那等尊贵之人,怎么能受得这苦?

可他却不在意,丝毫都不觉得辛苦也不认为这是一种折磨。

屈突通来劝,殷开山来劝,尉迟恭来劝,唐俭来劝,房玄龄也来劝,他只是淡然笑笑说:“孤现在乃是囚徒,沿途个州县有得是管不住嘴巴的人,所以孤就要有个囚徒的样子,哪怕是做样子也要做的像一些。”

这理由说不得极好,但却让人无法再劝。

在这拉着囚笼的马车后面便是一辆全白的马车,之所以全白,是因为车中拉着的是一具尸体,无头却尊贵,正是齐王李元吉。在这辆马车四周是一百零八名白衣护卫,全身素白,就连横刀都用白布裹了。

不止是这马车,这一百零八精骑。

整支五万人的精锐大军也尽是白衣,旌旗也是白色的。所以行走在官道上的队伍远远看过去,就如同一条巨大的白龙。白幡白衣白甲白车,将这寒冷的初春衬托的更加肃杀。虽然已经进了二月,但今年的冬天却迟迟不肯离去。也不知道是贪恋人间的景色还是在冷笑着世间这诸多虚伪无情事。

李世民手里拿着的卷也不知道是什么,是竹简古本,能隐隐看到上面的篆,这种字体让人看了就有些头疼。但是他却似乎看得很沉醉,不时哈一口热气暖暖冻僵了的手,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那些文字。

穿了一身厚厚棉服的房玄龄和唐俭两个人一块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员武将捧着食盒。三人到了囚笼不远处随即俯身行礼,唐俭本是东征大军行军长史司马,长孙顺德死后便接替了其职位,此人多奇谋,李世民对其很看重。

“殿下,前面就要进弘农郡地界了。”

房玄龄看了看铁笼中的手炉竟然熄了,随即脸色大变:“谁在伺候秦王,滚过来!”

那马夫和几十个亲兵连忙过来,弓着身子不敢言语。

房玄龄将手炉拿起来摸了摸见已经凉透,他眼神中的寒意比这手炉还要冷。将那手炉放下,他转过身子看着那些亲兵声音很低但冰冷刺骨的说道:“你们莫不是以为殿下坐在这囚笼中,便真的是囚徒?如此寒冷的天气竟然让殿下暖手的手炉熄了,是你们疏忽懈怠还是起了轻慢之心?”

那些士兵噤若寒蝉,垂着头不敢看房玄龄。

李世民将竹简放下笑了笑道:“是孤看入了神,他们不敢吵了孤。”

“主辱而臣死,更何况这些人乃是辱主?”

房玄龄垂首对李世民说道:“无上下尊卑之心,失了最起码的敬畏还留着这些人何用?臣下当做的事却不敢做,便是失职。臣请殿下,将这些人都拖出去斩了。”

李世民微笑着摇头道:“算了,他们昼夜守护着孤也殊为不易……罪不至死,罚去辎重营做一个月的苦力,折了罪再调回来就是。”

“谢殿下不杀之恩!”

数十名亲兵垂首齐声说道。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去。”

那些亲兵如蒙大赦,连忙转身离去。

李世民看着房玄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乔松……你今日为何如此心焦?你说那些亲兵没有上下尊卑之心,却逼着孤责罚他们难道就是抱了尊卑之心?”

房玄龄脸色一变,忽然跪倒在地道:“臣请殿下出樊笼,骑骏马,全军加速……齐王的事,只怕太子是知道了。臣请杀这些亲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世民皱眉,看了看房玄龄,又看了看唐俭问道:“怎么回事?”

唐俭回身看了一眼那捧着食盒的武将道:“殿下可详问此人!”

李世民看了看那捧着食盒的武将,肃然问道:“独孤怀恩,你告诉孤,到底出了什么事!”

……

独孤怀恩跪在地上,捧着食盒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他的脸色极难看,如大病初愈一般的白无血色。他使劲低着头额头几乎触碰到了地面,双手却还要举着食盒,所以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李世民却没心情笑,脸色肃然的如挂满了寒霜。

“臣死罪!”

独孤怀恩声音颤抖着说道。

“你无罪。”

李世民终究只是叹了口气道:“孤只是想不到,为了盯着孤父皇和大哥竟是做出这样细致严密的安排……独孤怀恩,你是从太原起兵之初便跟着孤的,孤一直对你很信任,想不到你竟然也是父皇派了监视孤的。但你今日能将此事说明,证明你对孤还有忠心,孤不会治你的罪,你也无罪,起来说话。”

独孤怀恩连忙道谢,却不敢站起来只是挺直了上半身说道:“陛下在武德元年六月,让太子殿下自宫中禁卫,娘子军和各路人马中挑选人手加入麒麟,玄武,朱雀,白泽四卫。臣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这四卫的具体职责如何,还道是陛下信任。”

“麒麟,玄武,朱雀,白泽……”

李世民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各司何职?”

“麒麟卫专管刺杀,乃是陛下送给太子的一柄利刃,每个人都是自军中精锐中挑选出来的,大部分出自平阳公主的娘子军中,娘子军皆是江湖草莽之人,但其中颇多武艺高强之辈。”

“玄武,朱雀两卫,司职护卫。算是陛下送给太子的亲兵,这两卫的士兵同样精锐,据臣所知,朱雀卫统领黑石,麒麟卫统领皇甫无奇,这两个人身手都极强,虽不是万军中往来冲杀的虎将,可真要是打起来一对一厮杀,军中诸将只怕无人能杀得了他们。”

李世民嗯了一声问道:“玄武卫,白泽卫的统领是谁?”

“玄武卫不知,但臣知道白泽卫的统领是谁。臣……隶属白泽卫。”

“是谁”

“是……莫离。”

李世民这次终于变了脸色,眼神中有一种深切的愤怒和惊惧溢了出来。莫离,是他的亲兵队正,自太原起兵之后,曾经在战场无数次以自己的身体为李世民挡住敌人的攻击,李世民记得的,莫离为他挡过的刀枪就不下十数次。李世民曾经说过,孤若亲自上阵厮杀,身边若是不带莫离,孤不敢轻动。

对莫离,他是真的信任。所以,他也理解了为什么房玄龄刚才借一件小事,就要斩尽他身边的亲兵。

“你若敢胡言乱语,孤就让人撕碎了你。”

李世民没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坐直了身子。非但如此,他的后背上肌肉绷紧到有些发酸的地步臂微微颤抖,这是忍不住想要杀人的征兆。

“臣不敢!”

独孤怀恩道:“臣也是刚才才知道的,白泽卫只管打探情报,便是一个卫属的人也互不相识互不相知,臣虽是白泽卫副统领,却从不知道原来莫离就是统领。若不是刚才他找了我,逼我找机会离队赶回长安报信,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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