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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知白)-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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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应了一声,告了个罪便快步往李渊的书房走了过去。李靖想了想,紧走几步跟在他身后。
“二公子,一会儿唐公若是问起,您打算如何回答?”
“药师,你有何注意?”
李世民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
“自草原回来公子不是便想好了,无论唐公如何逼问,只按咱们编好的说,那些士兵做下这么大的事,难道他们就不怕唐公的怒气?我已经给了他们每个人十贯肉好,告诉他们,二公子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谁也活不了。二公子放心,只是不认就是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军中盯着,若是父亲派人去查询,你小心应对。”
李靖领命走了,李世民整理了一下心绪敲门进了李渊的书房。
“父亲,您唤我来有事?”
李世民躬身问道。
李渊冷冷的看着他,将桌案上的书信抓起来甩在李世民脸上怒道:“你自己看!”
李世民退了一步,将信捡起来看了看随即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父亲,罗艺他血口喷人!孩儿好心好意将他手下士兵的尸体送回去,他在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闭嘴!”
李渊怒道:“你当我真不知道你做下的事?”
“罗艺让我找出凶手,给陆十三偿命,这件事你自己看着解决吧,祸是你自己创下的。有本事闯祸,就要有本事自己解决。别指望你父亲是唐公你就可以借着家族的光,你若是想不到办法,就自己去幽州和罗艺辩解吧。”
说完,李渊竟然起身走了,根本就不给李世民解释的机会!
这一下出乎预料,李世民当时便怔住。
李渊一脸怒容的离开,只是出了门回到寝室之后脸上的怒容便都消失不见。窦氏躺在床上,见李渊进来挣扎着坐了起来,李渊快步走过去扶着她,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世民的事,你真的不管?”
窦氏眼里含着泪说道:“我是不相信世民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他虽然自由独居老宅,但性子如建成一样的仁厚,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机?我倒是觉着必然是那罗艺看世民抢了他的功劳怀恨在心,故意刁难。”
李渊叹了口气道:“世民回来的时候我便心存疑虑,哪里有那么巧的事?他救了阿史那去鹄的妻儿,罗艺手下的士兵却一个都没能救下,你觉得这可能吗,若是世民他没见过陆十三,又怎么知道那母子是阿史那去鹄的妻儿?突厥人自己会说?”
“那可怎么办啊。”
窦氏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世民才回到咱们身边,你总不能那么狠心真的拿他去抵命吧。”
“这怎么可能?”
李渊道:“他终究是我李渊的儿子,罗艺手下的一个别将而已,死了便死了,便是罗艺的儿子死了,难道我就会用自己儿子去偿命?他罗艺还没有那个资格!”
他顿了一下,叹气道:“我生气,是生气世民做事太轻率了些,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在我看来却是拙劣不堪!既然做了,就做的彻底些,索性将阿史那去鹄的妻儿都杀了,便是设计将自己手下那五六百骑兵都杀了又如何?他若是只带着几个护卫和那母子的人头回来,罗艺难道还敢胡乱说话?自己做事蠢,还要我帮他善后!”
李渊微怒道:“我只是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什么事都别想瞒过他老子,自以为做的很精巧细致,没有我在,他终究什么事都做不成!”
他拍了拍窦氏的手说道:“我已经给罗艺回信,让他拿证据出来,若是拿不出证据就不要胡言乱语,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
……
江都
皇后萧怡甄坐在床榻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手里的书卷。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午睡的皇帝陛下,忽然发现,陛下的两鬓上竟然多了不少白发。她凝视着杨广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陛下脸上是不是又多了几条皱纹,也不知道熟睡中的杨广梦到了什么,眉头皱的很紧。
萧怡甄看着杨广的眉头,心里微微一疼。
自雁门关归来后,陛下便更加的忧心了整日不见有什么笑容。虽然他并没有说,但萧怡甄却知道,陛下心里有着别人无法分担的苦楚,他早已经不是那个率领五十万大军平灭南陈时候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已经没了初登基时候心怀天下打算大展拳脚的雄心壮志。
大隋太大了,大到陛下心有余而力不足。
陛下亲手打下了这个南北一统的帝国,却在后来无力控制这个帝国前行的方向。
萧怡甄伸出手轻轻的抚平杨广皱紧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当初过着穷苦潦倒生活的时候,却惊喜的得到了她将嫁给大隋皇子的消息。两个人从大婚之后便相亲相爱,一直到了今日,杨广最疼爱的女人还是她。
那些不知真相的俗人百姓都说皇帝荒吟无道,这简直是天下间最冤枉的事。陛下自始至终只疼爱自己一个,宫中佳丽确实不少,可皇帝几乎没有在别人那里留宿过。这么多年,无论陛下要去哪儿,身边带着的都是她一个人。
她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杨广的脸,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了起来。萧怡甄回身看去,对这个时候打扰陛下休息的人她很反感。回头去看的时候,却见是裴矩和虞世基两个人一同来了,裴矩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盒,看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急切不安。他们两个是何等人物,若是他们表现出了不安,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萧怡甄回头看着裴矩和虞世基,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陛下头疼又犯了,才吃了药睡下。”
“让他们进来吧。”
杨广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发酸的额头说道:“头疼的厉害,怎么睡的着?”
裴矩和虞世基连忙进来行礼,杨广揉着额头问道:“什么事?”
裴矩将手里的木盒打开,取出一份奏折道:“这是河西宣慰大使唐公李渊千里加急送来的奏折,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李渊?”
杨广将奏折接过来展开看了看,随即怒道:“胡扯!”
他猛的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踱步道:“他告罗艺谋反,却举不出证据来。天下谁都可能造朕的反,唯独罗艺不可能!朕对罗艺怎么样,他一个寒门出身的子弟,朕给了他最大的荣耀,他怎么可能反朕?”
裴矩取出另一份奏折道:“这是涿郡通守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送来的密函,他也说,罗艺没有反心,对陛下忠心耿耿。”
杨广将奏折接过来看了看,随即释然道:“我就说,罗艺不可能反。”
裴矩和虞世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得意。裴矩想起罗艺和薛世雄送给自己的礼物,再掂量一下李渊送来的,哪个沉重自然是哪个有理。薛世雄送了一对三尺高的珊瑚树,还有三万贯肉好,罗艺送了五万贯肉好,还有十个异域女子,更有一柄罕见的成色极好的玉如意。而李渊只送来一万贯肉好,孰轻孰重想分清楚岂不是容易的很。
他看了看盒子里最后一份奏折,在心里笑了笑。
那是罗艺送来的密函,检举李渊有造反的嫌疑。这份奏折,裴矩和虞世基商议过,最后再拿出来。虽然李渊送来的贿赂少了些,但毕竟李渊和陛下是表亲,谁知道陛下会不会偏袒他?若是陛下不信李渊的奏折,到时候再拿出罗艺的,若是陛下信了李渊的,那罗艺这一份奏折也就不必拿出来了。
“另外……”
虞世基小心翼翼的说道:“罗艺呈上来一份奏折,告唐公李渊欺君之罪。”
杨广一怔,随即暴怒道:“欺君,欺君,天下人人都欺君!”
他忽然想起文刖的死,咆哮道:“除了一刀,你们没一个跟朕说实话的。船破落水而死?一刀那般的武艺怎么可能落水而死?船是如何破的?又是如何落水的?裴矩,虞世基,你们倒是说说,你们有没有欺君!”
裴矩和虞世基吓得脸色大变,不约而同的扑通一声跪下来叩首道:“陛下,臣实不敢欺君啊,有黄河两岸的官员奏折还在,渡口船夫的口供也在,臣不敢欺瞒陛下。”
最主要的是,燕云寨那个叫李闲的反贼很知道如何做人,他送来的厚礼也还在。更何况,李闲只是请他们两个帮忙,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而已。这并不难,文刖死讯他们便瞒了半年多,皇帝在雁门关根本就没记起文刖来。回到江都之后倒是想起了,裴矩只找了个黄河匪患各郡的奏折送不上来为借口,便搪塞了过去。谁知到文刖是和皇帝走岔了路,还是死了?
只是,他们两个却太小瞧了杨广。
第三百七十四章杀人这种事
大业十二年的时候,杨广居江都,皇帝之令不出三百里便没了作用,帝王之凄凉可见一斑。
杨广怎么会不知道文刖死了?怎么会不知道死在谁手里?
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不愿意再去追究什么所谓的欺君之罪了。这朝廷里只怕最普遍的便是欺君之罪,最多的便是欺君之人,大隋已经糜烂到了这个地步,欺君不欺君的又能怎么样?杨广下旨将六郡讨捕大使杨义臣召回朝廷,升为兵部尚书,杨义臣到江都谢恩的时候杨广便问过他,知不知道文刖如何死的。
裴矩以为能瞒得住,虞世基也以为能瞒得住。
他们却不知道,皇帝只是已经颓丧到根本提不起愤怒来问罪罢了。没错,杨广是活在几个所谓肱骨之臣编造出来的承平世界里,但他不是真的傻真的笨真的白痴,他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帝国崩塌的真相,他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不愿意去面对四处燃烧起来的浓烈烽烟。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知道。
“算了……”
杨广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裴矩和虞世基,摆了摆手道:“你们一直跟着朕,下边的事你们也未必清楚,地方官员蝇营狗苟的事做起来轻车熟路,你们在朝中耳目闭塞,料来真相也传不到你们的耳朵里,地方报上来的奏折有几个字是真的你们比我清楚,都滚起来吧。把罗艺的奏折给朕,朕倒是要看看,他和李渊到底要干什么。”
“谢陛下”
裴矩和虞世基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裴矩的手微微颤抖着将罗艺的奏折递给了杨广。杨广似乎也真的消了气,走到椅子边坐下来。萧皇后招了招手,一个宫女连忙将茶具都端了上来。萧皇后就在矮几旁边坐下来,亲自动手煮茶。
杨广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
不得不说,女子煮茶的动作有一种赏心悦目之美。尤其是萧皇后这样柔美端庄,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依然风采夺目的女子,她动作轻柔舒缓,皓腕轻抬,为皇帝和裴矩虞世基都斟了一杯茶汤。加了一点盐的茶汤清香扑鼻,光是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杨广指了指身边的胡凳说道:“你们两个坐吧,有机会品尝皇后亲自煮的茶,也算你们两个运气好。”
裴矩和虞世基欠着屁股在胡凳上坐下来,先谢过皇帝,又谢过皇后。
似乎是被妻子的宁静安怡感染,杨广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平复下来。他怜惜的看了萧皇后一眼,轻声道:“以后这些事,还是让下人们做吧。”
“这也不是什么劳累的事,陛下莫非是觉得臣妾老得不能动弹了?”
萧皇后微笑着说道。
“你若是老了,朕岂不是更老?”
他比萧怡甄足足大了十二岁,嫁给他的那年,萧怡甄十三岁,他二十五岁。
杨广笑了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道:“在雁门的时候,李渊的次子李世民劫了阿史那去鹄的妻儿回来,朕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罗艺尽遣幽州精骑北上,将草原上杀了个天翻地覆。那个李世民只带了千余人马去,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就算再出众,怎么可能打到突厥王庭去?”
“李渊以为朕糊涂了,朕看他才是糊涂了。李世民人马和罗艺的人马在草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朕大致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不过是个争功的龌龊戏码罢了,朕当时没打算追究,现在也没打算追究。只是他们两个倒是都不肯吃亏,我看是河西和幽州都承平了,他们两个闲的没事做。”
“陛下圣明。”
裴矩连忙道:“诚如陛下所说,自从击溃了阿史那咄吉世的人马,北方安宁,确实没有什么战乱。”
杨广将罗艺的奏折放下,想了想说道:“不过都是觉着受了委屈罢了,裴矩,你拟旨吧,河西诸郡的赋税再免一年,让百姓们休养生息。李渊的长子李建成好像只是县子,晋乡侯吧,也不能再升了,他早晚是要继承唐公爵位的。至于罗艺那边,他已经是幽州大总管了,再晋爵郡公吧…再允他扩军一万,替朕好好守着大隋的门户!”
“臣遵旨。”
杨广想了想说道:“另外,李渊的家眷是不是还有人在大兴城?”
“回陛下,李渊的几房小妾和庶出的子女有不少都在大兴城。”
“那就好,有子女在都城,李渊不敢有异心。就说李渊有功于社稷,赏钱三千贯,绢三千匹,送到大兴城李家去,赏给李渊的家眷。让独孤学盯着点,李家的人不许出都城一步。”
“再有……”
杨广沉吟了一下说道:“张须陀战死,齐鲁两郡不可无人坐镇,你们想想,谁去比较合适?”
……
也就是裴矩以为皇帝不知道文刖死在谁的手里,所以他才敢说出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来。也就是杨广此时心境萧条,不然真没准下令将裴矩架出去杖责一顿。或许是因为萧皇后的茶,或许是因为对手下臣子的失望,或许是因为对大隋糜烂的担忧,在听到裴矩这番话的时候,令人惊讶的是杨广看起来居然没有生气!
“陛下,恕臣直言……”
裴矩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措辞道:“陛下,朝廷中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各卫的大将军镇守一方,不好轻易调动,其实最合适的莫过于左祤卫大将军薛世雄,只是河北有个叫窦建德的作乱威胁涿郡,薛将军也抽不开身,再者,薛将军身为涿郡通守,自然不能再兼着齐郡通守的职责。”
“你简单直接些。”
杨广喝了一口茶说道。
“臣有个胆大的想法,还请陛下恕罪。”
杨广瞪了他一眼道:“胆大胆小,只要是老成持国之言,朕怪你做什么?难道朕是不明事理的昏君?”
“陛下是明君,千古一帝。”
“马屁别拍了,说你的想法!”
“臣觉着……绿林中未必没有真豪杰,草莽中也有忠君人,东平郡有个占山为王的草寇,原本也曾是大隋府兵中的将军,在辽东时候曾得陛下赏识,在高句丽屡建奇功。只是后来因为开罪了宇文述,不得不落草为贼。不过据臣所知,此人忠君爱国之心不改,从不曾危害地方,而且颇有仁义之名……”
因为在雁门被困的时候,宇文述的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倒卖军粮,里通外国,竟然将粮草卖给突厥人,被人告发之后杨广大怒,本欲斩了这二人,但念及宇文述的功劳只是将此二人剥去官爵贬为庶民,顺带着连宇文述也解了军职,令其在家养老。所以裴矩此时说话倒也没什么顾忌,在他看来,宇文家再想翻身是很难了。
听到裴矩这番话,杨广的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
只要他愿意去想,没人能骗得了他。只要他愿意去记住,也没有多少事他能忘得了。恰好,因为文刖之死的缘故,裴矩所说的那个人他记得很深刻,所以在听到裴矩提到这个人的时候,杨广心中立刻就翻起了波澜。
燕云……
杨广心中念着这个名字。
他攥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的紧了紧,关节都泛了白。
看着裴矩肃然的脸色,听着他认真的话语,杨广叹了口气,道了声罢了:“一刀的仇朕可以放下,只要真能有一人为朕稳固江山,朕什么都能放下。也怪宇文述,好好的一个将才被他逼着从了贼,一刀也是,为什么偏偏揪着他不放?”
裴矩和虞世基听到这番话顿时吓得白了脸色,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连连叩头,解释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文刖死在那人手里。
杨广摆了摆手,缓缓的摇头:“起来吧,是朕问了杨义臣才知道的,你们不知道,也不是罪过。”
“燕云是吧”
杨广叹了口气道:“他若是真有报国之心,你可以派人去东平郡传旨,告诉他,朕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有一样……让他进兵河北,为朕将窦建德剿了,再把瓦岗寨剿了,朕也不会吝啬一个齐郡总管的职位!”
裴矩知道自己之前经历了一场凶险,也隐隐觉得陛下今日这反应有些失常,但他心中的喜悦却更浓一些,只要这件事成了,燕云寨那李将军自然不会装聋作哑,一份厚礼收入囊中是板上钉钉了。
“臣遵旨,臣这就派人去办。”
裴矩和虞世基退出去,萧皇后起身坐到杨广身边道:“陛下,臣妾还记得那个叫燕云的少年郎,好像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不过此人有反心,一日反,将来说不得也会反,陛下真的要用他?”
“哼!”
杨广冷哼了一声:“他躲进巨野泽,朕要杀他还得赔上不少将士的性命。他若是肯答应做官,朕再治他岂不是容易的多?裴矩是个白痴,难道朕也是个白痴?”
“大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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