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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雁九)-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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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道痴面露担忧。

这个时候人口移动,可是需要相关文书,不是说你一半大小子,想离家出走就出去溜达一圈。若是没有当地衙门出具的文书,那就是流民黑户。

自己这个小舅舅,不会是走野路子的吧?

落到崔皓眼中,哪里会想到道痴真担心他不清白,还以为外甥在心疼他这些年在外吃苦。

他长吁了一口气,笑道:“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舅舅不能保你荣华富贵,却能保你一辈子吃香喝辣!”声音里是自信与得意。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地上的绫罗布匹那些,道:“那是舅舅给你们老太太带的见面礼,又指了指另外两个尺长的匣子到:“那是舅舅给你的见面礼。”

说罢,他接下腰间荷包,递给道痴道:“这是武昌府盛隆钱庄的印鉴,拿着这个每年可以从那里支取五百两银子,是舅舅给你的零花钱。本想买宅置地,给你置办家当。可是王氏宗房在安陆地界太霸道,你这边是外房,年纪又小,突然增加产业,反而惹人注目,引得旁人生贪念。你王府伴读的身份能唬住外人,却拦不下王家人。还是闷声发财好了,不必在人前摆阔气。等你大了,支撑起门户,无人敢欺负时,舅舅再帮你置办产业。”

这一番话,却是与崔皓现下的装扮不符。

不过这也能说明崔皓对外甥的上心,为了给外甥长脸,才穿戴的格外郑重些。

崔皓能为外甥做到这个地步,是个重情义的人,可道痴却不好收下。一年五百两银子,这不是个小数目。不管崔皓是怎么赚来的,道痴都没脸大剌剌地坐享其成。

他真诚道:“小舅,家里现下不缺银钱,小舅的心意我领了,这银子还是留给表弟、表妹们。”

崔皓听着,面露不解:“表弟,表妹?你几个堂舅家的?……我作何不将银子给自己的亲外甥,要给那些人?我才不给,半个子也不给,我的家产,以后都留给二郎……”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代人;议前程

舅甥两个,鸡同鸭讲。

不是崔皓是未婚,就是未育,前者还罢,后者说不定就有什么私隐,道痴岔开话道:“天色将午,小舅再这里用午饭吧?”

崔皓闻言,迟疑了一下,道:“会不会太打扰?我虽你亲舅舅,可你到底出继到这边,老人家会不会多想?不要使你为难才好。”

崔皓的“慈爱”,虽与他年轻的面容有些不相配,可是不得不说,他与刘万山不同。

刘万山看着道痴的时候,眼神里有打量、有考究,即便语气亲近也是在客气有礼的范围之内。

道痴相信,若是自己不成样子,刘万山对自己会更疏离。崔皓不同,他没有打量挑剔,只有真心关切。

即便年纪不到位,可很是有长辈的样子,那种不问对错的纵容。

道痴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有些感动,轻声道:“不为难,祖母很慈爱,这两年对我真的很好。”

崔皓听了这话,面上神色也柔和许多,显然明白外甥重点说的是那句“真的很好”,

道:“我是晚辈,是不是我当去拜见?在这里等着老太太出来,也太托大了些。”

道痴想了想,点头道:“那小舅稍坐,我先去进去禀告一声。

崔皓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道痴起身出了南厅,疾行几步进了二门,往上房去。

王宁氏坐在小佛堂捡佛豆,听到动静起身道:“你们舅甥聊完了?我现下去见崔家舅爷?”

道痴扶着王宁氏道:“祖母,小舅说他是晚辈,不好托大等祖母过去,想要过来拜见。”

王宁氏闻言,脚下一顿,道:“会不会失礼?”

道痴道:“怎会?祖母是长辈。”说到这里,想了想道:“:租母,我想留小舅在家里用午饭。大舅家即便远离安陆多年,宅院尤在;崔家那边,听三郎提及,宅田早已易主。”

王宁氏叹气道:“都不容易。将饭时了,自然当留客,你想要留崔舅爷在家住便留,总不好叫他回到老家,却无寸土栖身。”

道痴道:“留宿就算了,小舅带了仆从来的,家里不便宜。”

虽看出崔皓待自己是真心实意,可感动归感动,实际上论起来,除了血缘之外,两人还是陌生人。

崔皓官不官、商不商的豪富做派,让道痴心里很是没底。他感念崔皓的真心关切,可是不愿打破目前的平静生活,这舅甥关系还是慢慢来的好。

王宁氏年过花甲,道痴能看出来,老人家怎么看不出来。

虽说有些诧异崔皓的年轻面嫩,可是王宁氏也瞧着他对道痴毫不遮掩的关切。

她并不是爱应酬的人,可是为了孙子,这两年已经开始在族中往来走动。今日招待刘万山与崔皓,归根结底也是为了道痴。

外九房即便有了道痴这个嗣孙,可上无叔伯庇护,下无兄弟扶持,自己年纪又大了,能陪孙子过多久?要是多两门好亲戚,等到道痴有个难处,也有去求情的地方。

刘万山即便碍于名分,会拉扯道痴一二,可绝对不会像崔皓这样没有条件的疼爱。名分可以变,血脉牵连却是割不断的。

她本就担心孙子以后孤零零,现下有长辈愿意疼他,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芥蒂。

崔皓本还有些拘谨,见王宁氏确实慈爱,又没有碍于名分拦着他们舅甥亲近,心里很是感激,面上也就越发恭敬。

因是与崔皓头一回见面,实在不熟悉,王宁氏即便闲话家常,也不会主动问崔皓什么,就捡了道痴相关的事情讲起。

“二郎最爱看书,在家闲坐无事,手上也要那一本书……”

“与他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是个叫虎头的孩子,二郎将他当弟弟待……”

“宗房老七与二郎一道进的王府,老七是个实在人,对二郎这弟弟很是照顾。兄弟两个作伴,感情很好,比亲生的也不差……”

“二郎是个懂事的孩子,并不是那种不知生计的。虽说还没有成年,可家里的事情,都是二郎做主……”

“除了七郎,二郎在王府与同窗相处的好,有个陆小子,还曾来家里耍过……”

“说亲?早就有人盯着二郎。二郎前年入王府为伴读后,就有不少人家上门打听。只是条件都平平,多是街坊邻居;等到去年二郎成了童生,就有书香门第打听,不过也没有太合适的。今年二郎过了院试,家里可是真热闹。十三岁的秀才,谁提起不赞一声。只是二郎说了,想过几年再议亲。老婆子也是藏了私心,想着二郎既有意科举,往后心想事成后总要出仕,寻个妻族能互相扶持的好。不求对方多显贵,只要多份照应……”

王宁氏并不是多话的性子,可今日却絮絮叨叨,说起许多,一句也不离二郎。

崔皓倾身听着,面上一阵欢喜,一阵皱眉,却是听得极入迷。

从王宁氏的絮絮叨叨中,他也听出了王宁氏对道痴的真心关爱。心中对外九房最后的那点排斥,也都散尽。出继就出继,他依旧是舅舅。

二郎能跟在这样一位慈爱豁达的老人家身边长大,总比在十二房跟着那狠毒母子生活要使人安心。

这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不是望向旁边坐着的道痴,都是满脸满眼的关爱。

道痴坐不住了,借口去安排午饭,从上房逃了出来。不过站在院子里,道痴的嘴角还是翘了翘,这种被当成珍宝的感觉不赖。可是看着崔皓那张年轻的面孔,他实在没法子将他当成长辈来看待。

王宁氏已经交代了燕嬷嬷与田嫂子,两人已经开始在厨房准备。只是外九房上行下效,平素厨房多是素食,十天八天吃一次肉,也都给燕伯与惊蛰几个吃。田嫂子带二柱过来后,便也开始跟着王宁氏吃斋。

不过现下家里倒是不缺肉,道痴与老太太置办年货时,也买了些肉回来,准备上供的时候用,还有其他人解馋。

如今待客,总不能都是豆腐白菜。到底添几道荤菜,田嫂子有些拿不准。

田嫂子与燕嬷嬷正想去上房请示王宁氏荤菜的事,见道痴在院子里,便近前低声相询。

道痴想着崔皓的性子,未必会稀罕大鱼大肉,便道:“就按寻常准备吧,荤菜的话,除了腊肉,可以做个芙蓉蒸蛋或是摊蛋。

燕嬷嬷迟疑道:“会不会太简慢?崔舅爷可是头一回登门。”

道痴摇头道:“不会,说不定正合小舅的心。”

燕嬷嬷见他做主,便没有啰嗦,反身与田嫂子帮手去了。

正房里,崔皓嘴里已经换成称呼,从“伯母”,成了口气更亲近的“伯娘”:“伯娘,十二房那边早先就是一笔乱账。侄儿回来这两日,才晓得二郎所遇不公。侄儿心里存了火,燥的不行不行,昨日去那边,几乎要动手。只是嫌丢脸,也不愿牵扯到二郎身上,使得他被嚼舌,才使劲忍了。今日见了伯娘,同伯娘说了这一席话,心里真是舒坦多了。十二房那里乌烟瘴气,哪里比得上伯娘这里清净。二郎能给伯娘做孙子,是那小子的福气。伯娘是好人,好人有好报,要是伯娘不嫌弃,以后就当我将子侄,尽管使唤,我崔皓绝无二话!”说到最后,拍着胸脯“梆梆”响。

王宁氏道:“想开就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二郎是个好强的孩子,总有一日会出人头地,到时候哭着喊着后悔的是那边。”

最后一句,当然是在戏言。

王青洪本身就是状元郎,三郎也是读书种子,即便道痴中了状元,十二房只会说“恭喜”,也不会哭着喊着后悔出继之类的的话。

这“戏言”却正合了崔皓的心思,他眉飞色舞道:“伯娘说的正是,总要让他们后悔得心肝肺都疼了才好,比打他们一顿还解恨。”

说到这里,想起十二房的三郎在国子监,崔皓道:“王三郎入监了,京中有名的先生多,此消彼长的,不就将二郎给落下了,是不是也叫二郎入监?”

王宁氏道:“二郎早就有这个意思,前些日子还参加了年考。只是‘拨贡,数百里挑一,并不容易考。具体如何,还要等明年再说。”

崔皓想了想,道:“既是拔贡不易,那就直接纳监得了?只要银子砸到了,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王宁氏忙道:“不可。自己考进去的,与花银子进去总不一样,若是因此惹同窗厌弃反而不好。二郎是想要科举出仕的,这样入监到底不好听。”

崔皓道:“既是直接入监名声不好听,那是不是该去学政那里走动走动?拔贡之事,是学政的差事。

王宁氏见崔皓的模样,恨不得立时出门奔武昌府(学政衙门驻地),忙道:“贤侄稍安勿躁,二郎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什么时候进京,如何进京,他怕是心里已经有成算。到底当如何,还是先问过二郎的打算才好。”

崔皓听了,并没有说什么二郎还小之类的话,反而认证想了想,点头道:“伯娘放心,侄儿不拘做甚,总要先顺着二郎的心意,绝对不会勉强他……”

看着这样的崔皓,王宁氏心中只觉得庆幸。今日也算双喜临门,原本孤零无依的外九房,也多了两门姻亲。

不管崔皓到底做什么行当,对外甥的这份心是真心实意。

崔皓的心情显然也大好,外甥会进京,会乡试、会试一路考下去。到时候定嘱咐他好好学习,将那个王三郎狠狠地压下去。

不过,他的好心情,就维持到开饭时。

王宁氏原要请崔皓上坐,崔皓只是不肯,到底扶着王宁氏居上,他在王宁氏左手,面对是道痴。

等到燕嬷嬷摆好了菜,崔皓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饭桌上,总共摆了六盘菜,四素熘白菜、煎豆腐,拌双耳,熏千张,两荤炒腊肉与芙蓉摊蛋。

炒腊肉与芙蓉煎蛋都摆在崔皓跟前。

崔皓倒没有想着自己被慢待,只是心疼外甥。

他看着两眼的两道荤菜,又看看就着白菜豆腐吃的津津有味的祖孙两个,伸出手去想要将眼前的两个盘子挪地方。

道痴正看着崔皓的反应,见他要换菜,忙道:“小舅,祖母与我都茹素,不吃荤,这两道菜是专门给小舅准备的。”

崔皓闻言,不由一愣,道:“小小年纪,茹什么素。怪不得瞧你单薄,只吃白菜豆腐哪里能长个子。”

道痴道:“小舅,我暂时改不了。”

见他一本正经的,崔皓反而不忍再说什么,只是不解地看了一眼王宁氏,想着老人家为何不劝着些。

茹素之类,倒不是担心外甥少吃肉能如何,而是担心外甥生出世之心。

王宁氏道:“他打小就没沾这个,心里膈应,或是肠胃受不住也是有的。莫要逼他,等他自己慢慢改变。

崔皓闻言,使劲咬牙,对十二房的恨意又加深一层。即便看着不顺眼,别院田庄没有么,为何要送到寺庙里?好好的孩子,要是真有了出世之心可怎么好?

除了这一小小插曲,这顿饭总算顺利吃完。

崔皓想着自己过来大半天,差不多该告辞,便道:“伯娘,侄儿去二郎屋里看看?”

王宁氏笑道:“让二郎带着你过去。”

她能体恤崔皓的心情,不过是在衣食住行方面看看二郎到底过的如何。

道痴那两间东厢,扫两眼就看周全,而后他就大喇喇地罗汉榻上坐下,道:“二郎,是想要阖家进京?”

这是他吃饭时想到的,王宁氏提了孙子想要进京入监之事,却没有提及她的安排。这个家里只有祖孙两个相依为命,瞧着道痴对王宁氏的孝顺模样,绝不会是将王宁氏独子丢在安陆不管。

道痴点点头,道:“小舅,顺娘姐姐与姐夫在京中,等祖母到京,想要见姐姐也方便些。”

崔皓闻言大笑道:“京中正是求学的好地界。我京中有几个熟人朋友,房宅之事就交给舅舅。”

道痴想着世子是个爱多心的性子,自己准备太早、太皱眉未必是好事,便道:“许是还要等个一年半载才能成行。小舅朋友那边,还是晚些日子再打扰。”

崔皓点点头,道:“随你心意,反正不是什么大龘事……”

第一百三十章 暗心惊祖母提防

崔皓在东厢稍坐,舅甥两个又说了几句话,便出去与王宁氏辞行。

道痴亲自送出来,将出大门时,想着明日与刘家人去祭拜王青洲与刘氏,便道:“小舅过两日得空么?能否抽出半日功夫,与我去看看……去看看姨娘?”

小崔氏葬在十二房的坟茔地里,早在道痴刚过继到这边时,便请三郎带着去祭拜过。

是个比较简单的坟头,没有立碑。倒不是十二房亏待小崔氏,而是小崔氏身为侧室,没有资格在王家坟茔地独葬,要么在外头独葬,要么就等王青洪逝后,在起骨附葬。十二房那边的安排,显然是后者。

崔皓听提及这个,不禁又红了眼,咬牙道:“我已经去看过姐姐。王青洪欺人太甚。我本想着将姐姐迁出来重新安葬,可是我不好在安陆久住,怕有看顾不周之处。你如今又承了旁房的嗣,让你去看顾姐姐的墓,还要引得外人口舌。只能先如此,姐姐为王家送了性命,理当吃他们的祭祀香火。你心里记得姐姐就好,她是你生母,哪里会与你计较这些虚礼。即便想要祭拜,也不急着这几日。刘家已回安陆,多少要避讳些。即便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可世俗规矩如此。”

他虽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可见外甥斯文有礼,又是读书人,就不肯让其为人诟病。

道痴见崔皓如此,心里越发不安。

崔皓喜怒随心,对十二房也是深深厌恶,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将小崔氏的坟迁出来,肯定是有顾虑。这顾虑当然不是王青洪官员品级高,民畏官的顾忌,当时怕以后照顾不周。

这是对以后如何心里没底?

以崔皓的年纪,不管是成家,还是立业都当差不多。

崔皓到底是做什么的?

江匪?海商?私盐贩子?

只是崔皓无意提这个,道痴也不好追问,只能目送着崔皓上马,由众仆从簇拥着远去。

道痴转身,唤了惊蛰与二柱两个,将南厅的礼盒都抬到上房。刘家的礼盒还好,分量并不重;崔家的礼盒,则是没有轻的,最重的一个,惊蛰一个人抱着吃力,还是道痴与他两个一起抬了进去。

上房中厅,摆了半地。

王宁氏见状,皱眉道:“这么多礼?礼单呢?”

换做其他人家,见到这些东西,许是会欢欢喜喜,王宁氏却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寻常族人亲戚往来也是礼尚往来。

要是礼差不多还罢,有来有往,自家这边预备着;要是礼太重了,实不好还礼。

道痴将两个礼单送上,道:“在这里。”

王宁氏先捡着刘家的那张看了,微微松了口气。

刘家八色礼,茶酒点心、吃食衣料都有,算是上等的礼了,可还是能回的了的。

人与人之间的缘法,实在说不清。

按理来说,王宁氏与道痴是嗣祖母与嗣孙,只有名分连着,并无血脉牵系,可祖孙两个对了脾气,相处的不亚于骨肉亲人。

对于刘万山与崔皓,在没见到二人时,王宁氏的心是偏着刘万山的。毕竟刘万山才是道痴名义上嫡亲舅舅,两家又是几辈子的交情。

不过见了二人后,老人家也看出来,名义上也好,血脉上也罢,归根结缔还要看真心多少。

刘万山已经是官身,即便言谈之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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