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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雁九)-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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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埋怨中平静下来。
除了不喜,就是不喜……
第五十章 抓周宴抓破美人面(三)
出了正厅,王三郎便时时都带着道痴,兄弟两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道痴想着昨天祖母的吩咐,便没有拒绝这兄友弟恭的戏码。这般斯文俊秀的兄弟两个,看掉了多少族人的眼球子。
早先传着十二房闲话、背后幸灾乐祸那些,现下见状也有些没底。
王琪跟在兄弟二人旁边,看着兄弟友爱的画面,摸着鼻子,心里酸溜溜的,只觉得碍眼。他一时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该埋怨道痴抢走了三郎,还是该埋怨三郎抢走了道痴。
毕竟他与三郎往来的时间也就大半月,还只有每天在宗学里那几个时辰;与道痴却是吃住在一起几近一月。如今他也说不清楚,对这两个族弟,哪个更亲近些。
只是他平素任性虽任性,也晓得轻重。三郎与道痴两个都是内敛的性子,不爱在人前卖弄,如今敢耍猴子似的,在族亲跟前上演“手足相亲”的大戏,也是无奈之举,不过是为了应对前些日子的流言。
十二房从端午节前举家从任上回乡,还是头一回摆酒请客,不仅族中有头有脸的族亲都来了,就是没收到帖子的落魄户,也有腆着脸皮上门吃喝的。
总之,热闹非常。
虽说其中大多数人,道痴都是头一回见,不过也有几个面孔眼熟的,例如出继时在祠堂见过的五太爷、十一太爷与十太爷。
五太爷与十一太爷两个没有在祠堂时做中人时的严肃,显得十分和蔼,对待三郎时尤其慈爱;只是转头对道痴时,笑容多少有些寡淡。
对他们来说,眼前这两个即便是同父兄弟又如何?三郎的敏慧是族长都赞过,母族又在京城,前程可期;道痴已经出继外九房,即便苦熬科举,一个举人到头。外九房实是没有出进士老爷的风水,祖孙三代科举,却没有那个富贵命。
十太爷则是狠盯着道痴身上的潞绸衣裳,阴阳怪气道:“看来外九房今非昔比,真的阔绰了。”脸上贪婪丝毫也不遮掩。
道痴看着十太爷,目光冰冷。
这次回家,王宁氏虽没说什么,燕伯私下里却跟他念叨了一回,十房的媳妇孙女前些日子没少往外九房跑,就是想打探十二房贴补了道痴多少银钱。话里话外提及十房的几个外孙女,想要给道痴说亲。
十房太爷贪财,几个女儿没一个嫁的好的,为了索取高额聘礼,不是嫁给瞎子、瘸子,就是嫁给人做填房。王宁氏即便是疯了,也不会同她们家结亲。因她们歪缠,王宁氏与她们几乎翻脸,自己也被她们气的差点病倒,十房才安生下来。
道痴对十房本没什么印象,即便听说他们曾窥视外九房家产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早年他们惦记外九房,是因外九房断嗣的缘故;可自己已经过继过来,十房的贪念还不息,道痴便有些不耐烦。
只是他在府学,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家里。王宁氏又是个不爱麻烦人的性子,只要外十房闹腾的不过分,多半是自己受了。可谁晓得外十房那边会不会利令智昏,狗急跳墙。
想到这里,道痴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跟三郎打了声招呼,过去寻王珍说话。
王珍已经不在王青洪旁边,而是在同一个衣着鲜亮的中年人站在一处。
见道痴过来,王珍笑道:“二郎是来寻我?”
道痴点点头,道:“有几句话想同珍大哥说。”
换做其他人,多是会知趣离开,留下地方让这二人说话,那中年人却稳当地站在那里,笑呵呵地打量着道痴。即便是面对王珍,他也只是端着长辈架子,没有寻常族人对宗房长孙的尊敬,随意道:“大侄子,这是哪一房的小辈?”
王珍道:“汉大叔,这是外九房的二郎。”说罢,又对道痴道:“二郎,这是三房的汉大叔。”
道痴心里有数,这便是绰号“王百万”的那位族中巨富王青汉。
道痴依照规矩见了礼,王青汉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摸出半把金瓜子,塞到道痴手上:“初次见二郎,我这做叔叔的身上也没什么能做见面礼的,只有这个,拿去买点心吃。”
这金瓜子沉甸甸,每一枚都足有一钱多重,半把算下来足有二、三两金子。
道痴刚想要送还,王青汉已经大笑着走了。
道痴看着手中的金瓜子,不由皱眉,便听王珍道:“既是给你的,你就拿着。汉大叔就是这个脾气,不管是族中晚辈,还是外头世家往来人家的小辈,他都用这个做见面礼。在他眼中,半把金瓜子同半把铜钱没甚区别。”
道痴也不是迂腐的性子,点点头将金瓜子塞进荷包,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份小小横财,便对王珍提及外十房去外九房歪缠之事。
王珍听得直皱眉,道:“将十房的外孙女说给你,他们倒是真敢想。十房往来的,哪里有正经人家。你同下人交代一句,要是十房再上门歪缠,便来宗房寻我。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放肆,你在王府安心读书就是。”
这次王琪回来,王老太爷曾问及府学里的事情,除了王琪如何之外,还着重问了道痴在府学的表现。
听说他同世子的乳兄弟投契交好的同时,还挑灯夜读为明年应试备考,王老太爷赞叹不已。连带着,王珍也对这个族弟越发关注,想要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有王珍这句话,道痴没什么再担心,便随口问起三房王青汉的事情。
王珍说起王青汉时,面上依旧带笑,可话里话外的口气多少有些奇怪。道痴耷拉下眼皮,看来王青汉与宗房的关系确实有些微妙,只是不晓得王杨氏会不会发现这点。
这会儿功夫,便见王琪过来,走到王珍跟前,道:“大哥,洪大婶吩咐我来请大哥过去。”
王珍疑惑道:“去哪儿?”
“三郎院子,方才叫了三郎过去,这会儿又寻哥哥,许是有事。”王琪回道。
王珍虽满心疑惑,可想着既然三郎在,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便对道痴点点头,随着王琪过去。
看着王珍、王琪的背影,道痴挑了挑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王杨氏寻王珍,是想到对付王青汉的法子了吗?
一时之间,三郎与王琪都不在,道痴有些无趣,便寻了个没人的角落想要静一静。
没想到,角落里已经有人在了,还是个熟人。吕文召手中拿着一卷书,倚在墙上,眼神飘忽。
道痴想着王琪说的“监吕”的话,嘴角不由抽了抽。吕文召已经察觉出有人过来,见到道痴,瞪大眼睛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难得这屁孩子脸上除了傲慢,还有这般生动的表情,道痴笑着反问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你,你,你不是应该闭门读书么?”果然是脑袋只有一根筋的家伙,没有寻思那些嗣子、嗣家的复杂关系。
道痴道:“该读书的读书,该玩耍的时候玩耍,才是正道。”
吕文召闻言,使劲地抓着书卷,手指头抓的青白,气呼呼道:“扯谎!业精于勤荒于嬉。读书的功夫都不够,哪里得闲去玩耍!”
看来这山寨书呆子不是天生的,而是“望子成龙”的父母逼出来的。
道痴无意做“知心大哥”去开解那个,便也不同吕文召辩嘴,从吕文召手中抽出书来,趁着这有闲的功夫,看了几页,巩固巩固功课。
看着道痴将书页翻的“哗哗响”,吕文召神色复杂,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迟疑半响,道:“王三郎除了读书,也玩耍么?那可有人骂他?他是怎么读的书,作甚人人都夸他?听说他明年应童子试,人人都说他是青洪世叔第二,不仅童子试手到擒来,案首也跑不掉的。”
道痴开始还笑着听了,听到后边,却觉得不对。什么叫“童子试手到擒来”?什么叫“案首也跑不掉”。这“人人”又是什么人?
童子试虽只是科举第一关,可是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三场,其中变处颇多,即便是积年的读书人,也不敢保证自己下场后三关皆过。
若是王三郎应试这几个月,出点别的事情耽搁;或者是顺利应试,可是失了案首,都不无可能。
传出这些话来的人,居心叵测。这些话即便没有直接诋毁三郎,可是认谁听了,都会觉得三郎心高自大、年少轻狂。
这传话之人,怎么都有“捧杀”之嫌。若是三郎榜上有名,大家会觉得理所当然;但凡三郎有半点挫折,那就要被当成是“浪得虚名”之辈。
八成又是王青汉生的事端。看来他是认准了十二房,说什么也要将十二房搅合乱了,使得自家便宜参合进来……
第五十一章 抓周宴抓破美人面(四)
吉时将至,宾客齐聚,“抓周试儿”开始。
就在前院正厅,屏风前放了大案,上面铺满了各色“试儿”的小物件。儒、释、道三教经书,官星印与笔墨纸砚等文芳四宝,还有算盘、账册、钱币、吃食、玩具等。最因道痴留意的,是另外两样,胭脂盒与绢花。
上辈子在看《红楼梦》时,道痴还很是疑惑,即便贾宝玉抓了胭脂盒引得贾政那么不喜,那为什么会有人将胭脂盒放在抓周宴上。
现下看来,胭脂与花朵这两样如同笔墨纸砚似的,也是“试儿”时的定例。
在众人前露面的女眷,除了王崔氏与王杨氏婆媳这两代十二房主母,就是族中其他几房积年的长辈。年轻些的小媳妇与小姐们,则是避在屏风后。
王宁氏就站在王崔氏左手,同族中几位老妯娌在一处,面带慈爱地看着王杨氏身边的五郎。
五郎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坐在案上,在众人注视之下,也丝毫不露怯。他撅着小屁股,在案上爬来爬去。他的脖颈中,正挂着道痴送的那嵌宝长命锁。
厅上众人都息了声音,专心看着五郎,想着这孩子到底会抓些什么。
三郎与王琪已经回到道痴身边,三郎拉着道痴的袖子,脸上带了几分紧张地望着案上。
道痴也看着案上小人,见他转来转去,就在文房四宝与书本那里折腾,心中晓得多半是有人提前“教导”过五郎抓什么。这也不稀奇,毕竟哪家不希望孩子抓个好物件,讨个口彩。
若是真的任由小孩子按照自己心意抓,那还用想么,多半都会直奔吃食点心去。
这会儿功夫小家伙已经抓起一样,是杆毛笔,称赞之声立时不绝于耳。
道痴望向王崔氏与王杨氏,王杨氏望着五郎目光柔的能滴出水来;王崔氏也带了笑,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目光也不时望向三郎与道痴这边。
道痴与王崔氏正好看了个对眼,王崔氏的笑容立时僵住,飞快地移开视线;道痴没有在意,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打量王杨氏。
不知三房那位想要“登堂入室”的小姨妹今日来没来,若是她没来还罢,若是她来了,怕是会后悔。他虽只见过王杨氏几面,可是却瞧出王杨氏性子温和中带了孤傲,受了委屈绝对不会忍气吞声,是一个极有主见之人。就算那小姨妹真长了尾巴,也未必能压住王杨氏;更不要说,那只是个不知道分寸,还没有上门就开始诋毁人家女儿的蠢货。
道痴相信,那个小姨妹已经激怒了王杨氏。
称赞五郎长大文采卓绝的话音还没落,五郎已经抓起另外一样,正是那只绢花,立时引起众人善意的大笑。
没人会那么扫兴的说五郎是好色之徒,多是说他会成为风流少年。王青洪的笑容有些生硬,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可他的风度又不允许他做什么反应。
王杨氏依旧是温柔的笑,没有半点失望不满之色。即便“风流”又如何,要是百姓之家,男人“贪花好色”或许会招惹灾祸;富贵人家,不过是多添几房妾室而已。
三郎却是读圣贤书读多了,对于幼弟抓了花朵,有些不自在;王琪见状,低声劝道:“这是好事啊,十二房人丁这么单薄,开枝散叶的重责都担在三郎与五郎身上。若是五郎长大真的风流多情,那三郎不就是能多几个侄儿么?十二房日后子孙绵延,也不会这般单薄。”
王琪不过是随口安慰,三郎却听进去了,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七哥说的正是,只是我也要好生教导五郎,可以惜花,不可贪花。”
王琪忍着笑应和道:“正是正是,洪大叔是个重礼数的,婶娘也极重规矩,你做哥哥的多教导他些,往后就算风流也不会离谱。”
两个半大少年,这般窃窃私语说着大人话,道痴听了,好笑不已。
三郎却是看着左手拿着毛笔、右手拿着绢花的五郎,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显然是压力不小。
抓周试儿后,便要开席。
王崔氏婆媳带了女客转回内宅,前院正厅、偏厅也都开始上席。
吕文召作为客人,同其他几个族中少年一起,都在南厅入席,负责招待的三郎,同席的还有王琪与道痴。
虽说在府学时吕文召是一副目下无尘的孤傲模样,可在三郎跟前却收敛不少,那手不离卷的《论语》,也不知掖到哪去。他是外姓客,与族中少年不同,自然是做了上座,正好在三郎左手边。
他便眼巴巴地看着三郎,时而问两句课业上的“难题”,时而说两句孩子话。
王琪正坐在他左手边,见他这别扭模样,心中大奇,忍不住就盯着他,看着“书呆子”这般反常到底为何缘故。
可是这家伙一开口露怯,他开口问得那些所谓“难题”,实在是太肤浅。幸而他说话声音不高,要不然让其他人听了,真是大笑话。
三郎听着吕文召的“难题”,显然也很吃惊,不过他教养在那里,很快就面色如常,沉思片刻,为吕文召做了比较通透的讲解。
听得吕文召眼睛直放亮,问道:“读书闲暇,三郎可还有旁的消遣?”
三郎想了想,回道:“弹琴、下棋、画画,想起什么便做什么,并无定例。”
吕文召闻言,满脸向往之色,望向三郎的目光,已经不单单是敬佩与羡慕,而是炙热无比。
三郎到底面嫩,被盯着不好意思,便转过身来,同道痴小声说话:“二郎,这吕家大郎恁得奇怪,作甚这般盯着我瞧?”
道痴道:“他是假书呆,碰到你这个真书呆,自然起了向往亲近之心。”
三郎不满道:“我哪里呆了?”
道痴闷笑道:“三哥不呆,只是书卷味儿浓了些。”
三郎没有接话,沉默了半晌,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才不会做书呆,也不会像老爷那样迂……”
酒菜都上来,众人都住了声。即便桌上只是半大少年,可酒是甜酒,并不醉人,大家也就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毕竟除了出门吃席,他们这些少年也没有机会吃酒。
王琪与三郎都望向道痴,想着他从山寺出来,戒了荤腥,不知道戒酒不戒?
道痴还是头一回见这个世上的甜酒,带了几分好奇,端起来看了看,酒汤青白,有些像后世的甜酒酿;尝了一口,酸酸甜甜,酒味又比酒酿重了些,倒也爽口。
吕文召或许是欢喜的缘故,捧着酒壶不撒手,不是自己连着干着,便是不停地给三郎斟酒。即便这酒壶里只是性子不烈的甜酒,可谁也不敢任由他喝下去。
王琪便抽身将酒壶抢了去,对吕文召道:“这是好酒,需要细细品鉴,哪里能像你这样糟蹋?想要多吃两盅不是不能,需得做诗来换。”
吕文召肚子里本没有什么墨水,听着王琪的话,便硬不起来,讪笑两声,消停下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旁人还好,吃的天黑也不怕,王琪与道痴、吕文召这几个还是要赶回王府,总不能这样一身酒味地回去,还需各自回家,沐浴更衣,整理随身东西之类。
吕父已经过来,带了微醺的吕文召告辞离去。
三郎估算下时间,便吩咐小厮往二门传话,看王宁氏是否下席。
少一时,小厮来回话,道是王宁氏就要下席出来。
王琪便吩咐随从套了马车,三小一起去二门等着王宁氏。
出来的不仅仅是王宁氏,还有几房作别的女眷,王杨氏在丫鬟婆媳的簇拥下,亲自送客。
王宁氏身边,站在两个少女,一个贞静娴雅,正是容娘;一个娇俏妩媚,眼角飞扬,略显轻佻,不知是何人。
王宁氏拉着容娘的手,满脸舍不得,道:“真是人见人爱的好姑娘,往后得闲,尽管家去,我们家顺娘年纪与你相仿,小姊妹正可说话解闷。”
容娘俯身柔声道:“孙女谢过叔祖母,改日定当去给叔祖母请安,去拜会顺娘姐姐。”
相随出来的女客见她们如此投契,心思各异。即便有十人诋毁容娘,也比不上王宁氏赞一句。王宁氏是朝廷下旌表表彰的节妇,名声是一等一的好,哪里是那些长舌妇人想比的。
王杨氏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由激荡。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她已经活了大半辈子,富贵荣华都经历,如今唯一在乎的,就是这几个儿女。若是有人敢算计她的儿女,就是她的生死仇人;若是有人帮着这几个儿女,便是她的大恩人。
王宁氏点头道:“好,好,到时候叔祖母给你做点心吃。”
她到底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即便对容娘慈爱些,面对其他人时依旧淡淡的,做了声别,便由三郎、七郎扶着上了马车。
道痴这里,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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