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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骁骑校)-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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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锟满以为大家会去寻个西餐厅,点一瓶红酒来庆贺老友重逢,哪知道周恩来领着大伙儿上楼去了,楼上的一间客房是周恩来的卧室,面积不大,只有七八个平方,屋里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大量的书籍堆在各个角落里,地上摆着一个煤炉,上面炖着一个铁皮水壶。

“小邓,你去下面条,我来做两个拿手菜给你们尝尝。”周恩来卷起袖子,开始刷锅洗菜。

“我去买两瓶酒。” 陈子锟自告奋勇道,王若飞也道:“我跟你去。”

等两人走远了,邓希贤才道:“恩来,为什么不争取他一下,我看他思想蛮进步的。”

周恩来道:“小邓,你不知道,他是北洋政府公派到美国学习军事的,和咱们不一条路,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别人。”

“原来是军阀的狗腿子啊,真是可惜了。”邓希贤叹道。

聂荣臻插嘴道:“话不能这样讲,我看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嘛。”

周恩来道:“对,是这个道理,但要循序渐进,不能太鲁莽,我们的事业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陈子锟将来是要在军阀的部队里当高级军官的,正是我们急需的人才。”

邓希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懂了。”

陈子锟和王若飞去附近的小铺买了两瓶勃艮第红酒,几个洋葱,干酪和红肠,回来的时候,周恩来已经做好了一道拿手菜,红烧狮子头,大家席地而坐,用茶杯、饭碗、饭盒盛着红酒,共同举杯:“为了中国的未来,干杯。”

饭后,他们并不忙着收拾残局,而是点燃一支烟,再次热烈讨论起来,他们都主张按照苏俄的路子对中国进行彻底的改造,开展暴动推翻腐朽的北洋政府,实行人民民主专政,这次陈子锟没有保留意见,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他认为当下的中国首要的问题不是革命,而是统一,唯有国家统一,才能一致对外。

王若飞当即提出反对意见,说袁世凯想统一,段祺瑞也想过武力统一,现在吴佩孚又提出这个想法,可就凭他们这些腐朽反动的军阀,是决不可能完成统一大业的,唯有先进的共产主义武装起来的组织严密的党才能担此重任。

“可是,马克思的这一套东西都源自他的空想,没有经过实践的证明。”陈子锟再度反驳。

王若笑道:“陈老兄,我现在很怀疑你读那些哲学书的时候,究竟有没有用心,马克思的资本论,那是查阅了浩如烟海的资料才写出的巨著,怎么能是空想出来的呢,况且苏俄的例子就在眼前,难道被你选择性的忽视了?”

“苏俄……”陈子锟不禁冷笑起来,安德烈描述的水兵屠杀军官的情形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苏俄杀戮太重,如果是那种革命的话,宁可不要。”

“幼稚啊。”王若飞摇头不已,“赤色的旗帜当然是要用鲜血染成的,要不然怎么能叫革命。”

陈子锟不愿和他做意气之争,论口才,他可不是这帮学生的对手,但看着他们在烟雾缭绕的陋室里争论的面红耳赤,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

回去的路上,周恩来陪陈子锟走了好远,临别的时候,周恩来恳切的说:“昆吾兄,要改变中国,还要靠我们这一代人,靠共产主义武装起来的党,只要你愿意,我们党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塞纳河水在夜色中波光粼粼,一个流浪歌手演奏着小提琴,悠扬的乐声中,两双年轻的手握到了一起。

“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中华民族的崛起,国内再会,恩来兄。”陈子锟真情流露,紧紧握着周恩来的手。

他们都不知道,再次握手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后了。

……

本来鉴冰还想在巴黎多盘桓即日,但旅费着实紧张,只得匆匆离去,临行前,陈子锟兑了五百法郎装在信封里寄给周恩来,这才携鉴冰乘火车去了比利时。

他们旅行的线路是周游整个欧洲,阿尔卑斯山巅、多瑙河畔、伯尔尼小镇、比利时枪厂、慕尼黑啤酒厂,罗马尼亚的古堡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本来还想到莫斯科去游览一番,但是由于陈子锟持的是民国公务护照,所以被拒绝入境。

欧洲游历一番后,终于踏上归国旅程,经西班牙渡过直布罗陀海峡,到达非洲的摩洛哥,领略了北非风情后,两人再次乘船穿越地中海抵达埃及,在雄浑的金字塔下用一台德国蔡司照相机留下了永久的纪念。

既然到了非洲,干脆沿尼罗河南下,到东非游玩一圈,这一去可不得了,炎热的非洲疟疾流行,差点要了鉴冰的命,匆匆踏上回程,依旧走印度洋、马六甲海峡、南海、西贡、香港,一路回上海去了。

抵达上海的时候,已经是1922年圣诞节前夜,轮船缓缓驶入夜幕下的黄浦江,西岸霓虹闪烁,繁华更胜往昔,鉴冰近乡情怯,眼眶有些湿润,陈子锟凭栏眺望岸边,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淡定。

上海,我回来了。

轮船在太古码头靠岸,旅客们排队下船,陈子锟和鉴冰的行李甚多,便暂时等在舱里,船上的二副进来鞠躬道:“先生太太,我来带你们下船。”说罢安排几个仆役,帮他们拿着大包袱小行李,从船员的专用通道下船去了。

刚踏上坚实的土地,对面就亮起了数盏车灯,四辆黑漆漆的大轿车停在码头上,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长呢子风衣的男子正坐在车头上,叼着雪茄望着他们。

陈子锟笑了,两年多未见,李耀廷也成熟多了,唇上留了两撇八字胡,眼神也不像以往那样青涩,而是充满自信和睿智。

“大锟子!”

“小顺子!”

两人疾步上前,紧紧拥抱在一起,半晌,李耀廷才抬起头来,望着笑吟吟的鉴冰道:“嫂子,你又漂亮了。”

鉴冰笑道:“你真会捧人,我分明是胖了。”

李耀廷眨眨眼睛,打了个响指,冲身后喊道:“还不过来喊人。”

一个穿旗袍围狐狸皮的女子走了过来,神情略有腼腆,细声细气道:“大哥好,大嫂好。”

“她叫冰儿,是我女人。”李耀廷揽住女子的肩头,豪爽的笑了起来。

鉴冰和陈子锟对视一眼,两人都发现这个冰儿简直就是小一号的鉴冰,身材相貌不能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至少也像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只不过气质上差了那么一点。

“妹妹好漂亮,来,拿着,嫂子给的见面礼。”鉴冰从坤包里取出一个锦盒递过去,冰儿却不敢接,怯生生的眼神看着李耀廷。

李耀廷拿开雪茄,喷出一股烟雾道:“让你拿就拿着,嫂子又不是外人。”

冰儿接过锦盒,打开一眼,顿时惊呆了:“哪能噶好看。”

盒子里装的是一个精工细作的白金镶水晶头饰,是鉴冰在维也纳买的,做工用料都很考究,但并不算很值钱。

冰儿这一声惊呼便露了怯,至少没见过太大的世面,鉴冰微笑起来,深感这件礼物挑的太正确了。

“走吧,接风宴已经备好了,就等主角了。” 李耀廷一摆手,早有人上前打赏仆役,接了行李,一行人上了汽车,直奔法租界而去。

第051章 怀旧

时隔两年,李耀廷可谓鸟枪换炮,在法租界买了一所大房子,光院子就占地几十亩,园内绿树繁花,毫无冬日之感。

把行李放下,稍事洗漱后,大家再次汇聚到了客厅里,冰儿换了一件洋式衣服,戴上鉴冰送的头饰,美目顾盼,艳光四射,但是当鉴冰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一袭裁剪恰到好处的旗袍却更有风华绝代之感。

冰儿顿感气馁,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极力赞道:“姐姐好漂亮哇。”

陈子锟也换了一身衣服下楼,手里提着一个木盒,在茶几上打开来,里面是一把造型粗犷彪悍的手枪。

李耀廷眼睛一亮:“大眼撸子!”

陈子锟道:“这是纽约黑手党帕西诺家族的教父送给我的礼物,一共两把,现在送你一把。”

李耀廷拿起来把玩一番,爱不释手,问道:“黑手党是做什么买卖的,听起来名头很响。”

陈子锟道:“黑手党就是美国的青帮,教父就是咱们这里的老头子,这礼物转送你,再合适不过了。”

李耀廷当即把身上的马牌撸子摘下,换上这把崭新的M1911, 又冲门口招手:“四宝,你来。”

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毕恭毕敬:“老板。”

“这把马牌撸子拿去,好好练枪。”李耀廷将自己的旧手枪递过去。

“谢谢老板!”名叫四宝的是李耀廷的汽车夫,看那一脸横肉就知道是个能打的角色,双手接过老板的枪,他受宠若惊,喜不自禁。

见男人们总是在枪械的问题上纠缠,冰儿有些不耐烦了,拉住李耀廷的胳膊撒娇道:“该去吃饭了,客人们都饿了。”

李耀廷一拍脑袋:“瞧我!接风宴差点忘了,吃什么?”

“四马路上新开了一家大西洋西餐馆,听说蛮灵的。”冰儿忽闪着睫毛说道。

李耀廷却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谁问你了,大哥嫂子在外国什么西餐没吃过,回上海还吃西餐,这不成心捣乱么。”

冰儿很不快,大西洋西餐厅是她的最爱,自己连洋式衣裙都换好了,去不成多没面子,这个李耀廷也是,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可一见了大哥大嫂,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一般。

她不得不强作笑颜:“大哥大嫂,你们想吃什么?”

鉴冰多么拎得清的一个人,哪能看不出冰儿的心思,要搁在以前,她肯定要压一压对方的威风,但是在欧美游历两年后,心性已经沉稳,便柔声道:“客随主便吧。”

李耀廷一拍大腿:“那好,就去梅园酒家,那有本帮菜,也有淮扬菜,更有上好的状元红,咱们今天一醉方休。”

陈子锟和鉴冰都点头道:“好。”

李耀廷一摆手:“四宝,备车!”

……

梅园酒家是大家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包间依然是当初那个包间,客人还是当年的客人,只不过昔日一穷二白的愣头青今天已经成为上海滩十里洋场崭露头角的大亨,而名满沪上的四大名妓之一的鉴冰,此时已然是海外归来的贵妇了。

谈到当年的故交,陈子锟感慨道:“不知道志清兄现在何方?”

李耀廷道:“他啊,做股票发了一笔横财,我劝他见好就收,就是不听我的话,最后崩盘,搞到血本无归,到处被人逼债,在我这儿躲了两个礼拜,借了一千大洋,跑广州去了,不说他了,说说你吧,准备怎么发展?”

陈子锟道:“回陆军部报到,看大帅怎么安排了。”

李耀廷道:“就凭你留洋的资历,还有吴大帅的欣赏,绝对飞黄腾达,兄弟,听我一句话,手上有兵比什么都重要,这个世道,只有这玩意是最信得过的。”

说着将手枪拍在桌子上,正巧伙计进来上菜,顿时吓了一跳。

陈子锟笑道:“把家伙收起来,你说的有道理,当今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有枪才能挺起腰杆做人,对了,那个卢小嘉现在怎么样了?”

李耀廷笑道:“大锟子,你说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笔帐我还记着呢,不过卢永祥还没倒台,卢小嘉照样在上海滩作威作福,我可全指望你了,将来扳倒他爹,我也能报这一箭之仇。”

陈子锟道:“卢永祥倒台是迟早的事儿,说说你吧,这两年在哪儿发财?”

李耀廷道:“我是什么赚钱做什么,酒吧赌场烟馆股票债券,什么都做过,这年头来钱最快的还是大烟,不过这生意一向被几个大佬垄断,我只能小打小闹,有一项生意还不错,你有闲钱可以投资。”

“哦,什么生意?”鉴冰听到这句话,忽然来了兴趣。

“地产。”李耀廷道,神色有些自得,“租界发展很快,英大马路、法大马路这些地方都是寸土寸金,想买也买不到,闸北和南市人口多,房屋密,也没法发展,唯有沪西的地皮有潜力。”

“怎么说?”鉴冰眼睛闪亮道。

“呵呵,我听小道消息说,租界准备向沪西拓路,修建几条马路过去,到时候马路两边的农田肯定值钱,现在花几十块银元都能买一亩地,将来翻个几十倍几百倍不成问题。”

“可是,沪西是中国管辖的,工部局怎么会在那儿修马路呢,不怕中国方面过问么?”鉴冰露出疑惑的神色。

李耀廷哈哈一笑,道:“嫂子,你跟大哥留洋两年,脑子不如以前灵光了,租界当局修路扩土,又不是头一回了,他们愿意掏钱修路,沪西地皮涨价,经济繁荣,市政当局税收增加,何乐而不为,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毕竟是发财的事情嘛。”

这下鉴冰明白了,点头道:“有道理,耀庭你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可惜我们手头没余钱,不然真的可以买几百亩地屯着,等将来肯定发大财。”

陈子锟却变了脸色:“这帮卖国贼!”

李耀廷赶紧赔笑:“大哥不要动怒,都是混口饭吃,咱国家连青岛都保不住,何谈沪西几条马路,再说人家工部局也没说承认租界的管理权啊。”

鉴冰也跟着劝:“就是,英国人法国人一定要修路,上海市政府真想管也管不了啊,工部局有警察,有万国商团,市政府有什么?难道指望卢永祥替他们撑腰不成?”

陈子锟发怒也是一时气愤,转瞬便想通了,自嘲道:“我是书生之见,让大家见笑了,来,喝酒。”

一直插不上话的冰儿终于找到机会,盈盈起身道:“大哥大嫂,我敬你们一杯,欢迎你们回上海。”

陈子锟和鉴冰刚要举杯,李耀廷却道:“册那,我还没敬,怎么就轮到你敬酒了,懂不懂规矩。”

冰儿尴尬无比,端着酒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起吧。”鉴冰赶紧圆场,大家共同举杯,饮了这杯酒。

……

陈子锟在上海渡过了1923年新年,此间他曾去拜访过一些故旧,法租界莫里哀路上的孙文别墅已经人去楼空,公共租界万国商团俄国队的安德烈·瓦西里耶维奇也早已离开上海,而闸北的精武会比三年前更加破败凋敝,陈子锟在门外徘徊了许久才敲响了门,哪知道开门的却是一张稚嫩而陌生的面孔。

一打听才知道,馆主霍东阁已经远赴南洋开分会去了,而坐镇大师兄刘振声则远去关外弘扬精武精神,如今当家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大院里冷冷清清,刀枪剑戟上蒙着一层灰尘,陈子锟目光流转,触景生情,不免唏嘘。

“先生,您找哪位?”守门的小伙子狐疑的看着这个身穿洋装的陌生人。

“我只是看看。”陈子锟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

……

一月中旬,陈子锟踏上了北上报到之路,此前他已经和驻扎洛阳的直鲁豫巡阅使吴佩孚通过电报进行了联系,吴大帅令他不必前往北京陆军部,直接到洛阳赴任即可。

闸北,上海火车站贵宾候车室,陈子锟大衣礼帽打扮,脚旁放着一口小皮箱,鉴冰泪眼婆娑的站在对面,手里捏着手帕,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洛阳那地方不比北京上海,没有自来水,没有洗衣房,你可要当心啊,不要喝生水,要勤换衣服,不然会生跳蚤的。”鉴冰喋喋不休的叮嘱着,仿佛陈子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要去野营。

洛阳是吴佩孚大军驻扎地,虽然以陈子锟的身份是可以带家眷的,但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更何况洛阳穷乡僻壤,鉴冰肯定过不惯那里的生活,所以陈子锟还是独自前往。

李耀廷和冰儿也来送别,他俩倒是笑嘻嘻的,李耀廷道:“大锟子,早点升官发财,弟兄们都等着跟你开饭呢。”

汽笛长鸣,火车就要开了,陈子锟掏出怀表看了看,道:“我走了,大家别送了,再见。”说罢提起皮箱转身而去,鉴冰哪舍得他走,紧追不舍,在月台上奔走道:“到地方来信啊。”

火车渐渐远去,鉴冰累得香汗淋漓,在月台尽头停下脚步,望着远方的列车埋怨道:“这个没良心的。”

第052章 连升五级

陈子锟乘坐沪宁线从上海直达南京,在南京住上一日,孝陵、夫子庙等处游览一番,等火车票拿到才从渡江抵达北岸浦口车站车,沿着津浦路北上而去。

此番北上,陈子锟单人独行,行李也只有一口小巧的皮箱,与上次南下相比简直太轻松不过了,津浦线是贯穿南北的铁路大动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京杭大运河的地位差不多,运煤运粮,人员往来,都必须依赖津浦线。

陈子锟买的是蓝钢特快的卧铺头等票,车厢里很少能见到中国人的面孔,列车设备很先进,比起欧洲的客车也不遑多让,经过一个白天的跋涉,抵达津浦路和陇海路的交汇点徐州。

徐州是个不大的城市,下车的时候正是黑夜时分,外面黑漆漆的,寒风呼啸,几盏孤零零的电灯惨淡无比,出了车站一看,远方一座城池影影绰绰,车站职员见他衣着考究,是个体面人物,便上前招呼道:“先生,这个点城门已经关了,火车站有旅馆,您将就着住一晚吧。”

于是,陈子锟在徐州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先买好一张海州到开封的火车票,然后叫了一辆人力车到徐州城内转了一圈,冬日的徐州城,放眼望过去看不过一丝绿色,灰色的长满枯草的城墙,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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