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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身边有个叫严顺的，身材应该和这套衣服差不多——”李牧话刚说了一半，陈老头和白胖子齐齐转身想要夺门而出，结果在门口撞了个满怀。
　　陈老头还是很有风度，捻捻胡子故作镇定：“去把严顺叫来——”
　　白胖子这会儿也顾不上礼节，撩袍端带飞奔而去。
　　很快，一脸茫然的严顺被白胖子带过来，又是一番折腾之后，虽然还是不大合身，但比李牧穿上顺眼得多，至少混在一堆小僵尸里不是那么醒目。
　　小僵尸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上舷梯的时候，已经换回牛仔打扮的李牧站在船头迎着旧金山湾区温暖的海风张开双臂。
　　美国，我来也！


第026章　新生活
　　李牧在船头摆POSE的时候，一身正装的陈老头和白胖子正在李牧身后不远处也准备上舷梯。
　　当陈老头和白胖子注意到李牧的时候，李牧的双脚踩在船头的铁栏杆上，虽然海风吹动李牧的衣服在“猎猎”作响，但李牧的腰挺得笔直，张开双臂的同时拳头攥的很有力，微微抬起的头更是彰显着年轻人的自信，迎着初升的朝阳，李牧的背影仿佛笼罩在一圈金光里，这个场景很有冲击力和感染力。
　　“他总是这样吗？”陈老头看向李牧的目光很复杂。
　　“不知道——”白胖子实话实说，看向李牧的目光也是含义莫名：“这人若非是乱世之枭雄，就是治世之能臣，为善为恶恐怕只在一念之间——”
　　白胖子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也不知这对于我大清究竟是幸运，亦或又是不幸。
　　能和曹操相提并论，白胖子对李牧的评价相当高，当然白胖子现在也已经放弃了针对李牧，现在已经上岸，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也是枉然。
　　这一幕当然也被岸上的人群注意到，来自旧金山《每日要闻纪事报》的记者阿诺德·奥尼恩斯拍下了一张李牧的侧面照，这张照片未来几周内被作为“留美学童”的缩影传遍了全世界。
　　李牧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时兴起已经被人永远的定格，从栏杆上跳下来之后，李牧一转身就发现小胖子正站在李牧身后。
　　“怎么，你也没去展示我大清的光辉？”李牧随口问道。
　　刚才换衣服之前，陈老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李牧只记住了寥寥几句，其中就有“展我大清光辉，使得四夷折服”之类的话，这等于是痴心妄想，不被人嘲笑就不错了，所以李牧也不去找不自在。
　　小胖子的想法和李牧差不多，不过小胖子和李牧身份毕竟不同，对于我大清小胖子还是有点敬畏的，所以小胖子倒也没有跟着李牧出言嘲讽，这让李牧颇感意外。
　　“你穿成这样，站得这么高，是唯恐别人看不到你是不是？”小胖子想起李牧刚才的动作就很不爽。
　　不爽也没办法，李牧穿得是圆领衬衫和牛仔裤，所以爬高上低没问题，小胖子就想都别想，小胖子这会穿的还是长袍马褂，头上也带着个瓜皮小帽，衣服的样式和正在岸上列队的小僵尸们差不多，不过质地肯定要好得多。
　　李牧这时候才有心情抬眼看看十九世纪的旧金山，结果这一看直接让李牧倒了胃口。
　　十九世纪的旧金山就跟个闹哄哄的菜市场差不多，这是旧金山给李牧的第一印象。
　　李牧上辈子没来过旧金山，因此也没有试图去寻找什么名胜古迹，映入李牧眼帘的是随处可见的船帆和正在喷吐着黑烟的烟囱，以及岸上乱哄哄的人群，和李牧印象中的美国实在是大相径庭。
　　码头附近是一个占地面积可以称作广袤的广场，令人遗憾的是，这个广场的地面并没有硬化，到处都是垃圾，随着无处不在的海风，垃圾和尘土肆意飞扬，夹杂着马粪味简直令人作呕。
　　没错，李牧虽然还没有上岸，但还是能闻到浓重的马粪味。
　　这年头还没有汽车，马车是人们的主要交通工具，在旧金山的码头上就有大量的马车，在码头广场上随意穿行，偶尔两辆马车剐蹭，不是引来一场骂战就是引来一场全武行，这码头上也没个交通警察什么的，所以只要有人打架，总是会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看来美国人也一样爱看热闹。
　　既然有这么多的马车，所以马粪也是随处可见，这里可没有随时巡视的清洁工，那些马粪就这么直接和泥土混为一体，把广场的地面都染成黑色，可见这个“包浆”的厚度——
　　和李牧他们乘坐的这艘明轮船一起抵达旧金山的还有一艘来自欧洲的移民船，小僵尸们上岸的时候，移民船上的移民也正在上岸，小僵尸们还能保持安静，那些来自欧洲的移民看上去就粗俗的多，孩子哭、女人骂、男人吼、还有某些晕船的家伙挣扎着上岸后马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场面实在是混乱不堪。
　　岸上确实有人正在欢迎小僵尸们——
　　不，或许用围观更合适一点，很明显，这年头美国人的素质也有待提高，那些头戴礼貌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和那些宫廷式长裙的女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而是对着小僵尸们指指点点，偶尔不知道身边的同伴说些什么俏皮话，这些看样子都是绅士或者是淑女的家伙还会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甚至还有笑弯腰的动作，这场面实在是令人尴尬。
　　所有的小僵尸们其实都还是孩子，他们第一次来到一块陌生的大陆，面对一群不太友善的洋人，这些孩子们很自然的保持沉默，用这种方式对抗所有的挑衅。
　　所以看上去这些来自清帝国的孩子们更像绅士一点，如果忽略他们脑袋后的辫子的话。
　　事实上，就在明天，《纽约时报》会刊发一篇报道，报道中说到这些孩子们时，会用这样的话形容：昨天抵达旧金山的三十名清帝国学生都很年轻，他们都是优秀的绅士和淑女。
　　很显然，因为这些辫子，美国人搞不清这些小僵尸们的性别。
　　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李牧实在是提不起丝毫的敬仰之心，下意识的就有点撇嘴。
　　“嘿，你刚才还很兴奋的，现在是怎么了？”麦克对李牧的表情感到不解。
　　“有我应该兴奋的理由吗？”李牧看着码头方向依旧在撇嘴，根本就不掩饰不屑的表情：“如果你能带我去看看恶魔岛，那或许会让我兴奋点。”
　　恶魔岛，这可是个大名鼎鼎的地方。
　　恶魔岛监狱就位于旧金山湾区，当然这里现在还不是那个著名的监狱，上面只有一座灯塔，为进出港口的船只提供引导。
　　“为什么我感觉你很熟悉这里？这是你第一次来旧金山吗？”麦克愈发感觉到李牧身上的神秘。
　　“当然不是，在梦里我来过很多次！”李牧还是半真半假，应付过麦克后，李牧大声招呼严家众人：“走了，咱们上岸，让我们教他们开始一段新生活！”
　　是的，确实是要开始新生活，不过您这么张扬，确定是来求学的吗？


第027章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二十一世纪还是有不少文献记载了这段历史，几乎在所有的文献上，美国人民都对来自清帝国的学生表现出了欢迎。
　　很明显那都是艺术的美化，真正的事实是，这些来自遥远东方神秘古老帝国的孩子们刚刚抵达旧金山，就受到美国人的围观，这种“围观”当然并不是善意的。
　　如果说此时的清政府治下的人民是愚昧的，那么美国人的素质也很不咋地，特别是在加利福尼亚，这里在二十年前甚至还是墨西哥的领土，在1848年美墨战争中，美国夺走了墨西哥一半的领土，加利福尼亚地区这时才成为美国领土。
　　在1848年之前，旧金山不叫旧金山，而是叫耶娃布埃纳，也被称为圣弗朗西斯科，1848年之前旧金山整个地区甚至只有八百多人，但在发现了金矿后，短短三个月之内，这里的人口激增到两万五千人，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被贩卖来此开矿的华人。
　　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如果说最初的美国人全部都是在欧洲活不下去的破落户、罪犯、冒险者的话，那么现在的加利福尼亚也一样，因为美国的西进运动，很多在东海岸没什么机会的美国人来到西部，参与到轰轰烈烈的西进运动中，别以为这些人的素质有多高，或许他们的衣着都很像绅士和淑女，其实骨子里和百年前刚刚抵达美州大陆的那些罪犯差不多。
　　在麦克找来马车之前，李牧借助这点时间向严家人普及关于旧金山的一些知识。
　　效果还是很明显，李牧说完之后，严家人原本看向周围那些洋人的惶恐不安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屑和鄙视。
　　严家人虽然作为奴仆在清帝国的社会地位不高，但总是在王府里工作过的，又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从来没有作奸犯科过，从心理上来说，面对这些李牧口中的“罪犯”还是有优势的。
　　这是一个对世界的认知问题，在此前，严家人的印象中洋人都是“洋大人”，是属于特权阶层中的人上人，是连清帝国官员都要小心翼翼伺候的主，那么身为奴仆的严家人在面对洋人的时候，从心理上天然就低一头，是发自内心感到自卑和惶恐不安的。
　　现在就不一样，李牧揭穿了这些洋人的老底之后，严家人心中马上就有了“洋人也不过如此”的概念。
　　这个概念其实也没错，华人世界有“父母在不远游”的传统，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家乡遭遇天灾人祸，生活朝不保夕，否则华人不会背井离乡，在华人的思想体系中，“人离乡贱”这个概念深入人心，但凡还有一丁点办法，人们就不会离开家乡去闯世界，眼前的这些个洋人既然都是离开家乡的可怜人，那么他们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思想上的变化一定会反映到行动上，所以带着两辆马车回来的麦克有点小惊讶。
　　“他们这是怎么了？你又对他们施了什么魔法？”麦克当然能感觉到，别看就离开这么一小会，严家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多少敬畏，甚至有怜悯的成分，这地切实很令麦克惊奇。
　　如果按照李牧的理论套麦克，那麦克也是不折不扣的“可怜人”。
　　想想看吧，麦克是到远东讨生活的美国人，美国又是个移民国家，这就表示麦克先是在欧洲混的不如意，然后从欧洲来到美国，结果在美国还是没混出头，实在没办法又去了远东——
　　这是得有多惨，都差不多要绕地球一圈了！
　　李牧不解释，等麦克主动帮李牧打开马车的车厢门之后，李牧才施施然上了车。
　　没办法，谁让李牧是麦克的债主呢，这年头可没有“欠债的才是爷”这种说法，人们还是很淳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了就老老实实当孙子——
　　麦克跟着李牧上了同一辆马车，一起上来的还有初雪。
　　初雪现在的身份是李牧的贴身女仆，既然是“贴身”，那就要有点“贴身”的样子，寸步不离只是基本要求。
　　关上车厢门，安静地车内和闹哄哄的车外顿时是两个世界，虽然外面的喧闹声还是透过隔音效果不怎么好的车厢源源不断传进来，但身处在一个封闭的狭小空间内，安全感还是多了不少，至少李牧就很明显听到初雪长出一口气。
　　“我们要先去金山饭店，这是幼童出洋肄业局预定的落脚点，在金山饭店稍事休息，然后咱们乘火车去新英格兰地区的斯普林菲尔德，那将是咱们这一次漫长旅途的最后一站——”车厢里，麦克在忙着介绍接下来的行程，李牧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
　　就在李牧他们坐进车厢的时候，总数为三十人的留学生们还在码头上列队，陈老头正在和一名看样子是先期抵达旧金山的幼童出洋肄业局官员沟通，在留学生们队列的对面，几名看上去好像是记者模样的美国人正在忙活，他们要拍下几张照片，以便作为接下来这段时间的宣传材料。
　　对于照相机这个新生事物，孩子们都已经没有什么恐惧心理，他们在上海登船时就已经合过影，现在有的只是好奇。
　　严顺表现的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是冒名顶替，但严顺并没有多少拘谨，其他的孩子干嘛他也干嘛，而且因为身材较高的缘故，所以严顺总是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这让严顺看上去泯然众人。
　　很快，这些孩子们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在码头上排成整齐的队伍，拍下他们抵达美州大陆的第一张合影。
　　这是早就等候在旁边的马车终于驶过来，孩子们纷纷登车，严顺这时才有点心神不定的寻找李牧。
　　李牧早有准备，推开车厢门探出去半个身子给严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看着严顺也上了马车后这才放下心来。
　　看上去所有的孩子们都很绅士，除了小胖子之外。
　　就在李牧登上马车的时候，小胖子正在对老郑拳打脚踢，李牧也终于知道小胖子的随从到底有多少人，那是一个超过四十人的团队，几乎比幼童出洋肄业局的官员人数还要多。
　　小胖子身份特殊嘛，陈老头也不敢怠慢，已经给小胖子准备好了马车。
　　但小胖子的仆人们却不在幼童出洋肄业局的保障内，所以马车只有一辆，而且很明显的一个问题是，小胖子的团队里好像没人会说英语，因此小胖子有点着急。
　　“喂，胖子，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李牧拉开车厢门，向小胖子发出邀请。
　　小胖子飞快的跑过来，拉开车门直接钻进来。
　　“你刚才喊我什么？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狗东西，小爷我今天非要让你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不可——”小胖子第一句话就让李牧起了赶人下车的冲动。
　　这特么也是个不识时务的。


第028章　脱毛凤凰不如鸡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就是用来形容小胖子的。
　　身为醇王府的郡王爷，小胖子在清帝国肯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到了美国，小胖子除了美元比较多之外，已经没有了在清帝国内的那些特权。
　　如果没有享受过权力的强大，肯定不会感受到失去权力的失落，纵然是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是有很多老头倒在“五十九现象”上，十九世纪的一个小孩更是无法排遣。
　　李牧向小胖子发出邀请肯定不是想巴结醇王府，那并没有什么意义，说不定李牧现在已经上了醇王府的黑名单。李牧是为了小胖子兜里的钱，现在的小胖子在李牧眼里就是一座金山，不抓紧时间敲几块下来真是对不起自个。
　　身为“冤大头”，就要有作为“冤大头”的觉悟，所以小胖子刚说完话，李牧伸手就打开了车厢门。
　　“下去！”李牧义正言辞。
　　“你、你、你——”小胖子马上就傻了眼，看向李牧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还当你是郡王爷呢？这里是美国，咱们现在都是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就要有点寄人篱下的觉悟，还张口爷闭口爷的早晚要灰溜溜的滚回清帝国，你就是这么给你阿玛长脸的？”李牧连珠炮一样的骂回去，一点面子也不留。
　　也还是有效果，也不知道是李牧的话让小胖子有了觉悟，还是震惊于李牧居然敢斥骂一位郡王爷，反正小胖子是没有反驳。
　　“这马车是我租的，你要做的话要出车费，不然就请下去——”李牧继续让小胖子面对现实，不给小胖子留任何缓冲的余地。
　　小胖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摸荷包，但却摸了个空，人家这身娇体贵的，根本就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
　　还是老郑反应快，马上把一张一百美元面额的绿票子递给李牧，算是堵住了李牧的嘴。
　　李牧接钱的时候，居然从老郑眼中发现了一丝感激，实在是令李牧感到意外。
　　想想也能理解，刚才小胖子正对老郑拳打脚踢，李牧这一嗓子等于是给老郑解了围，老郑这是投桃报李呢。
　　码头上除了老郑和小胖子，还有小胖子的其他仆人，而很明显，老郑是仆人的头，小胖子当着其他仆人的面对老郑拳打脚踢，肯定会影响到老郑在那些仆人中的威信。
　　作为一名合格的“头犬”，老郑不仅要维护小胖子的体面，也要维护自己的体面。
　　这个“体面”还是比较值钱的，看人家这出手多大方的，一出手就是一百美元。
　　这个价格不仅令李牧满意，更让李牧对面的麦克蠢蠢欲动。
　　面对这样的凯子，麦克当然也是能宰就宰，所以简单的沟通之后，李牧请麦克去帮小胖子的仆人去雇车，然后麦克就拿着一大把美元仰长而去。
　　没多大会，麦克乐呵呵的回来，对着李牧一阵挤眉弄眼，看样子是收获颇丰。
　　这会儿所有人员都已经顺利登车，于是十余辆马车向“金山饭店”方向列队而去。
　　金山饭店是一座六层高的砖石结构建筑，李牧一行人要在这里短暂休息，等待明天早上开往斯普林菲尔德的火车。
　　到了金山饭店，麦克先去前台为严家人开了两个房间，把严家人安顿好，这才来找李牧“分赃”。
　　“那位郡王爷果然是位天使，你知道我赚了多少吗？”麦克脸上的喜意简直是不加掩饰，蒜头鼻子都已经笑成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