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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大司马-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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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
  赵章抬手打断了蒙仲的话,沉声说道:“我曾经堂堂一国太子,一日之间失去所拥有的一切,人人避而远之,试问我犯了什么过失?皆只因吴娃那贱人在背后搬弄是非罢了……这些年来,有无数人前来劝说我与赵何和解,哼,真是可笑!这些人可清楚我当年所经历过的那些屈辱?他们有什么资格来劝我与赵何和解?……这话,我也是对你说的,蒙仲。”
  深深吸了口气,赵章再次沉声说道:“你回去告诉赵何,要么退位,要么下诏剥夺吴娃那贱人的谥号,只要做到任何一项,我赵章愿意放弃这段仇恨,视他为兄弟手足,决不食言!否则……我与他绝无和解之日!”
  “……”
  听着公子章这番坚决的话,蒙仲陷入了沉默。
  毕竟公子章所说的话,也是句句在理。


第147章 事与愿违(一)
  “公子,蒙仲……告辞。”
  “唔。”
  在公子章满脸不渝的应声下,蒙仲带着蒙虎走出了内院的主屋。
  『公子章与赵王何……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么?』
  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蒙仲带着浓浓的失望之色对蒙虎说道:“走吧,阿虎。”
  二人刚走出没多远,身背后就传来了田不禋的声音:“阿弟,且留步。”
  听闻此言,蒙仲回头看了一眼,便瞧见田不禋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朝他走来。
  见此,他停下脚步,拱手施礼:“阿兄。”
  “阿弟。”
  其实仅仅只有七八丈远,但田不禋那略显臃肿的身体疾走起来还是颇为吃力,待走到蒙仲面前时,他已气喘吁吁。
  在喘了口气后,田不禋宽慰蒙仲道:“阿弟,方才之事……请莫放在心上,你也知道,曾经吴娃用谗言诋毁公子的母亲韩氏,窃取了王后之位致使韩氏郁郁而终,又助其子赵何窃取了本该属于公子的太子之位,致使公子一朝失去所有,这是公子一直以来的怨恨,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化解。”
  “……”蒙仲默默点了点头。
  他原以为劝说公子章之事能有三成胜算,却没想到,公子章对惠后、赵王何母子的怨念是那么浓重,更要紧的是,公子章那有理有据的反驳,反而说得他哑口无言。
  瞧见蒙仲这幅表情,田不禋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笑着问道:“今日贤弟过府劝说公子,这莫非是赵王与肥相的意思?”
  蒙仲如实解释道:“只是我的建议……前几日,我与君上谈论各国变法时,君上曾表示赵国目前不具备变法改革的条件,至于原因,无非即赵主父、安阳君以及赵君上三者间的恩怨矛盾,以及来自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等旧贵族的阻力……王室的力量分散,自然敌不过旧贵族势力,但倘若赵主父、安阳君与赵君上三者能够合力,赵国就具备了变法的条件,假以时日,不无机会击败秦国,成为中原霸主……”
  “……介时,作为中原霸主的赵国,亦能庇护宋国。”田不禋猜到了蒙仲的心思,点点头说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错?”
  蒙仲有些惊讶地看着田不禋,要知道方才公子章那可是相当抵住了。
  仿佛是猜到了蒙仲的心思,田不禋笑着说道:“阿弟,愚兄亦是宋人啊,当然也会为我宋国的利益考虑……以为兄的愚见,这件事你先别急,为兄也可以试试帮你说服公子。”
  “当真?”蒙仲愈发吃惊了。
  “前提是赵君上当真愿意重用公子。”捻着那两撇小胡子,田不禋轻笑着说道:“在愚兄看来,公子与赵王,还是有和解机会的……但前提是,赵王究竟愿意放下多大的权力给公子。倘若赵王愿意答应「一国二王」……”
  “这事恐怕肥相不会同意。”蒙仲皱着眉头插嘴道。
  听闻此言,田不禋笑了笑,又说道:“这只是一个比喻。代王也好,武安君也罢,这都只是一个虚名而已,并不要紧,关键在于赵王对公子究竟有几分尊敬、几分愧疚,且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来弥补当初……呵呵,总之这件事阿弟你先别着急,容愚兄劝劝公子再说。关于赵成、李兑那些人,阿弟说得不错,你我岂能叫那些人坐收渔利?”
  蒙仲闻言心神一松,连忙拱手说道:“兄长所言极是,那就拜托兄长了。”
  “你我兄弟一场,分什么彼此?”
  田不禋笑着拍拍蒙仲的手臂,说道:“待过些日子,咱们找个机会,让赵主父、公子以及赵王三人能坐下来面谈一番,说不定到时候事情会有什么转机。至于今日,你先回去,我回去再劝劝公子,为兄方才追出来时,公子可是生气的很呢!……你知道,公子一向很器重你的。”
  听闻此言,蒙仲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拱手说道:“那就拜托了兄长了。”
  “哪里哪里。”
  田不禋笑呵呵地目送着蒙仲、蒙虎二人离去。
  然而待他二人走出十几丈远后,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了起来。
  『这可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目视着蒙仲离去的背影,田不禋脸上的神色一阵变幻。
  待蒙仲、蒙虎二人消失在视线中后,田不禋当即转身回到密室。
  刚进密室,他就听到“哗啦”一声脆响,原来是公子章挟怒将一张矮桌给踹翻了,待注意到田不禋回来后,他涨红着面色,面有余怒地呵斥田不禋道:“田不禋,你追出去做什么?难道你也要像那蒙仲一样背叛我么?!”
  “公子息怒。”
  田不禋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扶正了公子章踹翻的矮桌,旋即笑着说道:“蒙仲阿弟的德行如何,这段日子接触下来,相信公子也有所了解,此人轻财帛而重情义,却是可以结交的贤人呐。”
  “……”
  公子章沉默了片刻,旋即恨恨说道:“可他今日却帮着赵何来劝说我……若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召入卫士,将他乱棍逐出了!”
  “公子息怒。”
  田不禋笑着劝说道:“蒙仲并非偏帮赵何,他只是不希望赵国出现内乱而已……不过年轻人嘛,想法过于天真,有了些成绩,就想着去插手一些本不该由他插手的事,这也是年少之人的通病,公子何必与他计较?”
  说到这里,他眼眸中闪过几丝异色,似有深意地说道:“既然赵王此番授意蒙仲前来劝说公子,想必赵王也好、肥义也罢,对蒙仲已颇为信任……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啊。”
  公子章闻言一愣,深思道:“你的意思是……”
  只见田不禋眼眸中闪过几丝狠色,低声说道:“待过些时日,待时机成熟时,公子不妨假借和解之名,让蒙仲将赵王与肥义请来……介时,只要将赵王与肥义铲除,继而发兵攻陷邯郸,杀掉赵成、李兑、赵豹等一干违抗公子您的人,赵国岂非就在公子您手中了?……所以说,公子方才何不虚与委蛇呢?”
  “……”
  听闻此言,公子章脸上先是闪过一阵惊色,旋即这份惊色便被惊喜所取代。
  紧接着,这份惊喜又变成了懊恼,只见他双手拳掌相击,懊恼地说道:“你怎么不早些提醒我?我方才……这可如何是好?”
  “是故在方才,在下才要追出去稳住我那位阿弟呀。”田不禋笑吟吟地说道:“公子放心吧。”
  “好!好!”
  公子章闻言面色大喜,连连点头说道:“不禋,你真是我的肱骨,待我日后夺回王位,我就封你为我赵国的国相,另外,再封你做武安君,让你的儿孙世代为我赵国显贵!”
  “多谢公子。”
  田不禋的眼眸亦闪过几分喜色,旋即,他端正神色对公子章说道:“公子,既然赵王、肥义授意蒙仲前来劝说您,想必他们已有所察觉,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臣建议先找赵主父试探一下口风,看看赵主父是否愿意助您一臂之力……倘若有赵主父暗中帮衬,公子必然无往不利。”
  “嗯!”
  公子章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蒙仲与蒙虎二人已离开了安阳君府,各自骑着马返回王宫。
  回到王宫,蒙仲率先来到赵王何所在的宫殿,向他述说了劝说公子章的过程,以及公子章对此的回覆。
  “……安阳君言,若是君上想与他和解,就满足他任一一个条件:其一,君上将王位退还给他;其二,君上下诏剥夺惠后的谥号……”
  “什么?”
  当听到第一个条件时,其实赵王何的面色还没有什么改变,但听到公子章的第二个条件时,赵王何顿时大怒,攥着双拳气地面色通红,恨声说道:“他安敢这般羞辱寡人的母后?!”
  对于赵王何的反应,蒙仲丝毫不觉得奇怪。
  毕竟作为子女,岂能坐视他人羞辱自己的父母?倘若有人胆敢羞辱他的母亲葛氏,他的反应绝对比赵王何还要激烈。
  此时殿内,就听到赵王何因为愤怒而变粗的喘息声。
  足足过了二十几息,赵王何这才逐渐平复自己心中的怒气。
  只见他看了一眼蒙仲,略带失望地说道:“前几日见蒙卿在宫筵中力辩薛公田文门下的客卿,丝毫不落下风,寡人原以为蒙卿能说服兄长……”
  『这是在怪我么?』
  蒙仲皱了皱眉,亦面带不快地说道:“君上,在下学的是道家的辩术,讲究的是以理服人,当初在宫筵中,在下之所以能与田文的门客力辩而不落下风,只是因为道理在我这边,而此番,道理却不在我这边……君上难道是希望我用诡辩去说服安阳君么?恕在下办不到,请君上另请高明,告辞!”
  说罢,蒙仲转身离开。
  见此,赵王何亦意识到是自己失言,连忙起身快步赶到蒙仲面前,在拦住他后,拱手告罪道:“只因安阳君言辱母后,寡人一时失态,请蒙卿见谅。”
  作为君主的赵王何亲自向自己道歉,蒙仲心中的不快这才消散,被赵王何拉着重新回到坐席中。
  可能是因为方才的这个小插曲,赵王何亦冷静了下来,一脸感慨地说道:“寡人这个王位究竟是怎么来的,寡人心中亦清楚,且寡人亦承认,母后生前……确实做了不少诋毁韩后、诋毁长兄的事,但长兄提出的这两个条件,寡人实在不能答应。”
  说着,他转头看向蒙仲,平心静气地说道:“从蒙卿方才转达的公子章的话中,有一句话深得寡人之心,他说,那些人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那些,又凭什么来劝说我?……蒙卿,寡人自幼体弱多病,不受主父重视,邯郸城内,王宫上下,唯独母后最疼爱寡人,寡人这个王位,是母后为寡人争取的,且母后在临终前,曾淳淳叮嘱寡人日后好生治理国家,成为不亚于主父的明君……非是寡人贪恋王位,实在是这个王位,寡人不想、也没有资格让给他人……”
  “……”蒙仲默默地点了点头。
  毕竟那日晚上,他与赵相肥义也曾谈及赵王何年幼时的处境,据肥义所言,就连他这位如今鼎力支持赵王何的老臣,当初亦不好看好赵王何,以至于当赵主父将赵何立为太子时,肥义还竭力反对,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赵王何完全是凭着勤奋,凭着他对肥义由衷的尊敬,这才逐渐得到了肥义的好感与支持。
  “……至于剥夺母后的‘惠后’谥号,寡人更是办不到。作为人子,寡人岂能如此羞辱生母?”赵王何摇了摇头。
  对此,蒙仲毫不意外,毕竟在公子章提出这两个条件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难以成功了。
  就在蒙仲沉思之际,忽听赵王何正色说道:“蒙卿,你看这样如何?……寡人的王位,无法让给长兄,且寡人亦不愿剥夺母后的谥号,但寡人可以册立长兄的嫡子为太子,待其日后长大成人后,将王位传给此子……”
  “……”蒙仲惊愕地抬头看向赵王何。
  他必须得承认,赵王何能提出这样的条件,足以证明他是真心将与安阳君赵章和解,并且,作为君主,他也着实是仁至义尽了。
  “如果是以这个条件,蒙卿能说服长兄么?”赵王何正色询问蒙仲道。
  因为已经劝说过公子章一回,并且这件事以失败告终,蒙仲心里也没底,但他着实认为此事可以尝试一番:“臣不敢保证,不过,应该会有很大的机会。”
  听闻此言,赵王何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正色说道:“除了退位、除了剥夺母后的谥号,只要长兄能立下誓言,日后绝不反叛,寡人可以赐予他想要的一切,并且,日后册立其子为太子,待其长大成人后,将我赵国的君位传给此子……相比较安平君、奉阳君,寡人还是更愿意信任寡人的兄弟,无论是长兄赵章,还是赵胜、赵豹两位幼弟。”
  蒙仲点了点头,抱拳说道:“容臣好好思量一番,该如何劝说安阳君。”
  听闻此言,赵王何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寡人就等蒙卿的好消息。”
  “喏!”
  片刻后,蒙仲告别了赵王何,返回赵主父所居住的宫殿。
  远远地,他就瞧见乐毅站在宫殿门外,不知为何左顾右盼。
  “阿毅。”
  蒙仲远远喊了一声,旋即带着蒙虎快步上前。
  “阿仲。”
  在见到蒙仲后,乐毅神色复杂地走上前来,低声说道:“阿仲,赵主父……”
  此时,蒙仲忽然瞥见守在殿门外的卫士有点眼生,遂下意识抬手打断了乐毅的话,皱着眉头询问那名卫士道:“你……你是信卫么?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生?”
  只见那名卫士目测大概二十几岁,在听了蒙仲的话后,微笑着抱拳行礼道:“您想必就是蒙仲蒙司马吧?在下赵奢,乃庞煖庞司马麾下的檀卫,在军中担任行司马一职,今日奉命带领士卒进宫,代替信卫军护卫赵主父左右。”
  “檀卫?代替信卫军?”蒙仲皱了皱眉头。
  那名叫做赵奢的檀卫军士卒闻言解释道:“具体在下亦不清楚,只是听庞司马说,赵主父有意扩充信卫军,命蒙司马出城训练士卒,在此期间由我檀卫值守宫殿……”
  说罢,他一脸奇怪地看着蒙仲,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这事您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么?
  “……”
  蒙仲转头看向乐毅,却见乐毅默默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蒙仲带着乐毅、蒙虎二人走远了些,此时,乐毅这才叹息着说道:“我之所以等在殿外,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事……今日在你前往安阳君的府上后,赵主父下令召庞煖率领五百檀卫入宫,接替了我信卫军的守殿之职……”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蒙仲,又继续说道:“我询问过赵主父,赵主父的回答与那名叫做赵奢的檀卫一般无二,说是我信卫军不亚于魏武卒,留在王宫内作为守殿卫士太过于屈才,希望你我扩充信卫军……阿仲,你做了什么,让赵主父如此不悦?”
  “……”蒙仲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在旁,蒙虎不解地问道:“扩充信卫军,这不是好事么?阿毅,你干嘛愁眉苦脸的?”
  “……”
  乐毅看了一眼蒙虎,叹了口气,似乎是没有心情解释。
  其实不难理解,只不过蒙虎性子太直,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来罢了。
  信卫军为何地位特殊?
  难道是因为它是效仿魏国的武卒而打造的么?
  当然不是!
  只是因为信卫军乃赵主父的近卫,因此才享有种种特殊待遇,比如说可以驻扎在宫内。
  而如今,赵主父命檀卫军取代了信卫军,这就意味着信卫军不再是赵主父的近卫,就算扩充些兵卒的编制又如何?还不是只有赵国一般军队的地位与待遇?
  说白了,这就是明升暗降。
  “我去见赵主父。”
  丢下一句话,蒙仲走向宫殿的正门。
  此时在宫殿外,檀卫军的行司马赵奢仍然值守在殿外,见蒙仲走来,便主动迎上前来,微笑着问道:“蒙司马去而复返,莫非是想请见赵主父?请让在下代为通报。”
  听闻此言,蒙仲的心情变得莫名复杂。
  毕竟近段时间,他出入赵主父所在的宫殿,何曾需要通报?
  在沉默了半晌后,蒙仲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抱拳说道:“有劳了。”
  “不敢!”
  赵奢抱拳回礼,旋即迈步走入殿内。
  片刻之后,他去而复返,抱拳对蒙仲说道:“蒙司马,赵主父有请。”
  蒙仲点点头,正要迈步进殿,却听赵奢又说道:“蒙司马且慢。”
  听闻此言,蒙仲不解地看向赵奢,却见赵奢用手指指他腰间的佩剑,委婉地说道:“职责所在,请蒙司马莫要怪罪。”
  “……”蒙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佩剑,心情复杂地将其解下,递给赵奢。
  不得不说,觐见赵主父,自然需要解下武器,比如蒙仲近几日请见赵王何时,也是每次都在殿外解下兵器,交给信期手下的士卒,这才方能入殿。
  但问题是,蒙仲此前乃是赵主父的近卫司马,别说带着剑进殿,哪怕是赵主父在殿内沐汤泡浴时,他蒙仲亦是带剑伺立在旁——这就是近卫的职权,是亲近的表现。
  而如今,突然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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