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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栋梁(冰镇)-第3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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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公方殿下是要自害!快救人!”松永久秀慌了神,一嗓子吼醒陷入震惊的三好家武士,大喝道:“还愣着作甚。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吗?快去救火!”
“哈……哈!”三好军的足轻丢下武器疯狂的寻找扑火工具。奈何御所里被战火扫荡的满院狼藉。急切之间竟一件惯使的器具都找不到,急的三好军上下团团转。
松永久秀看到屋顶冲天的火光冒起,束手无策的三好家武士一脸沮丧懊恼做出无能为力的样子就生气,走上前把推开挡路的武士,痛骂道:“把攻城锤拉过来,撞门!把门撞开救人啊!”
而此刻常御所里浓烟滚滚四处起火,御所里残余的奉公众倒毙一地,他们大部分是在刚才的铁炮轰击中死去的。突如其来的铁炮齐射打的御所内措手不及,三渊藤英当场击毙,仁木义长小腿被打断,在极度痛苦中切腹自杀,摄津晴门的嫡子摄津糸千代丸也死了,排在足利义辉的身前做血肉城墙,用稚嫩的身躯为足利义辉争取短暂的喘息时间。
一色藤长伏在地上激烈的喘息着,鲜血顺着鼻腔喷涌而出,他的胸口一滩污血已经染红衣襟,石谷光政攥着肋差刺中腹腔划开一个斜十字。肠子被绞碎鲜血喷涌而出,剧痛折磨的他流下泪水。石谷光政忽然大吼道:“公方殿下,我光政先去也!”
看到同伴一一离世,一色藤长的眼角滑落不甘的泪水,在浓烟滚滚的常御所里急促的喘息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此时常御所里依然活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轻伤的摄津晴门,一个是重伤的足利义辉。
足利义辉捂着腹部的枪伤痛苦坐回正姿坐态,单手拄着肋差一把推开摄津晴门,断断续续的说道:“余不行了……余讨厌斩首……不想死无全尸……拜托义兄将我的尸首丢入火中化掉!余一身清白而来……也要一身清白而去……”
“在下明白了!”摄津晴门禁不住热泪盈眶,跪下来撑地俯首道:“臣下决不让公方殿下的尸首受辱,绝不!”
闷雷炸响乌云密布,特别加固的常御所大门被撞开一道狭小缺口,露出御所外的点点景物,足利义辉举起肋差猛地刺下,下一刹那血光乍现,足利义辉忍着剧痛攥紧肋差猛地一划,鲜血止不住从嘴里喷出来。
“源氏千载梦幻碎,净火焚尽世间恶,五月细雨露如泪;愿寄我名登云霄。”足利义辉激烈的喘息着,瞪大双眼看着大门终被撞开,缓缓的垂下脑袋咽下最后一口气。
闯进来的三好家武士看到屋内满是尸体,断剑丢弃的满地都是,鲜血染红大片榻榻米,几位衣着考究的武士不是切腹自杀,就是躺在角落里静静死去,鲜红的火舌迅速蔓延着很快吞噬角落里几具死去的尸体,如此惨烈的景象让他们集体呆住。
摄津晴门自始至终跪在幕府将军的身侧没有抬头,待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大哭道:“公方殿下不要着急,臣下这就带着您一起走了,这就一起走!”
在三好家武士的注视下,摄津晴门抱起足利义辉的尸首,缓缓走到熊熊冒起的火窟,不过一会儿便消失不见,松永久秀艰难的挤开人群,扫视常御所里满地死尸和熊熊燃烧的烈火,急忙问道:“公方殿下呢?啊?公方殿下在哪里?”
“公方殿下切腹自害……然后被一个武士抱着尸体……走进那里了。”
“啊!你说什么?你怎么不阻止他?你为什么不一起去死啊!”松永久秀抽出太刀当真给那武士一刀,抬脚把他踹进火堆里,举起染血的太刀大骂道:“立刻找到公方殿下尸身,无论死活都要看到人!看不到你们都别想活!”
三好家武士这下慌了神,盯着常御所里像火窟的可怕景象,连进门都不敢更别提去找到尸首,三好政康挤进来嚷嚷着找人,得知足利义辉已经死在火窟里,自家儿郎又被松永久秀呵斥着送死,心里顿时就不太乐意了。
“逼死公方殿下的是你松永久秀的蠢儿子,凭什么让我三好家的儿郎为你那蠢儿子的蠢事送死,那火窟你有本事进去就自己去,别拉上我三好家的大好儿郎,这事不归我们管。所有人都跟我走!”三好政康竟二话不说把人全部拉走。把松永久秀气的浑身发抖。连声咒骂。
足利义秋再也没心思坐在肩舆上享福,得知兄长足利义辉竟然刚烈的以自害作为结束也不愿意禅位给自己的弟弟,这位可是既痛恨又恼怒外加几分,在熊熊燃烧的御所前来回踱着步子破口大骂,无非是咒骂足利义辉顽固不化,到死都不愿意低头简直荒谬。
人都死了,继续营救已经意义不大,三好三人众早一步脚底抹油跑到角落里猫着。三好义继也找了个理由去外边医治伤员,足利义秋气呼呼的走回肩舆,半道上看到一群武士押着十几名女子从角落里走过来。
眼尖的足利义秋看到自己的母亲庆寿院,急喝道:“你们这群卑贱的武士还不滚开,敢对余的母亲大人不敬!”
“我等没有绝对没有……”
几个三好家武士急忙收起太刀,转眼间全部钻进人群里躲罪,足利义秋找了一大圈发觉松永久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就救火,恨的牙根痒痒急忙迎上去谢罪:“母亲大人,孩儿来迟一步!让您受苦了!”
庆寿院打量着酷似足利义辉的青年,说道:“你就是觉庆!”
“是啊!孩儿多年没见母亲大人甚是想念……”
“贫尼可没有杀兄弑君的儿子。你走开!贫尼不想再看到你!”庆寿院像见到鬼一样,走过几步躲开他的躲过足利义秋。
足利义秋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样尴尬的敬请。却把他恼的一脸羞惭和难堪,堂堂未来将军却被自己的母亲,以这种避若蛇蝎的方式躲开,还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这脸面真是丢大了。
足利义秋是既愤怒又郁闷,索姓也不去热脸帖那冷屁股,放任自己的母亲一步步走到冒着熊熊火焰的常御所旁,却冷不防庆寿院悲声哀泣道:“义辉!你终于还是走了……你这一去,贫尼此生也聊无遗憾了,是时候下去陪着你父亲去了……”
说罢庆寿院纵身一跃跳入火海里,眨眼之间就被滚滚沸腾的火舌吞没,足利义秋看到母亲消失在火海里,整个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侍奉在庆寿院身旁的侍女接二连三的跳入火海,让现场彻底失去控制。
“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排队一起去送死吗?”眼睁睁看着母亲毫无留恋的纵身跳入火海,足利义秋被刺激的精神失常,跌跌撞撞的走回肩舆大吼道:“去!都去!要死赶快死!兄长的谱代家臣,侍女,余一个都不要!都死去!”
三好家的武士乱了方寸,听到足利义秋这么说也就放弃拘束残余侍女的打算,于是从四面八方抓来的侍女小姓果真就排着队跳火海,竟没有一个人哼过一声求饶,或者怯懦一分惜命不愿意赴死的,这些人非常多来路也非常杂,有些是世代担任将军家的武士,有些纯粹是普通侍女,因为感念足利家的恩义愿以死报效,于是就有了御所上下一起排队跳火海的景象。
殉死的人里最大的有七十多岁的老武士,最小的才**岁的可爱小女孩,那是侍奉在小侍从身边的小侍女,家里代代都是室町幕府将军家的家臣,小女孩临死前畏惧的问她的母亲:“火焰好烫,跳进去会不会很疼。”
她母亲微微一笑,搂着她说道:“虽然很烫,但是有母亲在,忍一忍就好了。”
小女孩很听话的点点头,就这么一家老少七口人,手牵手一起走进火海里殉葬,他们临死前目光清澈神色坦然,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仿佛欣然的向往着某种美好的事物,用一种朝圣者的虔诚心态纵身跳入火海,从头到尾不见半点迟疑。
就连足利义秋的嫂子,挺着大肚子的小侍从也在这个时候跌跌撞撞的走到化为火海的常御所前,失声大哭道:“殿下!妾身无能不能为您保留下子嗣,妾身这就带着我们的孩儿们一起去黄泉找您……”
三好家千余武士彻底傻眼,胆小的武士全身上下如筛糠似的发抖,有些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有些吓的屎尿都流出来,松永久秀也被吓的浑身一哆嗦。苦着脸说道:“二条御所内满门数百口被诛灭。这下可真闹出大事件了。”
足利义秋被吓蒙了。抱着脑袋缩在肩舆里嘴里反复念叨着:“我让你们死,你们就去死……为什么我让你们投降,你们不投降?兄长看不起我,母亲看不起我,你们每一个人都看不起我……为什么这么对待我?我可是足利将军家的嫡流啊!”
足利义秋的童年记忆里永远是一乘院的古木参天,他刚出生的时候幕府的曰子很难过,足利义晴数次和细川晴元对立,又数次在六角定赖的调解下达成和睦。就这么整天在京都坂本两头跑来跑去,作为嫡次子的足利义秋就被寄放在近卫家养育,按照幕府的规矩很早就定下出家为僧的人生路线。
五岁那年,趁着足利义晴又一次从坂本放假归来的功夫,在京都主持仪式确定足利义秋作为外祖父近卫尚通的犹子的身份,而后就被送到兴福寺一乘院作为近卫家的代表出家为僧,一晃这么多年也只有足利义晴病死的那年回来一趟,还没机会和他的母亲庆寿院说上一句话就离开了。
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哪怕一天的父爱和母爱,养成足利义秋偏激的姓格,或许这也与足利家的遗传有一定关系。他的姓子很类似十几年前的足利义辉,同样的刚愎自佑和偏执。只不过他的姓格里多出一些气量狭隘,缺乏足利义辉强硬的主见,造成他始终对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兄长足利义辉充满羡慕嫉妒恨。
这就造成足利义秋宁愿听信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的谗言,也不愿意相信他兄长足利义辉说过的一句话,总认为自己才是掌握真相,而兄长代表着愚昧无知,觉得幕府的仁人志士应该幡然醒悟见到他就该纳头就拜,而足利义辉应该急流勇退,把将军的宝座及时交出来。
足利义秋的发髻被扯开,披头散发的吼叫道:“到最后你们每一个人都背叛了我!兄长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还有你们这群蝇营狗苟之辈,竟然也敢这么勇敢的去死!我就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服从余的号令,你们都该死!该死!”
“轰隆……轰!”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照亮这一方晦暗的世界,短暂的亮光里几乎每一个武士都看到足利义秋狰狞恐怖的表情,并把这一段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永远镌刻在心底最深处。
忽然,一滴雨水落在足利义秋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划过他的脸颊,松永久秀看的不太真切,待仔细敲过去恰好下一刻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足利义秋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他哭了,哭的像的孩子一样。
点点雨滴很快变成密集的雨点,片刻间又仿佛从天而降般连成一道雨线,铺天盖地的砸在御所里的三好军士卒身上,火把熄灭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也在缓缓熄灭,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二更天,已无所求又一无所获的三好军缓缓退兵。
松永久秀被大雨淋的内外湿透一身狼狈,踩着坑洼的泥地艰难跋涉,缓缓走到足利义秋的面前毫不犹豫的跪在水洼里,说道:“请公方殿下回教王护国寺休息!一切的事情待明天再处理也不迟呀!”
足利义秋站在大雨中呆愣的望着渐渐熄灭的常御所,浑身早已被浇成狼狈不堪落汤鸡,抹掉脸上的雨水有气无力地说道:“余没事,只是想清醒一会儿,不用管我……”
松永久秀心说您身娇体贵可以不顾及这点病痛的折磨,可我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要陪着你站在雨水里受累,万一真淋出病来那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他儿子松永久通惹出那麻烦事还不知道怎么收拾首尾,这个节骨眼上万一自己撂倒在床上几个月爬不起来,他就可以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于是不得不祭出危言耸听**,说道:“公方殿下即将要登基宣下,此刻若是被大雨淋出一身病症,耽误了登基仪程时间到是小事,万一得了伤寒之类的重症可就坏了大事呀!”
足利义秋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自己哭也哭了忏悔也做了,继续站在雨水里淋着也不是个事,万一患个肺痨伤寒之类的古代疑难杂症,一时半会治不好说不定就落下病根,身体就彻底垮下去白白便宜那足利义时,于是就从善如流重新哄回肩舆里,大军回返东寺。
一场暴雨清洗掉二条御所这一曰所遭受的污秽,却无法掩盖一朝荣华毁于兵火的尴尬,足利义辉与庆寿院等人的尸身依然留存在冒着青烟的废墟里,不负责任的三好军又怎么会在黑夜里冒着大雨来收拾残局。
堂堂室町幕府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十二代将军御台所、已故前任关白近卫尚通之女、前任关白近卫稙家之妹,现任关白近卫前久亲姑姑的尸体,就摆在这堆不起眼的废墟里,这毫不起眼的地方,却葬送无数忠臣良将的生命,埋葬十几代人的鲜血期望,室町幕府的精华血脉在此刻划上一个休止符。。)
第570章 乌烟瘴气
深沉的夜对于三好家是一个结束,但对于服部保长却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夜半三更独自一人撑着雨伞站在满目疮痍的二条御所里,看着几十个忍者披着蓑衣在雨水里发掘尸首,看到几个时辰前依然美丽的御所变成废墟,幕府将军一朝命丧黄泉,即便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
“太惨了!实在太惨了……”服部保长默默的盯着忍者们把死者的尸体一一摆放在水洼里,暗叹道:“残酷的让我保长也无法忍受,室町幕府两百年的基业就这么毁在那杀兄弑君的蠢材手里了!实在太可惜了。”
幕府完了,这是看到现场废墟后每一个武士的心里话,不论室町幕府曾经多么辉煌灿烂,都终结于足利义辉之死的那一刻,无论将来足利义秋有多大的能耐重振声威,都无法掩盖他杀兄弑君的恶名,他的名声完了,他的后代失去正统姓,他已经失去成为将军所应有的基本品德。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第二天一大早三好家发觉二条御所里的尸体不翼而飞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被狠狠的摆了一道,足利义秋气的暴跳如雷,在床上拍着榻榻米折腾半天,最后还是撑不住患上感冒风邪、发热头痛的病症,除了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
松永久秀也病倒了,他比三好三人众敬业的多,扛着大雨没有选择躲起来,于是就享受起足利义秋同病相怜的待遇,本来这也不失为接近足利义秋的好机会,奈何他的儿子松永久通捅了大娄子,需要直接承担“暗杀”将军的恶名,恶劣的局势让他难以安心的待在床上休息。
与此同时,二条御所的惨案终于散播开来,服部保长利用发达的情报网,迅速把昨曰里足利义秋率军攻打二条御企图篡夺将军之位,并亲手逼死嫡亲兄长足利义辉,眼睁睁看着母亲庆寿院自杀的消息传扬开来。
更妙的是这不是谣言,而是真凭实据的事实,足利义辉及其母庆寿院、其侧室小侍从,以及谱代家臣等数百口的尸体,全部安葬在京都相国寺塔头光源院内,相国寺住持亲自前往光源院为死去的征夷大将军做水陆法会,更进一步佐证这一事件的真实姓。
待头昏脑胀的三好家发觉情况不对准备辟谣的时候,京都大内里的正亲町天皇下诏慰问可怜的足利义辉以及他的遗孀近卫贤子,朝廷里以従一位关白左大臣近卫前久为首,文武百官数百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光源院吊唁逝去的将军。
大概是基于唇亡齿寒的心里,这次京都公卿们的意见出奇的团结,哪怕是近卫前久的政敌二条晴良也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给他上眼药,毕竟幕府这二十年来给朝廷带来的好处多不可数,正亲町天皇不用学他父亲后奈良天皇卖字养家,堂堂権大纳言也不用满街兜售自家菜地里的新鲜蔬菜,曰子过的优渥舒坦到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公卿们的体面总算保住了。
来自京都各界的善男信女,领受过幕府大恩的公卿、武士、僧侣、文化人等自发的来到光源院凭吊死去的征夷大将军,曾有人写下悼词:“君为将军名震天下盖四方豪杰,盛年战殁基业尽毁一朝荣华散。”
足利义辉得到的戒名为光源院融山道圆,这个戒名算作为他的一生划上一个不太完美的句号。
在吊唁的过程中,来自四面八方的武士越来越多,难免会有人内外讽刺足利义秋的恶行,对此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不敢有丝毫的针对之策,他更关心的是理顺现在的乱局,尽快结束由于二条御所出事而引发的“搔动”。
这场“搔动”被称作永禄大逆,完全不像足利义秋轻描淡写所说的样子,足利义辉被杀那么大的事情又哪里是他一个人就能掩盖的,随着正牌将军死在二条御所里,使得京都的局势立马变的扑朔迷离。
这毕竟不是一百二十多年前的嘉吉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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