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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荆洚)-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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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汤饼的老人的头颅已飞在半空,苍白的头发,枯涸的皮肤,深红发黑色的血,如一幅诡异的画,绘于这春夏之交的郊外,以刀为笔,胡山的长刀。他的马已被那些卖草料的汉子,用铡草料的铡刀斩断了前蹄,在他斩飞了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之际,他和他的马,正向前跌落,马失前蹄。如果没有意外,糖葫芦小贩那根从遍插粮葫芦的木棒中抖出的长枪,在刺穿他的马颈之后,将扎进他的胸膛,周围飞舞着被抖飞的糖葫芦,一串串,鲜红如血。
“死!”丁一吼叫着从马上扑出,于空中扑出腰间的百炼秋水雁翎刀,越过了胡山的头顶,斩向那个手持铁枪的卖糖葫芦的小贩,那一刀斜斜斩在脸上,剧痛使得那小贩松开铁枪捂住自己的脸,但落地打了个滚的丁一,闪过开山斧一般劈落的铡刀,就将手中的百炼秋水雁翎向身后甩了出去,正中那捂着脸的小贩后背,他便如那卖果子的老太婆一般,被钉在地上,当然,他要更醒目一些,雁翎刀的柄上,血红的刀绸风中招展。
但丁一也终于陷入了困境,三把铡刀的合击,让他显得有些狼狈,犹其是手中没有可以招架的兵刃,刚才拔出靴帮子的匕首挡了一下,立马被崩飞,此时的丁一,正赤手空拳,面对着三把铡刀,锋利的铡刀,而且是三个使铡刀的好手。
最后面两个没有马鞍的军士,被凉茶铺里那两个小厮扑落马下,其中一个军士脚手慢了些,摔落在地时胸口已被捅了七八刀,几个创口象喷泉一样,鲜血一股股间歇地喷出,抽搐着的身体,也许过不了一会,就会失去所有温意;另一个军士反应倒是极快,在半空中双手推刀、扭腰,那将他扑下马的小厮闪避不及,从右胸到左胯被拉出长长一道血口,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却终于还是没有如愿。
那张树叶终于落地,在血泊之中,轻荡着,如船。
人命关天这此刻就是一句笑话,六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尸体,不过是一片树叶从枝头坠落的瞬间。而还有更多的生命,将消逝,或正在快速地消逝。
十三骑,陈三马惊,身后三人,一死两重伤,锋矢基本全没;丁一、胡山失马;那两个骑着无鞍马的军士,一死一失马。
仍在马上不过五骑,还有战斗力,不过八人。
“先生!走啊!”胡山骑术不错,在残马落地之前已踢蹬跃起,此前堪堪落地看着丁一被三把铡刀逼住,立时仗刀扑上只望救下丁一。但身在包围之中的丁一却就皱起眉来,胡山,不是他想要的人。
他也许忠心不二,或是悍勇敢死。
但丁一可以确定胡山至少时至今日,不是一个好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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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血腥序幕(三)
前面十三骑来时通过这个“墟市”,丁一很清楚,单是摆摊做生意的,就是不下二三十个档口,再加上那些零散行人,算算怕得上百人,对方不过死四个人,而自己这边只有五骑三步战,这个时候,胡山所想的,不是如何突围,而是什么“先生,走啊”,按他这么搞,大伙一定全死死在这里不可。
胡山想干的事很简单,就是用自己的命来给丁一搏个逃命机会,按他意愿,大约是活着的七人,就这么一个个用自杀式攻击,来让丁一逃生吧!问题是丁一要逃命,将面对的不是这三个手执铡刀的对手,而是上百占据了地利的杀手。再怎么自杀式攻击,冷兵器的对阵里,全无地利的七个人,能起多大作用?
于是丁一只能出手,他不能让胡山这么弄下去。
出手出的不是手,而是脚。
丁一左脚铲起一蓬沙土洒向左边的敌人,对方大吼一声在黄沙里斩出一道雪亮刀光;右边那汉子以为丁一要向左边进攻,拖着沉重铡刀向前冲出一步,却见丁一肩膀向右一闪,这汉子连忙把铡刀拦腰一扫;而丁一正对面的壮汉拖刀也向右边奔来;谁知道丁一向右一闪却没有移动脚步,只是肩膀一动之后,立刻向左边冲出三步。
此时正是左边那汉子的铡子重重斩落地上的时候,而丁一离他不过一尺,丁一毫不留情提腿向对方膝盖铲了下去,腿部膝关节下方是极为脆弱的,对方惨叫抱着反向弯曲的腿,而快速垫步向前的丁一,一记击打在对方喉结处的后手直拳,很快就解决了他的痛苦。喉结击碎或者不会致死,但因此引起气管堵塞窒息却是致命的,死人应该不会再痛苦——至少不会用惨叫来渲泄。
然后丁一踢起了那个被钉在地、仍在抽搐着的糖葫芦小贩的长枪,这是一把战阵所用的长枪,丁一回身没有抖什么枪花,只是向左一拔,格开对方举起的铡刀,然后一刺,正中咽喉;在对方捂住创口之前,丁一已闪电般拔出长枪。左脚向左半步,正好迎上最后一把铡刀,依然是向左一拔,一刺,正中左胸。
铡刀失手掉落之际。那两个汉子跪倒在地,捂着丁一留给他们的永远的伤口。咽喉中枪的那位倒是死得快些。那个左胸中枪的,便这么压在胸膛,无助地任血从指缝间溢出,他望着丁一从那糖葫芦小贩背心拔出长刀,插入刀鞘,仗枪高呼。他听不到丁一呼吼什么,他至死想不明白,他明明见着丁一,一拔一刺杀了他的兄弟。他提刀而来已然防着这一招,为何依旧会死在这一拔一刺上?直至到死去,他仍无法闭上眼睛。
这一拔一刺有个名目,就叫做“防左刺”。
它也无什么神奇,只是丁一在特种部队时,每天都至少练上一百次,十年就近乎四十万次;而来到京师这二个来月,每一天丁一都会练上四五百次,横竖也有上万次;如果一个刺杀动作,完成按照动作要领练上数十万次,它便变得这么快速、准确、干净利落,也就变得这么神奇。
丁一提着这柄长枪,将它从凉茶铺的老板的咽喉拔了出来,他很喜欢这把枪,硬枪,百多年后,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提到的战阵之枪“凡长枪……腰硬根粗。”说的便是这样枪,而不是被后世神化的白蜡杆子,或者说白蜡杆子是属于江湖的神话——战阵之上抖什么枪花?便是千百条枪硬生生捅过来、捅过去,要的就是这种腰硬根粗的长枪,杀人的枪。
“弃马!向我靠拢!”丁一提枪向一格,拍开一个大约是练地躺刀之类的菜贩手里的菜刀,一枪扎进他眼窝里,拔将出来枪尖还带着一个眼球,这也没什么神奇,就唤做“防下刺”,只不过也是以前练过四十万次、在这大明朝也练习过上万次的防下刺罢了。
这个墟市各式人等装束的杀手已然逼近,马,跑不起来,没有速度的骑兵,不过是步战的肉靶,所以丁一喊令那些军士弃马,他一边呼喝一边杀人,杀了四个敌人,终于把被分割包围的七人,汇在了一起,只有七个人,还有一个骑在马上的军士,不知道是怕死还是精神崩溃,尖叫着策马狂奔而去,他很快就被那些杀手淹没,不知所踪。
“护!”丁一冷着脸瞪着想开口的胡山,提枪又捅倒了一个对手,再一次高呼,“向前!护!”在丁一的身后,是那个被马压着一条腿的军士,那个军士脸色惨白地说道,“大人,护个球毛啊,俺孙伟认命了,就他娘死在这里吧!你们快逃吧!”
丁一再一次挺枪向前,这一次,他挂彩了,对方用的秤砣,硕大的秤砣使的是流星锤的招法,尽管丁一在他胸口留下了致命的创口,但流星锤不是防左刺能防得了的,尤其当对方决心以命搏伤,脱手掷出时,丁一知道被那秤砣刮的的左臂,至少是伤了骨膜的,已然开始发肿了,但他扯下袍裾,缠在左臂上,依旧稳稳地握着长枪,用力一晃脑袋,甩下一块不知道是谁的皮肉,咬牙笑道:“老子没有扔下战友的习惯,向前,护!”
胡刀默然地站在丁一的左侧,而右侧是另一人被丁一仗枪救出的军士,接着是下一个,七个人,就这么护在自己袍泽身前,面对数以百计的敌人。
那一条腿被压在马下的孙伟,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惨白的面上渐渐有个几分生气,他终于不再认命,咬着牙,奋力地挣扎,不时有一蓬蓬的血花飞溅过来,浇在他头脸上,带着生命的气息,或是他的袍泽,或是敌人的,孙伟不知道,但这方才认命的汉子,却禁不住淌下泪来,滚烫的泪水,比血更热。他知道是袍泽用命在护住他,是他那名动京师的丁大人,用自己的命在护着他这条自认低贱的贱命。
他抹着泪,咬着牙,握紧着刀挣扎,每一次蠕动都是钻心的痛,没有人能帮他,七个人拦下近百杀手,已经左支右绌了,哪里还有人手来帮他?但他终于从马尸下拖出自己的腿,出乎他意料的,虽然痛,但勉强还能站着。
“大人……”他哽咽着,提刀想替下丁一的位置。
丁一伸手把他拦在身后,一把扯开破碎的衣衫,任由**的胸膛去面对刀剑:“看到左边没有?我们的兄弟!他的脚刚才动了!向前!向前!孙伟你妈逼快去把他拖过来!”他们向前,丁一腿上中了一刀,跪倒在地,同时也捅死了那个对手,然后他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挺着他的枪,又向前迈了一步,“向前!”
他们没有料到今日会于此死战,根本就没有装备,连长枪阵都结不起来;
他们身上都有着淌血的伤,胡山有一条膀子已经提不起来,半身浴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伤到哪里,更别提分担了大部压力的丁一,早已全身是血,不论是青色的长裤或是**的上身,都已尽是深红;
但他们的后背没有伤;
没有一个人背向敌人而受创,没有一个人转身而逃;
也许他们会死,但致命的伤口,一定是在前方。
丁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喘息着说道:“胡山退,孙伟上!执行命令!”他已感觉到胡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但丁一不想退,也许在文官、阉党、勋贵的谋划里,他可以妥协;也许为了建立自己的人脉,他可以无下限地贴上李贤;也许……有许多的也许,但在战场之上,对丁一来说,不存在也许。
这是他骨子里不能褪去的烙印,也许是他致命的缺点,或是优点。
丁一持枪的右手已经开始有点抬不起来,他很清楚这种痛感不是肌酸,而是肌肉拉伤。但丁一依旧站在最前方,他便如一杆腰硬根粗的战枪,可折不可弯。
胡山喘息拄着长刀,他没想过要面对这样的战阵,他认真地按丁一所要求的训练自己、训练新兵,心内却是以为效忠丁一才这么干的。所以一遇事危,他下意识就选择保得丁一活命,因为这样自己家小也就有个出路,他不在意豁出去这一百多斤。
但不是这样,跟他所想完全不是一样。
不论是丁一或是丁一平时教给他们——胡山心里很不以为然——的刺杀动作;不论是面对的敌人,还是浴血奋战的同袍。
他没有想过会这样。
脚边那个被孙伟拖过来的兄弟,挣扎着想爬起来,胡山单腿跪下,按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杀、杀贼啊……”他微弱地说道,刚才在马上如投石机的弹丸一样被掷出,终究是让他伤势惨重,他虽然振作,虽然努力,但实在不足以爬将起来。
胡山抹了一把头脸上的血,解开皮袋喝了一口酒,然后把酒袋塞到这位同袍手里:“还能喝得了酒么?”
“能……就是困……”
“兄弟,慢慢喝,不要睡着。”
第一百零七章血腥序幕(四)
胡山三两下剥去了自己身上的衣袍,用它抹了一把脸之后缠在左臂上持起长刀站了起来:“先生退,胡山上!”丁一并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而是侧身捅倒了一个对手之后,后退半步让胡山顶替自己的位置。
这才是丁一希望看到的胡山,作为一个小队指挥官这本是他的职责,而不是丁一来充当这样的角色。丁一退下来之后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寻找着阵亡军士的装备,那些绞合起来的长刀,并且将它们一把把递到手里没有长兵的军士手中。
于是片刻之后那近百杀手便听到胡山的嚎叫:“预备用枪!防左刺!”
薄薄的队列,短短的队列。
如海浪面前的堤坝一般,不能被淹没。
有四次,那指挥杀手的头领,也就是白莲教里瘦绿愁红之中红、江湖人称红莲业火,以为不出三息,就能将丁一等人斩杀刀下;有七次,胡山觉得自己下一刻将不能呼吸了,觉得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但每到这关头,丁一就会替下最为疲累的军士,亲自顶了上去,身上添上几伤创口,杀死几个敌人。
胡山变了,变得疯狂,当短时间内一次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而又一次次在对手刀锋前活下来之后,人要么会如胡山之前的感觉一样:下一次必无幸免;要么便如胡山现在一般,觉得自己似乎是杀不死的。
于是他用尽气力,吼出了一个极为正确的命令:“前行!冲锋!”
七人组成的队列,放倒身前的敌人之后,开始了小跑。
杀手不是军队。
伤亡达到三成,不崩溃的军队足以称为精兵。
杀手不是精兵,而单单被丁一干掉的。就不下十人,他们的损失早已超过三成。
如果一直围着胡山他们攻击,保持这种压制性,也许再过半炷香,胡山他们就会力竭而亡。而这些不是精兵的杀手,也将取得最后胜利。
但当胡山他们开始冲锋,战场的铁律不可抑制地生效,超过三成伤亡的队伍,不是精兵,便会崩溃。
不单胡山他们开始疯狂。连他们的敌人也觉得这些人似乎永远也杀不死,而自己的同伴一个个不停的倒下,而现在对方居然开始反击冲锋,七个赤着上身头脸浴血的敌人,如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就这么仗刀而来!
他们崩溃的速度如此之快,快到丁一在高呼:“弃械跪地者不杀!”都几乎没有什么人理会。杀手不是精兵。但有一点大约他们要比精兵更擅长,那么就是逃生,特别是占了地利的场景之中,一个连事先都不选好退路的杀手,不太可能被红莲业火看上,来参与这笔大生意的。
“停止追击!”丁一看着那些杀手的遁走。喝止了胡山他们的疯狂,而在他们七个人清醒过来,混然不信自己被伏击的情况下战胜了十倍的对手时,丁一皱着眉头再一次打断了他们将要爆发出来的欢呼。“警戒哨,打扫战场。”
一般来讲,杀手不会带上自己的钱银来杀人,但这拔杀手,无疑是极专业的,无论是卖汤饼还是扯风筝,或许这本就是他们平素掩饰身份的营生,至少在他们发动之前,就算是丁一也看不出伪装的成分。所以他们身上有宝钞也有碎银,做生意总得备着散钱。
所以居然清出了十来两重的碎银子,还有这些杀手因地制宜,利用营生家什隐藏的武器,例如丁一手中那把糖葫芦小贩的战枪,就有三四把,至于现场遗落的各式匕首小刀之类,便更多了。
“手中长刀接口不稳的,换成长枪。”胡山总算进入角色,安排了两个人警戒,又对其他军士如此吩咐,“把那口锅捡起来,去那边弄点水来,烧开了煮点肉吃……”这一行人战到几乎力竭,如果不吃点东西,哪里有气力走得回去?再说谁规定那些杀手不能卷土重来?
丁一看着,却就暗暗点了点头,胡山总算有点模样。这东西再怎么训练总是虚的,单是见血也不行,得临阵阵列于前,才能见分晓。象胡山他们在长街伏击时也是见过血,但那真不算临阵,有心算无心,有骑战对步战。这回才真真是临阵,胡山身边也不是一开始就合练,手底下本身就有功夫的几个兄弟,而是一溜的新兵,这才算是练出来的精兵。
卖汤饼的那些面粉、香料终究是没人敢碰,天知道里面有没有下了毒?这杀手的东西还真不好说。于是只能如胡山说的一样,把砸断了一只耳的铁锅洗干净了,在死去的马匹身上割了些肉,煮着吃。虽说丁一在准备出来打马球时,叫了大家带点盐,气力不济时可以兑成盐水喝,但这有下盐的肉煮好了,真的没有人想吃。
身前一地狼籍都是散活的内脏、肠子、尸体,血虽大多渗进去土里,但那发黑的颜色却使方才那一幕历历在目,至于血腥味更不用去提弥漫在空气的那些了,单是大伙身上一块块凝结的痂,不是自己的血就是别人的血,那味道就呛了,谁吃得进锅里的肉?
孙伟站在锅边,咬咬牙想吃点,突然向外奔了几步,狂呕出胃里一堆早餐的残食。
这下呕吐的味儿混在血腥味里,更是教人恶心反胃。
“这么有纪律性?”丁一找回了他的匕首,抹拭干净了走过来,笑着这么说道:“作战就餐就不用列队唱歌,赶紧动手。”说着捞起一块肉扔在笋壳上,用匕首切割起来,吃得有滋有味,“这肉炖到此时正好,不算太烂,不过马肉真糙,大伙随便弄点应付肚子吧……”他说着话,吃得也不慢,不一会竹笋壳上那块怕有斤余的肉,已吃了三分一。这场景对丁一来说真就没什么了,作为一个狙击手他试过潜伏时在更恶劣的环境下进食。
胡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反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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