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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荆洚)-第4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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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明朝,很少有人会收这份名帖,因为它是宫里御马监太监刘永诚的帖子。

比曹吉祥资格还老的刘永诚。

杨守随不可能不见。

因为尽管他对营门的士兵说没有旨意只是私人拜访,但递来的名帖上还有一个暗押,就是他是有奉密旨来的。

“师座,手枪排已就位。”贴身的警卫员在勤务兵出去引刘永诚入来时,过来向杨守随汇报。尽管刘永诚不太可能在这大明第二师的营盘里,暴起伤人对杨守随出手,但这是丁一很坚持要求在军队中落实的制度:高级军官在非常时刻,接见非直属上司,必须布置的防御手段。

杨守随点了点头,这时候外面已传来了缓步而来的马蹄声,下马的动静,还有勤务兵招呼刘永诚一行人入内的声响。进入公事房里的,只有刘永诚一个人,杨守随限他带五个人入内,他一个也没有带。

勤务兵上了茶水退下之后,刘永诚也没有客套,对着杨守随道:“不必跪接,奉太后旨意问话:杨守随,大明第二师,是如晋的兵,还是朝廷的兵?”

“回太后的话,按兵部公文,大明第二师从四年前开始驻守京师,便不再隶属于四海大都督府。大明第二师所领双额饷粮,皆由朝廷发放,第三份饷粮,由内库放发。”杨守随起身,恭恭敬敬地这么回答。

很显然,这个回答至少在刘永诚看来,是很满意的。

“维贞少年老成,日后前途是无量的,咱家有几个不争气的子侄,到时只怕是维贞来提携啊!”刘永诚点了点头,却是这般冲着杨守随说了一句客套话,拱手道,“咱家便也不叨扰了,宫里是有差事要办的,只不过和维贞投缘,随路过来走动、走动罢了。”

杨守随当然知道他是急着回去复命,自然也就依礼送得他出去。

只不过这一拔宫里的太监离去,马上就又有访客过来,却是六部的几位郎中过来,同样也是说私人拜访问,照着规矩递了帖子,同来的还有都察院的御史。这回杨守随就收了帖子,并且没有让对方进来五人,而是教着勤务兵说:“京华风云动,军务繁忙,不能当面谢过诸兄高谊,还请诸位推出一人,容学生答谢。”

“敢问杨师座,这大明第二师,是朝廷的兵马,还是四海大都督府的兵马?”

杨守随微微一笑,却是把刚才回怎么刘永诚的话,变着法子说了一番:“按兵部公文,大明第二师从四年前开始驻守京师,便不再隶属于四海大都督府。”这截是一样的,后面却就是,“虽宫中偶有赏赐,然大明第二师所领双额饷粮,皆由朝廷发放。”

来的郎中很满意的走了,出得营门与同伴说了,大家都是一副杨守随识时务的表情。

不过手抢排的士兵却就不满意了。

第十章依红傍粉怜香玉(十九)

杨守随的警卫员,在那郎中走后,就摘下佩枪放在桌上:“师座,当年编入大明第二师,奉丁制军均令,期满五年,非军官之职,便可申请退役。卑职已逾五年之期,今日向师座申请退出现役。”

丁制军,这是一个历史名词了,丁一早就不再担任督师的职务。

但在这些老兵心里,丁一永远是他们的丁制军,无可替代。

手枪排的排长也是扯下中尉军衔,拿出百户印信,连在佩枪一连放在杨守随面前,其他四十余名手枪排士兵,也纷纷仿效。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超过五年服役期限,而这位排长,更是用类似辞职罢官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华夏底层的百姓,用他们自己独有的狡黠,来应对官长,应对世间的风波,应对诸多的不幸和惨剧,若说底层的人便一定纯真,那是一厢情原;若说这时代的人,必就比千百年后的人仗义,那只怕也会被坑死——有人认一乞丐当爹,打扮之后引去金铺,将这“爹”留以为质,自己拿了金饰一去不往的事,也不是没有。

但对于大明第二师的这些老兵和基层军官,对于他们来说不是这样的。

人心里总有一点净土,丁一就是他们心中的这么一点真诚的初心。

天下没有无缘故的事,他们当时在云南,是第一次知道,当兵吃粮是可以不被克扣的;第一次见到,身为督师的大官,是能跟他们一起围着篝火吹牛打屁聊家常。替他们写信,借他们大衣。这可不是故作姿态的巡视,而是真如袍泽一样的尊重;他们第一次明白。为啥穷人会这么苦,就算是明太祖这穷苦人出身的皇帝,在位时制定那么多律令,最后穷人还是一样的苦难多灾。

丁一抹亮了他们的眼睛。

这也是北上之后他们会闹腾的原因:若不曾见到光明,也许可以忍受黑暗。

他们见过了光明,再也不能忍受黑暗了,就算身在黑暗之中,也难以抑制地去寻求光明。

而在没人理会他们的时候,是丁一。他并不是散布一些诸如真空家乡之类的乌托邦,而给予了他们所寻求的东西。实实在在的待遇、训练、军纪,还有尊重。

所以在这动荡的时刻,对于许多大人物来说,有着博弈,有着权衡,有着取舍。

对于他们来说,不用选择。

“先生为什么会让我带领大明第二师呢?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杨守随没有理会这些士兵和军官的话,而是用尽量平实。尽量以这些军人能理解的话,去讲述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不是丁君玥?为什么不是五师母?为什么不是世昌教官也不是展之教官?为什么不是安全局衙门的魏教官?为什么不是英国公?按说,他们与先生,都要比我亲近得多。”

“因为大明第二师驻扎在京师。”

“我。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若你们还对先生保存着一点敬意的话,当记得先生所说过的: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现在。你们是不尊重先生的训示,还是认为自己比先生高明。比先生更会看人?”

话说到这里,那些士兵就张口结舌了。便是那手枪排长,也只能梗着脖子说道:“可是,可是,师座您刚才见那些个人,他们、他们不是好人!他们要害制军!”

杨守随并没有动怒,只是温声说道:“你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处理这些问题?你比我更擅长处理这些事?”

“不、不,我不是……”那名手枪排的排长,连忙摆手否认着。

杨守随点了点头,抬手截住了那手枪排长的话:“我会让你们继续留在我身边,如果我有一天背叛先生,那么,你们不应该辞去,而应该干掉我。”

“收起军械,继续执行勤务,此间事了,每人去自领三天禁闭。不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出现,不然的话,别忘记,我也是书院出来的学生,我也是先生的弟子。”哪怕说到这里,杨守随也仍是温声细语。

“是!”士兵下意识地服从了命令,悻悻地收起军械退下了。

“你不象那颜,你也不象陈三,也不象杜子腾。”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是身着黑色军常服的巫都干。

杨守随的确不象丁一,他没有丁一那种气势,如同生来便在行伍,前世就是沙场余生的气场,丁一只要在军中,他很自然的,就能凝聚起一大班军兵,很自然他就能得到信任,基层的军官和士兵往往不问为什么,他们就是信服他,跟随他,不问理由也不问去向何处,简直如同盲从一般。

当然他更不象陈三,陈三在草原上,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他就是一头无所畏惧的猛虎,任何敢于在他面前亮起爪牙的家伙,都会被撕成碎片!现在的关外,已经没有什么部落敢作乱,因为陈三在也先被俘之后,在草原上连续杀了三年,只要有异动,毫不留情地杀死每一个敌人,刚才这个手枪排,如果面对的是陈三,绝对不可能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至于杜子腾,要比杨守随激昂得多,他善于煽动部队的氛围,在杜子腾手里,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事态还没有扩张之前,他已经让士兵明白为何而战,敌人是谁,整个部队的精神气早就拧成一条绳。

“若说得先生真传,唯世昌教官。”杨守随笑了起来,仍旧很温和。

王越,他的确在治军上,跟丁一很象。

抛开一些超越时代的东西,应该说,他在许多实务细节,要比丁一做得更好。

原本历史就是成化年仅有名将的王越,在得到丁一超越时代的军事理念之后,他真的成长得很快,这就是天赋。

“你不用守着我了,在营盘里,我这边出不了什么事。你还是去骑兵团一趟吧,师直骑兵营,是都音部落出来的草原籍士兵,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骑兵团除了教官之外,士兵的成分很混杂,来自草原上各个部落,你得去看看。”

“行。”巫都干点了点头。

杨守随看着巫都干远去,却笑了起来,依然的温和,他就是他自己。

丁一让他来带大明第二师,就是因为这支驻守在京师的部队,需要他来带才能存活下去。

而在驻守东华门的龙骑卫里,相比来说,要比大明第二师寂静很多。

他们在点名,按龙骑兵一营、二营的老建制,每个班、排、连都在点名。

“皇帝对我们,是皇恩浩荡的。”原来的龙骑兵营一营的营长,向着一营下面的连长,营部的军官说道,“但没有先生,我们就是无根之木。”

“一营二连,跟我们不见得是一条心。”有军官这么说道。

“我地屋企都系广西,一营二连班契弟,没几个广西佬,真系唔好讲。”乡音很重的二营副营长,明显也是赞同这样的说法。

“只有一个基数的弹药。”有原来的一营副营长,闷声闷气地这么说道。

但龙骑兵营的二营长却就开口道:“还有刺刀,还有工兵铲。”

“你们想要干什么?”文胖子笑玻Р'地走进来,“有什么好玩的事?别落下咱啊!”

一看文胖子进来,在场的军官都起身了,文胖子不单很早就在丁一身边侍候,而且就算丁一的亲传弟子,往往也叫他一声“文叔”的,加上这货打仗时也敢拼敢冲,在丁一麾下的军队里,倒是名望不错。

“军人不涉朝政,看来你们没把少爷这话记着心里啊。”文胖子说着摇了摇头,走过去一人巴掌,就往后脑勺招呼,“入你娘的!要在广西,一个个全他娘的关禁闭!要不要叫谭风过来龙骑卫当个掌刑千户?折腾什么?还他娘的一营二连不是一条心呢!怎么不是一条心?咱家也不是广西籍,咱家也跟你们不是一条心了?”

“文大队,嫂子和大侄子都系梧州,您同我地是一条心……”开口这连长也算是个憨货了,

不体罚士兵这节,老实说,除了王越和杜子腾之外,其他人躲过丁一的眼光,其实都或多或少会有的,陈三那边是最严重的,文胖子也不例外,听着这连长的话,马上又甩了一巴掌过去,还不解恨,又踹了一脚:“就你他娘的机灵!”

“都听着,好好执行勤务,轮不到你们操心的事,别闹妖蛾子,明白没有?”

文胖子踢打了一番之后,总算把这些军官收拾服帖了。只不过在他走了以后,这些军官却并没有散去继续执行勤务,他们并不是木头人,对于丁一,他们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理角和取舍。更为重要的是,文胖子并没有带来丁一的命令。

所以他们很有默契的,如同文胖子没有来过一般,继续着他们的话题,关乎身家性命的话题:“缇骑出动,吾等就发动。”

“枪在肩,刀在腰。”

“决死在今朝!”

第十章依红傍粉怜香玉(二十)

不单是东华门的龙骑卫、驻在京营的大明第二师,国子监、都察院以至诸部的公事房里,都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所谓海内人望,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是随便哪个人吹捧出来的,如果不是丁某人一定要动士大夫阶层的利益,一定要弄土改、搞官绅一体纳粮出役,几乎可说,放眼华夏,谁也动不了他。

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他是士林的骄傲,成就了武将无法成就的开疆拓土的功绩,平息了先前让边镇极为痛苦的大草原;他更是军中之魂魄,丁某人战旗所向,便是再孱弱的军士,也会生出勇力,握紧刀枪向前而去,不是丁一有魔法,而是战绩,实打实的战绩,跟着丁一打仗,不但能赢,而且死伤的人数和其他将帅相比,都是极少的,并且死伤的军士,都能得到在这个时代来说,极好的抚恤!

但丁一是要断了士大夫阶层的根,他要搞土改,士大夫阶层再怎么将他视为士林骄傲,也不能干;他又不让喝兵血,要搞兵演评定,勋贵、边将也不干啊,不喝兵血,不许奴役士兵,这些边镇将帅和勋贵,日子怎么过下去?

所以,京师这一日,真是风涌云动,在利益面前,很多人希望丁一垮台,很多人希望丁一死掉。而当自身利益被侵犯,还信仰丁某人理念的那些士子、军将,那就是铁杆了,或者说,坚定的跟随者。坚定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是真的觉悟了,知道国家这么弄下去一定不行的。土地兼并这个问题不解决,丁一所推算出来大厦倾灭。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这些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敢于站出来为丁一张目。

那便只有战了。

占绝大多数希望丁一赶紧垮台或死掉的士大夫阶层,为了自己这个阶层的利益,不遗余力地传播着丁一的负面消息,有说厂卫已经拿着实据,有说宫里要赐鸠酒白绫,有说丁一已在府里自刎。

而对于那些人数极少的拥护者,他们认为退无可退,便站出来。不停地反驳这种谣言,宣扬丁一提倡的理念,描述那遥远不可及的乌托邦。

这是一场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战争。

也是一场利益和信仰的战争。

不单在人与人之间,还在人的内心,良知与利益的交战。

“刑天,我想问你,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对我下手?”丁一在书房里,饶有兴趣地向刑天这么问道,还没有等后者回答。又向魏文成问道,“又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背叛?”

束手就擒绝对不是刑天的性格,但没有等他动弹。比他体型还庞大的黑人巨石就已经把他死死地压制住,并且用丁一专门打造的手铐把他反剪铐拿。而抱着长刀的苏欸闪身半步,已拦在魏文成和丁一之间。

魏文成倒是没有动弹。很冷静地站地那里,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弟子不曾做这等事。”

丁一笑了起来,对他道:“不要这样。这样教我看轻了你,我会问你,自然有问你的凭据。”

魏文成脸色一变,整了整衣冠,冲着丁一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方才开口:

“不是弟子背叛了先生,是先生遗弃了弟子。”

“先生是大人物,是要成就圣贤的,不懂弟子这种出身微薄的人的心思。”

“若是先生肯图大业,愿受黄袍加身,弟子便是肝脑涂地,也绝对不会起什么二心。”

“可先生不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不忍生灵涂炭。”

“先生以为,便是改朝换代,只要士大夫阶层的问题不解决,仍然会走上一条死路。”

“要以一人之力,为华夏立不朽之天朝。”

“错的不是弟子,是先生。”

魏文成很平静,似乎他早就预料到这么一天。

他这些话似乎在心中已经藏埋了许久,可以看出来,他说得很痛快,就算痛,也是快意的。

“若是先生不肯黄袍加身,出海之后,便不该上京师,不该入蜀,大明第一师,是大明的第一师,不是先生的第一师。先生这么做,可曾想过,弟子等人,如何自处?”

丁一叹了一口气,挥手教苏欸退开:“所以,你就背叛我?”

“汉昭烈能信重孔明,但后主却不见得就喜欢相父,所以乐不思蜀也不见得是托词。当今容得了先生,太子登基,不见得便待见先生。弟子总需要活下去,宫里来调档堪查,有太后的旨意,弟子总是学不来周亚夫的。”

丁一望着跪在地上的魏文成,后者并没有回避丁一的眼神。

“你养在京郊的几房外院,是宫里赐赏的吧?”丁一把玩着手里的宋代黑釉瓷杯,微笑着,对魏文成这般问道,“徐氏给你生的那个孩子,听说很可爱,你会上京师赴任,就是太后拿捏着这把柄,教你就范的,对吧?”

“是。”魏文成面上的笑意,渐渐地消散了。

丁一点了点头道:“这样才对,你原不是这么蠢的人。”

魏文成终于低下了头,他无法再扮演下去,正如丁一所说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为了信仰上的冲突,也不是因为丁一这么做,他身为弟子无法自处,所以才选择了背叛。他之所以这么说,是觉得这样可以让丁一下手时,生出不忍来,他太清楚丁一的手段了,至少,这样听起来,就算是背叛也背叛得高尚一些。

“说吧。”丁一揉了揉太阳穴,他显得有些疲累,就算在关外,雪夜战也先的时候,他也没有透出这种倦意来。

说起来很简单,权、色、财,无非就是这三样。

而引子,就是魏文成在南京时,勾搭上了大功坊徐家的庶出女儿。

大功坊那一家,就是连英国公府也比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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