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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荆洚)-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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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断对于卖汤饼的小贩来说,也许只是撒多把葱花,或是切多一片肉;但对于胡山来讲,那是人命,如果自己的决策出错了。他就要背负起许多本不该消逝的生命为此而死的重负,甚至包括他的家人。

“我也许该好好读书,然后跟世昌一样。去考个进士回来给先生长脸。”胡山走进大堂里停了下来,摊开手冲着丁一这么说道,“慈不掌兵,我老爹从小就不断地教导我。可惜我做不到这一点。总有许多的人和事,绊住……”

丁一笑了起来,只是对胡山说道:“你能行的。”

“可是,先生,我……”胡山脸上尽是苦笑,虽然丁一给了他肯定,但他又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孩,他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也同样知道这问题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这是各人不同的个性和天赋所导致。

丁一打断了他的话:“你能行的。”

“但我实在……”

丁一放下手中的茶杯:“你能行的。不要质疑自己。永远都别这么做。”

“是。先生。”尽管胡山没有马上就振作起,或是找到了解决他的问题的方法,但他的腰杆挺直了起来,至少他落开的背影,不再是那么落寂和无力。丁一不可能给出一个马上解决问题的答案,而胡山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能明白丁一的意思。

那就是:去面对。

他必须去面对自己的问题。

正如丁一必须去面对太子太保、工部尚书、总督广西、广东军务兼理粮饷的石璞石仲玉的到来。石璞得到的东西要比丁一多得多,身上太子太保的荣衔也好,工部尚书的挂职也好,都不是丁一所能望其项背的,就是实际上的权力,也远远强于丁一,要知道丁一只不过是总督广西军务事,而石璞则是直接就总督两广军务,兼理粮饷了。

丁一当然不会希望去与石璞会面,跟他说什么?说是老子好不容易打开局面,欢迎来摘桃子么?还是说等着看他石某人怎么收场?他不介意石璞争功,是因为侯大苟绝对不是易与之辈。丁一心里的怒火依旧是强烈无比的,丁一不在乎石璞来顶替自己的职位,但并不等同于他就是圣人的心性。

若是石璞相召,丁某人还可以用圣旨上不许他擅离怀集来做籍口,但石璞却偏偏要来见他,那就避不过了。而且石璞来怀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奉圣命,送丁左副都御史府中柳氏夫人前来团聚,这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

以石璞的资历和官职,丁一火气再大,也不得不出县城相迎的。

当然丁一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加上他的性子,要他垂手官道边上等候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沿着江流在一处唤作秋风头的江中沙洲,丁一教人搭了个棚子,就在棚中等着,于官道上派了刘铁带着一队学生相候。

胡山陪丁一坐在凉棚,颇有些不安,终于忍耐不住问道:“先生,石太保是永乐年的御史……”此人不单官高,而且还是历经数朝的元老,胡山觉得丁一这样似乎是不太好的,他是厚道的本性,所以很有点忐忑,“……又是这么大年纪,不如学生也去官道上候着?”

丁一揉了揉太阳穴,点了点头,他知道胡山这提议是很恰当的,所以便教他上了船,到东边的官道上,陪着刘铁一起等候着这位石璞石太保的到来。沙洲四围游戈着数十条江船,两旁船舷都用木板加固过,留出了可以伸出枪口的空隙,当侧过船身时,可以同时伸出十二把火铳进行射击,而在船首还加装了一架弹簧扭炮,可以在顺风的情况下,掷出火绳手榴弹,七十步内还是有着大概的准头,当然这种准头不是精确射击的弓箭或是丁君玥那种原始狙击枪的概念,不过在估计距离之后,通过剪切火绳来改变爆炸时间,形成空中开花的效果,对于江船而言,还是有着不错的杀伤力。

不过刑大合率领的舟师,更喜欢用这金属弹簧扭炮来发射另一种炮弹:链弹。

几十步,百米左右的射程,几斤重的链弹,因机械扭力发射而导致的超慢速,若是用在海战上,那大约真的是来搞笑的,就算火药发射的链弹,没有命中帆杆的情况下,链弹打中了风帆,也不过是穿出一个洞来。

而刑大合手下用的这种超袖珍链弹,只怕连个洞都打不出来,直接被软帆弹开吧;但用在江河上,传统中式船只上的硬帆用席帆的很多,这旋转飞舞的链弹打过去,却就足以将对方的硬帆扯破出大洞来。

只要捱上几发,那帆也就被撕得零落借不了风力,而被逼近之后,在八十米左右,以船舷木板为掩体的火铳兵,就开始齐射了,当然这只能算是压制火力,十二把滑膛枪基本很难在这距离对于人形大小的目标精确命中,打那船还可以同,算是威慑;若是不投降,到了三十米左右,手榴弹飞过去,只有一两颗掷上船去,江船能有多大?基本就完了。

就是凭着这样的战法,在怀集县和肇庆府的西江流域,侯大苟的水师几乎是不敢出现。

初夏的雨说来就来,刘铁摘了几张芭蕉叶,与胡山等人遮了,幸好那雨来得快,倒去得也快,不多时便听着东边路上传来的马蹄声,二三十匹战马飞驰过来,刘铁笑着要上前答话,却被胡山扯了一把,那二三十匹战马毫不减速,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这县里的官道不是后世的高速公路,并不宽大,也只勉强能容得两三匹马并驰,若是这样奔得快,还得一匹匹的过才安全些,二三十骑好一阵过完,刘铁和胡山包括那队学生,全被上百纷飞的马蹄把泥水踢得满头满脸、身上皆是,跟一溜泥人也似的。

那马队奔了过去,好半天才回转又奔了过来,当头的骑士勒住了马,大笑道:“哈哈,莫见怪啊,这马是个孬货,不听使唤,真是对不起诸位了!”他连下马的意思都没有,便是马上说道,“太保离此还二里地,丁如晋呢?可以叫他过来候着了!诸位,看着还有点时间,不如去借身衣服吧!哈哈哈!”说罢扬鞭,那马又是飞驰而去,身后二三十骑纷纷跟上,于是把铁刘和胡山等人,又再从头到脚浇了一次泥水。

“他娘的!”刘铁气得不行,他这人本就是狗腿子的性格,仗势欺人是本性,哪知道今儿便让人欺了一回,“大师兄你方才按住我做什么?霉气!走吧、走吧,大伙去换一身干爽衣服再说……”

胡山却仍按着刘铁没有松手,沉声对身后那队学生说道:“别动,就这么站着。”

石璞大约过了近半个时辰,方才到了这处。他已然七十五岁左右的高龄了,不似王骥一般,还能骑得了烈马舞得动大刀,领兵从京师直下广东,尽管是坐轿,但看得出也是因着劳累,颇是消瘦。不过随他前来的都指挥佥事、左参将赵辅,却就雄壮挺拔,骑在高头大马上顾盼生威。

他看着那路边胡山等二三十人,泥水都干了,就这么笔直站在那里,如石雕一般,眼神不觉一冷,他是知兵的,所谓呆若木鸡,不过如此啊!这二三十泥猴一般的迎宾,却就不由得他下意识地收起原先眼中的轻蔑之意了:

这丁某人,只怕不是易与之辈!

第一章督广西(二十五)

这时几十艘江船靠了岸,丁一微笑着提了袍襟,领着怀集的乡绅上了岸,却是远远迎了上,行近了便揖手笑道:“太保康健啊!学生的家眷,竟沾得太保的官威,实在是有运气的,要不这千里迢迢南下,只怕不知遇着什么波折。”

丁一这话说得比较平俗,但却也透着亲近的味儿,石璞从官轿里出来,也笑着迎了上来,把着丁一的手臂,笑道:“节庵好眼力啊,以虏首为束脩,真士林佳话……今日见着,果然是少年英才!”

他这话说出来,却是句句都有门道,先提节庵也就是于谦,就是示意着他看在于谦份上,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过份;又提了当日西直门外,丁一以鞑虏首级为拜师礼的往事,便是示意丁一,他是知道丁某人来龙去脉的;再一句少年英才,无非就是警告丁一,他石太保历经数朝,见过的风浪多了,丁某人别想着给他闹什么妖娥子,老实在怀集圈禁吧!

丁一微微笑了笑又寒喧几句,便给石璞引见了随行来迎的乡绅来跟石太保一一见礼,太子太保,位极人臣,这对于这些乡绅来说,能见着这样的人物,真是三生有幸,值得在族谱里写上一笔的事。所以他们都很激动,而石璞明显也很享受这样的敬仰。

“如晋啊,来来,这位赵将军却也是深谙兵事的,汝等却可好好亲近一番。”石璞见着丁一这做派,又带着乡绅来。觉得丁一是服软的了,完全交出掌握着的人脉关系,要知道这年代。中央政权下达的行政命令,也就是到县一级,再往下去,往往就是乡绅在以族规家法,治理乡间了,看着丁一把这些人也带来,石璞倒也没怎么为难他。反而给丁一介绍起随他而来的赵辅。

只是赵辅犹豫了一下,不论官职名声,都应该他先上前去跟丁一行礼。只是如何称呼丁一,他有些拿不准主意,身为都指挥佥事,他当然不可能跟那些大头兵一样。咋咋呼呼叫丁如晋了。再说虽然丁一这左副都御史是正三品。赵辅的都指挥佥事也是正三品,可就算现在不是明末那种文官想杀都督总兵,就提剑杀了的时节,文官武臣的品级也差得远了,哪里能一回事?

但他随石璞南下,却是很清楚如今丁一圣眷不再了,他向来就不觉得,小他十来岁的丁某人。有什么惊天的本事的,所以心中极为看不起丁一。认为他是仗着于谦,盗名欺世罢了。

虽然路边那二三十个纹丝不动的泥猴,教赵辅略为收起轻蔑之意,但他仍然不认为丁一有什么值得他敬仰的,就算做到左副都御史又如何?落架凤凰不如鸡!失了圣眷,丁某人又有几天能蹦跶的?

但没等他开口,丁一却就转过来身,淡然笑着:“赵将军?年少有为啊!”赵辅一张脸立时胀得通红,年少有为?年少?整整大了丁某人十多岁好么?加上这年月的人结婚早,赵辅的大儿子都不见得比丁一小几岁!

“太保,看着这赵将军,学生便愈觉马齿渐增,青葱不再了啊!”丁一就这么对赵辅来了一句,却转头去石璞说话,那做派就如当赵辅是个小孩,哄上一句,然后要聊天,还得跟石璞这成年人才有话题,“唉,先前学生就乞过一次骸骨的了,蒙圣上恩准,得享余年,谁知去冬国家有事,又硬来开个恩科,将学生这乞了骸骨的人,生生差来广西,万幸太保来了,总算得脱啊!”

一番话说得石璞心里不住骂娘,因为丁一这话,是很有一些讽嘲他已七十多,还贪恋权位,不肯辞官退休的味道——再扯远一些,何尝又不是在讽刺赵辅的恩主吏部尚书老王直呢?不也是跟石璞差不多,数朝元老就是不肯自请辞去!

但不论肚子里如何骂娘,丁某人是真的乞过骸骨的,石璞脸上却还不得不维持着笑意答道:“如晋安能枉自菲薄?正是为国家效力之际,怎么能说出这等丧气的话来?老夫足足较你大了一个甲子,不也一样为朝廷奔波么?”

丁一听着,不住赞叹石璞高风亮节,为国事操劳真是士林典范,一时间,赵辅那一肚子的火,就在夏日微风慢慢地愈烘愈烈,却又无处可以发作,站在一旁,竟然如大人说话插不上嘴的小孩,那张脸皮都憋得泛紫了。

“年轻人就是有朝气,太保您看这脸膛?看着有冲劲!”丁一回身就这么伸手在赵辅肩膀上轻拍了两下,还问道,“赵将军看来是墩实的人儿,不擅言谈,武人这作派是好的,只问杀敌,不作巧言。不过,赵将军,学生年少时也曾血炽,带着七八个弟子,夜踏敌营的事也敢做,结果如何?”

丁一说着,摇头长叹,把着石璞的手臂晃动道:“太保啊,连皇帝和太皇太后都知道学生这一身的伤,每有圣旨,都赠免跪,只因天子圣明,知道学生当初年少做下的事,弄得这一身旧创,着实是真的跪不下,每到风雨天,那真是疼不欲生!”回头又对赵辅说道,“故之赵将军,少年人,有朝气是好,但凡事还是要想周全,莫要跟学生一样,落得一身伤,便不美了。赵将军,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

赵辅能说什么?能说皇帝赠丁一不跪,其实是给面子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伤?这话他是绝对不敢出口,他是武将,文臣喷皇帝就有,他又没到石亨、孙镗那层次,一个都督佥事敢喷皇帝那是要找死么?

而且他再不回答,这不要脸的丁某人,说不准一会敢来摸他脑袋了!加上石璞的眼光已扫了过来,赵辅这么闷声不开口,作为两广总督,石璞也是丢脸的。所以赵辅很无奈地抱拳应道:“丁嘉议金玉之言,末将领受了。”丁一还有嘉议大夫的衔头在身,所以赵辅想了半天就称丁嘉议,但话一出嘴,他就后悔了,因为连他自己听着,都感觉跟不服气的小孩跟大人顶牛一样的腔调。

丁一笑了笑,也便就此作罢,却邀请石璞和赵辅上船,水路总要比陆路好行些,哪怕石璞坐在轿子里,这天气也是闷热得不行,所以听着丁一的邀请,倒也无二话,便随丁一上了泊在岸边的那艘大船,其他江上战船看着大船起帆,便也纷纷起了锚,护卫左右,一路向怀集而去。

赵辅带着十几个亲兵上了船,风吹着,倒是比起骑马赶路要舒服许多,那亲兵低声说道:“将军,这姓丁的倒是会享受!这么多船,不过跟石太保说一声,跟姓丁的要过来,咱们来回梧州、广州,也好舒坦、舒坦!”

这时石璞的老眼就冷冷扫了过来,赵辅连忙起身,狠狠抽了那亲兵一记耳光,直把他扇着瘫倒在地,对对丁一和石璞抱拳道:“末将御下无方,冲撞了两个大人,还请恕罪!”因为他看得出,石璞生气。

要拿走丁某人的东西,这个石璞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这趟来怀集,未必没有存心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弄走的。只是丁如晋也是做到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虽说失了圣眷,但就算致仕的正三品官员,也不容得当面这么搞啊!要吃可以,吃相不能这么难看,丁一就算衰了,失势了,终究也是士林一员,石璞不可能容忍赵辅的亲兵如此放肆。

此时大船离岸大约也就是三两百米,刚刚去到江心,除了那艘载着柳氏夫人和随从的船依然跟着大船之外,那二三十只战船却转了篷,又从船舷掩体木板下方的缝隙伸出船浆划动,片刻就离了大船而去,朝着方才停泊那江边飞驰,操舟者的娴熟,倒教石璞看着也是眼馋,想着一会上了岸,怎么开口跟丁一索要这支船队过来。

那几十只战船还没驰到岸边,就见方才丁一迎石璞的那段官道边上草丛之中,突然一条条火舌生出,然后爆竹一般的枪声连续响起,浓郁的白烟顿时便把那条官道笼罩了,石璞在船上看得口瞪眼呆,这时那几十只小船也奔近了,离岸二三十米的位置停泊了,也一排排放起火铳来。

赵辅看得眼角欲崩,怒然起身戟指丁一咆哮道:“你好大的胆子!”又冲着石璞抱拳作礼道,“太保!末将得罪了,这厮无故伏下兵马,屠杀末将麾下将士,若不拿下,安能平士卒怨气!”说罢把手一挥,那十位个亲兵看着也是上过阵的,长刀抽出握在手里,真是不怒而威杀气腾腾,便朝着丁一这边包围过来。

石璞气得一拍椅子扶手,冲赵辅这么喊道:“住手!”却向着丁一问道,“如晋,汝将奚为!”他这是在问丁一要干什么。

“大抵是有乱兵踩踏百姓田地,四海大都督衙门的人等去缉拿,乱兵反抗,四海大都督衙门的人等便只好奋起自卫吧。”丁一端着茶杯,头也不抬地说道,“方才还有一伙乱兵纵马乱奔,把学生派在路上恭候石太保的那些弟子,都溅成了泥猴,二位刚刚没见到么?”

第一章督广西(二十六)

赵辅身后的亲兵听着就先受不了,便有人冲过来戟指丁一问道:“放你娘的狗屁!丁如晋,你诓鬼啊?狗屁的四海大都督衙门!”、“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等着押解进京满门抄斩吧!”

这时节亲兵家丁就是跟着主将冲锋陷阵的,每一个亲兵那都是花了大价钱笼络培养,赵辅虽然不觉得丁一手下那些只能用火器的孬种能把自己的兵怎么了,可是但凡有伤损,都是割肉一样的痛,一时之间恶从胆边生,伸手轻轻扇了那两个亲兵耳光,冷笑道:“丁嘉议,得罪了,这会末将就要将你拿下,待你赔清了末将的战马军器损失,还得教某手下兄弟出了这口恶气,才能放了你!拿下!”

十几个亲兵如狼如虎冲着丁一扑了过去,石璞终于变了脸色,丁一也许真的快要被押解上京,但也轮不到赵辅这一介武臣来羞辱,而且就算赵辅杀了丁一,凭着石璞历经数朝的人脉关系,只怕还兜得圆,可是赵辅这么当众言语污辱丁一,这却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要真让赵辅把丁一拿下,那么今天就得杀了丁一,然后他石某人就要跟于谦结下死仇了——别管于谦对丁某人这个亲传弟子如何不喜,毕竟是他的弟子!

那伙乡绅吓得缩在第二层船舱的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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