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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荆洚)-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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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陈敬宗表面上看是比李时勉好些,王振出重金请他写字,陈老先生字倒是写了,把钱退了,实际上也是油盐不进的。

马顺进来王振没起身去迎,连抬头都没有,看着案上的文书奏章,却是对他道:“跟着丁一玩耍的那个试百户,叫什么来着?那人怎么样?别把丁一这好孩子带坏了才是。”

“回督公,那试百户姓胡名山,北直隶人氏,其父原在军中效力……”马顺这指挥使也不是白给的,除了裙带关系之外能爬上高位,可能是贪官、坏官,但绝对没有一个不是人尖子。

例如胡山本来只是个总旗,但王振说了他是试百户便是试百户,就算是口误也好,马顺绝对不会去纠正王振:“……此人以其父的祖荫入锦衣卫,身手算是不错,破获了几处白莲教的窝点,积功升到试百户,只是生性孤僻与同僚不太合得来。”

“嗯,听着是个实诚人。”王振哪里会不明白马顺所说的与同僚合不来是什么意思?他要真这么蠢还能权倾朝野么?要知道三杨内阁时期也就是杨士奇、杨荣、杨溥这三位历史上有名的大佬坐镇内阁,王振都能跟他们扳腕子,搞到三杨去寻太皇太后来出头。所以王振对下边这些事,其实也是心中了然,只是懒得去说破,水至清无鱼,“瓦刺人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这么一问马顺就皱起了眉头,因为马价被压下去之后,除了一开始的不平之外,接着瓦刺人平静得有些出奇,马顺觉得瓦刺人必定在谋划着什么事情,只是暂时实在查不出来罢了。但查探不出来他自然不会在王振面前没事找事:“回禀督公,暂无异样。”

无异样这句话是可以很多种解读的,也可以说是无事;也可以说暂时查不出有事之类的。

王振手头事务繁多,不可能每一件事都亲自去核实,当下也就问起其他事务,他却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疏忽,便把丁一推到了生死边缘。

经过那一番整治,这宅院里倒是消停了许多,渐渐也有了秩序起来。说起来刘铁这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是真比雪凝更合适合当管事,倒是大有“今日权在手,看我把令行”的味道。这种狐假虎威自然是使人反感,但切切实实是使得那些奴仆服帖了。

例如他教人在边上记着,谁去管教那个黑痣汉子时出工不出力的,但在名册上做了记号等发月例时交与老爷处置,结果无一个人敢再敷衍,而听着那黑痣汉子的惨叫和呻吟,那些奴仆也不得不老实做事。

有人劝刘铁不要把事做得太绝,但这少年实在也是聪明人:“雪凝姐最是厚道,不说别的,就娘胎里出来的性子,我能比她厚道么?何况老爷本来就是要我来做这等事,做得不好的事老爷要我干啥?”

这日方才起得了身刘铁便听门子哭丧着脸来报:“二管事,来了一群人,把我一顿臭骂,看着好凶!快叫人,咱们去揍他娘的!”

“骂你什么?”刘铁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门子愣了一下,却是答不上来,只是道:“什么曰的,反正净是许多听不懂的话!”

“书生?”刘铁听着心头一沉,伸手硬是拦住那一心想要叫人去打群架的门子,“不要乱来,这事得去禀告老爷才是,你去找雪凝姐,让她速速到后院报与老爷得知,我先去门房顶看,着着到底是哪里神仙吧。”

刘铁刚行到门房,却便听得有人嘶声力竭喊骂道:“天日昭昭!岂能叫这等阉党祸国殃民?我等身为读书种子,无论如何也要为生民请命!”、“没错,边事一起,多少人家妻离子散,于心何忍!”、“把那奸邪诛灭,送到四夷馆去,再另委人去谈方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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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舌战(一)(求收藏求推荐!)

听得刘铁心头发寒,诛灭?这是要把自己老爷直接杀了?不过他是拎得清的人,当下挤出笑脸走出去对那一众书生唱了个诺道:“诸位先生,今日来得这宅前有何见解?”

谁知他刚开口,便听有人喝道:“将其绳之以法!”、“扭送有司问罪!”那至少三五十个儒生便这么涌了上来,吓得刘铁只觉尿意频频,万幸还有人存了几分理智,在人群中喊叫道,“这小哥不是那厮!那厮已一十有八!”

但很快书生们就互相指责了:“指不准这厮便是生得面嫩!”、“不对,这小哥穿的是管事服饰,那恶人是个秀才这处又是他的宅院,不可能穿成这般模样。”、“哼!难讲,奸邪之人无恶不作,岂能以常理论之?”

刘铁需要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才能止住心头那种逃进宅中把门关掉的念头,强笑着道:“诸位先生,小可是这宅院的管事……诸位!诸位先生!还请听小可一言!先生们到底是什么来路?有无拜帖之类吧?”

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依旧在互相指责眼前的刘铁到底是不是丁一,刘铁实在忍不住,也不装了,扯开喉咙喊道:“入你娘的贼厮鸟!若是这样,老子不侍候了,直接使人去报衙门,有不敢通名的强人在门前喧嚣,想要趁机入室抢劫!便是一只狗都有个名,你们连自己叫什么都他娘的说不出来么?”

这下终于散停了,因为读书人被诬为强人着实让他们接受不了,但很快那些书生又发现刘铁在骂他们狗都不如,于是便激动起来,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终于有人站了出来,看起来在这些书生之中颇有威信,训斥道:“诸位同学,成何体统?都噤声,便是要理论也等那丁某人出来不迟。”

说罢那人方向刘铁拭拱了拱手:“这位小哥请了,我等乃是国子监的学生,却是有一些疑惑,要向你家主人问个清楚,还请小哥通报一声,学生王佐,字汝学,临高人氏,便在此等候贵主人,还请小哥转达与他知晓:若心中有愧,何不正之?若心中无愧,何惧相见?”

刘铁擦着额头的汗,总算消停下来了,他冲这位王佐拱了拱手道了一句:“王先生稍候。”便往府内奔去。

便转过照壁没几步,却见丁一行到前头,身边跟着带了茶具的雪凝已快到门口,刘铁连忙迎上去向丁一把事禀了,尤是道:“老爷却不可丢以轻心,这些国子监的学生,有时比起锦衣卫还要猖獗,不如令咱宅中的护院在边上看着,若有什么异动,也好护得老爷无恙!”

丁一杀那百户的一刀,在看得懂的张天赐眼中,那是不得了刀法;在看不懂的人眼里,却不过丁一就是把人骗到跟前,然后一刀捅死罢了,感觉随便是个人都能做得到,他们害怕的是自家老爷敢杀人,杀的还是锦衣卫的官儿,却不认为丁一有多好身手。

但无论如何,这刘铁小小年纪却也算难得了,至少要比雪凝在管事上强出许多,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安慰道:“无妨,放宽心就是。”这些书生的到来,自从得了宅院丁一就预备着了,他是一点也不慌张的。

说罢便带着雪凝有几个侍女走出门外,一张矮几,几截树根做成的矮凳摆开了,雪凝便开始生火煎水,丁一展颜笑道,“诸位不是要寻丁某理论么?请坐,理不辨不明,若是丁某真为奸邪,大好魁首在些,到时丁某自取下来供诸位带走便是。只不过若是如市井谩骂一般,却便请各位自便,丁某就不奉陪了。”

这开场白倒把那些书生呛住,原本许多要责骂丁一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人家丁一都表态了:要说理,好好说,要是能论证出咱丁某人是恶人,自己就了断了。

有人不知道是吃错了药还是染着了风寒,极不应景在人群之中开口道:“姓丁的!何须多言,汝为……”边上同学早早就把他嘴堵住了,这是要逼姓丁的缩回宅子里么?哪能做这样傻事?明明这阉党就死到临头了。

要知道国子监里的监生,有贡监、例监这种出钱买得来资格的,也有因为祖荫的荫监。这等样人学问如何,那便真的不好说。但今日结伴前来的都是举监的监生,什么叫举监?就是指参加会试落榜的举人,由翰林院选择入国子监读书者,称“举监生”。

也就是说,全是举人,有的还是中了副榜的举人。

一群举人占着大义,会辩不过一个乡下秀才?

王佐与同学相商了几句,便与其他两人上前来,坐在丁宅门口的矮几前面。

“诸位如何称呼?学生总不能喝问一声‘敌将通名,某刀下不斩无名之辈’吧?”丁一微笑伸手一让,示意王佐他们喝酒,又笑着开口这么问道,却让这群举人颇有点出乎意料,按他们想来,这投身阉党的家伙,必然是鼠目獐头、藏身黑暗、猥琐难耐、粗鲁无文的家伙,那想到丁一出得来相貌堂堂谈吐得体,与他们心中预设的形象极不相同。

这年代人们时兴的说法是相由心生,所以边上那些站着的举人里便有人低声道:“这厮看着不似坏人……”却有同学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奸似忠罢了,兄且留眼看,单是陈白沙,就足够让他张口结舌了!”、“大伙看着慎斋,他是个梗直性子,一会若这姓丁不肯自杀,说不得慎斋真个和他拼命……”、“放心,有桐乡在,他的话慎斋还是听得进去。”

不管丁一肯不肯自杀,这些举监生只要辩出丁一是奸邪之辈,便已足够身败名裂。在这个年代,声名是极为重要的,如是名声臭了那么丁一只能去锦衣卫求晋身之道了,否则整个文官系统都排斥他的话,做官不是自找罪受?并且一众举监生都还有个心思,若能让丁一名声完全臭掉,那么若是文官和勋贵都要法办丁一,走走太后的门路,也许王振会把丁一抛出来当个替死鬼!

就算动不了王振,剪其党羽也是快意事。

王佐拿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向丁一问道:“丁兄大约不知道战端一起,百姓离散是何等凄悲吧?学生前来却不是想害丁兄性命,只是这事丁兄做得差了,故之我等想请丁一再与瓦刺人重新谈判。”

丁一把玩着手中茶盏,微笑着却没有开口,王佐右手边那位却就额上青筋迸现,愤然道:“尔可知道容城原是叫全忠县的?为何叫全忠县汝可知道?便是大唐圣历二年,契丹入寇,固守得全,所以才有全忠县这个名字!去到宋时,北边被辽人所占,一县硬被割成二国……”那书生说得激昂,提了容城昔年也蒙战火如何悲惨之后,又对丁一说道,“如今汝便是为在阉党面前邀功,不顾生灵涂炭,为一已之私……”

丁一放下茶盏,截住他道:“汝学兄方才是与下人报过姓名了,不知道兄台贵姓?如何称呼?”

“郑某文奎,字永章,深浦人。”郑文奎略一自述,便又回到正题,“学生今日来此,却不是邀友诗会,是为解百姓之厄困……”

丁一又向王佐左手边那书生问道:“这位兄台又是如何称呼……”

“陈献章,字公甫,新会人。如晋兄客气了。”这位倒是笑笑还了丁一的礼,他是唯一称丁一的字,而不是称姓的。

丁一看着雪凝煎茶,听着郑文奎气势汹汹地不断引经据典,说丁一这种行为如何是读书人之耻,如何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丁一也不打断他,只是茶煎好了,便伸手让茶说上一句:“请茶。”

王佐看着不太对劲,禁不住向丁一问道:“丁兄对永章之言,意下如何?”

这就是要丁一表态了,但丁一说道:“总要教永章兄畅尽胸中块垒,然后余方才一一作答吧?否则诸位这么多张口,一人问一句,丁某如何去答?”王佐却也不好发作,便只得由郑文奎热血沸腾地发挥下去。

足足说了半刻钟,郑文奎却也觉口干舌燥,并且丁一不与他争论只默然听着,他那股气也渐渐不如来时激昂了,不由得端起面前茶盏,一气喝了,却是对丁一说道:“人若有羞耻之心,有过,则改之!”

丁一点了点头笑道:“受教了,永章兄,压低马价瓦刺便会犯边,然后就是生灵涂炭云云,永章兄大约就是意思吧?”那郑文奎听了称“正是如此!”丁一脸上笑意就愈盛了,“这一节余却是明白的,只是却有一事不明,还望兄台教我,那便是瓦刺有兵,我大明可有兵?瓦刺有刀,我大明可有刀?瓦刺有马,我大明可有马?若瓦刺想叩关就叩关,想犯边就犯边,到底这兵马刀枪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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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舌战(二)(求收藏求推荐!)

郑文奎听了,一时为之舌结,丁一却不放过他:“宋时百姓云‘金有狼牙棒,宋有天灵盖’,我看永章兄的担心,大至也是如此吧?若是兄台觉得这说得通,不如教兵部撤了天下兵马,省下无数钱粮,别说压马价,便给他两倍三倍又如何?这养兵的钱粮反正在兄台眼中是一丁点用也没有的,咱们便如此做就好,四夷谁来索要,就尽数予他们就是。”

郑文奎听着连连摇头,只是说:“学生却不是这意思……”

“那么永章兄的意思,是无用的兵马照旧养着,四夷来索要钱物尽数给予?我大明有个聚宝盆,里面有取不尽的钱粮么?或者永章兄应该去问问户部,到底大明每年有多少节余?”丁一每一句话都说得极慢极清楚,边上那些士子也听得分明,“只不过就算大明真的有个聚宝盆,学生也仍然会压下马价,尽余所能去压,若是可以,一毫钱也不要给。”

不论是面前三人还是边上一众士子,都哄然色变,但丁一并没有给他们指责自己的机会,他抬眼望着这举监生,稳稳地说道:“余,是汉人。兄等或不是汉人,自然无丁某的顾虑,但丁某如面对狄夷做那奴颜婢膝之态,恐家祭之日,难对祖先。”

没错,就是皇汉理论。

不是觉得皇汉理论是对的,而是要在这个时代,在被打上阉党烙印之后翻身,就得占据道德制高点,那么皇汉理论绝对就是最为合适的论调。

如果说其他原因比如荫监例监之流,或还有土官土知洲的子弟,这些举监生,哪个不是汉人?被丁一这么抛出皇汉论调,一时间却是许多人便失了声。最激昂的郑文奎也无语低头,用力地捏着手中茶盏,似乎把茶盏捏碎了便能解决这问题也许。

这时陈献章轻咳了一声,却对丁一拱了拱手笑道:“如晋兄所愿确是有几分道理,但虽知‘国虽大,好战必亡’……”

“公甫欺我!后面还有半句‘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并且敢问公甫,此典出所处?”丁一很客气与他对答,只因这位并不咄咄逼人礼数周到。

“出自《司马法》,仁本第一……”

“何时成书?”

“据考,应是战国……”

丁一笑了起来:“莫非公甫与诸位,是学着春秋战国的贤人,打着是‘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的心思?敢问诸位是看好哪一株木?可能告知学生么?瓦刺么?”

良禽择木而栖,后面还半句叫做贤臣择主而事。

这话就是诛心了,却是指责他们准备叛国了。

众人不禁又是被呛得一愣,丁一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出自何处?穿越之前他的确不知道,但在发问的时候,他却是十分清楚。因为这二十几日丁一翻了许多经书,寻章摘句为这皇汉理论做支撑,对于官员、士子、百姓有各种不同的应对方案,他们可能的反应,也在丁一的推敲之中,当然丁一现在不可能把各种人等可能的反驳都推出来,因为他对经书确实不熟,这也是一开始他不说话的原因,去跟这群举监生比引经据典?那脑子怕不是进水了,而是进粪了。

他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然后控制节奏,慢慢把话题引入他已准备好的方案之中。

“诸位非是汉人后裔,丁某也不敢怪责,只是丁某却从不曾生起择木而栖的念头,所以丁某只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丁某也从不敢叫他人为我去死,但丁某敢于去死,若瓦刺犯边,丁某便投笔从戎!如此,不过一个汉人后裔的心思,诸君是不能懂的。”

郑文奎那额角青筋跳得怕人,教人害怕他会不会下一刻血管爆开,此时听着丁一又第三次说他自己是汉人,所以其他人不懂他云云,郑文奎便实在忍耐不住了,拍案而起:“好,明犯强汉虽远必诛,若他日瓦刺犯边,郑某也必投笔从戎!只盼如晋要记得今日此言!”

丁一大笑站了起来,果不期然,最为愤青的其实便是最好对付,他把着郑文奎的手,开口道:“原来永章兄亦是汉裔么?难得难得!兄看这边厢二三十人,衣冠飘飘,却只得你我两个汉人后裔,平日间闲来无事,还得多走动才是……”

王佐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冲丁一拱了拱手说道:“长江后流推前浪,佩服!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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