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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荆洚)-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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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过了半晌,他终于放下镜子和玻璃杯,对丁一摇头道:“一时之水,难解他年之旱。这等宝物,虽然价值不菲……”他说的是两个镜子,至于玻璃杯,虽然在这时代是新鲜东西,但对景帝来说,琉璃琥珀玉石见了多少?自古便有夜光杯,再说也有水晶,所以也真没放在他眼里。
但丁某人一句话,却就把景帝听得愣住了:“这两样东西,都是可以做出来的,对,如炼铁一样,炼出来的。皇帝若有兴趣,此间生意做将起来,依臣看来怕是不下十数皇庄所得的。”
这回轮到景帝被震撼住了,这玩意还可以做出来?他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却听丁一又说道:“但需两物,一是铁矿,一是晶矿,若得之,其他物件诸如些许白银相佐,应便能炼出这等玩意,使其行之天下,其利可观。”没有起居注,丁一是不忌讳言利的,事实上景帝也同样不在意。
景帝听着沉吟了一下,对丁一说道:“铁矿开采皆由官府所持……晶矿不知道是何物……”他说着就有着焦灼,又有点尴尬。因为官府是什么?就是士大夫阶层了,皇帝可以派太监去征矿税,但开采什么的,他真还插不太上手。
丁一却不在意,他却来找景帝入股,就早有了准备:“大同蔚州广昌县山中有铁矿,尚未被开掘;古北口铁门关外,热河上营处,有晶矿。”他所说的蔚州广昌,就是千百年后的涞源。关外那所就是千百年后的承德地带,此时被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占着放牧,大明根本就没什么行政机构。
看着那镜子,如果卖出去,景帝感觉很大一笔收入,他心思也就活络起了:“尚未开掘,又是山中属官府所有,朕便许雷霆书院于山中设一分院,教化山民!”也就是把矿产变成书院所有者丁一的产业。
但接着景帝又犯难了,因为古北口外现在不属大明管辖啊!
丁一看出景帝的纠结,却就笑道:“晶矿一事,只要给臣一个名义,臣自去取便是。”烧玻璃要铁矿自然是扯蛋的事,玻璃不过是个由头,要弄铁矿才是真实的目的,至于玻璃什么成分?景帝这没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货,是真不懂啊。丁某人早就等在这里,马鞍山、攀枝花什么的大矿山,丁一现在不觉得自己有实力去碰,但涞源那些小铁矿,他是知道的,派了人去看,此时还没开采,离容城也相对不远;至于古北口外的石英矿,他要的岂止是那个石英矿?大明境内也有石英砂贩卖的,要不他这玻璃实验从何做起?他要古北口外的石英矿,却是另一个套子了。
第五十七章工欲善其事(七)
一个名义,其实皇帝的存在价值,也就在于名义了。
例如再过一百多年之后,英国和西欧各国发放掠私证,有了这个名义,海盗对于敌国的掠夺行为,就被冠以正义了。又如教皇对于西欧各国国王的加冕一样,有一个法理上,名义上的正当性与合法性。
但名义也不是皇帝想给就能给,这一点景帝很清楚。
若是皇权势弱大臣不给面子呢?就算景帝不知道拿破仑从教皇手上抢过王冠的事,他却是知道晚唐藩镇的乱态的,皇帝的名义?那时候皇帝就跟一个印章也似乎,叫怎么盖就怎么盖。
除非明太祖、成祖这两位在的时节,皇帝基本是可以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接下去的年月里,没有太祖、成祖对于国家和朝政掌控力的皇帝,是不敢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的,怎么不见有大臣敢去喷朱元璋?
所以景帝想了许久,才缓然开口问道:“如晋看着需要什么名义?”末了他又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声明了一句,“何等名义可以参详,只是这兵甲钱粮,朕实在手紧啊,现时内库各种支出……”
“安北都护府。”
景帝真是吓得快要尿了,丁某人疯了么?别提都护府是弄唐制不是明制这茬,这真无所谓,可以仿五军都督府改叫安北都督府,问题是这么大一个机构,于谦也好、王直、陈循也好,谁不喷啊?宋朝也不过是在失地继续搞忠义巡社罢了,也没说在已不是自己实际占领区以外,然后弄个都护府的名头啊!这是跟瓦剌人叫板邀战么?
别扯什么不要朝廷兵员钱粮,许下这么大的一个名义给丁一,再有本事。靠他一人之人,怎么弄?到时瓦剌那边觉得大明要北进,又来备军作战,大明这边不得已又撤掉这名头,这要搞成一个让华夏与狄夷都笑死的笑话么?
景帝还没有后来正德帝那样,封自己当大将军的勇气啊。
“如晋不得戏谑!”景帝真的连声音都发颤了。
于是丁一退了一步:“安北军镇。”
军镇,大明边关也不过九镇,丁某人开口就要一个军镇?
景帝要不是寻思着自己是皇帝,他真想打人了。
“胡闹!”
“安北卫。”
“荒谬!”
“守御千户所。”
“不行!”景帝是越来越清醒了,要是丁某人一开始说千户所。说不定被即将到来的巨大收益晃花了心,也许景帝会一时迷糊应下,但现在是绝对不可能了,“一个小旗都不行了!如晋不要胡闹了,大明万里江山。安能寻不着一处晶矿?偏偏要出古北口?”
丁一把眼一翻:“找得到别人早弄出来了,还等着你我君臣发财?”他指着那两面镜子说道。“这就是古北口外买回来的两大车矿石。加上数十斤精铁所锻。屡败屡试,终于按着古方上流传的法子,造了出来。总之,不行的话,皇帝您想个主意好了,反正得有名义。不然怎么招募人手去开矿?开了矿怎么往回运?名不正,则言不顺。”
牛皮,丁一是不怕吹破的,反正这世上也不会有人跟他辩论分子式构成里。到底有没有铁的成分。至于说普及以后配方给他人所知,丁一也不怕,实验,总有错漏嘛,不实验,哪里能弄出来?
总之,就是把问题扔给景帝去想了。
景帝想了半日,也是被逼到没法子,跟丁一说:“要不算了吧,如晋须知,轻起边衅,生民涂炭,总不能为了一已之私……”说了几句,他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丁一也不跟他争,也不去逼他,只是对景帝说道:“那就押后再议吧,先派人出关少量收购就是。只是臣与圣上商议这等事,总归是不方便,不如圣上派两个宠信的妃子,来参与此事好了;臣这边便由拙荆主持,可好?”
景帝听着点头道:“柳氏于商贾之能,确过奇才,若由她操持,却是教人放心。”毕竟大明皇家镖局的例子在那里,柳依依的操盘水平,还是很容易得到肯定的。对于丁一拒绝派太监来管事,景帝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大明皇家镖局被太监们管得每况愈下,景帝是清楚的。再说他的妃子随时请柳氏入禁内,就算频繁些,大臣恐怕是会喷,但也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至少比起安北都护府,根本就不是问题。
“不止这一桩。”丁一似乎铁了心要景帝睡不着了,“若是能得了那处矿山,用那晶矿伴生的另一种钼矿石,佐之石膏、粘土、生铁,便能制成水泥,水泥者,和水如膏状,晾干之后如砖石,若成,一夜立城若非虚言!”
这玩意不得不说,又得牵扯到丁某人的信用问题了。
换别人说,大抵乱棍砸出去算好了。
但丁一说出来,景帝却不由得动容,不禁脱口问道:“此言当真?”
“臣如何知道?皆是梦中那人所授之古法。“丁一推得一干二净,却对景帝说道,”只不过他所教的法子,总不太完全,一些话也听不懂的。“他干脆跟景帝说起分子式来,”便如此物,说是核心所在唤作二氧化硅,臣是弄不明白的。“
”梦中所授?“
”嗯,醒来又许多东西记不住“丁一说着,低声跟景帝说道,”圣上以为,臣安能生而知之?无中生有?“于谦于大人不信鬼神,景帝却就不一定了。宋明两代的皇帝,往长生不老炼丹修道的方向奔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没追求了啊,都当到皇帝了,还能如何?就只能往修仙那路子走了。
景帝看着丁一,半晌不说话,想了许久,挥手示意兴安走远一些警戒着,却对丁一低声问道:“上回卿在南京,朕差人去问,卿之所言,可是梦中神人所指?”他说的是上回问东宫生日的事情,丁一跟他说,天象不见东宫易主。
“不是。”丁一摇了摇头,“是臣观天象所得。”
景帝吐出一口气来,似乎放下一副沉重的担子。
要知道,赚钱,有固然是好的,没有,也不见得日子就过不下去。
但立储这事,却就大大不同,景帝想把自己的儿子立为太子,那可是政治上的大事情。
丁一告诉他不是,如何能不让他松一口气?
当皇帝的人,是很忌讳一些东西的,例如朱元璋在位时,有地方官员上贺表,里面有谐音为僧,或是字义上可以解为光头的,就会被认为是在讽刺朱某人当过和尚,那官员被杀得不明不白。
并且当丁一告诉他不是神人梦中所言的时候,也许景帝依然是不信所谓神人梦授的,但至少丁如晋没有借着这由头,来给他施压。
不管丁一弄出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神人所授,看来丁某人还是有节操。
景帝最恨别人跟他一样不要脸,例如徐珵之辈。所以此时便又对丁某人多了几分好感。
“明镜,琉璃,水泥。”景帝低声沉吟着,过了片刻,却对丁一说道,“如晋先去国子监吧,朕先教嫔妃与柳氏聚聚,这名目之事,容朕再想想。”
丁一应了一声,临走之时却对景帝说道:“臣有所请。”
“噢?但讲无妨。”景帝倒真觉得新鲜,丁一居然有所请?
丁一苦笑道:“此事做与不做倒也罢了,全在圣上一念之间,只求在家师面前,万万不要提起,臣参与其中。”
景帝突然又想要打人了,什么叫做参与其中?明明是你这厮入宫来,引诱、煽动无所不用其极好么?现时变成了参与其中!并且向来都是大臣帮皇帝背黑锅,例如秦桧之于赵构一样,丁某人是要皇帝帮他背黑锅!
看看丁一可怜巴巴的样子,景宗却又有了几分快意,无他,看起来丁某人和他先生于谦是有共同爱好,就是名声。一个人,最为可怕的就是无所求,这样的人,哪朝哪代的君主,都不会留的,无所求,则所求者大罢了,例如想求皇帝这张椅子,怎么说得出口!宁杀错,莫放过,就是历代皇帝的做法了。
丁一看来不单爱钱,还爱名,这就好办了,这样的人,景帝方才觉得放心。
出了宫去国子监受虐,然后丁一就不再理会这件事了。
这桩事给相关人等的分润,皇帝所占股份,怎么经营等等,他全扔给柳依依去办。
过了两日,丁一便要离京回容城去了,兵部却派张主事过来,说是于谦教他过去。
丁一听着脖子一缩,感觉就有些不好,张主事低声对丁一道:“看怕是跑不掉,大司马很生气,说便是丁容城你跑回容城去,也要把你捉过来。”丁一长叹,看来那死不要脸的皇帝,是把自己卖了吧?
不过事到如今也躲不过去,只好随张主事去了。
一入公事房,就见于谦黑着一张脸,冷冷地道:“可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丁一听着摸不着头脑。
却见于谦把一份公文狠狠砸到他怀里,对他道:“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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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工欲善其事(八)
那份公文开头说的是,在古北口铁门关外,热河——此时的热河不是千百年后那世界上最短的河流,而是包括了后世武烈河在内的流域——上营这个十来户的小村子,就在那里建立卫所,唤做:密云前卫。隶属于后军都督府。
问题是在后面,调右军都督府的贵州都司下属兴隆卫,卫指挥使、昭勇将军丁如玉,率兴隆卫官兵,移驻密云前卫。于谦冷笑着道:“如何?说不定丁昭勇将来平定漠北,到时封侯封王,如沐王府永镇云南一般,永镇漠北!蠢不可及!你觉得自己现在名动天下,便能者无所不能么?从容城上京师到现在,一直总是想煽动开边、开边,土木堡之役,丁如晋你扪心自问,其中或多或少可有你的功劳?”他的意思,是英宗御驾亲征,丁一在京师鼓吹皇汉思想,鼓吹安西都护府之类的,也对英宗和王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你可知晓?卫所正军移驻是要携妻同行的,还要至少一名军余随行!得了这笔开拔钱粮之后,若无战事,便再无饷粮了!到时这么多人,怎么养?古北口外敢让军兵去耕田?”于谦气得不行了,戟指着丁一骂道,“卫辖五千六百军兵,现时如玉那里有多少人?只不过三千人!原本护卫总督左右,最是安全不过,便是军兵少了些,又有何妨?现时移镇古北口外,你以为瓦剌鞑子来攻,关内军兵会去救援么!”
这么骂下来,意思是人多也头痛,不知道要怎么养;人少也头痛,连命都保不住。
于谦不是在乱喷,他说的都是实情。英宗被困土木堡,杨洪就一兵不发看着,别说丁如玉了。喷了好一阵,丁一被骂得头昏脑胀,于谦终于停下来,喝了一口劣茶,却对丁一说道:“去把门关上。”
又教丁一靠近了,低声对他说道:“你怎么鼓捣出这等事,却又事先不知会为师一声?蠢才!如今再骂你也无用,你却须记住。这几日不急着回容城去,先与孙都督等将帅……”却是教丁一先去和镇边的军将弄好关系,当了二十年侍郎的于谦,有什么官场门路看不透的?
而后想了想,方才对丁一说道:“调兴隆卫移驻密云前卫。是简在帝心、圣意所属,交付部议不论首辅、天官皆赞同的……”一些话点到就好。于谦不相信丁一真的蠢到听不明白。“你在鼓捣什么馊主意,为师也不问你,只是如玉不容易,你却要为她着想,不能教她没得个下场。”
“弟子受教。”
“滚!”于谦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丁一。就忍不住想操起镇纸给他来上一下,这一点,他和景帝倒是有着相同的认知。
于谦方才所说的话,除却骂丁一的。最为实质的也就是一句,但那一句已包含了许多信息量,圣意所属,部议也签署,说明不论景帝和朝中大臣,都不愿丁如玉的官再升下去。对于他们来说,所谓密云前卫现时就是潮穆特部落在放牧,又有也先的军马不时进驻,一个三千人不足额的卫所放在那里就是入了死地,丁如玉去了就是送死的。
景帝是不太相信,只有古北口那处的晶矿,才能用的,他寻思着等丁如玉吃了亏,丁一就得老老实实去找他改口。若是不然,钱赚不成,教丁昭勇壮烈殉国,倒也不失一桩美谈,活着的女将军是大家的心病,死了的女将军,又无子嗣的,加封追授等等又怕什么?
只不过对于丁一来说,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特别是在他前几天接待了远方而来的客人之后。
来的是旧人,也先的妹妹巴达玛的护卫头子,这个瓦剌的千夫长,没死在蝗军的刀下,没死在丁一弄出的大明之怒火焰下,却差点病死在金鱼胡同丁家宅院的门口。他是跟巫都干那伙子一起进的京师,而他不知道巫都干他们那行人的目的,巫都干他们也以为这千夫长是商队里的护卫头领。
京师有青楼,有酒,有各式各样草原没有的新奇东西。
他又不是和巫都干他们一样,肩负着刺杀的任务,需要时时注意行踪以免留下蛛丝马迹让丁一醒觉。所以对于千夫长来说,这就是一个悠闲的假期。事实上如果他只是去青楼还有吃喝,不论巴达玛给他准备的银子,还是他自己的积蓄,在京师等到丁一,或是去容城找到丁一,都不会有太大问题。的确,就是一个悠闲的假期。
奈何汉人的花花世界里,不止有青楼,有美酒,还有赌坊。
千夫长进了赌坊。
他出手很豪爽,不论输赢。
于是在他赢了十两银子开始,基本上他的下场就已注定了。
本来以他的身手除非遇上高手,要不就算身无分文,去偷去抢也能活下来,这时代的草原人,也没多崇高的道德洁癖,真活不下去了,绝对不介意客串强盗这职业,他们也熟手,每年打草谷,不就这么干的么?
可惜不知道是在青楼被掏空了身子,还是酒喝得太多,他竟然病了。
然后上客栈来讨债的赌坊打手,那些平时他随便放倒几个的打手,就把他结结实实收拾了一番,除开小衣,连外衫也全给收了去,还是小二看他可怜,把一套破得实在没法再补的裳裤给了他,方才不致于赤身果体。
结果手脚长大的千夫长穿着那短了一截的破烂衣裳,说着拗口的大明官话,感觉就是逃荒的叫花子,丁府的门房怎么说也是刘铁这狗腿子调教出来的,本就狗眼看人低,看穿得象叫花子的鞑子就更低了,哪里会放他进去?
于是他贫病交加瘫在丁府门前两日,门房正和府里小厮商量着,是不是把这厮扔去胡同口,还是等他死了送义庄?要不是丁一刚好上京来,又是习惯骑马而不是坐轿的,指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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