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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荆洚)-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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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闻言脸色一凛,整肃衣冠,举手长揖到地,口中称道:“听师兄一席话,解弟之惑,胜读十年,多谢师兄!”他是真的想通了,不是跟那些在如林长矛之下战战兢兢的打行汉子一般,因为恐惧而拜倒口称哥哥。

这是刘铁随丁一练兵,在丁一教导之下、自己亲眼所见而总结出来的心得。

王越现时还不是那位能征善战的大帅,他只是一个秀才,他的经历、想法、思想都还没来得及在实战中锤炼,有一些东西他还没想通。此时听着时常被丁一以超越时代的思念荼毒的刘铁,所说出的这么一节话,他的确是受益非浅。

丁一终于到了石景山上的山神庙。

那是一个破败少有香火的小庙,唯一的庙祝蹲在角落里发抖。

而一十五帮派的七八十个汉子,嘴青鼻肿被反剪了双手,四百余根雪亮长矛环伺四周,让他们压根不敢动弹。看着杜子腾陪着丁一上来,萧逸迈步上前,甲叶“哗哗”作响:“禀先生,一十五帮派,七十三人皆已就擒,另有庙祝一名,亦已拘下;自前夜起,计有砍柴人三名,放牛娃一名,皆已暂行拘押。如何处置,请先生示下。”

“稍息。”丁一点了点头,下达了命令,“由杜展之接手。”

“是。”萧逸回应,其声锵铿,“全体都有!杜师兄接手我部指挥权!”

分任总旗那八人,也是那批臂上有着“国之干城”四字刺青的,齐声高喊:“杜师兄接手我部指挥权!”再到下面小旗,齐声高喊,声势更甚,此遍是私事,所以便称师兄,若是公事,便是职衔了。

那七十三个江湖汉子,见着这雄壮气势,愈加心惊,愈加丧气。

伴在丁一身边的刑天脸色是极不好看的,但到了这一步,他才知道自己前夜的幼稚。

丁一微笑着上前,身边时不时蹦来跳去的天然呆,丁某人一袭白袍,掌间怀着小巧手炉,微风里的雪夜,有无尽的飘逸,正是贵介公子踏雪赏梅的味道,却与江湖绝无甚么干系。

他与天然呆行到庙祝身边,递了几角碎银过去,却是教庙祝给他们讲述这小庙的历史。庙祝得了银子,又知道一时半刻是走不了的,鼓起胆气来,敢把这破庙吹得自老子骑牛出关就建在这里云云,还掌起烛火引着丁一与天然呆四处观看。

那边厢四百长矛与近百江湖中人,与这边厢却真真就是两个世界。

杜子腾行将过去,甲士自动让开一条道来,去到那七十三个江湖汉子面子,杜子腾抱拳道:“诸位兄弟来得京师,为兄招呼不周,海涵,海涵。”那些江湖人铁青着脸,有人仰面向天,有人冷哼着侧过脸去。

“丁容城你倚仗官府的势力,算什么好汉子!”却也有被缚着的江湖汉子,疯狂怒吼起来。

杜子腾扬手止住要倒转矛杆抽打这汉子的甲士,弯下腰望着那汉子,笑道:“江湖上的好汉子,解人困厄于危难之中,救人性命于刀锋之际,这被救者或投入这好汉门下,或是代这好汉行事报恩,可是道理?”

“这自然是道理!”那汉子瞪着眼,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毫不回避杜子腾的眼光。

“告诉他,你们是怎么回到大明的?”杜子腾笑着直起腰,向那些甲士问道。

那些甲士这些日子里,夜间识字课的洗脑岂是白上的?再说也是实情:“某等性命,是先生舍身入敌营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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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待从头(十一)

这便不是什么官府势力,丁一救人,被救者为他赴死,绝对是江湖道义。

“你服气么?”杜子腾微笑着问那汉子。

那厮咬牙对视半晌,真是搜肠刮肚也打不出茬来,只好点头道:“服气,只是……”

没有等他说完,杜子腾手往下一挥:“杀。”

五根长矛同时捅出,透胸而过。

那汉子睁圆着眼,剧痛之间倒是硬朗,咬牙看着自己的血慢慢从那矛杆渗出,长矛抽出,那破碎的内脏从洞孔中喷溅出鲜血出来,那汉子颈椎如失去支撑,头一垂,身体也软倒在地,抽搐着,不几息,就无了声息。

江湖汉子虽说刀口舔血,但不是血海深仇的话,谁会动不动就去杀人?这是一个有衙门的天下,不是评书话本里的天下。杀了人,官府是要缉捕的,华夏人自古就有传统,不到非不得已,是不愿离乡背井,一旦上了缉捕文书,那就得跑了;而且死者也有亲友旧故。

一般是不会下死手杀人的,因为亲友旧故这四字太可怕。

千百年的人,大约是很难理解所谓亲友旧故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关系到一件事,就是血亲复仇!

《礼记》里面就写着:“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这就是说,刚才被杜子腾下令杀了的江湖汉子,他的儿子是不能和杜子腾生活在同一天空下的,一定要来杀掉杜子腾才可以;他的兄弟是要随时提着兵器,准备见着杜子腾就弄死他来报仇;他的好友,注意,好友也不能跟杜子腾生活在同一个国家,要不杀了他。要不追杀到杜子腾逃离大明。

而《春秋公羊传》也说,“不复仇,非子也。”甚至“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就是父亲冤死,儿子向君主复仇是可以的。这都是儒家的经典,提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提出可以向君主复仇。

可见血亲复仇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概念。

当然明朝律承唐宋律法,没有太过放纵这种血亲复仇的行为,但除了有司判定有罪被正法的之外,却也规定:如果祖父或父亲被杀。做儿孙的,当场把对方杀掉是合法的,无罪;如果事后再去杀掉对方复仇,杖六十。

而一般来说,只要是血亲复仇。这六十杖是会很有艺术性的。

平头百姓倒也罢了,这江湖汉子。有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内的兄弟朋友。

这可不是那些混混啊!这是有资格来推选北直隶江湖盟主的好汉啊。

杜子腾居然就这么把他杀了?他就不怕人来报仇?

“诸位兄弟来得京师。为兄招呼不周,有愧啊,海涵。”杜子腾接着又把方才的话重新说了一次。这一次,没有人再开口咒骂丁一了,长矛锋利的刃,总归是要比胸膛更硬。挨上一两刀挣个面子,对于江湖汉子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论到生死,终究是比面子要重。

刘铁挤了过来。却是对杜子腾笑道:“展之,你对一群死人说什么话?你脑子不太好使么?行了,把这堆尸体埋了便是,差不多咱们也该下山去了。”那被缚于地上的江湖群豪听着不禁色变,如果方才还没杀人之前,刘铁这么说,很可能会有不少人大叫:有种你就把爷爷杀了!

但现在没有,没有谁去喊叫,谁都不再怀疑,这些人敢杀人。

“师兄,他们是活人,哪能随便埋了?”杜子腾微笑着回应。

刘铁搔搔头发冷哼了一声道:“是么?我看来来去去都是你一个人在说话啊,活人谁他娘的不会吭声?好了,这里是你主事,你看着办,你说活人就活人吧,不过手脚利索点,我看啊,还是埋了痛快。”

当杜子腾第三次说出:“诸位兄弟来得京师……”

“小弟拜见哥哥!哪里敢怪哥哥,都是小弟千般不是!”、“俺他娘的不干人事,却是见了哥哥,才晓得了道理!”不一而众,个中也有一两个昂着头,杜子腾笑着点了点头,萧逸把那几个自认好汉的提溜了出来。

给那些江湖汉子松了绑,杜子腾便点起名来,一十五帮派,一个不漏:“白龙帮的郝二狗、吴有财、钱大发、赵三多,出来。”他叫的是本名,不是这些汉子在江湖上厮混报的名字,然后便从那几个昂着头的人里,踹翻了一个,对白龙帮四人说道,“一人一刀。”

那几个昂着头的汉子死得通透之后,余下六十几个帮派汉子,蹲在那里,苦着脸,连交头接耳都不敢。

丁某人此时也携着天然呆把那破庙来回转了两圈,便信步走了过来,冲着六十余人说道:“诸位来京师,是为了约见学生?”

这些人学精了,看着那要活埋他们的刘铁就一副狗腿子模样侍候在丁一身旁,生怕答慢了,刘铁又要把他们当成死人,连忙纷纷开口:“是啊!我等就是为了见丁大侠一面!”、“便是为见丁大侠一面!”、“小的仰幕丁大侠啊!”

丁一笑着抬起手,示意他们住口:“现时见着了,大家伙没事回去吧,要是盘缠有难处的,只管说,好么?学生实在不耐风寒,便先辞了,诸位,一路顺风啊。”

这就是丁一的雪夜之约。

正如他所说,到了今时今日,他还要提刀,已经和没有刀,是没什么区别了。

在回去的路上,刑天突然开口道:“你便不怕,他们之中,有几个热血的汉子,潜回京师刺杀你?有千日做贼的,却没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必做得那么绝?”他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当官的好处,他自是不希望丁一死,丁一不死,他尽心给丁一办事,他那幼弟的前途自然就有了着落。

“北直隶的热血汉子,此时都在团营之中。”丁一在马上,不慌不忙地跟刑天这么说道。

他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什么刺杀。

不是大明没有热血的男儿,不是江湖没有义薄云天的汉子。

而是这样的人,在国家板荡的时刻,在京师将破的时间里,在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京师保卫战中,他们在哪里?要知道瓦剌入侵,这可不是什么“国家兴亡,食肉者谋之”不是一家一姓的政权更迭,一旦瓦剌入侵,汉人就会重新成为蒙古人的奴隶。

这等不畏死的、有血性的汉子,必定早已投入那些招募军卒的官员手下,加入到团营之中。京师二十二万军队里,有的便是这样的热血汉子!

至于石景山上的江湖人,血到底在何时是热的?

是在抗击外敌、舍生忘死之时热血沸腾,还是在两村争水斗殴之际,才敢亮出铡刀?

是在面对瓦剌鞑子仗刀冲杀、斩旗杀将之时奋不顾身,还是向青楼的校书、相公、撩倒处的苦命女人,勒索她们的卖笑卖肉银子时,才有勇气?

是勇于将蒙古人赶回草原,还是能于将输尽了身家的绝望赌客扔出赌坊,以免他在赌坊里寻事或自杀呢?

江湖人?

丁一冷笑了一声,对刑天道:“若不是给你面子,你觉得我有必要去?若不是在西直门,看着你跟在孙都督后面冲杀,你觉得我有必要给你面子?”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如同吐出了心中许多的隔膜。

一路上,刑天再也没有开口去提起北直隶江湖的任何一个话题。

世上没有那么多出乎意料的事,一旬之后,第一批钱银就交了上来,是补交上个月的银子。而有京师多了好几家行会,有青楼的,有赌彩的,有车马铺的,有苦力的……而稍有点名头,能被人称得上一声哥哥的地痞,若是正当青壮之年,似乎几日之间,就从京师里消失了一般。

其实他们并没有消失,只是能大约有点名号的,全都进了行会做事。分了一套黑衣,一根短棍,由那丁一从敌营救出的七百壮士里的老兵带着巡街。而他们在国土安全局衙门的名册,自然是不可能存在的,在行会的名册,则就录为护院等等,每月有一份津贴领取。

这些混混倒是乐意,俗话说得好,有头发,谁愿意做癞痢?他们又不是朱虎李青这些大佬,真弄到银子,到了他们手上也不见得便有多少;他们也不是最下层挣扎着的那些人,无武无勇无力无心。入了行会,上头又有国土安全局衙门罩着,每月银子拿下去,也不见得比平时少,有什么不乐意?

朱虎、李青那些人,刘铁过去就给他们传了一句话:“以后有事,便寻行会里的护院去办。当然,若是要图谋不轨卖国的人,大约会私蓄死士吧。”那些大佬自然不愿意,但现在已不是他们愿意与否的问题,手下能打的,全让丁一搜罗去了,不这么办,又怎么办?

于是京师的许多械斗,便成了民兵组织的定期小规模班排级别军事演习。

各家的勋贵、官员,自然对此是极为不满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待从头(十二)

但文官绝对不会在这关头去招惹丁一,于谦此时在朝中的权势不是说笑的,连景帝都能上山砍竹烧竹沥来笼络的大司马,何况于江湖上的事,本来就不见得光,于大人现时或者不知道,或者不愿知道,但若主动去和于谦说丁某人黑吃黑,那不是找死?逼着于大人把自己在江湖上的生意也扫掉么?

至于勋贵,是有人想动丁一的。不过孙太后不知怎么知道了,派人说了一句:“如晋是好孩子。”一众勋贵方才想起,丁如晋是被孙太后收为干儿子的,若这厮不是这么愣头青,会顺着杆子爬的话,不用去救出英宗,不用经历京师保卫战,都能混个伯爵吧?后面一打听,得,丁一收的钱,八成都交宫里去了,动丁一,是要打内宫诸位贵人的脸?

“丁如晋是有怨气的,那几个钱,犯不着与他置气。”这是武清侯石亨与部下武官说的,那些武官听着倒也理解,丁一立了这么大的功,至今还没赏赐,以常理度之,说没怨气是不可能的吧?那捞点钱,也正常,并且总统兵权的武清侯都开了口,去寻丁一不是,是要和石亨过不去?

宫里的贵人,也就是妃子们、太监们本来也有点不满的,也有些与他们有干系的人,在他们面前透露出丁一的霸道,但架不住丁某人收了银子就往宫里送,并且那势头,以后月月皆有——这一点,贵人们是信得过丁一的,大明皇家镖局建立的声誉和盈利,最为说服力。不单有银子收,以后还有,谁会去跟钱置气?谁会去为难丁一?

结果事态便超过了丁一的控制了。

柳依依收的不是京师江湖上所有行当的盈利。

而是北直隶。整个北直隶江湖上的收入都交到金鱼胡同过来,然后由柳依依再拔钱银到各行会里头去,派发那些护院的津贴。原本柳依依想要在其他例如真定、河间也开设行会,丁一阻止了她:“这种情况不会长久的,随着我回容城之后,不可能再这么独霸下去,现在是非常时期,故之他们才忍让罢了。京师以外的的收益,一百取一,其他退回去。教他们也不必再送来,每月报账上缴百分之一就是;京师的收益,除了交给宫里的,其他的都发下去,咱们一分也不要。”

丁一的目的性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要的是情报,他要的不是这些不干不净的钱。尽管收起来的数目字颇为可观。他也根本不想当什么北直隶的大明黑社会头子。再没出息,到了这地步,也不至于坠落成这样。

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建立起一个利益链,一个对他有利的利益链条。

一个绝对不平衡的利益链,一个会加速把他推出京师这浑水的契机。

丁一从不曾认为或是希望这样的链条能长久延续下去。

不必提武官和勋贵。单是文官这边,御史们可以忍一时却不会忍一世,此时丁某人风头正劲,他们不会来惹这霉头。但三个月后呢?半年后呢?不是人人都是于谦,为了青史留名,为了权力,可以无视日常生活上的享受!而明朝官员在京师靠俸禄过日,怎么可能过得舒服?一个月没有灰色收入,三个月没有灰色收入,他们也许可以忍,更长时间呢?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但当丁一开始建立起来这利益链时,便会产生一个错觉:他因此而拥有一个看似有着极大利益的位置。这就会使得其他人对这个位置有兴趣——勋贵里精明的人,其实并不多。便如武力过人的刑天,他更习惯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勋贵已经习惯了用他们超乎普通人的身份来解决一切问题,获得利益,能看完丁一这个局的人,并不见得太多。

丁一可以肯定,当他做起来之后,建立起这个利益链条之后,必有人对他这位置——又能讨好宫里的贵人,又能在北直隶的江湖拥有超然的地位,又看似能赚到大把的银子——感兴趣。只要丁一肯退让,定然不会缺少愿意接手的人。

“那不是咱们还得自己出钱雇账房先生、跑腿的小厮等等?”柳依依就不明白了,生意还有这么做的,这真的想不亏损都难,“如此下来,恐怕把京师以外那百分之一贴进去,咱们家每个月还得填上几百两银子!”

丁一点了点头,却是说道:“我要赚的,不是银子。”

不过柳依依也是商场老手,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

贴钱的生意,谁乐意做?

待到丁一回容城去了,若是按着他所说,总归有人接手,只要不愿贴钱,接手的人绝对万夫所指。

接任者会发现,除非自己贴钱,否则根本不可能维持这样的利益链条,这其中完全就是没有好处。但他们第一反应不是甩开这烂摊子,会来接手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没好处的事谁干?所以他们会沉溺于寻找丁一到底是怎么样在这其中得利的。

当他们清醒过来时,就会发现,别说获利,就收支持平,也只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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