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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长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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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猛然抬手打翻了银盏!
银盏倒飞而出,哐啷啷的摔到地上,画眉猝不及防,亦被浇了一身。好在天正热,这盏沉香饮是在井里才湃过的,除了湿了衣裳,倒也无妨。
然而她诧异抬头却见宋夫人脸色铁青,目中几欲喷火——虽然不知道错在何处,但画眉还是一个激灵!双腿一软,跪倒请罪:“夫人饶恕!”
“往后这样酸叽叽的东西都不许拿过来!”宋夫人打翻了银盏,兀自怒气难平,狠狠一拍几案,喝道,“看到就惹人厌!都给我记好了!”
“是!”众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出,一起怯生生的答了,都有些不知所措——前朝传下来的五香饮中,以沉香饮为最佳,凤州卫氏这样的门第,又是当家的大夫人,当然没有用次一等的道理。
这沉香饮宋夫人是从小喝起,到了卫家这么多年也没改过口,盛夏时乌梅汤都不用的。这会忽然恼起了沉香饮来……连施嬷嬷都觉得十分惊讶。
但只看宋夫人的脸色就晓得她这会正在气头上,这个话也不好问。施嬷嬷心念电转,便试探着提起宋夫人最关心的:“夫人,方才老夫人说五公子身边的人须得敲打敲打,夫人看,这件事……”
果然宋夫人听到与子女有关之事,到底振作了些精神,暂时把为女儿愁烦的心绪压下,开口道:“老夫人既然吩咐了,自不能轻忽。你亲自去一回流华院,叫管氏多上点儿心!那几个使女若是不中用,就打发了再换一批!”
施嬷嬷答应着去了,宋夫人按了按额角,跟着又吩咐:“把那孽障给我叫来!”
“孽障”两个字,听着那爱恨交加的语气,不用问也知道是指谁了。
画堂依言而去,不久后,带着卫长嬴过来。
母女俩一个照面,宋夫人还没虎好脸,经宋在水指点,早就谋定了应对之策的卫长嬴已经先声夺人,一把扑进她怀里“惊慌失措”的哭诉起来:“母亲看看我这脸儿,方才贺姑姑看着哭了好半晌,道是要晒黑了——这可怎么办?”
宋夫人顿时把要骂她的事情忘记到脑后,忙不迭的温柔安慰:“莫怕莫怕,只晒了一日,不会就这么黑了的。回头叫施嬷嬷给你配副药膏抹了,再在屋子里躲上两日就好了。”
又托了她面颊朝光亮处仔细端详,果然见女儿原本新雪般的肌肤泛着淡淡的赤色,显然是方才正午时候烈日底下生生的晒伤了。
宋夫人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但想女儿如今已经害怕了,再说她可别把她吓着了,只得把责备她的话都咽了下去,轻声慢语的哄了又哄,待见女儿神色渐渐镇定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拿帕子替卫长嬴擦了擦脸,哄她在身边坐下,宋夫人看了眼四周:“都先出去。”
画堂等人屈膝行了个礼,拉起还不知所措跪在地上的画眉,悄无声息的退下。
卫长嬴见这情景,心里一个咯噔,暗道:“完了完了,母亲今儿个怎的这么精明?难道是觑出我之前是装的了?这是要把人打发了来训斥我么?”
不想屋里就剩了母女两个,宋夫人定定的看了女儿半晌,却深深的叹了口气:“如今已是五月末,你的婚期说是来年,但正日子是四月初九,沈藏锋定然要提前接亲,最晚不过三月底,你就要离开凤州。”
见女儿的脸色从疑惑转成悻悻,宋夫人心情越发的复杂,继续道,“这么算起来,其实你在娘家的日子也就是十个月不到了。”
“左右只有十个月。”卫长嬴转了转眼珠,讨好的拉起她手臂,撒娇道,“照着贺姑姑说的,我该学的有女红、琴棋书画、烹饪……这许多事情,十个月哪里够学?我看,索性都不要学了嘛!”
宋夫人本来最爱看女儿爱娇的模样,从来禁不住女儿三两句软话的。尤其今日卫长嬴晒伤了脸,宋夫人心疼得紧,这会卫长嬴提什么她都很难拒绝。然而这次想了想卫郑音信中所言之事,到底硬起心肠,沉下脸来,道:“不行!”
卫长嬴呻吟一声,往她怀里一扑,耍赖道:“我笨,都学不会!”
“学不会也要学!”宋夫人用力把她拉起来,掐着她耳朵,喝道,“你不要在我这儿歪缠了,我是什么都由着你——你以为我高兴为难你是不是?方才你二姑姑写了信回来,你那学好武艺打服夫君的‘好主意’,已经被你二叔一家子传到了你那未来婆婆耳朵里!上个月你那婆婆生辰,当着你二姑姑的面,就把你敲打了!你还要不学好,你说你往后到底要怎么办?!”
宋夫人越说越伤心,眼眶都红了,哽咽着道,“若是依着我,咱们家又不是没有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你爱怎么过,只要你高兴,我又何必拘束你?可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到了沈家,你又不是苏夫人生的,那沈藏锋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呢!谁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谁心疼,不说亲生子了,换作了长风,你会喜欢他将来的妻子,还没过门就想着要打他了吗?”
卫长嬴听说自己的盘算已经被婆婆知晓,也不禁一呆,想了想才试探着道:“这……母亲也不必伤心,我想即使二叔在这府里埋了眼线,把我偶尔说的话传到沈家去。但总归是无凭无据的。何况当年因为过继的事情,祖母不喜二叔,这一点帝都那边不是许多人家都晓得吗?沈家未必也不知道吗?咱们何必承认?请二姑姑告诉苏夫人,就说是二叔不忿祖母,故意造谣生事,不就是了?祖母可是德高望重,祖母说的话,不比二叔家胡说八道的可信?咱们还要问二叔个不孝忤逆之罪呢!”
宋夫人听她略作思索就想出来对策,既欣慰这女儿虽然一门心思的打着将来打服夫婿的荒谬主意,然而也不是只会动手不会动脑的;又恼她这些歪主意打小多半用来对付自己,瞪了她一眼,才道:“那么你总归是要过门的,过门之后,你婆婆问你在家里都学些什么,你怎么告诉她?”
“随便说两件不成么……”卫长嬴闻言,露出一丝尴尬,道,“就说两件不打紧的。”
“那么你有什么不打紧的手艺能拿得出手?”宋夫人冷笑着道,“到时候一无是处,你叫苏夫人怎么相信你会是个贤惠的媳妇?”
卫长嬴凝神片刻,正色道:“做不到贤惠,我可以做到贤德——女子无才便是德……啊哟!”
宋夫人气愤难平,拎着她耳朵揪了半晌才撒手,恨恨的道:“你气死我算了!”
“母亲!你说你说,我听着呢!”卫长嬴见势不妙,忙讨好的抱住她手臂,宋夫人连甩两下都没能甩开她,只得心灰意冷的任她抱着,叹道:“你净敷衍我?若只是为了对付我,你用得着敷衍?你就是成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你是我生的,我再气再恨,但凡还有一口气在,总归不能委屈了你!可你如今要敷衍的,是我吗?”
“可现下就十个月了,我就是从今儿个起,不眠不休的学,又能学点什么?”卫长嬴找着借口,在她身边蹭着撒娇道,“依我说还不如继续学着武呢!到底苏夫人大家闺秀,料想她为难我,也不至于公然叫了一群人来打我罢?她若是为难我,回头我就去揍沈藏锋!母亲不是说谁生得谁心疼吗?沈藏锋是她的亲生骨肉,看到沈藏锋挨打,苏夫人岂不是心疼?为了沈藏锋好过,我想她就不为难我了……”
……宋夫人暗吐一口血,忍无可忍的抬手一个栗子敲在卫长嬴头上,恨道:“你当苏夫人是个傻子?别说人家是你婆婆,单这一重身份足以压得你这辈子都跳不出她手掌心了!这苏秀曼城府深沉为人精明,又是在沈家经营多年,你玩得过她?你少在这里做梦了!”
卫长嬴捂着头,委屈道:“我瞧母亲不高兴,说笑几句逗一逗母亲么!”
宋夫人听她这么说,心头又是一软,顿时放缓了语气,道:“只要你好好的学点正经事,我就能笑口常开了——你不要以为辰光短,能学一点是一点!总归是个诚意!”
见女儿还想说什么,宋夫人一来有些心力交悴,二来惟恐女儿再撒娇下去,自己又要和之前一样顺着她,索性把脸一沉,怒喝道:“总而言之!如今你还在我手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快点去!今儿个晚上就给我把打络子学起来,明儿个起让贺氏教你针线——你敢不学,我明儿个就把江铮逐出府去!叫他连凤州也待不了!”
江铮正是教授卫长嬴武艺的那位江伯,其父是凤州一家镖局的镖师,早年受雇为卫家送过几回东西,因此与卫家一位总管相识。后来一次行镖中为保护货物,被盗匪砍去双腿,生生拖死于途,货物也为盗匪所掳。
江铮不但丧父,还要承担镖局赔偿客人所托之镖的三成,因此欠下债务,被镖局日日催逼,无奈之下,他寻到了认识的那位卫家总管。卫家那总管知道江家祖传的武艺颇为不弱,江铮之父之所以含恨而死,无非是敌众我寡,力战而竭乃败,即使如此,也斩杀数十盗匪,可见其悍勇。是以为江铮归还债务后,就要他加入卫家为侍卫,偿还卫家之恩。
虽然那总管此举有些趁人之危,但卫家桑梓凤州,对卫家在凤州的声望还是十分重视的,给予下人、侍卫的待遇都不错。江铮干满了与那总管约定的年数,却也不想走了。
就这样,从江铮成了江伯。
卫长嬴受这江伯教导多年,虽然因为身份不曾正式拜师,却也情同师徒,听说宋夫人要赶江铮走,顿时急了——她是知道自己这母亲的,宋夫人便是指天发誓要把子女怎么样怎么样了,卫长嬴也不怕,但宋夫人对别人可是半点都不会手软。+ 浩扬电子书城 。Chnxp。 +下+载+与+在+线+阅+读+
既然宋夫人说要叫江铮在凤州待不了,那到时候江铮肯定待不了!
卫长嬴还要纠缠——宋夫人已经果断的叫进人:“把她给我赶回衔霜庭!今儿个晚上不打好十……五……不打好三条络子,明儿个就叫江铮走人!”
☆、第九章 合该母仪天下
更新时间:2013…08…05
“就这样?”时虽暮,但六盏香瓜式落地碧纱宫灯分布四周,照得室中一片堂皇。
端坐在榻尾的宋在水身穿樱草色郁金纹绣绉纱窄袖上襦,系绿白二色间色裙,颜色清爽的裙裾上一对五彩丝攒花络子极是打眼。
她绾着飞仙髻,素白如玉的手里持了一柄腰圆团扇,半遮住了脸,露出似笑非笑的一双眼,望住了榻头的卫长嬴,慢悠悠的道,“所以你等天黑了,偷偷让绿房把我叫了来……专门来帮你打络子?”
和她一样穿着樱草色上襦、却配了一条水色留仙裙的卫长嬴讨好的亲手给她端上茶水:“好表姐,我晓得你最疼我……”
“最疼你的是姑姑!还有姑祖母!”宋在水毫不客气的道,“才不是我这个表姐!你也知道你是叫我表姐不是叫我亲娘呢?我怎么个最疼你法?”
“我是说姊妹里表姐你最疼我了!”卫长嬴脸都没红一下,继续赔着笑,道,“好姐姐,你就是我亲姐姐!我晓得照你的手艺,随便打上三条络子,那是半点问题也无的,你就行行好,帮了我这一回罢!”
宋在水放下扇子,眯起眼,打量着她道:“这好手好脚的,如今辰光又还早,你自己不能打吗?”
“我不会!”卫长嬴铿锵有力的道。
“多难的事儿?”宋在水轻蔑的道,“只要不是蠢得无药可救,在旁边看上两眼就能会了,你不会,我来教你!你自己打!”
卫长嬴丝毫不受激,道:“术业有专攻,表姐你看我像是成日里打络子的人么?我想天这么晚了,表姐要教会我得多难?还不如索性替我打上三条呢!”
“你这么说,是说我就是专门坐在那儿打络子了?”宋在水抬手就把团扇往她头上一扑,咬牙切齿的道,“你摸着黑让我跟你的使女偷偷摸摸溜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替你干你该干的活骗我的嫡亲姑姑——这些也就算了,我还要受你的埋汰,被说成整日里打络子的人?!”
卫长嬴死不承认:“我是心疼表姐!表姐听差了!”
“你!”宋在水拿团扇指着她——这么惫懒的一个表妹,就是她这样公认温婉大度宽容有母仪天下风范的人也觉得有点吃不消——卫长嬴被她这么指着瞪着,却是八风不动,一脸无辜。
宋在水和她僵持了半晌,果然只能悻悻的把团扇放下来,用力一敲榻,道:“自己想法子!我才懒得管你!”
“我已经想了法子了啊!”卫长嬴甜甜的道,“就是请表姐来帮我打上三条……毕竟贺姑姑和绿房她们的手艺,母亲一看准知道!表姐你虽然给母亲送过荷包之类的绣件,可却没送过络子……这不是正好?”
宋在水深吸了一口气,果断的吩咐:“春景、夏景,咱们走!回鸣瑟居!”
“好表姐!”卫长嬴二话不说扯住了她袖子,委屈万分,“就三条络子!三条!”
“半条也没有!”宋在水冷哼一声,正要站起脚来走人,不想卫长嬴一听这话,抬手卷了袖子,抱住她不放手,却招呼起了自己的使女:“绿房、绿墀过来,把表姐腰里这对络子解下,权充两条,第三条咱们再想办法!”
宋在水被她这理直气壮到了光明正大境界的无耻惊呆了,捏着团扇等绿房和绿墀畏畏缩缩的靠过来才醒悟过来,尖叫道:“你敢!!!”
“好表姐,我晓得你最疼我了!”卫长嬴正色道,“你一定舍不得看我为了江伯被赶走而难过的,是不是?”
“我舍得得很!”宋在水护住络子,咬牙切齿的道,“你敢抢!信不信我明儿个去姑姑跟前告你一状?!”
卫长嬴深思数息,一挥手,道:“明儿个的事情,明儿个再说。表姐你一向疼我得很,我想过上一晚,以表姐的大度,气再大也该消了……嗯,那样明儿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她一把将宋在水推在榻上,拍了拍手,欢欣鼓舞的轻斥使女,“还不快点动手?完了好叫表姐早些开始消气?”
假如你有这么个表妹……你该怎么办?!
宋在水差点没吐血!
见绿房和绿墀虽然有些迟疑,但被卫长嬴催着,还是不得不靠过来伸手解络子的系带,宋在水简直要晕过去了,她果断的选择了投降:“慢着!我有法子叫你今晚不但不必打络子,甚至明儿个起也不用学那些女红之类!”
“好表姐,你果然最疼我了!”卫长嬴眼睛一亮,立刻让绿房、绿墀退下,亲手把宋在水扶起,亲亲热热的问,“表姐快说,是怎么个法子?我就知道表姐这么聪明,定然有办法的。”
宋在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半晌,绝望的确定她半点内疚心虚也无,只能心灰意冷的一叹,道:“你有没有想过苏夫人为什么会想敲打你?”
“因为我想拿住沈藏锋!”卫长嬴极爽快的回答。
“……好吧。”宋在水觉得和她争辩“拿住”丈夫根本就不是这样“拿住”的毫无意义,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道:“但你想拿住沈藏锋,这是旁人在苏夫人跟前挑唆的话儿,无凭无据。事实是,你一直在习武,但究竟为什么要一直习武,乃至于为了习武把女孩子家该学的都荒废了……难道不能有其他的解释?叫苏夫人听了高兴的?”
卫长嬴沉思数息,恍然大悟:“我生性豪迈、不拘小节、大有任侠之气,所以,习武乃我平生所好,与打不打沈藏锋半点关系也无?”
“……”室中顷刻之间死寂了一息,跟着宋在水手里的团扇无力落地……
“你做我表妹就是专门为了气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宋在水那号称“贵气天成、有天下母仪”的风范一瞬间碎了个七零八落,顾不得贺氏等人的惊诧万分,她腾的站起身,扑到卫长嬴身上,掐着她脖子用力摇,“你!你!你再不好好说话,别以为我不会打你!!!”
贺氏呆呆的看着她掐着卫长嬴摇了五六次,才醒悟过来,掩嘴惊呼了一声:“天啊!大小姐——表小姐!快住手!快住手!都是嫡亲表姐妹,有话好好儿的说,何至于动手啊!”
贺氏挽了袖子上前,又拉又劝,好半晌才把宋在水按了下去,这时候卫长嬴一身衣裙早已是凌乱不堪,绾好的单螺髻也散了下来,两支珠钗亏得绿房接了一把,不然多 半要在氍毹上跌坏。
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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