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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喻心)-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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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有心为将军犒劳一份军资。但犒劳有碍物议,潞王就想着与惠王一般,将十万多亩良田,交给将军打理。”
林纯鸿这才明白褚时建的来意,原来潞王眼红惠王这几年的收益,想有样学样,稳收租金。也难怪潞王有这个打算,这几年,河南年年灾荒,租金也收不到多少,再加上贼寇已经打上了门,潞王的收入更是雪上加霜,整个潞王府大不如以前。与其死抱着土地不放,还不如将土地交予林纯鸿,旱涝保收。
林纯鸿想也不想,立即回绝道:“末将一门心思为朝廷剿灭贼寇,哪有闲工夫去打理十万亩土地?潞王的好意末将心领了,还请先生代为说项。”
林纯鸿的根基在湖广,根本无意在河南经营,哪能接下这个烂摊子?
林纯鸿的态度似乎在褚时建的算计中,且见褚时建微微笑道:“将军对潞王的土地不感兴趣,这也难怪。潞王知道,如今兵荒马乱,这个的确让将军为难了。但是,潞王说,手头还有点积蓄,想与将军一起做票据生意,不知将军是否有意?”
林纯鸿指着褚时建大笑道:“有先生帮潞王理财,潞王手里定然不缺银子花,潞王能拿出多少银子?”
褚时建伸出两个手指头,“二十万两!”
林纯鸿倒吸一口凉气,藩王居然能拿出二十万两的积蓄,这完全超越了林纯鸿的预计。这年头,各地藩王醉生梦死,能够收支相抵就算好了,这潞王果然算有本事的主,难怪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上,李自成攻破beijing后,东林党人竭力支持潞王争继大统。
二十万两的银子对林纯鸿非常有诱惑力,林纯鸿好不容易克制住内心的贪念,拒绝了褚时建。票据生意乃林纯鸿jing心呵护的行业,容不得半点闪失,如果任凭潞王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介入到票据行业,很可能为票据带来灭顶之灾。
最终,林纯鸿建议潞王将钱投入邦泰的其他行业,每年获取不薄的分红。潞王和褚时建无法,只好拿出十万两银子投入到造船工坊,每年坐吃一万多两的分红。
与潞王的合作,让林纯鸿触动很大。这年头,藩王的ri子并不好过,每ri受着严密的监视,生活来源也ri趋减少,一个个逐步陷入了困境。如果能逐步接手湖广、四川藩王的土地、佃户,不失为一条上佳切入口。更何况,有惠王的先例在,学惠王的藩王只会越来越多。
林纯鸿甚至幻想,如果潞王封地在襄阳府,那将白送他一个着手点。在林纯鸿的整个战略中,襄阳占有极端重要的地位。襄阳介于秦岭山地与江汉平原之间,北当汉水之曲,南有群山环侍,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自古以来,襄阳就是长江中下游、东南沿海的前沿屏障,三国时东吴、南北朝时陈国、南宋无不是在丢失襄阳之后,兵败如山倒,直至最后灭亡。
占据了襄阳,荆州的安全才算真正稳固,一旦想攻略江南,只要兵力充足,顺流而下,可谓势不可挡。况且,如果想经营河南等中原地区,襄阳不失为最好的桥头堡。
对于这个战略中枢,林纯鸿岂能置之不理?
如何在襄阳立足呢?林纯鸿在思考这个问题,枝江的阁幕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杆兵败
从卫辉府到泌阳县,大约有二百多里,林纯鸿命令吴天柱率着骠骑营先期前往泌阳打探,自己率着七千余将士缓缓前行,一ri不超过二十里。这样的行军对荆州弓兵来说,犹如郊游一般。这些久历战阵的汉子们敏锐的觉察到主帅的情绪,一个个备感轻松。
的确,林纯鸿打算看到便宜后,就狠狠的扑上去咬一口,没有便宜可占,就老老实实的谨守泌阳县,严防贼寇东窜。
行军途中,林纯鸿频频南望,期待之se尽显于脸上。原来,盛坤山亲率着六百余骑士及一批预备营将士正马不停蹄的从襄阳方向赶来,随行的还有十门新造火炮。
战场即将挪至泌阳县,荆州弓兵的补给线一下子延长了二百多里,预备营仅仅千把多人,远远不能满足运送辎重的需要,更别谈发挥支援作战的作用。这次盛坤山率领的预备营将近千人,于是,林纯鸿在北方的兵力一下子达到了九千人,几乎到了邦泰集团的极限。实际上,算上在长江、运河专事输运物质的运输队,规模只会更大。
林纯鸿对即将到来的骑兵非常期待,卢诗源拼尽全力,好歹从海上搜罗了几百匹阿拉伯马,再加上从范成志手头购买的千余蒙古马,林纯鸿手头总算有了一个完整建制的骑兵营。
就在泌阳看看骑兵的效果吧,林纯鸿的嘴角满是微笑。
至于火炮,林纯鸿并不看好其压制效果,一则数量太少,再则炮弹乃实心铁球。铁球用于攻城,效果当然不错,但是,让其去杀伤有生力量,就有点勉为其难了,还得等待开花弹试制成功后,才能有效地发挥战争之神的作用。火炮的设计图纸林纯鸿也见过,原理与弗朗机火炮差不多,采用子母铳的方式,只不过秦武超重新设计了气门,气密xing更好,she程更远,有效she程超过一千二百步,并且,改进铸造炮筒的方法后,火炮重量更轻,一门不超过一千五百斤,可以轻易的随同车步营机动。
虽然林纯鸿对火炮的效果并不看好,但凌肃可不这么认为。自从听闻火炮即将抵达大营后,每ri像个猴子似的在林纯鸿面前跳来跳去,就差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将军,让我去押运火炮吧!”
这不,行军途中,凌肃又驱马与林纯鸿并肩而行,不停的抓耳捞腮,顾左右而言他。林纯鸿暗暗好笑,问道:“凌指挥,今ri要给我上什么课?”凌肃一有机会就在林纯鸿面前放言火炮的好处,所以林纯鸿有此一问。
凌肃讪讪道:“属下哪敢班门弄斧,不是将军提醒,我们哪里知道什么计算弹道?”
林纯鸿拉了拉马缰,跳下马来,将马缰交给于泽,然后向凌肃招了招手,“每ri骑马,胯部都快磨破了,来,咱们步行,边走边聊。”
凌肃也跳下马,抱怨道:“范成志弄来的马赶河西马差远了,走起来不稳,跑起来也不快,还十两银子一匹,咱们亏大了!”
“啥?你居然敢瞧不起蒙古马?当年鞑子骑着这马,一直打到泰西,几无可挡之敌!关键还在于人,看你怎么发挥马的优势。这次盛指挥从荆州带来了三百多炮手,你的霹雳营一下子扩充了四倍!李蒙申和赵和海整天吵着要炮手,我都舍不得给他们,要他们自己培养,你要是用不好这些炮手,小心撤你的职,拿回你的五亩勋田!”
凌肃立即挺直胸膛,铿锵道:“将军放心,管不好这些宝贝,我的头就是将军的。”
林纯鸿停下了脚步,问道:“要你的头作甚?我倒有个问题,如果把这些火炮变小,小得能让人手握着发炮,你觉得如何?”
凌肃狐疑道;“那不就是鸟铳了?”
林纯鸿点头道:“对,就是鸟铳,你帮我琢磨琢磨,鸟铳比起我们的钢弩来,到底有何优势有何劣势?”
凌肃想也不想,“那怎么赶得上钢弩?she程……”
林纯鸿打断了凌肃的话,“你别忙着下结论,鸟铳要达到什么条件,才能超过钢弩呢?你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咱们只是探讨一下……”
从隔河岩伐木开始,林纯鸿就想着弄到火枪,但限于各种条件,火枪一直未曾在荆州弓兵中使用,现在,林纯鸿将火枪的试制提上了议事ri程,毕竟火枪是未来武器发展的方向,林纯鸿哪能不着手试制?
钢弩相比较弓箭而言,价格昂贵、she速慢,但胜在she程远、jing度高,且制造起来周期短,适合大规模生产。这是当初林纯鸿抛弃弓箭,选择钢弩的原因。
但是,相比较火枪而言,钢弩的潜质基本上已经发挥到了极致,改进的可能xing微乎其微。而火枪可谓前景广阔,稍稍做一点改进,其威力就是成百上千地增加。林纯鸿岂能看不到这点?
林纯鸿的理念向来就是既实用又能跟上技术发展的脚步,钢弩迟早要成为荆州弓兵的历史,林纯鸿不得不未雨绸缪,为将来打算。
在林纯鸿手头,就有两杆鲁密铳,乃赵和海从海上劫掠而得。鲁密铳可谓大明最为先进的火器,she程超过一百五十步,采用了双层枪管,林纯鸿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东西制造成本过高、制造周期过长,根本不适合在荆州弓兵中大规模装备。再说,目前西洋的火枪已经普遍采用燧发方式,而鲁密铳还采用火绳燃烧的方式,对战场环境的适应xing明显不高。
正当林纯鸿与凌肃边走边聊,琢磨着火枪的用途时,忽然前哨汇报,张凤仪在月山遭到八大王张献忠的伏击,损失惨重,仅仅率着百余名白杆兵逃离包围圈,目前离荆州弓兵不过二十里。
林纯鸿大吃一惊,贼寇居然还有余力伏击白杆兵?看来所谓的贼寇被包围,纯粹就是一个笑话嘛!难道这次前往泌阳,又有大战?
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张凤仪应该于今年上半年就挂掉了,由于林纯鸿的出现,张凤仪一直活到现在,而且还活碰乱跳的。基于这点,对张凤仪这个便宜大姐姐,林纯鸿一直以保护神自居,在张凤仪面前极具心里优势。
看来张献忠还真算得上白杆兵的克星,林纯鸿依稀记得,秦良玉好像就在张献忠手里吃了大亏!张献忠到底有何德何能,能让天下jing锐白杆兵屡战屡败?难道张献忠的麾下比白杆兵更擅长山地作战?这不可能啊!
林纯鸿估摸着白杆兵为友军拖累,或者根本就是接到了上级的乱命。否则,能与建奴硬抗的军队,如何能败阵给一群农民?
林纯鸿不敢耽误,立即亲率陈思进迎接张凤仪残部,终于在金城遇到了张凤仪的残兵。
这败兵的惨状深深震撼了林纯鸿: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有的人身上还插着箭镞,连盔甲都难以取下,有的伤口长达五寸,白肉翻卷,让人心里慎得慌,有的伤兵简单的用布条包扎了一下,鲜血依然在往外渗透,红成一片……一个字;“惨!”
还有的伤兵失去了知觉,由轻伤的白杆兵抬着,一步一趔趄的往前走着。失去知觉的就包括游击将军秦永成。张凤仪早已昏迷,躺在简易的担架上,肩上还有箭支在微微颤抖,头盔早就不知去向,头发散乱着,遮住了苍白的脸。右手臂上,盔甲已然破碎,估计为重物击打所致,大腿上,胡乱包扎着布条,还在微微向外渗血!
“陈思进、陈思进,赶紧啊……赶紧救治……”林纯鸿语不成句,狂呼道。
陈思进上前查看一番,说道:“失血过多,能不能救治过来,全看命了!”
林纯鸿大急,吼道:“废话少说,一定要救治过来,身上全是伤,赶紧料理!”
看到林纯鸿如此惶急,野战救护所的弓兵不敢懈怠,立即将帐篷支起来,架设简易的救护设施,七手八脚的忙乱起来,将白杆兵一个个的扶进帐篷,进行简单的处理。
但陈思进一直未动,林纯鸿喝道:“快点,将张参将扶进去,马上处理伤口!”
陈思进面露难se,嗫嚅道:“将军,她是妇人,这个……男女有别……”
林纯鸿大怒,吼道:“她是大明的战将,为朝廷死战的战将!不是妇人,你赶紧了,再有延误,军法从事!”
陈思进被林纯鸿的怒吼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林纯鸿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无法,只好立即吩咐两个护理兵将张凤仪抬进帐篷,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处理伤口时,张凤仪痛得醒来一次,林纯鸿马上趋前,扶住张凤仪的右臂,“凤仪姐!”
张凤仪见到林纯鸿后,紧咬着牙关,断断续续的说道:“张献忠……两万兵马……左良玉……见……见死不救……白袍……白袍小将……箭雨铺天盖地……”
话未说完,两眼一闭,又晕倒在手术台上,就如一个纤弱的小女生一般。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宿命难改
游击将军杨应矶右手臂中了箭,挖出箭头后,简单包扎一下即可。他趔趄走出帐篷,见林纯鸿呆立在空地上,一动不动,上前行礼道:“末将杨应矶拜见林参将,白杆兵多次得将军相救,末将感激不尽!”
“到底怎么回事?”林纯鸿转头盯向杨应矶,目光yin冷,让杨应矶不寒而栗。
杨应矶小心翼翼的回道:“曹总兵自垣曲县撤兵北向后,左总兵令我们到常平口驻扎,挡住贼寇北窜的道路。没想到刚行至月山,就有大批贼寇涌来,乃八大王张献忠,整整两万多兵马,瞬间将我等合围。张参将率众奋力突围,然而贼寇弓弩铺天盖地,二千多将士,大多捐躯……”
杨应矶无法再说下去,眼中噙满了泪水。那是不堪回首的一幕,那是任何厮杀汉子的梦魇!
待杨应矶情绪稍稍稳定,林纯鸿继续问道:“张参将说的白袍小将是怎么回事?”
“贼寇中,有一小将,名唤李定国,身着白袍。我两千多将士,即使不能破敌,坚守几ri不是难事,但这李定国勇猛异常,年龄不到十五,却能开两石弓,张参将猝不及防,被李定国一箭she中左臂,翻身落马,全军大乱,方才被贼寇所乘。张参将落马后,忍着剧痛,带领将士们杀出重围。现在参将生死不知……二千多将士全完了……”
杨应矶哽咽着,让林纯鸿不忍再听,安慰道:“杨将军受伤了,去休息吧,留得青山在,这个仇好歹要在张献忠身上报!”
看着杨应矶一瘸一拐的背影,林纯鸿思绪万千。自己远离济源,不知虚实,原来所谓的官兵合围,全是官兵吹嘘的结果。曹文诏在时,不管贼寇有多少,至少官兵士气高昂。但是,曹文诏现在率着关辽铁骑北上,所谓的包围圈千仓百孔,贼寇随时会东窜西突南奔,蔓延到河南各地,整个中原的乱局即将开始。
看来这次入驻泌阳,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就左良玉、尤世禄、王朴这帮人的德xing,林纯鸿对大战的前景一点都不看好,他甚至在考虑是否应兵部的命令进驻泌阳,那里距离济源太近了!
陈思进处理完张凤仪的伤口后,忧心忡忡的走出帐篷,见林纯鸿坐在石头上发呆,慢慢的踱到旁边,一声不响的坐下去。
林纯鸿见陈思进脸se难看,还以为陈思进接受不了刚才的怒火,愧然道:“事出紧急,还望陈哨将见谅。”
陈思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医者仁人心,师傅当年教导属下,说救治病人时,眼中除了伤患,不允许有任何杂念。属下无能,不能达到这个境界,还固守着男女之别,实在可笑!将军说得对,在将军眼中,张参将乃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战将,在我的眼中,应该仅仅是患者而已。唉,杂念太多,看来师傅当年说得对,我终难成为一代名医。”
林纯鸿默然,良久,问道:“张参将情况怎么样?”
陈思进道:“失血过多,失血之后,又用力过度,能不能挣一条命来,还得看老天爷。”
林纯鸿心里发紧,难道张凤仪注定了马革裹尸的结局?自己的到来也改变不了上天注定的一切?那么自己为改变华夏的命运而殚思竭虑,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纯鸿猛地站起身来,抓住陈思进的双肩,拼命摇晃,“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一定要救活……”
陈思进被摇得晕头晕脑,好不容易待林纯鸿稳定住情绪,说道:“将军,我会尽力的,我会想办法的……”
林纯鸿慢慢的蹲下身去,双手抱头,凄然道:“难道一切真的是镜中花、水中月……”
陈思进看着林纯鸿痛苦万分的样子,心里纳闷不已,揣摩着,难道将军看上了张凤仪?这张凤仪虽说容貌不差,但不管怎么说已经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有两个孩子,年龄也超过三十,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陈思进哪里知道,林纯鸿把张凤仪的存活看做了事业是否成功的分水岭。如果张凤仪能顺利活下来,证明历史是可以改变的,自己毕生的理想才有实现的可能;如果张凤仪不能活下来,历史能否改变还是未知数。
对任何人而言,如果提前知道了自己毕生奋斗的结果注定会是一场空,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
林纯鸿现在就陷于这样的困境中不能自拔。
与此同时,骠骑营不停地将各路情报传回荆州弓兵大营,形势一ri*比一ri严峻。
“启禀将军,左良玉与罗汝才在温县大战数场,各有胜负,目前左良玉谨守县城,不敢出战……”
“启禀将军,高迎祥试图通过常山口回窜山西,结果被尤世禄挡住,又回到了济源……”
“启禀将军,李自成试图沿着黄河进入陕西,结果遭到了汤九州的阻拦,返回了济源……”
“启禀将军,京营总兵王朴屯兵在孟县,听信罗汝才乞降之言,根本不出战,任凭贼寇四处抢掠粮草……”
这些林纯鸿均不在意,一切尚在林纯鸿的意料之中。他知道,贼寇正在等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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