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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喻心)-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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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ri,林纯鸿正在府中忙碌,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打开门一看,却见李氏带着一个婢子,进入了屋内。
    林纯鸿慌忙起身上前扶住李氏,道:“娘,您老人家怎么到这里了?有什么话直接令人叫儿子过去,这里是机密重地,不经允许,不得进入。”
    李氏瞪了林纯鸿一眼,不满道:“你倒出息了,娘也要得到你的允许?”
    林纯鸿辩无可辩,苦笑道:“娘今ri到这里有何事要吩咐?”
    李氏不理林纯鸿,对身边的婢子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是,老夫人!”婢子退出了房间。
    李氏转头看了书房一圈,不满道:“这房子造得奇怪,墙壁厚厚的,门也塞得严严实实,坐里面怪气闷的,如何能做事?”
    林纯鸿含笑道:“这个主要为了隔音。”
    “隔音?”
    “就是不让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李氏摇了摇头:“搞不懂,搞不懂,你的事情越来越神神秘秘。整天把自己关在这里就能做事了?你得多长一双眼睛,盯着外面!”
    林纯鸿疑惑不解,不知李氏何意。
    李氏继续道:“你立即命人将周望叫回来!”
    林纯鸿大惊:“娘,发生了何事?需要把周叔叫回来?周叔负责抵抗贼寇,哪有功夫回来?”
    “周望都年过五十了,还能上阵拼命?些许小事,吩咐给其他人做就行了,何必让周望在外劳碌?”
    “打仗是小事?”
    李氏的爆栗几乎敲上林纯鸿的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木瓜脑袋,你准备纳妾了,却让岳父在外劳碌,小凤儿和她娘会怎么想!旁人知道了,又会作何想?”
    “这……”
    “我还听说你准备撤掉周望的阁幕使之职?”
    林纯鸿惊疑不定,道:“娘,您老人家在哪里听到的这些流言?根本就没这回事!”
    “我不管有没有这回事,总之一点,周望的阁幕使绝不能撤!没有周望,娘担心你压不住阵脚!那些穷酸措大,满肚子的坏水,娘就怕你被他们蛊惑!”
    “娘,这又从何说起?”
    李氏不满道:“你不在枝江的一年时间里,娘帮你一直盯着呢,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娘的双眼!你先生的小儿子素来不成器,现在倒出息了,每ri往中书府跑,所为何事?还有那朱之瑜,每ri蛊惑你纳妾,意yu何为?妾是该纳的,林家的家事,哪容他置言?”
    “娘,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儿子知道怎么处理的。”
    “不管?当初你们几人刀尖上跳舞,方挣得一份安稳的生活,那容外人破坏?周望、郭铭彦虽说没有功名,娘看得倒放心。就是那张兆,虽说出身水匪,娘看着也比那些穷酸放心!”
    林纯鸿越听越不对劲,李氏如此旗帜鲜明的反对张道涵、朱之瑜等文人,这让林纯鸿百思不得其解,李氏从不理会邦泰的事情,这次为何如此积极?林纯鸿感觉背后一定有人在cao纵此事,这人难道是周凤,与或是周望?
    李氏见林纯鸿怔怔的不说话,继续道:“记住娘的话,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说完,李氏转身而去,留下了满脸疑惑的林纯鸿。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林纯鸿默念着这句话,内心烦躁不已,仅仅一纳妾之事,居然牵扯到邦泰内部的权力争斗,这算啥事?
    邦泰内部的矛盾,林纯鸿明镜似的。目前的矛盾既可以归结为文武之争,又可以归结为新旧之争。文和新以张道涵和朱之瑜为代表,他们有功名,处理政事能力强,但加入邦泰较晚。而武和旧以周望和郭铭彦为代表,他们最早随同林纯鸿创业,文化素养普遍欠缺,但胜在商业意识强,作战经验丰富。
    此外,还有一些中间派,如李承宗、李崇德、张兆等等,他们在两派之间发挥润滑剂的作用。
    这些争斗,林纯鸿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推波助澜。毕竟,林纯鸿需要下属互相竞争,激发他们的工作热情。
    人嘛,总是分群的,只要有自己归属的团体,当然逃脱不了争斗。既然禁止不了,不如充分利用它的好处。只不过,林纯鸿对影响邦泰发展的争斗严惩不贷,下属也小心的保持着这个度。
    这次明显过分了!林纯鸿的眉头越皱越紧,看来需要对双方敲打一番,免得误了大事!
    ※※※※※※※※
    行知书堂坐落于枝江县城西边,学院内部,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完全不似白鹿洞书院般宁静幽深,反而显得热闹非凡。
    朱之瑜陪同着陆世明,穿过林立的酒肆和小店,来到了学院大门。这大门也无人看守,可以随意出入。正对着大门,三层高的木楼矗立着,木楼门口,三三两两的人群络绎不绝。
    陆世明张大了嘴巴,对这一切感到不可思议。“世明曾闻,天下书院无不处于山高水远之处,清静典雅,以促使学子一心向学。行知书堂立于闹市之中,已让人叹为观止了,为何院内也热闹如斯?”
    朱之瑜笑道:“实学,实体达用之学,哪能埋首经书中,皓首穷经?无论是之瑜,还是将军,皆崇尚学以致用,处于闹市之中,正为此意。”
    陆世明摇了摇头,转头瞅向身边的一堵墙。墙上的贴着大大小小的通知,陆世明一张张看过去。忽然,“汉漳运河的可行xing研讨会”几个大字跳入陆世明的双眼,陆世明凝神一看,大吃一惊,问道:“咱们准备在漳河镇开凿运河?”
    朱之瑜道:“哪里啊,还不知道是否可行呢!去年,荆门的士子李琛提出,如果能在漳河镇开凿一条运河,货物可经沮漳河和汉江直达襄阳,不必千里绕道武昌,这样将节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将军听闻后,令博物科、水利科立即论证可行xing。”
    陆世明叹道:“这帮士子真敢想,岂不闻隋炀帝滥用民力,隋朝二世而亡?”
    朱之瑜不置可否,携着陆世明往他的独栋小院落而去。
    两人进入院落后,分宾主坐定,聊一些别来之事,说到大明北方的惨状,两人嘘嘘不已。
    陆世明忧心忡忡,道:“贼寇已入湖广,暂时无力侵犯江汉膏腴之地,若朝廷再不赈济斯民,三四年后,贼势大不可制,江汉之地被荼毒在所难免。”
    朱之瑜叹道:“荆门、荆州和夷陵有将军遮护,料来无事,别处就难说啦。”
    陆世明摇头反驳道:“贼自北来,没有襄阳,如何能遮护荆门?届时,必定处处是烽烟,荆州军在千里防线上疲于奔命,能不能守得住荆门,还得两说。”
    朱之瑜不通军务,也不和陆世明纠缠,直言道:“很多事情火烧眉毛,这些长远之事慢慢琢磨,相信将军会长远布局的。将军的眼光长远,咱们无人能及。”
    “火烧眉毛?楚屿兄可说的是将军纳妾一事?”
    朱之瑜苦笑道:“纳妾算得上啥事?邦泰之祸,在萧墙之内也!周望掌管都督府,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恣意妄为,这才是火烧眉毛!”
    正如林纯鸿所料,张道涵和朱之瑜力主林纯鸿尽快将崔玉儿收入房中,正有打压周望和郭铭彦之意。张道涵和朱之瑜虽然互不服气,但在这个问题上,出奇地一致,在他们心目中,周望之所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不是仗着自己是林纯鸿的岳父?
    能够稍稍打压一下周望的嚣张气焰,顺便jing告郭铭彦,张道涵和朱之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另外,如果能借着容美之战周望指挥不力的事实,将周望赶出阁幕属,也是他们两人乐于看到的结果。
    陆世明起身正se道:“秉纯驽钝,但追随将军也长达一年,有句话放在心里,不吐不快。此事适可而止,万万不可继续纠缠!”
    “这却是何故?”
    陆世明道:“纳妾一事,将军心里早有定算,楚屿兄与张府令推动与否,能有什么影响?徒惹人厌烦!另外,荆州军一众虎将,哪个不是周望亲手训练出来的?想要把周望从阁幕使位置上拉下来,如何能让众将心服?众将服不服还在其次,有将军在,什么波浪也兴不起,最关键的是,此事能过得了将军那一关吗?容美之战初战失利,最根本原因还在于兵力不足,这点世明不敢昧着良心说话。将军最近有计划扩兵,没有周望的协助,这些事情能完成么?”
    朱之瑜怔怔不能言,昨ri林纯鸿匆匆下令召回周望,并定下纳妾之期,自己还沾沾自喜的认为谋算得逞。现在在陆世明的提醒下,方才明白,林纯鸿根本不是听从了自己和张道涵的建言,而是在jing告自己和张道涵不要把手伸的太长。
    见朱之瑜沉默不语,陆世明继续说道:“所以,世明建议,此事到此为止!楚屿兄当年的虎牙之对,世明听闻之后,拍案叫绝。为何时至今ri,反而想不通要一步步实现据江汉为本、谋四川为基的计划,必须要有强大的军力?”
    “世明估计,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将军都会把重心放在军事上,绝不允许受到干扰!”
    朱之瑜手抚额头,颓然道:“难道对武人之祸就不能防范于未然?”
    陆世明大笑道:“楚屿兄过虑了,将军早就有防范的计划,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没有推出而已。再说,比起五代来,现在的战争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就拿火药来说,没有百里洲的生产,外将哪能获取一丝一毫,再说那板甲……”
    朱之瑜凝神而听,忽然打断陆世明的话,问道:“秉纯兄是代将军而言吧?”
    陆世明顿了顿,微笑道:“正是,将军的一片良苦用心,还望楚屿兄铭记于胸。将军还说,邦泰的事业刚起步,实力弱小,容不得一丝内耗,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朱之瑜点头道:“将军既然已经有了防范计划,之瑜也就放心了。将军不忍削了之瑜的面子,之瑜也明白。此事之瑜糊涂,考虑不周,愧对将军。”
    陆世明大笑道:“将军对我等坦诚至斯,我等还有何话可说?当今之世,君择臣,臣亦择君,你我的眼光不错……”
    朱之瑜亦笑道:“这话得换个说法,叫主择才,才亦择主……”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纳妾风波(三)
    百里洲燕子湖西首,坐落着一栋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路过的人总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小楼门前的雕塑。此雕塑高达四丈,底座之上,一黑脸壮汉蒙着双眼,左手高举着一座天平,右手紧握一锋利宝剑。
    这里就是邦泰监察府,李崇德每ri在这里办公。
    周望走到监察府门前,瞪着这尊奇怪的雕塑。
    旁边一文士见周望满脸疑惑之se,忙躬身解释道:“当初兴建监察府大楼时,李监察准备塑造廌的雕像……”
    “廌?廌是什么?”
    “一种神兽,据说见到不公平正义之事,就会用角去顶!”
    “哦,那为何没有塑造廌的雕塑?”
    “将军反对,亲自设计了天平宝剑的雕塑。按照将军的说法,天平是法,宝剑是强制力量,蒙着双眼,则显示不会因为当事人的身份而徇情……”
    周望若有所思,默然不语,跟随着文士进入了监察府。
    文士将周望带到一间小屋,极为恭敬的行礼道:“周都督请稍候,李监察马上就过来。”
    周望没有等候多久,李崇德带着一随从急匆匆赶到,口称:“让周都督久候,李某之错也,还请见谅!”
    周望苦笑道:“我犯了事,来过堂,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周都督说笑了,今ri就是问问当初的情况而已。”
    “我今ri是监察府的人犯,李监察应该蒙着双眼才对。”
    李崇德连声道:“对,今ri我应该蒙着双眼。”说完,与随从坐在了周望对面,履行了监察府繁琐的程序后,方开始询问做笔录。
    “周望,自将军下令准备与容美的战争之后,你下达了哪些命令,用意何在?”
    周望边回忆边道:“十一月十五ri,我抵达隔河岩后,命李辉忠停止攻击董海川,转而攻击田楚云……”
    旁边的随从哗哗的记录着,李崇德不停的点头,问道:“此命令可有正式文书?”
    “有的,已经在都督府存档,李监察要调取也容易得紧。”
    ……
    李崇德与周望一问一答,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已经全黑。李崇德一页一页的翻阅笔录,令周望按上手印后,方说道:“基本事实已经记录在此,监察府还需要一段时间核实,然后根据事实看周都督是否违反邦泰的规定,最后报于将军审核。”
    周望整个下午脑袋高速运转,又不停的说话,此时已经疲累不堪,瘫坐在椅子上说道:“我老周还能不知道这一过程?李监察好生详细,就差没问老周一ri吃多少了饭了!”
    李崇德在笔录上压上自己的手印,将笔录交予随从,笑道:“职责所在,不敢轻忽。现在询问已经结束,周都督得马上着手筹组教导营和武备学堂,将军离不开周都督半刻!”
    周望叹了口气,道:“我宁愿在远安呆着,那里清静,哪像在枝江,家事公事搅得一塌糊涂,躲都躲不开!”
    李崇德愣了愣,连忙讪笑道:“呵呵,邦泰不停的壮大,事情越来越多,岂容我等懈怠……”
    正说着,刚才引周望进来的文士走进来,凑近李崇德,耳语几句。李崇德脸se大变,对周望说道:“张府令的小公子犯事了……”
    ※※※※
    第二ri,周望回到枝江县城已是巳时,刚入周府,周望黑着脸对随从喝道:“你马上去林府,将小姐儿叫回来!”
    随从见周望脸se不对,慌忙往林府而去。
    周望婆娘听闻周望归来,大喜,立即出门迎接,在穿廊上与周望迎头碰上。
    “凤儿爹,回来咋不捎个口信,冒冒失失的!什么时候到枝江的?”
    周望沉着脸不说话,也不理会老婆,径直往厅堂而去。
    周望婆娘惊疑不定,亦步亦趋,跟随周望进入了厅堂,关上了门,不满道:“问你什么时候到枝江的,听见了没?”
    周望瞟了老婆一眼,沉默了半天,方才冷冷道:“昨ri辰时!”
    “昨ri辰时就到了枝江,为何我一点都不知道?一天一夜,你都在忙什么?”
    周望明显不耐烦,道:“见了纯鸿一面,又到监察府去了一趟,你还想知道什么?是不是还想问我昨ri在哪里睡觉?”
    周望婆娘大惊:“监察府?林纯鸿让你到监察府?这个臭小子,难道真的想处罚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咱们周家到底哪里得罪他了,竟然被他如此欺负……”
    周望打断老婆的话,厉声喝道:“够啦!还嫌家里不够乱!妇人之见,整天整一些愚蠢的事!闹心!”
    周望婆娘吓了一跳,不敢继续大声乱骂,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周望越听越烦躁,疾步走向大门,猛地拉开门闩,正准备跨过门槛,结果发现周凤正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
    “爹,刚回来就和娘怄气了?到底因为何事?”
    周望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问我何事,我倒要问问这几天你在林府做了何事!”
    周凤愕然道:“带带小瑜儿,管管家事,也没什么值得称道之事。”
    周望冷笑道:“算你出息了,居然连爹也欺瞒!说!这几天在婆婆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周凤心念百转,难道婆婆将这些事情告知爹了?不可能啊,爹今ri才进入县城,怎么可能提前见到婆婆?当下,周凤辩解道:“也就是家常闲聊,张家长,李家短的,没什么好说的。”
    周望大怒:“还嘴硬!是不是你鼓动婆婆在纯鸿面前兴风作浪的?愚蠢!无知!”
    周凤大声道:“女儿还不是为了爹?爹费心费力的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邦泰有了地位,岂能让张府令和朱幕使欺负?”
    周望婆娘早就止住了哭泣,见父女争执,忙上前扶住周凤,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周望。
    周凤继续道:“再说三哥哥确实过分!纳妾乃正大光明之事,为何要把爹支到远安去?”
    周望大骂道:“头发长,见识短!邦泰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就在哪里胡思乱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凤犯了牛脾气,哭道:“是,我是胡思乱想!等爹失去了阁幕使的职位,就知道我是败事有余了!”
    周望越听越怒,右手高高举起,往周凤脸上扇去,掌到半路,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冷笑道:“对哦,你是出嫁了的女儿,归夫家管!爹已经无权教训你了,爹只想提醒你一句,你再这样兴风作浪的话,犯了七出,爹也帮不了你!”
    周凤大哭,掩面冲出了周府。
    周望婆娘跟随周凤冲出门,但哪里还看得到周凤的人影,回头对周望怒道:“在外面受了气,就拿女儿和我出气!”
    周望正后悔刚才太冲动,听了老婆的话,悔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喝骂道:“都是你惯的,都成什么样了!”
    周望婆娘心里挂着女儿,又被周望骂,心里委屈不已,大声哭唱道:“义儿啊,但凡有你在,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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