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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夫姓孙祖传的手艺，刀法还真是不错，一刀下去动作干净利索，刀口小且直达心脏，肥猪只是哼了一下就毙命了，热血流到接血的大木盆里，待血流干净一旁帮忙的妇人也是麻利的拽开木盆，换上一个新的。然后把猪血拌上荞面和香料搅拌均匀，就等着屠夫取出肠肚好灌血肠。

　　　　开膛取出内脏，褪毛扒皮分肉交给小徒弟，孙屠夫就匆忙的去杀下一只。

　　　　庄户们忙跟上前帮忙搭手割肉剔骨，清洗内脏。旁边几口支起的大锅已经烧开了沸水，剔好的大骨头连同下水顺手扔到了锅里，不大一会场地上就已经肉香四溢。

　　　　对这种血淋淋的场面狄风不怎么喜欢，尤其是那三头牛，可能知道自己的命运了，竟然在牛眼里能看到有泪花滚动，丑儿看的兴致勃勃，狄风不忍就找了一个没人的树下坐好，远远的看着庄户忙碌。

　　　　狄风刚靠着树干坐好，“私杀耕牛，狄候爷你就不怕官府追究？”一个声音突兀的在狄风耳边想起。

　　　　“谁啊，这么不会说话？这是牛吗？这是猪好不好！”狄风回了一句后这才回头看看是谁这么讨厌。

　　　　一看之下狄风尴尬的笑了，说话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高宗李治。李治一身平民打扮，身后老远还隐约的能看到有侍卫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面对李治，狄风就算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也不好在睁眼说瞎话，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只能结结巴巴的反问了一句“原来是李兄啊！这……那……牛还是猪呢？”。

　　　　“在这狄家庄，你狄候爷最大，你说是猪那就是猪了，不过一会宰杀好了，我可要讨饶一口“猪肉”吃的”。李治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挨着狄风坐了下来。

　　　　李治坐好，就接着说道：“我来了有一会了，你庄子里的人说什么我倒是听了一个清楚，你这宰杀牲畜分给庄户，倒是体贴之举，可这钱从何来呢？我可不信你会自掏腰包。”

　　　　“为什么不会？”狄风反问，心里暗想我也不是抠门的人啊！

　　　　“因为你经商有道，善于搂钱，是个市侩之人，市侩的人不是讲究无利不起早嘛！”李治半开玩笑的说道。

　　　　“好吧！算李兄说对了，李兄可曾看到一进庄子的告示牌了？”狄风一指庄口问道。

　　　　“看到了，但没留意上面写了什么！”

　　　　“那上面写的是到年底我狄家庄的各项收入与支出，这宰杀牲口的钱就在支出的项目里”

　　　　“哦？你是说，你庄子里的所有花费和收入都会公示？……这庄子是你的，你这么做所谓何来？”

　　　　“庄子是我的不假，可买卖是大家的，我只是一个领头人罢了，虽然庄子里认字的庄户没有几个，但既然是集体的买卖，账目还是要公示明白的好，这样不图别的只是图一个能安心罢了。等以后庄子里识字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会明白我的这番举动意义何在了。我要告诉庄户这就是诚信、公平，面对诚信和公平，我这庄主也不能例外。”

　第四十三　杀猪菜

　　　　狄风的话让李治陷入了沉思，“狄风的做法不错，但诚信值得推广，可公平就有待商榷了，如果士大夫和皇族都跟平民讲公平，那皇权的至高无上还从何说起？众生平等虽然皇家经常挂在嘴边，但那只是说给外人听的；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那只是要求别人，对自己是无效的，真要平等了可能么？”想到这李治心里多少有了不痛快。

　　　　狄风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公平就已经让李治有了想法，他还在讲着自己以后打算办学和开医馆的事。

　　　　“此子在这一庄之地办这些还行，但决不能让他把影响扩大，要是各地效仿人人讲公平，迟早就会有人要跟朕来要公平了，要怎么才能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呢？……”李治没有在关心狄风后面讲什么，他在心里想着该如何在不损害自己的权力的情况下还能让天下百姓过的都如狄家庄这般。

　　　　李治和狄风所处的地位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自然也就有所差别，可以说李治比有着后世思想的狄风看的更远更全。他不是对狄风一系列的惠民政策不感兴趣，正相反从贞观年期，大唐就提出了一系列改善民生的新政，这些新政比狄风想到的丝毫不差，皇帝自考核政绩、兴修水利、改善良种、创立救灾扶贫专用仓储，改革耕作工具、研发瓷器、疏通运河建立了初步的漕运等等；自太宗起新政不断，到了李治时代更是继承和发扬了变革的成果；但是这些变革的收效没有达到李治的预期，究其原因是因为土地的兼并，门阀大族和平民的利益冲突，这是时代的限制是无法超越的。

　　　　所以李治纠结“公平”一词的应用，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在他的帝国里不可能出现公平一说，“公平”正是妨碍帝国发展的绊脚石。

　　　　大唐的强大和富庶直追文景盛世已经到了封建社会发展的顶峰，帝王勤于政事，宽容豁达，政治开明，民族融合可以说前所未有可能做到公平吗？不能！就如以廉洁大公无私而著称的狄仁杰不也是会利用职权慷朝廷之慨宴请朝代朋友嘛！李绩是纯臣对大唐忠心无二，可也会虚报功绩，冒领军功，虽说大部分赏赐分给了不下，但看他家的奢华用度就能知道他暗地里也是捞了不少，再说每年下拨的各种款项能到百姓手里的又有多少？恐怕大部分都被各级官吏瓜分一空了吧！朝廷颁布的惠民实政又能落式多少？恐怕不足一成！

　　　　这些李治心里清楚，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这是千百年来士大夫约定俗成的“权力”，微瑕而已，真的管了后果不堪设想；百姓苦又能怎么样？造反吗？就如弥勒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挡不住朝廷大军的雷霆一击。但真要是“公平了”惹得贵族反叛，那可就不是乌合之众了，强大如现在的帝国也可能会顷刻分崩离析。

　　　　李治从小学的就是帝王之道，他看过无数亡国的例子，百姓造反能亡国的少之又少，贵族参与造反的却占了大多数。天下大同在李治看来就是一个谎言，就算心里明知道狄风所说的让百姓成为“主人”会给大唐带来前所未有的盛世，但为了皇权他也不会去做。

　　　　太宗经常引用荀子的话“民水也。水能栽舟，亦能覆舟”这不过是安抚人心之语，真正要维护的还是贵族利益；狄风之法只能施行与一隅，而不能在大唐境内全部推广，因为各地的权贵不会像狄风这般“无私”，像狄风这样的异类，恐怕大唐国内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李治心里想着事，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狄风的话题，而狄风在一旁天南地北的胡侃，直到丑儿跑过来拽着狄风去吃东西，才打破了两人的交谈。

　　　　四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汤白肉烂大骨头在锅里的沸汤中翻滚，香气直钻口鼻让人垂涎，庄户们手里端着大碗围在锅旁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骨头和下水，馋的直咽唾沫，就等庄主发话好准备开吃了。

　　　　“开吃！”狄风一声令下。石头那货抢先从锅里捞出了一大块肥肠，在盛了酱汁和蒜泥的碗里打了滚，也不怕烫嚼也不嚼就一仰脖吞到了肚里。然后被烫的呲牙咧嘴直跺跺脚。

　　　　狄风瞪了石头一眼笑骂着“活该！府上没给你吃的嘛？你还和庄户抢个什么劲！”。

　　　　石头挠挠脑袋嘿嘿傻笑着说道：“老爷，这个味道真的不错，比府上做的丝毫不差，要不你也赶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石头说着把酱汁递给狄风。

　　　　“已经被你这头夯货祸祸过了还敢给老爷用”狄风推开石头递过来的碗，一指旁边的新碗又道：“去，再给老爷调制一碗新的酱汁来，记的多放点蒜泥。”

　　　　狄风取了一双新筷子从锅里捞出了一段肥肠，又在石头重新调制的酱汁里沾了沾，随手放到丑儿的碗里。

　　　　丑儿夹起来吹了吹，放到嘴里细细品尝，片刻咽下后说了声“真的好吃，没有香料味，全是纯纯的肉香”。

　　　　狄风闻言又夹了几块猪下水，沾了沾酱汁，自己吃了一块后，又把剩下的放到了李治的碗里。然后拿起丑儿递来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李治看了看碗里的猪下水，又看看四周忙着吞咽的庄户，再看看正在灌酒的狄风心里暗道“这个狄风还是年轻啊！不过这样“单纯”倒也不错！”，猪下水李治从未吃过，看着怪怪的夹起来一小块放到口里一咀嚼，顿时满口肉香，还混杂着蒜泥的辛辣和酱汁的咸鲜，比起宫里的御膳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李治觉的这样的气氛似乎刺激了自己的食欲，他又把碗里剩下的几样血肠、肺子、猪肝都尝了，很不错！再拿起一块肉骨头沾了酱汁后，李治放下了早已经成了习惯的宫廷举止，和那帮庄户一样，毫无风度的一把从狄风手里抢过酒葫芦也灌了一口。

　　　　狄风的酒清醇浓烈，酒香浓郁，入口辛辣回味绵长，一口下去如喝了沸水，一股热流顺着食道直冲进腹中。让李治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酒！”。

　　　　就这样一口酒一口肉，再加上庄户不时跑过来敬酒讨好，李治没过多久就已经喝的醉醺醺了。

　　　　“你不错，朕……我真想和你换个身份，你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李治突然冒出了一句，吓的狄风心里一个哆嗦，心里暗道：“可不能再让李治喝了，这家伙要是喝多了说点什么离谱的话，回头酒醒自己岂不麻烦！”

　　　　“李兄，这肉吃的差不多了，酒也喝光了，咱们就此散了吧！”狄风边打岔边忙四下张望想找暗中藏着的护卫出来，把李治带走。

　　　　看着狄风的样子，李治哈哈一笑“哈哈……你小子滑头的紧啊！我的身份恐怕你早就知道了吧！放心，我就当你不知道。你呢知道了也别说破就当自己不知，咱们这样挺好。不给你找麻烦李晋告辞了”李治说着向身后一招手。

　　　　随着李治的动作，几名劲衣汉子从远处匆匆走来，对着李治施礼后，搀扶着李治离开了。

　第四十四　春节前

　　　　太极宫中武则天嗔怪的说着“圣人你怎么吃了这么多酒？”

　　　　李治由于饮了酒，感到头有点痛，暗叹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便斜靠在卧榻上跟武则天讲了他去狄家庄的见闻，讲完之后李治不禁问道：“媚娘，你说狄风虽有歪才但他的方法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有些我也是用过的，可效果为什么就不如狄家庄呢？”

　　　　武则天想了一下道：“因为治理一隅比不得治理一国，狄风的狄家庄就那百十户庄民，他做任何事都涉及不到别人的利益也牵扯不到各级官吏，而圣人您的政令却是牵扯无数人的利益，豪门大族暂且不说，但就三省六部还有各级府衙都要配合才能得以实施，人心最为难测，面对自己的切身利益，阳奉阴违、暗中使坏的官员不在少数，不见成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圣人不必介怀，狄风的眼光怎能和您比呢！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按照狄风的法子来治理大唐，恐怕这大唐早就乱了。光他一个狄家庄如果没有圣人您在背后给他撑腰，现在御史的弹刻狄风的奏折怕有一人高了吧？”

　　　　武则天的一番话让李治心里舒畅了许多，“媚娘说的不错，狄风还是年轻了，他虽有才可办事还做不到如狄怀英那般滴水不漏，弹刻他的折子摞起来还真的有一人高了”李治笑着说了一句，心里暗自琢磨“这狄风只见有人弹刻他还没见有人出来帮他说话，这倒是让人放心，只要他不结党就任他折腾去，我倒要看看这狄风究竟能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想到这里，李治又道：“媚娘，元日过后我准备让狄风上朝参政，他一个四品官也该在朝堂上经历经历风雨了！”

　　　　“您就不怕他被这风雨打消了斗志？”武则天笑着反问。

　　　　李治哈哈一笑，“哈哈……我喜欢这个小子想要打磨他一番在做重用，一番风雨下来能成为肱股之臣最好，如果不能，就让他回家做个逍遥侯爷去吧！”说完李治有想到一事，便跟武则天商量道：“我看令月对狄风甚是看重，媚娘你说要不要把令月下嫁于他？”

　　　　武则天一听点头回道“怀英有大才，人品声望也是不错，我也有意将令月下嫁狄风，等将来狄怀英拜相，有这一层关系在就不怕那些门阀大族再有反复了……”虽然长孙无忌已死但武则天还是最担心关陇集团再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许敬宗年岁已大，狄仁杰是她迫切想要拉拢的人。

　　　　李治一直在暗中消弱门阀势力，重用狄仁杰已经早有打算，李绩、刘仁轨、许敬宗年事已高致仕之期不远，而裴行俭又与门阀大族有着关联，所以出身平凡的李敬玄和狄仁杰就成了拜相的最佳人选。武则天既然不反对，李治决定让许敬宗找机会先试探一下狄家的口风。如果狄家不反对就把李令月下嫁狄风。

　　　　…………

　　　　面对着一份份分好的鲜肉，狄风大度的一指那些前后脚上的“好肉”对里正道：“这些给庄户分了，头、蹄子下水留给我”。

　　　　庄户们千恩万谢称赞狄候仁义后领着肥膘肉兴高采烈的回去了，只给狄风留下了一堆看不上眼的下水。

　　　　“一帮没见识的，以后你们就知道真正好吃的就是这些下水了”腹诽一下，狄风回头让人把下水拉回了府里。

　　　　由于没有绿叶菜狄府跟肉较上劲了，猪牛羊的吃法已经被狄风做了个遍，就连爱吃肉的石头现在见到肉食都开始挠头了。

　　　　“老爷别再吃馄饨了，弄点蒸饼吃吧！配点咸菜就好，可不敢在吃肉了。”

　　　　石头的话引起了丑儿和狄小花的共鸣。狄风怀念后世的春节，饺子就成了他的执念，这几天几乎每日必吃；饺子那时还叫馄饨，牛肉馅的、羊肉馅的、猪肉馅的、三种肉混合馅的、煮的、蒸的刚开始大家还吃的稀罕，可时间一长就受不了，菜都是肉，再加上肉馅饺子作为主食，让狄府上下不少人都生了口疮。

　　　　狄风也觉的现在体内阴阳失调，青菜还是要解决的，他不禁想到后花园的暖棚里种了一些林之欢托人带回来的新品种，算算也应该差不多能吃了，于是便带上丑儿去了后花园。

　　　　苗龙正在暖棚里给一株辣椒浇水，暖棚里温暖如春，四处都是一片绿意盎然，林之欢托然从海外捎来的新物种被苗龙当作观赏植物在精心照看，辣椒已经开花结果，西红柿也已经有了拳头大小……。

　　　　他见到狄风进来，就放下手里的水壶，对着狄风说道：“小子快来看这些花草已经结了果实样子怪喜人的，再等几日就可以留种备用了。”

　　　　狄风过来随手从辣椒秧上摘了一个小辣椒放到了嘴里，味道跟后世的辣椒差不多，就是还不太辣。

　　　　丑儿在狄风身后暗自发笑，她听狄风说过这些稀罕植物是蔬菜能吃，也打过这些新菜的主意，但苗龙对暖棚看的甚严根本就没机会下手。如今看到狄风伸手采摘，丑儿也不提醒只等着看热闹。

　　　　果然狄风的举动让苗龙心痛的嘴角直抽抽，他上来就给了狄风一巴掌“混小子，遭害东西哈！怎么什么都敢往嘴里放？这是为师要留种的，你也不怕有毒。”

　　　　狄风苦笑，指着暖棚里的韭菜，黄瓜解释道：“师父，这辣椒和韭菜、黄瓜一样是蔬菜本就是吃的，徒儿只是尝尝看它成熟了没有。”

　　　　苗龙也是好嘴之人，一听是吃的忙道：“吃的？不是花草啊！你这小子也不早说，这东西味道如何？”

　　　　“您来尝尝。”狄风说着摘下一颗辣椒递给苗龙。

　　　　丑儿也趁机摘了一颗。

　　　　“辛辣！味道怪怪的，这东西能好吃？”苗龙尝了一下，好奇的问道。

　　　　丑儿摘的辣椒比较大，她咬了一口，被辣的眼泪都出来，抬手就准备把手里剩下的辣椒丢掉。

　　　　狄风见状忙从丑儿手里夺下辣椒道：“好吃，就是现在还没有完全成熟，但也能吃了，等到完全成熟这果实会变成红色，晒干后可以储存一两年没问题。”

　　　　“能吃就好，小子快快摘些去给为师做几道菜来尝尝，你整天弄些猪头肉和猪蹄子来，让为师这几日都腻着了。”

　　　　由于辣椒和西红柿的数量太少，虎皮尖椒和西红柿炒鸡蛋只有小小的两盘，石头和狄小花只尝了一口，剩下的就被苗龙和丑儿给包圆了。

　　　　看着石头充满怨念的眼神，再看看苗龙和丑儿还没吃够的样子，狄风只好答应，等除夕夜在做一次。

　第四十五　除夕夜

　　　　时光如梭十几天的时间转眼而过，吃着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听着院子里传来噼噼啪啪燃烧爆竿的脆响，狄风迎来了他到大唐后的第一个除夕夜。笑笑，这种温馨惬意的感觉真好，狄风真想把这一时刻定格永远的守候着这一份安逸。但现实是不准许的今夜皇帝要守岁，夜里奉常寺卿还要带领百官给李治歌功颂德。

　　　　狄风已经接到旨意让他也参加，丑儿心里虽然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