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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5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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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见识一下。”

火箭?那种绑上油布及引火之物的火箭有什么好看的?

张兴正嘀咕,等到其他迎上前的三五从者小心翼翼搬出一个木箱子,又开始给弓上弦,他这才发现,这山中幽谷中的,草屋那儿颇有草木,只是此时冬去春未来,看上去还一片枯败景象,但另一边则是完完全全一片平地,不但寸草不生,而且瞧着仿佛还有些焦黑。而在这一片焦土之上,则是一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木屋。当那些从者预备好弓之后,方才从木箱中拿出了一支箭杆上有所不同的箭矢来,紧跟着,一人张弓,一人上前点燃了什么,可却只有少许一丁点火星。

随着那一支长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继而稳稳落在了那木屋上。见瞬间毫无变化,瞪大眼睛的张兴登时大为奇怪,可下一刻,就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就只见那木屋中猛地爆开一团火光,不消一会儿,整座木屋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面对这种光景,张兴不禁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方才恢复了语言功能:“这是……这是什么火箭,竟有这等威力?”

“因为它不但用了引火的药线,而且箭杆上特制的火筒中,还有其他的东西。”杜士仪微微一笑道,“因为其中多有入药之物,又能引火,故而名曰火药。”

“火药……火药……”张兴喃喃自语了两句,继而就失声惊呼道,“大帅,倘若此等东西用在行军打仗上……”

张兴失声嚷嚷出的这一声大帅,让陈立杰和毛江顿时面面相觑,随即就醒悟到这位重金让他们研制这个劳什子火药的是什么人。放眼整个陇右鄯州,能被人称为大帅的,除却鄯州都督兼知陇右节度的杜士仪,哪里还有第二个人?而这会儿,赤毕见两人无不噤若寒蝉,当即带着从者把两人赶回了那边草屋中去,只留下地方让杜士仪和张兴说话。

“这火药若是用在行军打仗上,你可是觉得会杀伤力非凡?”杜士仪见张兴点了点头,他就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虽则火箭已经勉强可供实战,但我并未上奏朝廷。”

“这又是为何?”张兴险些生出了一个最最大逆不道的念头,可紧跟着就强压了下去,“大帅是在担心什么?”

“此物无论攻城,还是野战,全都是非同小可的利器,尤其是在敌人骤不及防时,恐怕用于边镇征战时,开疆一二千里都不在话下。陛下如今业已渐渐倦政,然则对开疆定边的军功却是嘉赏非常,张守珪险些因平契丹功而拜相,你应该知道了。”

张兴登时想起之前鲜于仲通从洛阳发来的文状,一下子就沉默了。利器归利器,一旦大动干戈,就意味着军费便会节节攀升,而边疆军民亦要死伤无数!而且,天子倦政对于不少州县长官来说,还是很遥远根本无法得知的事,但他随着杜士仪这些年,已经深有体会了。

“大帅确实想得透彻。可是,大帅年方三十许便节度一方,再过十年,恐怕会官爵到顶,再无可上升的地步。到了那时候,若有人翻出大帅私制火药的旧事,恐怕就不是功劳,而是罪过了。”张兴终于再次开了口,继而声音低沉地说道,“此物还请大帅务必小心隐秘,决不可为人知!兴亦三缄其口,不对外人言一字!”

“那你觉得,是该继续研制,还是就此搁置不前?”

“自当继续!”张兴想都不想便沉声答道,“是否凶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使用,何时使用!”张兴说话。

“这火药若是用在行军打仗上,你可是觉得会杀伤力非凡?”杜士仪见张兴点了点头,他就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虽则火箭已经勉强可供实战,但我并未上奏朝廷。”

“这又是为何?”张兴险些生出了一个最最大逆不道的念头,可紧跟着就强压了下去,“大帅是在担心什么?”

“此物无论攻城,还是野战,全都是非同小可的利器,尤其是在敌人骤不及防时,恐怕用于边镇征战时,开疆一二千里都不在话下。陛下如今业已渐渐倦政,然则对开疆定边的军功却是嘉赏非常,张守珪险些因平契丹功而拜相,你应该知道了。”

张兴登时想起之前鲜于仲通从洛阳发来的文状,一下子就沉默了。利器归利器,一旦大动干戈,就意味着军费便会节节攀升,而边疆军民亦要死伤无数!而且,天子倦政对于不少州县长官来说,还是很遥远根本无法得知的事,但他随着杜士仪这些年,已经深有体会了。

“大帅确实想得透彻。可是,大帅年方三十许便节度一方,再过十年,恐怕会官爵到顶,再无可上升的地步。到了那时候,若有人翻出大帅私制火药的旧事,恐怕就不是功劳,而是罪过了。”张兴终于再次开了口,继而声音低沉地说道,“此物还请大帅务必小心隐秘,决不可为人知!兴亦三缄其口,不对外人言一字!”

“那你觉得,是该继续研制,还是就此搁置不前?”

“自当继续!”张兴想都不想便沉声答道,“是否凶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使用,何时使用!”

☆、787。第787章好男儿当如是

河西节度使牛仙客,以心细如发,熟知仓廪,整备兵马为最,但最让士大夫诟病的,却是其一介小吏,毫无科场经历的出身,但要说在河西诸军中的威望,牛仙客虽不能说一时无二,却也深得军民之心。原因很简单,从当初王君毚为河西陇右节度使的时候,他就事其为判官,再加上出身泾州,仕宦之后始终在河陇,故而对河陇的情形了若指掌。

在熟悉河陇这一点上,杜士仪自然不敢和牛仙客比肩,但如今既然是边境无战事,在民生、仓廪、兵备上,他却以牛仙客作为榜样,无时不刻打起精神。让他大为欣喜的是,尽管田陌那本农书写得磕磕绊绊,但竟然还真的像模像样有了两卷的草稿,上头的草图绘制得极其用心。只不过,边上那些字迹,却让他怎么看怎么狐疑,这会儿不禁放下书卷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书画确实是用心了。不过,我看这字迹娟秀,似乎不是你亲笔吧?”

若是旁人兴许还要支支吾吾,可田陌却憨笑道:“郎主慧眼如炬,不是我写的,是我口述其意,蔡娘子写的。她幼时曾经随外祖父读书习字,一笔字比我写得好,而且,这上头的很多图样,都是她帮的我实际做出来,又在四乡田地上试用过。”

这么说,当初还闹过别扭的蔡武娘,竟是常常与田陌往来么?

杜士仪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旋即就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倒是得了臂助。既如此,你二人便多多用心,早日将这农书著成!”

田陌连声答应之后,可正要出门时,他却想到一件事,复又止住了脚步:“郎主当初在蜀中成都为官的时候,我曾经见民众用筒车灌田,一夜可浇百亩,因蜀中水流湍急,岸高水低之故,而如今鄯州地形别有不同,去岁百工大会上,我选取的那一款水车,便利于平地取水灌溉,利用的是畜力。我还给蔡娘子看了之前郎主所为的水轮三事,蔡娘子说,加以小小的改动,更适合鄯州本地,不知郎主意下如何?”

水轮三事他只是出了个主意画了个大概的草图,具体试行方案都是代州能工巧匠所为,是否与原创有区别他还不能确定,怎会拒绝别人改进?

杜士仪当即想也不想地说道:“就由你们去思量,若有成效再来报我!”

去岁麦熟,利用水力的水轮三事大大减轻了磨面贮粮的工序,在鄯州湟水鄯城龙支三县附近开设的大磨坊几乎无不是天天门庭若市,大大俭省了军民的力气,无不令人称道。因而,即便此前对百工大会不无抵触的官吏将卒,如今也已经视此为寻常,至于登门自荐铸刀的铁匠以及各种技艺的也不在少数。可铸造不比其他,杜士仪在考察之后,把大多数人荐到两京军器监,只留下两三个着实技艺非常而又孤身一人别无亲眷的,派妥当人将其悄然送往了云州。

苗延嗣如今以河州刺史兼陇右道采访处置使,总算是不在鄯州了,可即便身兼镇西军使,可苗延嗣从来没有治军的经验,陇右军将又素来抱成一团,所以他这个刺史在政事上勉强还能顺遂,军务上却不免磕磕绊绊。而他利用身为采访处置使之权,对于各州事务都有纠劾之权,旁人就难免听到杜士仪在人后怒斥苗延嗣多事。于是,当王忠嗣被杜士仪派去河州协理镇西军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幸灾乐祸。

想来杜士仪是打算从脖子上卡住苗延嗣七寸了!没有军旅支持,纵为河州刺史,又有多少威权?

午后时分,眼见得一队二十余骑从鄯州都督府门前大街上驰来,拥在大门口投书求见的士子们顿时让开了一条通路。其中有认得的立刻指着头前一骑向其他人解说道:“瞧,那便是王忠嗣王将军!”

“便是那天子义儿?”

“嘘,杜大帅严禁军中如此称谓,王将军亦然。虽自幼长于宫中,不敢以圣人之名标榜自身。”

“原来如此。”

在四周那些或敬服或羡慕的目光下,王忠嗣淡然若定地跳下马背。他本就生得健硕伟岸,一表人才,如今虽是名为被贬,但在陇右鄯州,无人不知他是深得陇右节度使杜士仪信赖的大将,眼下虽只是临洮军副将,可在军中威严极重。而李隆基虽贬了他,可终究还是爱重他的才干军略,甲胄军服都是上一次他力退吐蕃兵马后御赐的,甲胄鲜亮,华服盛彩,身下坐骑又是百里挑一的骏马,即便风尘仆仆,此刻英姿哪里是威武二字能够尽述。

好男儿当如是!

然而,就在这时候,只听鄯州都督府中一阵喧哗,紧跟着,便有服色整齐的牙兵从里头出来,须臾便将门前士子暂时遣开,分列扶刀肃立,一个个恰是如同钉子一般。看到这一幕,当即有人低声轻呼道:“是杜大帅出府了!”

服紫佩金鱼,节度一方,起居八座一呼百诺,也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此刻眼见得左右随从簇拥着一位三十余岁的青年出来,不论是见过没见过杜士仪的,无不翘首引颈细细打量。大约是因为陇右气候之故,在陇右眼看就要两年了,杜士仪少了几分早年面如冠玉的秀气,那小麦色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坚毅雄肃,身量虽是不若王忠嗣那样魁梧,却也不觉纤瘦,脊背笔直身量挺拔。当两厢照面之时,王忠嗣立刻下马屈下单膝军礼拜见,却是被杜士仪一把搀扶了起来。

“忠嗣回来得正好,今日临洮军中操练军阵,郭建三番五次派人催请,你便与我同去吧!”

王忠嗣这一去河州协理镇西军,就是整整两个月,不用猜他也知道,郭建定然在拼命清除自己在临洮军的影响力。他本不在乎区区郭建,此刻嘴角一挑微微一笑,当即一口答应了。两人一前一后正要上马,他突然看见杜士仪侧头看向了一个地方,随即轻咦了一声。顺着杜士仪的目光望去,他就发现了两个年约三十许的年轻人,而在他们身旁,一个斜眼细瘦面庞粗黑的青年却是直勾勾看着他这边,殷羡之色溢于言表。

杜士仪着实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当年因自己之请联袂去了西域的王昌龄和高适。旧友重逢本是好事,可他见王昌龄对自己笑了笑,随即又摇了摇头,就知道对方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哗众取宠地相见,便同样微微颔首,继而就召来留守的陈昇低声嘱咐了两句,令他回头好生款待王昌龄和高适。可就在他到了坐骑旁边,打算踩蹬上马的时候,他就只听得身后一个声音。

“久闻王将军英武盖世,名震河陇,未知可容某相从建功立业?”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杜士仪也不禁回头望向说话的人。见正是王昌龄和高适身旁的那青年,他不禁愣住了,再看那两位旧友亦是侧头看人,继而尴尬非常,他便意识到,这说话的青年恐怕是王昌龄和高适的同行者。虽不知其人身份,可发现王忠嗣亦是讶异得很,他便笑道:“忠嗣亦是声名远扬,竟有人专候在此直言相从。既有此志,陈昇,且引此人入都督府,待我和忠嗣回来之后再作计较!”

一众士人见那说话者其貌不扬,其语又是赤裸裸的攀附,都有些心中不齿,原以为杜士仪必定会斥责这等无礼之辈,可没想到这位陇右杜大帅竟是容下了,王忠嗣亦是无话。因此,目送了杜士仪王忠嗣那一行人远去,又眼见得陈昇朝那说话者走上前去,他们顿时议论了起来,其中不乏讥刺。

刚刚当面请相从,这会儿眼见得军官模样的陈昇上前,说话的青年虽看似泰然自若,可适才大胆自荐,这会儿却着实有些心虚。出乎他意料的是,陈昇只是对他简单言语了一句,就让牙兵引他进都督府,却对他身边的王昌龄和高适拱了拱手。那一刻,他登时有些糊涂了。

“大帅有命,请二位尊客入都督府暂候,大帅阅军恐怕要傍晚方归。”

这一日的阅军,郭建虽是尽力表现,其麾下的军官亦是衣着鲜亮簇新,看起来一个个精神奕奕,但军阵操练看的不单单是外表,还是门道,如今的杜士仪早非吴下阿蒙,从旗号队形以及行动之间,就看出了衔接不灵的地方。平心而论,郭建此人在军略战阵上不算极其了得之辈,不但比不上王忠嗣,而且也远逊如今为廓州刺史兼积石军使的姚峰。此人唯一的长处便在于守御,守城守营兴许能够滴水不漏,调派人手亦还算精到,可野战接敌却不擅长了。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口中却只是泛泛赞叹了两句,等到和王忠嗣回到鄯州都督府的时候,恰已经是日落时分。门前求谒的士人,早已经全部散去。他当先进了大门,陈昇就上来禀报了杜士仪命他安置的三人的情形。果不其然,因他并未格外嘱咐,王昌龄和高适由杜甫带着,这会儿正在一览都督府,至于那个语出惊人求为王忠嗣从者的斜眼青年,则是在客房枯坐等候。

一则为友,一则为哗众取宠之辈,这等分别待遇倒也不奇怪。

因此,他不觉笑了起来:“忠嗣可愿添一从者?”积石军使的姚峰。此人唯一的长处便在于守御,守城守营兴许能够滴水不漏,调派人手亦还算精到,可野战接敌却不擅长了。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口中却只是泛泛赞叹了两句,等到和王忠嗣回到鄯州都督府的时候,恰已经是日落时分。门前求谒的士人,早已经全部散去。他当先进了大门,陈昇就上来禀报了杜士仪命他安置的三人的情形。果不其然,因他并未格外嘱咐,王昌龄和高适由杜甫带着,这会儿正在一览都督府,至于那个语出惊人求为王忠嗣从者的斜眼青年,则是在客房枯坐等候。

一则为友,一则为哗众取宠之辈,这等分别待遇倒也不奇怪。

因此,他不觉笑了起来:“忠嗣可愿添一从者?”

☆、788。第788章安西来客

王忠嗣自从云州转任河西,又从河西转任陇右,战功赫赫,令行禁止,军民上下无不熟知他功绩,曾经前来自荐的人不计其数。他虽不至于以貌取人,可刚刚出言请从的那人斜眼干瘦,乍一看就透出了几分慧黠,实在是给他的第一眼观感很不好。因而,他便避重就轻地说道:“此人既是和大帅友人熟悉,想来必是胸有才学之辈。我之侍从,不求识文断字,但求勇猛无前。所求者,壮声势,为诸军表率!如今日自荐此人,事我必然屈才。”

杜士仪对于王忠嗣的如此说辞并不奇怪。若不是那青年似乎是王昌龄和高适的同行者,他也不至于出言将人引入都督府等候。于是,他就笑说道:“既如此,忠嗣先随我一见少伯和达夫。少伯和达夫性子激昂豪爽,而诗赋更是雄浑大气慷慨悲歌,多涉军旅边塞,较之太白浩然季凌三人,又别有不同!”

要说往来与杜士仪相交的文士多是诗坛翘楚,王忠嗣也是知道的。他虽不擅长诗文,可终究自小养在宫中读书,对士人自然也有几分敬意。前去镇羌斋的路上,杜士仪盛赞王昌龄和高适的诗赋,他自是不知不觉对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来到镇羌斋门口时,他就只听里间传来了一个击节歌唱的声音。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四句唱罢,那声音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我和少伯你相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然则你那许多诗词歌赋之中,却以此一首出塞为冠!”

“不至西域,不知天下之大,此一番远行安西,咱们也算是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日后再作诗,那等矫揉造作的怕是再也看不上了!”

杜士仪听到王昌龄的声音中竟有几分沙哑,心中一动,摆手制止了门前侍立的吴天启,亲自上前推门而入道:“一别三年,不想竟在鄯州重遇少伯和达夫!”

王昌龄和高适正对坐闲谈,此刻听到声音,见是杜士仪和王昌龄一前一后进来,两人连忙起身相迎。高适才一个杜大帅叫出口,就只见杜士仪沉下了脸。

“达夫既非我之部属,何来大帅之称?莫非不以我为友乎?”

王昌龄顿时莞尔,拍了拍高适的肩膀就上前欣然拱手道:“一别三年,未想君礼兄虽不再执掌制诰,却出镇陇右,威仪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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