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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精校版-第4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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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你!”
唐赛儿常听母亲说起当年被人掳走的那件事,对那两位素昧平生的大恩人一直心怀感激,听见母亲说就是眼前这位很帅气的叔叔和这位很漂亮的婶娘救了她的母亲,唐赛儿立即上前,乖乖跪倒,感激地道:“赛儿自幼便听母亲提过两位大恩人,只恨未能一见,今日真是赛儿的运气,能够遇见两位恩人,赛儿谢过老爷、夫人救我娘亲之恩!”
夏浔忙把她拉起来,笑道:“谁说咱们未曾一见,哈哈哈,你还很小的时候,咱们就见过面啦,你还用一泡尿,送了我做见面礼,呃……”
话说出口,夏浔登时醒觉,这丫头虽小,终究是个女娃儿,这样说不大妥当。
唐赛儿果然大窘,她方才说未曾一见,实在是自从她记事,就没见过这个人,所以脱口而出。不过她小时候见过这位叔叔的事,她娘对她说过的,也曾提过她尿了人家一头一脸,拿这事儿取笑过她。那时听着也没甚么,可现在当事人就在眼前……
薛禄走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满脸诧异地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国公爷……您认得她们娘儿俩?”
唐赛儿捏着衣角偷偷瞄夏浔一眼,小脸蛋儿已经变成了一块大红布。
第694章 纪纲立功了
乐安州,一幢民宅。
这是一个锦衣校尉的娘舅家,四大金刚无处可去,掳了人之后便一口气跑到了乐安州,借了他这亲戚家暂住。这个校尉的娘舅家在当地也算是殷实人家,家境不错,宅院也大,西厢现在整个儿都被锦衣卫的人包了,那个校尉的娘舅得了外甥的嘱咐,知道这些人不好惹,也吩咐了家里人,千万不要去西厢惹麻烦。
好在这些人食宿钱拿得很大方,这位娘舅权当是把西跨院儿整个租了出去,对发生在那里边的事不闻不问。
“哼!你若早点招供不就好了?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郁南冷笑着瞟了徐泽亨一眼,旁边一个识字的校尉正趴在案前,刷刷地写着口供。
徐泽亨的骨头算是够硬的了,在锦衣卫的诸般刑罚之下,折磨得他皮肉靡烂,骨断筋折,才几天功夫已被折磨得没有一点人形,犹自咬紧牙关,坚不吐实。
他一直声称自己是良民百姓,根本不曾参加过白莲教,也没接触过白莲教的人,可是锦衣卫既然已经把他弄了出来,还在乎他能不能活着回去么?诸般刑罚一一施展,真是一个铁人也要被拆碎了。人的意志力是有极限的,一些剧烈的痛苦,那是真的可以叫人宁可求死,也无法忍受。
徐泽亨在被折磨了几天几夜之后,终于意志崩溃,招认自己是白莲教会匪,一旦开了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一口儿把林羽七、吴寒、柳随风、王舒夭等白莲教头目都供了出来。他是教中的中坚力量,虽然不能掌握林羽七的全部秘密,可是十成中至少知道五六成。
徐泽亨倒也没有把他知道的事,事无巨细地全招出来,一来他已被折磨的神志恍惚,有些事儿你若不问,他自己也未必就想得起来,有些事儿是会牵连更多的人,他现在只想求死,只想少受些生不如死的折磨,吐实招供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只要能让这些锦衣卫满意就行了,也完全不需要做一个合格的叛徒。
“都记下来了?”
陈郁南从桌上拿起那张口供,认真地看了看,对手下吩咐道:“给他弄点吃的,再上点金疮药,眼下他还不能死!看紧了,我去见大人!”
陈郁南匆匆出去了,那几个锦衣卫哪是侍候人的人,眼见徐泽亨形销骨立,已经只剩下半口气儿,便解开了他的绳索,往他怀里丢了个馒头,又丢了瓶金疮药,没好气地道:“自己吃、自己抹!奶奶的,老子还得侍候你不成?”
朱图得了徐泽亨的口供欣喜若狂,立即集结人马准备杀奔蒲台。他恐那蒲台县衙有林家耳目,若是走漏消息,不免有人走脱,便直接去了乐安州知州大堂,亮明身份,借了乐安州的百余名捕快,浩浩荡荡杀奔蒲台县。
朱图急如星火,一俟进了蒲台县,连知县衙门都未通知,直接就扑向林家大宅,到了那儿一看,朱图登时呆若木鸡。
太白居不见了,林家大宅也不见了,曾经是太白居酒楼和林家大宅的地方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残垣断壁,参差在灰烬之间,数日前这里还是高楼广厦,现如今已是人物皆非。
“难不成他们真的狠下心,干脆烧了家宅一走了之?如今这太平盛世,他们携家带口的能逃到哪儿去?”
朱图惊疑不定的当口儿,纪悠南已把林家斜对门儿的街坊找了来。那街坊开书店的,叫花漫天,花掌柜的店里生意不大好,大热的天,他正趴在案板上呼呼大睡,就被纪悠然拖过来了。
花漫天前几天比这大得多的阵仗都见过了,倒不怎么害怕,被人带到朱图面前一问,得知眼前这人是位官爷,花漫天咽了一口唾沫,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开场便道:“天老爷啊……”
高翔打断花漫天的龙门阵,不敢置信地问道:“林羽七窝藏清水泊水寇头子石松,石松在明、他在暗,乃是一对儿江洋大盗?”
钟沧海与朱图对视了一眼,又追问道:“这案子是谁举告的?一应人犯抓住多少,现在何处?”
花漫天知道的还挺详细,答道:“俺听说,是朝廷往直沽(天津)公干的几个锦衣卫,路经此地,查到了大盗石松的下落,便告知了城北卫所的杜千户,杜大人率军进城,果然抓着了杜松。
杜松招出了他的幕后主使,你猜是哪个?天老爷啊,竟然就是本城士绅林老爷,你说这事儿,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林老爷看着挺和善的人儿,居然是杀人如麻的清水泊大盗们的幕后真正首领,天老爷啊……”
他还没说完,朱图又打断了他的话,愕然道:“什么什么?你说哪个?是锦衣卫查出来的?哪儿来的锦衣卫?”
花漫天眨巴眨巴眼睛,抠了一下眼角的眼屎道:“大人,锦衣卫就是锦衣卫,还有哪个锦衣卫?”
纪悠南追问道:“现在呢?石松、林羽七这些……大盗,都被官府拘押了么?”
花漫天一拍大腿道:“咳!可别提了,那石松被抓住之后,还想逃脱呢,那官兵手里是那么好逃脱的,结果就被看守他的一位锦衣卫的大人给宰啦!至于林羽七、吴寒那班人啊,一见杜千户带了兵来,他们竟然取出私藏的兵器,负隅顽抗。
杜千户那是什么人呐?那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星啊!林家宅院大,不好进攻,也不好围困,为了防止他们逃走,杜千户叫人点着了太白居,堵住他们的退路之后,就发兵攻打林家大院儿,这一通杀啊,林羽七、吴寒、柳随风等一干盗寇也真够狠的,着实地杀了不少官兵。
后来,因为正刮东南风,太白居酒楼的火被风吹过来,引着了林家老宅的屋子,杜千户也发了狠,只着人拿弓箭在外边守着,出来一个射死一个,出来两个射死一双,那些强盗不是被杀就被烧死,那个惨,我的天老爷啊……”
杜千户听得脸色灰败,闷了半晌才向花漫天一一问起徐泽亨口供中招出的一众匪首,花漫天一一说来,朱图越听心越凉:“真狠呐,这几个首脑人物居然一个不剩,全都死得干干净净!”
花漫天说完了,又看看朱图带来的那些捕快,笑眯眯地问道:“各位大老爷是哪个县的官人呐?想必也是听了信来拿人的吧?要说起来,还真得是朝廷上的人有本事,林老爷在这儿几十年啦,谁想得到他竟是个贼头儿呀,可人家锦衣卫的官爷来了,一查就查着了,俺们县里的捕头们,可差得远了。”
朱图不耐烦地摆摆手,把这碎嘴老头子轰开,看向纪悠南、钟沧海几人道:“四弟、六弟、八弟,你们看……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
三人异口同声地道:“蒲台这边,是大哥您负责,自然是大哥您说了算,兄弟们唯您马首是瞻!”
※※※※※※※
陈东引了杜千户来,兵困林家大院,尽歼暗盗团伙的第二天,蒲台县令为杜千户、为锦衣卫、稍带着为自己请功的公文就马不停蹄地送到了济南府,济南府按擦使司、布政使司一看大喜过望,马上依葫芦画瓢,写一份奏章报呈皇上,其中免不了也为自己添了一笔,说他们如何的治理有方,地方上才有如此政绩。
奏章还没送走,都指挥使司闻着味儿就来了,这次剿匪,出力最巨的可是杜千户,那是他们军中的人,哪能把他们摞下不提?于是乎,三司长官汇聚一堂,又重新炮制出一份人人有份、皆大欢喜的报功奏折,派八百里快马送向了京师。
朱棣欣然对刚被他唤到跟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纪纲道:“国家虽已安定下来,可地方上总有一些依托地利,或啸聚山林、或藏匿水泊的盗寇团伙,这些贼人都是地方上的祸害,平素滋扰地方,欺掠百姓,一遇到天灾人祸,就趁机招兵买马,举旗反叛!”
“可这些人不好抓呀,是以这朗朗乾坤,竟尔容得如此宵小为祸民间。哈哈,不过……这一次蒲台地方上倒是做了一件叫朕很开心的事。可要认真说起来,这首功,还是你们锦衣卫呐!”
朱棣嘉许地拿起山东府三司联名上的奏折,对纪纲道:“喏,这是山东府上的奏章,你看看!”
纪纲双手接过奏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捧着那奏章,半天没言语。
朱棣笑道:“锦衣卫不愧是公忠体国的天子近卫啊,能干!很能干!这是你训导之功!朕很欣慰,朕没有看错你,纪纲啊,你的的确确是朕的股肱之臣啊!”
纪纲连忙跪下谢恩:“皇上过奖了,臣愧不敢当!臣一直侍候在皇上身边,地方上的事其实不大过问的,这都是……都是下面的人勤快能干,心系国家,为皇上办差,有所查获时顺道儿做点事,可当不得皇上如此夸奖!”
朱棣笑道:“嗳,爱卿不要自谦,若非你训导有方,手下人岂能这么能干啊,朕很开心,朕是要赏他们的,叫你来,说与你知道,立下功劳的这几个锦衣卫,都是朝廷有功之臣,你要量才取用,以资鼓励!”
“是!皇上的教诲,臣铭记心头!”
纪纲出了谨身殿,在阳光下茫然站了半晌,才把袖子一拂,恨恨而去!
纪纲一直忽略了那个温良若处子的小子,现在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第695章 车下坡
“纪兄,难得大驾光临我这南镇啊,呵呵,今天怎么想起来看看兄弟?”
刘玉珏一听说纪纲到了,马上就亲自迎出去,一见到纪纲,他便笑若春风,颊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儿,好不迷人。这等俊俏的容颜,和这样两个迷人的笑涡儿,偏偏生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实在有些浪费。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纪纲沉着脸往里闯,他是刘玉珏本衙的上司,刘玉珏也不能说甚么,只是笑吟吟地跟在他的后面,问道:“哦,那纪兄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弟么?”
纪纲霍地站住,回过身来,沉声道:“玉珏,你派了人去直沽?”
刘玉珏眼都不眨,立即答道:“是啊,如今北京行在,已是我大明两京之一,朝廷迁去了大量人口,许多物资嫌漕运不足,都是通过海运的,再加上往于辽东海运的船只,也常有在直沽暂靠停泊的,直沽已成为我大明北方海运商船往来的要冲。”
刘玉珏顿了一顿,又道:“皇上不是吩咐下来说,要在直沽立天津卫,并扩建直沽码头,扩建货储仓库么?这些建设,大多涉及军伍中事,可不是工部独自干得来的事儿。军匠,是由咱锦衣卫南镇管着的,我叫陈东去一趟直沽,瞧瞧工程量的大小,需要多少军匠,若是只靠地方报上来的数据嘛,呵呵,纪兄,你懂得……”
纪刚听说南镇果然有人往直沽去,不由冷笑道:“哼!你带的好部下!他们不好好去直沽斟察他们的港口、码头,却跑到浦台县坏了我的大事!”
刘玉珏讶然道:“纪兄在说甚么?陈东坏了纪兄甚么大事?”
纪刚一窒,呃了一声才道:“我……我的人正在蒲台查一桩案子,刚刚有了些眉目,谁知你的人经过那里,竟然多管闲事,以致……打草惊蛇,坏了我的大事!”
“有这等事?”
刘玉珏眉头一皱,随即展颜笑道:“我说纪兄这么大的火气,原来是为了这么档子事儿。陈东做事呢,一向还是沉稳老练的,这次坏了纪兄的大事,也是因为他不知道纪兄的人也在查案么。纪兄在蒲台县那小地方查什么案子啊?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说出来,若是兄弟帮得到的地方,一定不遗余力,就算是……将功赎罪吧!”
一句话儿噎得纪纲半天说不出话来,眼下他只是见到了山东府的奏章,还没有收到自己的人送来的详细情报,也就无从判断刘玉珏是纯心与他作对,还是真的无心之失。若是无心之失的话,虽然此事对他来说再重要不过,事已至此,不管是念着旧日同窗的交情,还是如今同衙同事的关系,也实在不宜和他大动干戈。
纪纲怒气冲冲而来,可他要查的那要紧案子,是绝对无法说与刘玉珏知道的,且不说刘玉珏与辅国公杨旭的关系本来就比和他的关系更亲密,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他要对付一位国公爷的事情,也不宜叫一个非他心腹的人知道。
纪纲满肚子怒气,却是诉也诉不得,说也说不得,他怒气冲冲而来,最后却被刘玉珏笑吟吟地又是解释又是打躬,闹到没了脾气,只好悻悻离去……
※※※※※※※
一辆蓬车,一位小娘子,膝边还睡着一个胖娃娃。
小娘子花容惨淡,坐在车里,望着路边的风景,目光微微有些呆滞。
前边一个赶车的汉子,侧坐在车辕上,兴高采烈地挥着鞭子,嘴里还轻轻地哼着歌。
“你到底是什么人?”
车里坐着的那个容颜惨淡,却仍不失俏丽的少妇幽幽地问道。
赶车的汉子回眸瞧了她一眼,打个哈哈道:“反正不是坏人。小娘子,你该清楚你相公的身份,那么你就该明白,如果我不把你带出来,你现在已经落得你相公一般下场了。”
话说到这里,大家自然知道这少妇就是苏欣晨了,那这赶车的汉子又是谁呢?却是潜龙秘探中的戴裕彬。
苏欣晨急道:“我相公……他现在怎么样了?”
戴裕彬摇了摇头,说道:“坦白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掳走他的人,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你相公么……也许他现在还活着,可我不敢保证,他还能活着回到你的身边!”
苏欣晨脸色更加苍白,呆呆怔怔了许久,才问道:“那你又是什么人?”
戴裕彬道:“你不用担心我,如果我对你怀有歹意,我又何必救你出来?再者说,刚才经过没甚么人的那片乱坟岗时,我若是个心存歹意的人,还不是想对你怎么样就对你怎么样,就算把你母亲儿俩刨个坑埋了,又有谁知道?”
苏欣晨瑟缩了一下,忍不住又问:“你不说自己身份,那也算了,你……这是要带我娘儿俩去哪里?”
戴裕彬不笑了,脸色却有些阴沉下来。
虽然他们动手及时,抢先除去了林羽七这个祸害,可是无巧不巧,偏偏锦衣卫同一天动手,掳走了徐泽亨。这徐泽亨是林羽七麾下得用的干将,知道不少教中机密,虽然一干人等已经被他们抢先除掉,一把火烧了林家,没留下任何破绽,可是留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证在锦衣卫手里,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就以这个人做文章,闹出什么事来?
无奈之中,戴裕彬只好采取补救措施,把苏欣晨一家趁着林家那边正在大战的混乱当口掳了出来。这一家子有什么大用,现在他也不知道,可是对方控制了徐泽亨,徐泽亨的老婆孩子都被他控制住,便有反制的机会,因此,戴裕彬带了苏欣晨母子俩赶回金陵城。
苏欣晨一个弱女子,虽是被人掳走,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戴裕彬对她有恶意,她隐约还是能感觉得到的。她也清楚,回去蒲台县,那些掳走她丈夫的人定然不会放过她和孩子,离了眼前这个男人,她身无分文,无亲可投,无友可靠,还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也就只得听他摆布,假扮一家三口,一路向南去了。
戴裕彬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叹道:“我带你们去的地方,到了你们就知道了。至于带你们去干什么,我现在也拿不准。也许……你们能派上大用场,也许……什么用处也没有……”
他回头看了眼苏欣晨,脸上的神色有些同情:“徐家娘子,你那相公被抓走了,公公也被杀了,你母亲家……可还有什么亲人么?”
苏欣晨想起德州那个姐姐,还有那个一直想把她做了小妾的姐夫老贾,她是偷偷离开的,再也没跟那边有过什么联络,或许在姐姐、姐夫心里,她已经死在当年的德州战乱中了吧。
苏欣晨黯然摇了摇头,幽幽地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戴裕彬叹了口气,沉默一会儿,把鞭子一扬,哼着高腔又唱起来:
“竞功名有如车下坡,惊险谁参破!
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残祸!
怎如我避风波,走在安乐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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