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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精校版-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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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的哄笑声中逃之夭夭了。

江海文拍拍身上的泥雪,这才上前抱了抱拳,对穿胖袄的几个士兵感激地道:“这位兄弟,在下江海文,多谢兄弟们仗义相助,不知兄弟们怎么称呼,是哪位将军的部下?”

那些穿胖袄的大汉中便有一个上前还礼,笑道:“江兄不用这么客气,俺叫东方亮,俺们哥几个都是随吴高侯爷从山海关调去夺永平城的人马,后来燕军重新夺回永平城,俺们是步卒,没来得及跟着吴侯爷逃回山海关,就跟着顾都督去了北平,结果这一次北平大败,就又随着大队人马到了德州,现在么,俺们兄弟几个因为找不到本军的上司,暂时安排在辎重营里做事。”

“东方老哥,你们几个这么好本事,却被派去辎重营做事?这是哪个混帐东西安排的差使!”

江海文一听愤愤不平地帮着他骂了一句,又亲热地道:“这位姑娘是……总之身份十分贵重,多亏几位兄弟出手帮忙,要不然江某回去就没法交待了。我们正要回营,几位兄弟跟我们一起走吧,等回去以后,我在大人面前给你们美言几句,说不定大人一喜欢,就能予你们重用。”

东方亮笑道:“俺们正要回营,那就一起走吧,这位小娘子是谁啊,长得可真够俊的,不过……她一个女人家,不会也住军营里吧?”

江海文神秘地一笑,说道:“我们大人么,呵呵,身份不宜透露,等你回了营地,自然就会知道了。”

一浊姑娘被这浓眉大眼的北方大汉用响亮的嗓门高声赞了一句长得够俊,俏脸也不禁微微生了红晕,芳心里却满是欢喜,她甜甜一笑,对东方亮娇声细气地道:“这位大哥,多谢你为奴家解围,请东方大哥听江护卫的话,随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那位大人么……嘻嘻,他一定会重重赏你的。”

远处人群中,夏浔袖着双手,就像一个普通的城中百姓的装扮,看着东方亮等人陪着一浊姑娘、江海文他们远去后,夏浔微微一笑,拱起手来用袖子做了个擦清鼻涕的动作,便转身,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悠然走开了。

※※※※※※※

“掌柜的回来了啊!”

徐青推着一车柴禾送到后边灶上,拖着空车回来时,正撞见从外边回来的夏浔,忙站住向他打声招呼。夏浔向他笑着点点头,徐青低声问道:“大人,他们混进去了?”

“嗯!”

徐青大喜道:“妙呀,大人这个法子果然极妙,若能让他们混到李景隆身边,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宰了他!刺杀敌军主帅,这可是奇功一件呀!”

“胡说八道!”

夏浔笑骂道:“还奇功一件?那是千古罪人!”

徐青一怔,愣道:“怎么……怎么?”

夏浔摇摇头,叹道:“朝廷派了这么一个大棒槌领兵与咱们做战,多不容易呀。宰了他,换个更精明的来?我们不但不能杀,还得千方百计把他保护好了,不能让这位曹国公大人伤了一根头发,懂么?”

徐青奇道:“那咱还费尽心机,让人接近他干吗?那几个兄弟待在辎重营,说不定用处更大些,要是抽不冷的放一把火……嘿嘿!”

夏浔道:“那能烧掉多少东西?如果有机会让他们接近李景隆,就有可能掌握最为机密的消息,懂么,我们主要的事情,是刺探情报。好了,忙你的去吧,时时刻刻都多长个心眼儿。”

徐青点点头,拖着空车走了出去,夏浔抬腿进了雾气昭昭的大堂。

澡堂子里,一个有点肥胖的男人趴在案板上,随着老贾双臂的推送,臀部的肥肉有韵律地抖动着。

“用点劲,爷们特别受力,搓得狠了舒服。”

那人趴着,嘱咐老贾几句,便扭头对一个正在修脚的男人道:“老霍,今儿晚上,曹国公大人犒赏三军,可以开酒荤,你知道了吧?哈哈,有酒有肉,美呀!”

正在削脚鸡眼的老霍懒洋洋地道:“别扯淡啦,那是曹国公吗?那是皇上赏的,你没听说?皇上有旨意到了,曹国公大人加封太子太师,咱们全军将士都跟着沾光,这才给的犒赏。”

正搓澡的男人便哼了一声道:“说到底,还不是曹国公大人的赏?”

这时就有一个小兵有些不解地问道:“百户大人,咱们打了败仗,咋皇上还加官封赏呀?”

修着脚的瘦子原来竟是个百户,他呲着牙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本事。我跟你讲,这做武将的,最最重要的就是朝中有人,你在外边打仗,拼死拼活,战功赫赫,朝里没人替你说话,皇上也不知道。你说你杀敌无算,落到纸上算个屁呀,到了皇上面前,他知道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皇上从小就长在皇宫里边的,他知道什么叫苦、什么叫累呀,加你一级官,赏几匹绸缎,那就是赏罚分明了。可要是朝中有人替你美言两句,说得惨不忍睹,苦不堪言,皇上听了,就知道你是真的不容易了,才能重重的赏你……”

“可咱们打的是败仗呀。”

“别插嘴,我还没说完呢。要是你朝里有人,会替你说话儿,打了败仗说成小受挫折,伤亡无数说成略有伤损,夸大些难处,胆子再大一点的,干脆把败仗说成胜仗,黑的说成白的,皇上……嘿嘿……还能不赏?”

那小兵吃惊地道:“这不是蒙皇上呢吗?可不跟燕王檄文说的一样,成了大奸臣?”

那瘦百户哼哼道:“什么叫忠,什么叫奸,皇上认为你忠,你奸也是忠,皇上认为你奸,你忠也是奸……”

胖子道:“咳,祸从口出,有酒喝有肉还塞不住你那张破嘴!别说了!哎哟,你轻点儿搓,都快秃噜皮了……”

“嗯!”

老贾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放轻了。

旁边一个正给人拔罐子的搓脚师傅便笑道:“我说老贾,你婆娘不是刚刚生了吗?大喜的日子,怎么沉着个脸,一点笑模样也没有?”

老贾没好气地道:“生了,又生了个赔钱货,我高兴得起来吗?”

那人便嘿嘿地笑:“老贾,我看你对你小姨子挺有意思的呀,要不然……干脆收了房吧,大的不给你生,就让小的生,反正是一母同胞的姐俩儿,不见外,到时候两头大,也不用分个你我。”

老贾哼了一声没说话,趴在那儿的胖军官忍不住笑起来:“说得有道理呀,太他妈的有道理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不疼白不疼,不摸白不摸!我看这事行,瞅你一身力气没处使的,姐俩儿,招呼得过来,老子看好你!”

“哈哈哈哈……”

澡堂子里都是男人,一说起荤腔都来了兴致,“姐夫戏小姨,天经地义呀,那个那个谁,你别犹豫,该下手就下手。”

“姐妹花,并蒂莲,看不出来啊,你这人模狗样的德性,还有这样的艳福?”

“你小姨子俊不俊呀?”

“就是前堂收钱的那丫头,你一会出去时好好瞅瞅,一身好肉,长得俊着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个老贾说的面红耳赤,偏就不吭一声。

外堂里,夏浔和徐青站在角落里,夏浔低声道:“这个情报十分重要,李景隆现在剩下四十万人,徐辉祖再给他增兵二十万,那就是六十万人了,李景隆吃过一次大亏,这一次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徐辉祖要召集二十万兵马,再带到德州来,没一两个月的功夫成不了。到时候合兵、整编、议定军机,还得一段时间,也就是说,一时半晌的,李景隆不会对北平动手了,得马上把这消息告诉殿下,这可是出兵安定后方、巩固北平城防的好机会。”

徐青点头道:“卑职明白了,我这就把消息送出去。”

夏浔又嘱咐了几句,看着徐青匆匆出去,转身又回到了柜台后边,见苏欣晨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趴在那儿。

夏浔笑道:“小丫头,想什么呢,神不守舍的。”

“喔,掌柜的。”

苏欣晨看到夏浔,这才醒过来,她扁了扁小嘴,闷闷不乐地道:“我姐姐刚生了孩子,一个女孩儿。”

夏浔道:“那是喜事儿啊,你有啥不开心的?”

苏欣晨嘟起小嘴道:“是我姐夫不开心,说家里三个赔钱货,他都不侍候月子,说话也敲敲打打的,我姐才刚生孩子,被姐夫气的直哭……”

说着,苏欣晨的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夏浔怒道:“生女孩儿怎么啦,女儿是爹妈的小棉袄嘛,长大了知道疼人,再说了,这生男生女,又不是女人家的事,他老贾自己不生男孩,怪老婆干什么。”

苏欣晨吃惊地道:“掌柜的说的是真的?生男生女,不是女人家的事么?”

“呃……”

夏浔有点语塞,对一个小姑娘,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是见她一脸希翼的模样,只好硬起头皮道:“这个么,当然是真的,这女人呐,好比是地,男人呢,好比是种子,你种什么当然长什么,人家长得出果实,就证明地没问题,长什么果子,那是你种地的人的事,这个……不是我说的,是我听一位极有学问的先生说的,人家读书人说出来的话,还能有假?”

苏欣晨开心起来,破啼为笑道:“我就知道,不是我姐没本事,是我姐夫没本事。哼,他晚上回去再给姐姐摞脸子,看我不骂他,就用掌柜的告诉我的道理骂他!”

夏浔苦笑道:“你姐……现在谁照顾着呢?”

苏欣晨擦擦眼角的泪水,说道:“没人,姐刚生了孩子,就自己操持家务呢。”

夏浔皱了皱眉道:“那怎么成,家里三个孩子,半大不小的,一个刚生产的女人怎么操持?你快回去,好好侍候着,大冷的天,落下病根怎么办?”

“可是……我……”

夏浔道:“成了,快回去吧,每天下午最忙的这一阵,你过来忙一个半时辰,算你全天的工,其它时间,你就在家照顾姐姐。”说着又掏出几张宝钞,不由分说地塞到她的手里:“拿去,买点鸡鸭鱼肉,给你姐补补身子!”

“掌柜的,你……你是好人!”苏欣晨感动得不得了,吭哧半天,才红着小脸说出这么一句话。

“难道我原来是个坏人?”夏浔捏着下巴,望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好笑地想。

第322章 唐赛儿

大年要到了,等过了年,就是建文二年了,虽说德州附近驻扎的主要都是军队,可是德州的年味儿还是挺浓的。

大年三十,今天浑堂打烊比较早,雇工们陆续都向掌柜的拜了年,领了薪水和红包离开了,苏欣晨抱着一只大木盆从女浑堂里边走了出来,里边都是夏浔的换洗衣服。自从上次夏浔允许她每天只上一个多时辰的工,却照全天发工钱之后,小丫头对他感恩戴德,无以为报怎么办?于是,帮掌柜的收拾收拾房间、洗洗衣服,便都成了她的活儿,除了没有侍奉枕席,简直就和他的内当家差不多了。

浑堂上上下下的人常拿这事儿取笑小丫头,小丫头脸红红的也不反驳,似乎……还颇为欢喜,根本不看她姐夫老贾那张比灶王爷还黑的老脸。夏浔其实是有点明白她的心意的,不过他并不是小丫头瞩意的那个混堂掌柜,他是燕王秘探,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人生,是两道平行线,夏浔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掌柜的,你的衣服都洗好了。”

“谢谢你呀,小欣,今天大年三十,早些回去吧。喏,这是你的工钱,还有一个大红包。”

“谢谢掌柜的。”

苏欣晨接过红包,却不缩回手去,一双明媚的大眼带着些热辣辣的味道瞟着夏浔:“掌柜的,你……一个人过年咋办,不嫌冷清么?”

“没啥。”

夏浔干笑:“唔,一会儿关了门,我也出去转转,这儿是兵营,越是过年,赚钱的机会越多,店铺不会都关门的,酒楼呀茶馆呀,勾栏瓦舍呀,都有热闹看,几天年节的功夫,随随便便就消磨过去了。”

“喔……”

小丫头微微有些失望,似乎没有听到她想听的话,她还想再说点甚么,早就不耐烦地等在门口的老贾恶狗扑食般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夏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掌柜的过年好,我们这就回去了。”

“好好好,过年好,多置办点年货,好好过个年。”

夏浔笑着点头,有意地忽略了苏欣晨眼睛里那若有若无的幽怨。

老贾把小姨子拉出门外,愤愤地数落她:“你个姑娘家家的,跟一个大男人粘乎个啥劲儿,都三十好几了,还光棍一条,你凑那么近做什么,也不怕别人说你闲话。”

苏欣晨瞪他一眼,不服气地道:“三十好几咋啦,我这不是看他一个人过年冷清么?”

老贾嗤之以鼻:“冷清个屁,他个单身的爷们,还能冷清得了?往哪家青楼里一钻,温柔乡里会冷清了?”

“掌柜的才不是那种人,女浑堂有些俊俏的女客人出来进去的,掌柜的从来不偷看一眼,我早注意着呢。”

“嘁,三十好几的大男人,身边又没个女人,他这么君子?除非他有病!”

“你才有病!”

老贾洋洋得意:“我有病?我都生了三个大丫头啦,我有什么病?”

两个人斗着嘴,一路往家里走去,夏浔把大门锁好,也迈步出了百泉浑堂。

百泉浑堂里有他的几个手下,不过为了避免嫌疑,都在城中另寻有住处,今天过节,夏浔特许他们用些酒食,但是只许买回住处喝个痛快,不许在外边鬼混,浑堂里现在就他一个人了。

迈步走上街头,行人比平时少了许多,见到的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去过年,连没事就满大街闲逛的兵丁都少了许多,风一吹,从屋檐下吹下许多雪沫子来,洒到脖梗里凉凉的。

夏浔紧了紧衣领,匆匆向远处走去……

※※※※※※※

徐辉祖已经到了,比夏浔估计的时间早了一个月,这让夏浔对徐辉祖的统兵能力很是刮目相看。

徐辉祖赶到以后,很明显是与李景隆进行过一番交流的,因为前不久李景隆突然下令,在德州外围,从南到北,依次在鲍家庄、夏家村、王家庄、何家庄、肖家庄等地陆续修建兵垒,从收集到的情报看,他们准备在德州外围修建十二座卫城,用以拱卫德州。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由此可以推断出明军的整体战略发生了重大变化,很显然,在北平遭受重挫之后,大概又被徐辉祖说教了一通,痛定思痛的李景隆不敢再那么狂妄了,他不敢再倚仗绝对的兵力优势,妄想在一场战役或者一个月、一个季度之内就结束战争,在德州修建十二卫城,这是做好了长期战争的准备。

夏浔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迅速送往北平去了,今天他想亲自去看看,了解一下卫城修建的进度,如果燕王能在十二卫城全部建成前对德州发动进攻,所承受的阻力显然不会那么大。

夏浔去的是鲍家庄,这里的防御工事已经初步成形了,一俟军事建筑全部建成,鲍家庄就得改叫鲍家城了。修筑十二卫城,调动了大量的驻军,不过为了尽快完工,还是征调了大量的役夫,有的人家甚至是全家来了工地,男的筑城、女的做饭、洗衣,正值冬季嘛,能在这儿混口吃的,比在家里待着强。

由于是大年三十,今天没有开工,半完工的工地周围,凌乱地扎着许多帐篷,或者简陋的土坯房,那是民工们的住处。

夏浔在工地附近晃悠了一阵,发现城墙是土筑的,就地取土,前边挖出了深深的壕沟,挖出来的土便堆集在堤上筑成一道土墙,如此一来,防御的壕沟和城墙掩体就都有了,虽然这样的城墙禁不得风吹雨淋,可是至少在几年内是能够发挥军事作用的。

夏浔仔细观察着,了解着每一个细节,并在心里估算攻打这些卫城需要预先准备的器械和攻守难易,等到了解的差不多了,夏浔便想转身离去,这时候,一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似乎已经从侧面打量他许久了,见他转过身来,正面一看,不由又惊又喜地迎上来,叫道:“这位……可是杨公子?”

夏浔心里咯噔一下,他万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人认得他,夏浔骇然望去,看见那个男人,依稀也有些面熟,却一时叫不出名字来。那人见他有些发愣,不由拱手笑道:“恩公,不记得在下了么,在下姓唐,唐姚举,当初在蒲台县的时候……”

“啊!我记得了,原来是你!”

夏浔这才记起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他的娘子被淫棍仇秋雨夜中假借接生为由骗走,当时正好他和彭梓祺要去阳谷县,路见不平,救了他娘子回来。

夏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来,他是唐姚举的恩人,他知道像唐姚举这样的汉子义薄云天、知恩图报,国家朝廷在他这等小屁民眼里只是敬畏而已,纵然知道自己如今身份,也不会出卖恩人;再者,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终究有限,尤其是小县城的普通百姓,不可能知道他在南京城发生的那些事,从唐姚举的神情来看,显然也确实不知道。

夏浔这才换了轻松的笑容,拱手道:“原来是唐兄,记得了,记得了,唐兄怎么在这里?”

唐姚举开怀笑道:“在下也正要问过恩公呢,怎么能在这里遇见恩公,快快快,风雪寒冷,且到房中歇息一下。”

“唐兄又客气了,莫要再叫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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