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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第4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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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座之后,便听张德笑呵呵道:“诸位来武汉之意,本府已经清楚,不过本府只能遗憾的说,传教是不可能的,有圣旨也没用。”
  


第二十八章 被摩擦的人生经验
  听到张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罗本那张脸极其震惊,表情无比丰富。他来贞观九年入长安,武德朝便和汉人打过交道,深知天朝皇帝之权威,乃是人神一体,地方诸侯实力只要不够的,无一例外,都不敢僭越。
  作为一个叙利亚的神职人员,阿罗本游历的地区相当辽阔,在大马士革第一次遇到汉人驼队的时候,他为之惊叹的并非是“塞利斯”所产的丝绸、花椒、麻布、漆器。器物再精美,还是要人来用。
  他惊讶于驼队商人的“多智”,以及别开生面的思考方式,从汉人的口中,尽管都是一鳞半爪只言片语,但阿罗本在青少年时代,就已经知晓东方有一片土地,它是连成一片如沙漠一般广大,但它却全部都是耕地。
  一亩三百斤以上的粮食产出,和叙利亚一亩一百斤的粮食产出相比,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比较。
  阿罗本曾经以“学者”的身份前往罗马的故土,当时已经是达戈贝尔为王的法兰克王国,金发碧眼的蛮族将罗马旧族彻底赶到了乡野和地中海的半岛上。
  但显然“学者”的身份并不能让他接触到王国的贵族,别说宫相,即便是乡下贵族同样对于知识毫无追求。“采邑”的收益,足够供养贵族一家,曾经的罗马遗族和新来的“金发碧眼”奴隶,完全是在多重剥削下在无知中悲惨死去。
  阿罗本连法兰克王国法典多看一遍的心思都没有,而东方的罗马在和波斯人的纠缠中消耗太过,整个环地中海都没有叙利亚“智者”渴望的生存土壤。
  直到下定决心东行,隋朝皇帝还在位的时候,他在霍拉桑第一次见到了大量的“纸张”,这种昂贵的被命名为“蔡侯纸”的书写材料,更是让阿罗本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塞利斯”,在河中逗留了整整五年,因为突厥人在内战,西突厥个吐屯对西域的盘剥使得阿罗本没有机会前往“塞利斯”。
  更何况,西域传来的消息,同样让阿罗本有些惶恐。
  “塞利斯”爆发着叛乱,皇帝被杀死了。
  这和阿罗本从汉人那里听到的皇帝威权不一样,他一度怀疑,是不是皇帝的权力,比法兰克的王还要低,需要拿土地去收买别人。
  但很快,情况又发生了变化,突厥人自己开始了一场厮杀,争夺水草和部族,然后阿罗本跟着混乱的队伍,进入了西域。
  又呆了几年,就听说“改朝换代”了,有一个英雄成为了“塞利斯”的统治者,而这个统治者五年就统一了“塞利斯”,解决了大部分的对手。
  只是丝路被封锁,阿罗本迟迟找不到机会入关,他在疏勒、且末、河中时常走动,因为这时候的局面已经稍微好了不少,大规模的战争明显变少了。没过几年,阿罗本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情,突厥人在争吵着要不要去朝贡。
  很快,消息传到了西域,原来突厥最强大的一个部落,他们的可汗,居然被活捉到了“塞利斯”的首都。而这个可汗,哪怕是在西突厥内部,同样有大量的军阀认可。这让阿罗本更加确信,他的机会来了。
  伴随着从东方不断流窜过来的鲜卑人、羌人,阿罗本知道这是一个名叫“吐谷浑”的国家,彻底被灭亡。他第一次见到了唐军,一支骑兵,二十人的规模,却在追杀十倍以上的鲜卑人。
  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叙利亚的“学者”千辛万苦,终于进入了汉人聚居的地方,从敦煌开始,一路向东,任何一个城市,放在叙利亚,都是一个军阀才应该有的规模。而每一个城市,都会有忠于皇帝的官员和驻军,他一度以为这里就是“长安”。
  尽管羞愧于自己的无知,但阿罗本更加肯定自己的前行是正确的,同时也更加确定,皇帝的确如驼队的商人说的那样,具有着令人震撼的权力。
  有别法兰克人的统治,“塞利斯”并没有大量的军阀贵族掌握着“采邑”,当他描述法兰克人的统治方式时,西北州县中的“学者”,感慨了一句“有类殷周”。
  阿罗本第一次听说“殷周”,此时的他已经能够很流利地翻译梵文、佉卢文,也能说一些绕口的关中方言,但对于“殷周”,他并不了解。
  讨论过后他才知道,这是一个相隔千年以上的时代……
  君王的权力不在于其“征服”,而是“统治”,阿罗本的见闻及知识,让他清楚地知道,真正像一个“地上神明”的君王,只有“塞利斯”的皇帝。权力延伸扩展的范围之大,接受人口之多,让阿罗本欣喜若狂。
  因为只要影响了君王,就等于影响了一切。
  贞观九年在长安西郊,他是这样想的,并且自豪帝国的“丞相”前来接见他,这是很多教派无法做到的事情,但他阿罗本做到了。
  尽管皇帝只允许“景教”在“胡人”中传教,且只允许建设一个教堂,但在阿罗本看来,这开了一个好头。
  之后“塞利斯”,确切地说是“唐朝”,国家的变化快到让阿罗本根本来不及去记录。大量的“战俘”出现在了长安,一个又一个阿罗本曾经想要去看一看的国家就这么灭亡了。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在长安城安定祥和的氛围中发生的。再后来,唐军进入了西域,他曾经呆过的疏勒、且末,先后被唐军攻击。他担忧曾经的老朋友,结果老朋友来到长安的时候欣喜若狂……尽管只是作为“遗族”,被限制在了长安。
  当皇帝决定迁都的时候,西突厥人同样已经开始一路向西,皇帝的威权开始延伸,不但延伸,而且更加深入。
  整个帝国似乎一直在昂扬上升,阿罗本看不到有什么地方可以威胁到皇帝,在他看来,所有人对皇帝都会臣服,哪怕再不满,哪怕有大自然的伟力作为围墙栅栏阻隔着,但依然只能是臣服,并且解散或者削弱手中的武装力量。
  他不相信到了这样一个强大的时代,还会有人“忤逆”皇帝的意志。
  直到他来到武汉,发现无往不利的圣旨,居然被当作了厕纸……说到厕纸,阿罗本很喜欢它,毕竟,在没有厕纸之前,阿罗本不想回忆之前几十年“拭秽”的方式,不管是波斯还是叙利亚还是罗马还是法兰克。
  本来已经重新梳理过的“三观”,在某条土狗吊儿郎当甚至相当轻佻的语气下,立刻又变得无比复杂,就像是“孔圣显灵”过后没几年就倒塌的“文王庙”,有无数种碎裂的声音在阿罗本的脑海中响起。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阿罗本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一次次地遭受冲刷,本来是应该坚韧不拔坚不可摧的,可这是怎么了?
  他拿到了圣旨,这可是圣旨啊,这可是能够在天竺、蕃地,随随便便就能召唤几万人马的圣旨啊。
  这是皇帝意志,犹如皇帝亲临。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像疯子一样呓语,轻佻地浮夸地无视了它,并且还毫无畏惧?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阿罗本心中自问着,然后猛地身体一震,“啊”的一声,直愣愣地向后倒去……
  


第二十九章 “狂妄”
  “哎哎哎,师,你他妈可别死我这里啊卧槽!”
  老张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阿罗本这个洋和尚眼睛一闭就直挺挺倒过去,别说骂这般番僧,就是摁在地上殴打,他张某人也不会有半点麻烦。可要是死在这里,那就是有说道了。
  事涉僧侣,还特么揣着圣旨的,还特么是当年被房玄龄接见的,还特么是被皇帝老子特许建庙的。人可以瞎浪,但不能瞎死啊。
  情急之下,老张都特么快尿了,上去就给阿罗本俩耳光,啪啪啪又抽了几下,接着掐人中。一摸脉搏,好,还有脉搏,继续掐人中,阿罗本终于醒了过来。
  “陛下!陛下!陛下”
  卧槽什么鬼?
  连喊三声“陛下”,老张差点跟着吐一句“臣妾做不到”,松了口气,抖擞精神又站了起来,老张看着这老货,无奈道:“师,你还是先去休息休息吧。”
  鬼知道这老货心里到底转过多少个念头,突然就闭气过去,实在是太恐怖了。
  阿罗本脑子还是懵的,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手一抬:“扶我起来。”
  门徒把他扶了起来,阿罗本看着张德,半晌,才虚弱地说道:“我们以前在长安,说笑你是‘地上魔都’的王,现在……你果然是此地的王。”
  “嗳!师,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老张是无所谓老番僧如何编排他的,横竖他也不信什么主,就算是拜个上帝,那也是国产上帝,昊天上帝听过没?至于非法穿越这件事情,说不定哪天物理学的大牛就给宇宙糊了张大饼,它就成了呢?
  老番僧要是用“冒险家”“学者”的身份前来,那没说的,好酒好菜走你。学术上可以有争议,生活上依然可以一起撸串嘛。可老法师现在打的主意大大地坏,想跑来武汉忽悠信众地干活,那老张没请他吃前沿菜品“花生米炒豆腐”,已经是雅量非凡。
  前阵子听说突厥人两破大马士革,跟对手在大马士革玩起了“抢劫竞赛”,让不少景教教众好生为阿罗本老法师担心,而老张心想王八蛋突厥狗能去大马士革抢劫是为什么?源头多少跟自己沾一点关系,所以也就没那么粗暴。
  不过现在看来,粗暴不粗暴也没啥,人老法师压根就不是上的伤痛,显然是因为某些原因,刺激了脆弱的“玻璃心”,精神上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使君抗旨不尊,同‘谋大逆’何异?”
  阿罗本气的跳脚,猛地又情绪激动起来,脖颈上青筋暴出,一副要过来咬人的样子。
  得亏老张左右都是本家护卫,自己又常年撸铁,别说一个老法师,眼前这一窝景教教众一起上,都不够他三五拳的。
  抬手阻拦了护卫上前,老张笑呵呵道:“师说我抗旨,这是对的。说我‘谋大逆’说我不尊,却是差了。”
  知道阿罗本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那就好说了。
  老张跟他讲起了道理:“皇帝陛下雄才大略,世人皆知。不过,再如何雄才大略的英主,也难保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时候。师,你当皇帝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托大说一句,我未入京之前,长安城也没几家可以跟我斗富。”
  “……”
  一看老张炫富,阿罗本又是一口老血,感觉眼前这个江汉观察使,真他妈是个混账。本以为他要讲道理,结果他炫富,而且还是炫二十年前的富。
  当然了,二十年前的江水张氏……还是有钱。
  “之所以跟老法师说起某家资,倒也不是炫耀。只是于你有个说道,这长安的富贵,也就是增补个‘贵’罢了。”
  言罢,张德又示意了一下景教门徒,让他们把阿罗本扶回椅子,于是他回转拿起茶杯,吃了口茶,接着道:“师可知道皇帝仅仅是准备给皇后修的陵寝,要多少钱粮么?”
  阿罗本一脸懵逼,但隐隐觉得有很多“秘密”,似乎就要揭开。
  “一年税赋。”
  “什……什么?!”
  作为一个大马士革僧侣,他当然知道贵族的富丽堂皇都是建立在无数“贱民”身上,即便是养活一个有马战士,就需要一个村落尽心尽力的供奉。而一个“王”,需要的自然更多。
  但在唐朝,阿罗本来得太晚,贞观九年的时候,太子糖在漠北一度成为“硬通货”,冬季几乎就是当宝石来交易,直到皇后完全接手,才改变了这种“涸泽而渔”的现象。
  贞观九年的唐朝,已经可以浪的飞起,中央财政的改善是有目共睹的。
  “再加上新修宫室,翻新九成宫洛阳宫,你以为就凭贞观四五六年那点家当,能修起来?”
  老张负手而立,看着阿罗本,“皇帝还变不出钱来。”
  “使君是何意?你莫非想说,这些钱,还是你变出来的不成?”
  冷笑一声,看着张德,阿罗本满脸的嘲讽。
  “不错。”
  “……”
  青筋暴出,差点又闭气过去,猛地,阿罗本眼睛一闭,却是深吸一口气,没有发飙,他静候下文。
  “师莫要以为某在自夸,不拘是定襄军粮、白糖冰糖、精炼海盐、河东麻料、河套羊毛、沧州棉花、东关瓷器、长安水机、岐州玻璃、武汉蚕种……”老张并没有炫耀的神色,而是在说微不足道的事物一般,“没有我,它们也许也会出现,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十年不行就来百年,总会出现。但现在贞观朝需要它们出现,于是我就让它们出现了。”
  “……”
  阿罗本感觉自己是在听长安南里的传奇,而张德就是个武汉的说书先生。
  “有我没我,能是一回事吗?师可懂?”
  没有嘲讽阿罗本的意思,老张也并没有自夸,而是真的在解释,“似师这等非中国之人,见惯了直来直去,或许也有‘尔虞我诈’,但毕竟不是中国之人,更非中国英杰。某少年时在长安,同某此刻在武汉,师不会以为皇帝一直视之如一吧?”
  “可你到底没有遵旨!”
  “不错!但谁信?师难不成会出去大肆宣扬某没有遵旨?信不信治你一个‘泄露内事’?你就算回转辽东,去皇帝那里告状,你信不信皇帝最多就是让你在长安多招几个门徒,然后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当今皇帝什么人物没见过?当年裴寂时常小视于他,可也是忍到贞观朝才让他滚去和羌人作伴?”
  “今时不同往日!”
  阿罗本陡然吐这么一句出来,张德倒也有些讶异。
  点了点头,老张也认账:“不错,今时不同往日。但皇帝依然不会为了区区景教传道一事,就要治我‘谋大逆’。‘治大国如烹小鲜’,想必师是听过的。都是小鲜,就因为某条鱼刺多,就把炖鱼的锅砸了,你见过这样的厨子?”
  尽管阿罗本内心想的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但此刻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张德虽然“狂妄”,但的的确确是在和他讲道理。
  刹那间,阿罗本明白过来,他不过是个被皇帝扔过来探探武汉的棋子罢了。
  景教在武汉传道,成或不成,都是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情。而如果真如张德“自吹自擂”的那般,那眼下的张德,于国朝体制之中,品级不是高品,爵位不是公侯,却绝非可以轻易“平灭”之人。
  从朝廷出发,张德是属于“大到不能倒”,需要保而不是需要灭的对象。从皇帝的个人角度出发,一个“唯才是用”的地方,显然优先跟世家大族“耕读传家”不对付,而且这个地方还“依法纳税”。
  更何况世家豪门本身,又何尝在张德身上投机少了?别说置办物业,诸如嫡亲女郎,说往被窝里塞就往被窝里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张德现在作为人,仅仅是生物学上的意义,尤其是在贞观十九年的当下。
  张德活着不仅仅是自己活着,死了也不仅仅是他死了。
  很多人清楚,同样也有很多人不清楚,只是恰好阿罗本属于不清楚的那部分。
  作为大马士革的“智者”,阿罗本尽管没有想明白一切,但基本的内在关系,已经稍稍地明白了。
  片刻,他丧失了刚才的“锐气”和“自豪”,颓唐地在那里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们都是棋子?”
  阿罗本如是问道。
  “我其实无所谓自己有没有被当棋子,毕竟,我和师不同,我不追求心灵上的平静,或者灵魂上的救赎之类。”
  面对张德的回答,阿罗本没有去追问一句“为什么不让传道”,对于别人,或许可以探寻“人性弱点”之类,然后“威胁”“诱惑”,最终达成目的。
  但很显然,张德的“狂妄”是特殊的,他不是抗旨不尊的问题,也无关有没有对皇帝献出忠诚。
  阿罗本老法师看不懂,但老张是不会告诉他的。
  “撸前求种像条狗,撸后又嫌别人丑”,这点破事尚且态度微妙,为了小霸王学习机,谁特么有功夫跟“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一起演个大戏?
  差不多就得了,又不是要打磨成“老戏骨”。
  


第三十章 迷途羔羊
  作为景教司铎出身,阿罗本身上揣着《福音书》也是很合理很符合逻辑的事情。原本想着走上层路线,好传播一下“阿摩诃(耶和华)”的光辉,结果唐朝皇帝那边没出岔子,偏偏武汉这里简直是妖风凛冽。
  人梁丰县子、江汉观察使老大人张德张操之说了:我特么早皈依了“红烧肉贼特么好吃”神教。
  当然了,张大人也没说自己是不是教主,反正左右护法阿罗本大神父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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