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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第2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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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成一片的地,还是少了些。”
  李德胜有些皱眉,“忠义社”如今也不是什么光有名声没有官方实力的废物团体。除开钱财之外,“忠义社”中的主力成员,都是州县中央中下级官僚,主薄、县令都有,甚至还有公爵之后去做流外官,也就是小吏的。
  放在从前,根本无法想象公爵之后会自降身份到这个地步。但这十几年的眼界开阔,也不是喂狗的,连李震这种嫡子,摆明了将来要继承公爵之位的人,不也是要去江南道拼吗?
  整个“忠义社”,成员虽然复杂,但也不是没有脉络可循,除开当年长安西城的富商是带有“附庸”性质,但“权贵”子弟的含金量,算不上如何的高,因为其中最多的,都是类似程处弼这般的次子三子,甚至还有庶子。
  唐朝的“推恩令”会不会被李皇帝弄出来,没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忠义社”中有上进的成员,全然不会在意这些。
  如程处弼,和其父程知节关系越发恶劣,就在于程处弼已经摆明车马,将来一定要自立门户,而不是给他的嫡亲哥哥们作奉献,拱卫程家这个中央。
  从漠北到西域,程处弼一路的成长,既有张德对他的潜移默化,也有家族乃至至亲的逼迫。
  “忠义社”的成员,说到底,不过是当年在各自家族中,带有边缘化性质的子弟,抱团取暖瞎胡闹,但因为某条江南土狗的特殊性,这个抱团发生了剧变,尤其是在他们逐渐成年逐渐走上社会之后,各自能力影响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自张德在社中提出“种豆麦以资养猪”这个议题之后,社中子弟都在考察荆襄地区的田亩,围绕合格议题运作。
  和朝廷需要三省六部的官僚们扯皮不同,社中有彬彬有礼的君子,也有恶贯满盈的人渣。
  “申州、光州有些大户,早有吞并田亩之举,下手比我们早。”
  李德胜愁眉苦脸,竟陵县的短期目标,就是成为两京生猪供应基地,按照计划,随州、安州、申州、光州、沔州、复州,这五州围绕汉水流域的土地,都会尽量成片成块分区包干。
  自耕农会被挤压生存空间,田地产量会通过东海海岛上的鸟粪矿来增加。其中的冲突,当然不是小农经济如何被摧毁,真正的交手,是地方上中小地主和世家们跟他们“忠义社”的矛盾。
  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忠义社”要利润,要掠夺农民剥削农民,将农门的心肝脾肺肾全部吃下去,然后变成豆麦,变成饲料,变成猪肉,变成长安洛阳高门小户餐桌上的一盆盆香喷喷的红烧肉。
  “忠义社”在鼓励多生,并且降低“夭折率”的同时,又在有意无意地压榨着附近区域内的百姓生存资源。
  多生却不能多死,出卖自己的劳力,在熟悉的土地上为不熟悉的人耕作,然后赚取收入来维持家庭,这就是张德不忍却又无法阻挡的现实。
  沔州长史的户籍典册上压着的,是令人唏嘘的血泪史,而且是汉阳城内那些高呼“长史勤勉”之辈的乡亲血泪史。
  “老兄有个甚么章程?”
  和地方地主的冲突,是一定会发生的。对朝廷来说,这可以妥协,土地不成片又算得了什么?别说土地不成片,就算把土地全部赏给小地主,也不成问题。但“忠义社”是不会允许这种如鲠在喉的事情发生,他们种豆麦成片,只要有一个大户种别的东西,就会发生灌溉期交错的事情,难道到时候再去扯皮吗?
  最重要的一点,鸟粪矿开挖虽然不难,可毕竟也是一艘艘沙船从东海运送到汉阳。这些鸟粪矿,张德早就说明过,用一点少一点,要用,但要省着用,用在要紧关头。
  那么,“忠义社”会允许鸟粪矿的肥力,便宜那些不肯让步的地头蛇吗?
  “不是我有什么章程。”
  李德胜眼皮微微耷拉,“尉迟家的意思,就一个。”
  “嗯。”
  张德点点头,听着。
  李德胜紧紧握着的拳头,突然就伸开,作刀状,缓缓地向下一刀。
  “什么由头。”
  “心怀萧氏,阴谋造反。”
  张德一愣:这么些年下来,一个个都够狠啊。
  他以为只有程处弼是个心理变态,后来以为再加一个李奉诫,再后来以为加个崔慎,再后来,他发现其实和他一起浪的小伙伴,都是变态。只是有的是生理上,有的是心理上。
  “找谁说项?”
  “吴王。”
  老李舔舔嘴唇,“吴王都督安陆,乃是秉承上意,如今有人心怀萧氏,自然要定斩不饶。”
  “啧,说甚胡话,给了多少钱?”
  “十万贯。”
  “权万纪那里呢?”
  “许了一条船,李奉诫跟他作保。”
  “嗯,这倒是可以。毕竟,李凉州之前,是在交州做事的。”
  呼……
  长长地吐了口气,老张整个人都觉得狂躁。“忠义社”的小伙伴们,越发地熟练和淡然,这不是冷血,他们就算知道有千人万户因此失地,因此只能出卖自己的人生出卖自己的血肉,却还是做了。
  为何?
  君子远庖厨。
  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别人流离失所,我们又没有看到,心理压力小了好多。
  彬彬有礼的务本坊童子们,哪里还有当年在坊市内聚众斗殴的单纯。当年给“哥哥”上贡,那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强者为尊。程处弼如此,李奉诫如此,便是张大安,当年不也是为了几块胡饼么?
  现如今,让张三郎再为了几块胡饼钱,和人约着在务本坊赛马,还会发生吗?
  老张没有反对,同意了“忠义社”的大手笔,他如今是沔州长史,沔州境内,早就被洗的一干二净,白的不能再白。
  可以说,沔州这块大唐治下的土地,可以用“华润系”来形容,因为它的官僚,它的百姓,它的工坊,它的舟船,它的土地,虽然也在顶着大唐的光环在运作,可最终的收益,最终的流向,始终都是“华润号”,始终都是“忠义社”。
  张德有心反对,他怎么反对?社中子弟回一句“哥哥做得,小弟做不得么”,老张便是无言以对,哑口无言。
  这是何等躁狂的一刻。
  “妈的。”
  调试着水力钻床,穿越的工科狗,无比烦躁地骂了这么一句。  。
  


第三十五章 始作俑者
  大理寺丞宋宏峻忙着走门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桩旧年涉及海陵郡王的案子被人揪了出来。
  而海陵郡王是谁?是当年的齐王李元吉。
  “孙侍郎,孙侍郎是知道我的,此事实属不知,实属不知啊!”
  宋宏峻嘴唇哆嗦,整个人战战兢兢,作为一个京官,他原本盼望着将来回安州老家的时候,要风风光光衣锦还乡。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自从有人说要赎买安州老家田产,被族人拒绝之后,他整个人在长安城,立刻不安生起来。
  吴王李恪虽然还没有掀起大狱,可大狱的门却已经开了。
  他北齐吏部尚书宋牟之后,会这样无知地去掺合海陵郡王家的事情?
  可是,当他找到了以前的老上级孙伏伽,已经专任民部侍郎的孙状头欲言又止,他张张嘴,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孙……孙公,你……你可是知道甚么?是……是我得罪了人?”
  言语间,宋宏峻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孙公救我,孙公救我啊!”
  他是大理寺丞,从六品的高官,一旦事情彻底定性,他根本翻不了身。有人要置他于死地,这是毫无疑问的。
  以他的根基,不过是算个安州中小世家,跟五姓七望是远远不能比的。
  “我救不了你,如果我救你,别人也救不了我。”
  孙伏伽嘴唇同样哆嗦了起来,“你可听说……你可听说有江夏口音的人,跑去你安州老家,说要赎买你家田产?”
  听到孙伏伽这么一说,宋宏峻整个人就像是被一根刺扎中一样!双目圆瞪,不可思议地叫道:“那江夏子……那江夏子怎能如此歹毒!”
  “呼……”孙伏伽一脸的无奈,“看来,是有这回事了。宋兄,只怕你家人,是将那江夏子打了出去吧。否则,也不至于此。”
  “孙公!孙公这该如何是好?我……我要向陛下奏明此事!抢夺田产不成,反诬皇命官差,这是目无法度,这是……”
  “宋兄!”
  孙伏伽此刻怀中装着一封师弟的信,信中满纸荒唐言,可又端的是这般无奈。当这封信到长安的时候,将江夏人打出门院的安州宋氏,已经亡了。
  “你便是去求房相,也……也是无用。眼下,若想自救,就只有……”
  砰!
  孙伏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队虎狼锐士进来,一看装扮家具腰间横刀,便是知道这些是左右屯营的人。
  “宋宏峻!你事发了!”
  “不!不!孙公!孙公!孙公为我主持公道,孙公救我,孙……”
  一条抹布将宋宏峻的嘴塞上,那“万骑”校尉冲孙伏伽抱拳道:“孙侍郎,此乃谋逆余孽,要小心交结,切莫自误!告辞。”
  言罢,看也不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孙伏伽,手一挥:“带走!”
  嘭!
  一拳砸在宋宏峻的肚子上,这原本还算结实的大理寺干臣,竟然被一拳砸的软成一团,然后仿佛是一条死狗,被两个虎狼锐士脱了出去。
  出门之后,精钢打造的囚车里已经有了三五个刚刚被剥了青绿官袍的京官,皆是从六品以下的官僚。
  “啊呀,那不是大理寺丞吗?”
  “嘶……真是让人想不到,宋宏峻竟然是这种人。”
  正说着,就有人拿着抄录的邸报说道:“这安州宋氏鱼肉乡里,竟然抢夺民田四万多亩,占据大片山林。若非吴王巡查有人拼死高壮,只怕是差不到这歹毒之人。”
  “听说宋氏仆役不下千,连永业田都偷偷占了耕作,又联络安州诸县官吏,偷瞒产出,竟是拿豆子去缴税,真是奸猾。”
  “这等国之蛀虫,真该流放三千里!”
  长安城西的坊市之内,便是有人说着这些话,孙伏伽听了,脸色更加的难看。
  而在东城,平康坊内欢声笑语,只见一锦袍公子撩开衣摆,哈哈大笑:“诸君,满饮一爵!”
  “请!”
  “请!”
  似这般欢畅,洛阳亦有,汉阳同样有。
  张德知道动作会很快,但为了利润,为了区区猪肉,四州十数县,杀鸡儆猴的速度之快,快的让张德有些感慨。
  安州宋氏,那可是北齐吏部尚书宋牟之后,宋宏峻更是他的曾孙,如今却马上要被流放沙州,说不定还会流放西州。总之,这世上,不再有什么安州宋氏。
  一个中等的世家,一夜之间,因为一句话一个行为,就彻底覆灭。
  而它的覆灭,竟然是这样的润物细无声,既暴力又温柔,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便是荥阳郑氏,和安州宋氏也是有些干系的,可面对安州宋氏的覆灭,荥阳郑氏却觉得宋氏死有余辜,竟然和李元吉搭上关系。
  是的,高门世家,都以为这是皇帝李世民的手笔。
  为什么不是呢?毕竟,是吴王李恪发现的问题,是吴王李恪掀起的大狱,是吴王李恪为君父前驱。
  李元吉的残党,都该死。现在能不死,而是被流放,已经是皇恩浩荡。
  “宋氏完了。”
  竟陵县委书记李德胜脸色也不太好看,如今的手法,和当年在河北玩“羊吃人”是不一样的。
  当年,老李只不过是扯虎皮唱大戏,被坑的只是蛮族和底层平民,那些河北失地的汉人可以去石城钢铁厂,可以去码头,可以去投奔河南的亲戚。蛮族可以逃往大户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可以跑去契丹拿起砍刀杀人卖命,可以给张公谨带路赚个朝廷册封……
  说到底,当年不过是强者碾压弱者,不是公平的对决。
  如今……
  老李在晚上睡觉,都觉得背皮发麻。这些“忠义社”成长起来的小崽子们,少了太多的敬畏,甚至,连对皇帝的敬畏,都要比房谋杜断这等名臣宰相要来得更加敷衍和虚伪。
  老李不止一次在琢磨:张操之精于营造,极善工器,他造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眼下这个东西,是最奇怪的。
  “是啊,完了。”
  和老李下了一盘象棋,张德目光森寒起来,突然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第三十六章 雏形
  汉阳城西,新建的织布厂和江南的织机工坊有些不同。这些织布厂顺着汉水或者汉水的支流修建,大量的水车一排排地没入水中。织布厂用围墙围了一圈,低矮的围墙成年男子只要用力跳起来,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看到没,看到没?”
  “啊呀,恁多女子,恁多女子!”
  “这些织女是从甚么地方来的?”
  “安州、隋州,还有复州的。”
  “听说工钱不低。”
  “怎地?男织工可进入了这里。”
  年轻的后生在那里闲聊,而不远处,看着图纸的施工人员正在根据图纸画线开沟,生活污水下水道是必须有的,汉阳城这两年最大的特点就是颁布了卫生管理条例。
  虽然巢元方很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可惜,医者自己没什么说服力,更无行政上的决策能力,遑论组织或者执行。
  但汉阳这里却是不同,不管是多么巨大的工地,人畜粪肥都需要集中。街道上不允许随地大小便,便是再无知的獠人,去过一次汉阳城,也会宁肯拉身上也绝不解开绳索就在角落里方便。
  吴王李恪以为张德这是有教化之功,但老张只想告诉他,只要学会了罚款,并且罚款的收益有一部分是归执法单位,那么一切都很简单。
  同时张德幕僚又设立了申诉渠道,外包工作成果斐然。
  “真是没想到,原本缺那么多织女,竟然一下招满了。”
  老张笑的勉强,自己放出来的怪兽,在洛阳没有敢对李皇帝呲牙咧嘴,赚头在地方上,却瞬杀了中小世家。纵然是这些世家和高门大户有联姻,可面对“忠义社”的大棒和甜枣,或是畏惧或是贪婪,一切都成了吴王李恪忠于君父的“头冠”。
  同时,吴王李恪也不会觉得那十万贯会烫手。
  权万纪跟李恪分析过,皇帝搞的这一套“世袭封建”,早晚还得自己吃回去,所以,不趁着还能顶着安州大都督的头衔爽一把,更待何时?
  等到李皇帝怎么拉出来的怎么坐回去,李恪想要再捞,根本没机会。
  十八岁的李恪自认废柴不假,可不代表是个蠢货。他乃皇族亲王,死几个中小世家,只要地方秩序稳定,皇帝只会嘉奖他。
  稳定压倒一切,既然弄死安州宋氏之流是为了稳定,那么一切都是冠冕堂皇并且可以说得通的。
  “这么多织女,安州、隋州那边怎么说?户籍丁口流动,可不是小事。”
  “大唐的丁口统计,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黑户隐户太多,复州隐户逃户接近二十万,你又能如何计算?这几万织女,到时候不过又一笔烂账。朝廷眼下,统计丁口,多半还是随意估算。”
  像华润系这种统计夭折率、人口增长率、男女比例等等数据的行为,才是这个唐朝极为不正常的事情。
  便是魏征这个大唐第一喷子,对统计户口也不怎么鼓励,只要朝廷能抽税,能保证运作,老百姓过得下去没造反,大差不差就行了。
  毕竟,用老魏的想法来看,隋朝统计这么牛逼,有五千多万账面人口,有卵用?还不是亡了?
  至于华润系这种降低夭折率的行为,老魏更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夭折的多,怕人口增加少,很简单啊,多养侍妾多生子啊,这么简单的数学题,你梁丰县男不是号称算学牛逼吗?
  妈的智障……
  跟这帮名臣没办法沟通,他们的道理操作起来更简单,但对工科狗来说:老子这么蛋疼这么别扭,难道是为了研究男女生理上的不同吗?混蛋……
  “今年沔州治下人员流动是净流入,账面人口数据还是很好看的。”
  张德有些高兴,全国最大工地的雏形已经有了。码头、造船厂、水力锻锤、水力钻床、风车、梯田、桑田、织布厂、缫丝厂、钢铁厂……
  这需要大量的劳力来维持,汉阳乃至整个沔州乃至整个荆襄大地,都会成为一块巨大的海绵。这是石城钢铁厂、大河工坊、钓鱼台工坊、登莱沧州产业集团联合起来,都无法比拟的组织。
  不管有多少失地农民,不管有多少无奈之下养家糊口的宅中妇人,不管是有多少无知或者狡猾的山越獠人,在这个庞大的组织下,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属性、他们的民族习惯,都会彻底被粉碎,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叫做工人;他们只有一个属性,叫做被剥削阶层;他们只有一个习惯,这个习惯叫做工作。
  “现在就看江夏王的意思。”
  “江夏汉阳一体,沔州鄂州一体,这是必然的。”
  张德虽然这般说,但李德胜既然提到这个,显然是提醒李道宗的身份。
  只是,事到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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