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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歌-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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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怕是要秀才搬家了。”
  “我尽力而为吧。”陆云感激的点点头。马太监便进殿通禀,陆云则在殿外候宣。
  不一时,马太监去而复返,领着陆云进殿见驾。穿过道道宫门、层层帷幔,陆云的心反而彻底冷静下来。生死仇人就在眼前,他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差错,让十年煎熬、十年隐忍前功尽弃!
  大殿之中,初始帝正对着一份考卷出神,陆云进来都没有察觉。
  陆云自然不会打扰初始帝,他静静的侍立于阶下,一边等候皇帝回过神来,一边暗中观察着初始帝的神色,只见他眉头一时紧皱,一时舒展,面上一时怒气隐现,一时却又喜不自禁,仿佛被眼前的这篇文章,彻底左右了情绪。
  “哼!好一个‘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
  “‘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王道之阴阳,可求于天!’这还像句人话……”
  “‘天为君而覆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好,好,说的太好了,真该让那帮老东西好好读读这篇文章!”
  马太监等了一会,见皇帝愈发癫狂失态,只好壮着胆子轻唤一声:“陛下,陆云见驾。”
  “寡人还没瞎,”初始帝却不以为意的哼一声道:“这就是他写的文章,寡人正要跟他算账哩!”
  “是……”马太监识趣的退到一旁,给了陆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陆云却坦然跪拜道:“臣陆云拜见陛下。”
  “你可知罪?”初始帝突然一拍桌案,冷声喝道。
  “臣无罪,不知陛下何处此言?”陆云缓缓抬起头,神情坦然的看着初始帝。
  “还不承认?”初始帝抖着陆云墨迹未干的试卷,厉声道:“什么叫‘臣侍君以道,不可则止’?”
  “这是孔圣人之言,非臣下杜撰。”陆云淡淡道。
  “我当然知道是圣人之言,但你公然写在卷子上,是在教寡人做人吗?”初始帝冷冷看着陆云。
  “陛下此言差矣,圣人之言乃是说,臣当以道侍君,而非一味顺从迎逢,认为君上有不妥的地方,就要劝止。”陆云却缓缓摇头道。
  “呃?”初始帝不禁一愣,失笑道:“不可则止还可以这样解释,寡人倒是头一次听说。”
  “孔圣人微言大义,臣才疏学浅,若有误解,还请陛下指正。”陆云一脸谦虚道。“不知陛下圣意,此话该当何解?”
  “呃,你解的好,说的对!”初始帝却摇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又把脸一板,冷声道:“‘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又当何解?”
  “这也是圣人之言。”陆云轻声说道。
  “又是圣人之言?”初始帝不禁一愣道:“寡人怎么没有从四书中看到过?”
  “此言出自孝经,并非四书。”陆云淡淡道:“既然语出孝经,便是教人忠孝之言,毋庸置疑。”
  “好一个毋庸置疑……”初始帝忍了半天,终于把那句‘难道不是在影射寡人和七位公爵么?’,硬生生憋了回去。
  “陛下,微臣这篇文章,讲的是臣道如子道,为臣者应当视君如父。”陆云又趁热打铁道:“虽然圣人也教导为人子者当小杖受大杖走,但那也是为了避免陷君父于不义,乃是真正的忠孝啊!”
  “好一个视君如父!”初始帝终于展颜大笑道:“三十多篇文章,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说,就不怕被人黑夜里打闷棍?”
  “微臣武功自保无虞。”陆云却轻声道:“不怕被人黑夜里打闷棍,倒是有人要担心会被天打雷劈!”说这话时,陆云目光锐利的紧盯着初始帝,说的就是你,皇甫彧!
  初始帝却丝毫没感到被冒犯,却像是吃了人参果一般通体舒泰,放声大笑道:“说的好!说的好!乱臣贼子就该被天打雷劈。”显然他皇帝当的太久,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根本意识不到陆云这话是连他一起骂的。
  说着他把陆云的试卷往几案上一丢,长声而起道:“不说这些了,来来,陪寡人大战三百回合!”
  “是。”陆云低下头,目光又恢复了惯有的温和恭顺,跟着皇帝来到了棋秤旁。


第三百五十五章 对弈
  两人坐定,初始帝执白先行,只见他毫不犹豫的拈起一枚白玉棋子,啪的一声,稳稳的将棋子放在棋盘上星角的位置上。
  “寡人有段日子没跟你下棋了,看看你的棋艺荒废了没有。”似乎陆云的文章加上他的解释,让初始帝着实心情大好,话也多了不少。
  “陛下棋力高深,微臣只能勉力应对了!”陆云轻声答了一句,拈起一颗黑棋,直接贴在了白棋的正下方。
  “咦?”初始帝微微一愣,陆云今天上来就摆明了要跟他缠斗的态度,倒是跟往常有些不同。
  他旋即拈起一颗白棋,贴在黑棋的左边,显然他也来了战意,要痛痛快快的和陆云战一场了。
  陆云也不再说话,拈起黑棋,争锋相对的和初始帝对弈起来。
  两人各自下了数十手,此时棋盘上,一白一黑两条大龙已成纠缠之势,棋盘上的局势也越来越微妙,初始帝和陆云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陆云一边下棋,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大殿内的陈设。这里的一切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他的脑海中忽然泛起多年前的一幕,那时,年轻的父皇和母后便是在这棋秤前下棋,自己那时还小,只一味捣乱。父皇母后一不留神,他便从棋盘上偷走几枚棋子,或将棋子偷偷添在棋盘上。
  父皇发现后,每每哭笑不得,把自己拎起来,作势要教训一通。但下一刻,却把自己抱在怀里,教自己下棋的规则……
  那时,母后便会含笑坐在对面,满是爱意的看着自己和父皇,就像一切都会永远这样美好下去一般……
  “该你了。”初始帝的声音,将陆云从回忆的漩涡中拉了回来。他定定神,眼前的父皇母后已经不见,只有初始帝那张瘦削阴沉的面孔……
  果然,所有的美好都已不再,这世上只剩下仇恨和鲜血了……
  虽然还没有接近真相,但陆云很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跟眼前的这位双手充满鲜血的初始帝有关系!此时他心中的杀意汹涌澎湃,连带着在棋盘上的棋风也变的杀气腾腾。
  陆云低垂着头,连续下了几招不管不顾的杀棋,向白棋大龙在棋盘腹地的阵地发起了猛攻,初始帝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突然使出同归于尽的棋招,登时眉头紧锁,陷入了长考中。
  初始帝陷入长考,陆云虽然盯着棋盘,但在此时此地,他的思绪依然难以克制的回到了十年前……
  他变成了那个六岁的孩童,父皇陪自己嬉戏玩耍,将自己架在脖子上,在这间大殿中跑来跑去,自己的惊呼欢笑声,至今仍回荡在耳边。
  玩累了,母后唱着摇篮曲,哄自己入睡,告诉自己,来年就会有个小妹妹,来陪自己做伴了……
  ……
  “怎么样,寡人这招破的巧吧?”初始帝的声音又将陆云带回了现实。
  陆云赶紧回过神来,定睛朝棋盘一看,一颗白棋果然贴在了一个巧妙的位置,将自己在中盘的攻势几乎遏制住大半。
  “陛下高招……”陆云不禁皱起眉头,苦思起破解之道来。然而身处在这生于斯、长于斯的长乐宫中,他心绪十分不宁,过往的一幕幕不断涌现眼前,百种情绪焦急心头,如何还能专心下棋?
  刚才这数十手凌厉无比的进攻,乃是自己心中滔天的杀意所化,只求杀敌、不求自保,一往无前、有进无退。但终究欠缺斟酌、破绽难免,若对上一般的高手,还可以直接将其杀灭,但对面坐的可是棋力横绝当世的初始帝,一旦被对方抓住了漏洞,自然就是个有败无胜的局面……
  陆云长考许久,依然找不到扭转局面的招式,棋子捻在指尖,迟迟无法落下……
  “呵呵,年轻人。”初始帝笑着摇摇头,十分得意自己这逆转乾坤的一招。不禁暗道:‘若非寡人灵光闪现,还真要被这小子乱拳打死老师傅呢……’
  他哪知道陆云的痛苦心思,只道陆云是想以攻代守、出奇制胜而已。眼见胜券在握,初始帝不无得意的摆起了长者姿态道:“一味的蛮打猛冲虽然能带来暂时的优势,但最终还是落了下乘,步步为营才是正道。”
  “陛下说的是。”陆云表面上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拈着一颗黑棋的右手不禁微微颤抖,两指指节发白,汗水顺着鬓角滴落下来……
  “怎么,还不服输?”初始帝以为陆云为棋招所苦,绞尽脑汁也依然无法破局,不由更加得意。
  这时,陆云的头脑也终于彻底清醒了。他知道,在此时此地此等气氛下对弈,自己的伪装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这盘棋,还是不下为好……
  终于,他将手中黑棋轻轻的扔到棋盘上,恭声道:“陛下大势已成,微臣输的心服口服。”
  “哈哈哈!”初始帝欢畅的笑了几声,缓缓的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陆云道:“你这小子,大约是刚才做那篇文章的时候,已经用尽了心力。正所谓人力有时尽,能赢了寡人才叫见鬼!”
  “陛下明察秋毫,微臣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陆云也起身站在一旁,轻声答道。
  “今日你状态不佳,这棋不下也罢……”初始帝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意犹未尽道:“传出去,还说寡人乘人之危呢。”
  “为臣来日调整状态,一定不让陛下再失望。”陆云赶忙恭声道。
  “寡人没有失望,至少你的文章,让寡人很满意。”初始帝摇摇头,目光缓缓落在陆云身上,压低声音道:“寡人有三个问题要考你一下,若是你答的好,那一品便是你小子的了。”
  “陛下请问,微臣尽力而为。”陆云心下一凛,他知道初始帝和自己下棋是幌子,这才是真正的戏肉!
  “嗯。”初始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于无形中,他抬头看着殿外的天空道:“当今大玄你怎么看?”
  陆云一愣,他没有想到,初始帝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竟是这个。当今大玄的局势微妙复杂,岂是三言两语可以阐述之的。
  几息后,初始帝扭头看向陆云,他看着陆云的神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怎么?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呃……”陆云一脸凝重,连忙应道:“都不是。”
  “哦?”初始帝却来了兴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那是怎么回事?”
  陆云躬身答道:“微臣想请陛下先恕了微臣的不敬之罪,才敢说话。”
  “哈哈,你这小子。”初始帝微微点头,摆摆手道:“既是考教,又怎会因言定罪?寡人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遵旨,”陆云抬起头,直起腰板道:“如今大玄之局势,表面上看似太平繁荣,可是骨子里却早已危机四伏,一旦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接连而至的怕是无尽的战乱和杀戮!”
  “哦?”初始帝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口中的声音却依然平淡道:“小子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如今虽不能说四方无事,但也都是些纤芥之疾,不足为虑吧。”
  “祸源不在天下,而在朝堂,在首脑股肱之间!”陆云却丝毫没有避讳,言辞锐利如刀,将大玄朝君臣精心编制的华美外壳,一刀劈成两半,里头血淋淋的真相,便呈现在初始帝面前……
  初始帝不禁浑身一震,显然是被陆云说中了。其实这道问题的答案,早就在他心中,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中,从一个门阀少年的口中说出。
  “你小子怕不是危言耸听吧?”初始帝面色有些发白,他一直以为事情还没到图穷匕见的一步,自己还有缓转的余地、绸缪的时间。可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都已经察觉的到!都敢于在自己面前直言!
  危机,岂不是早就扑面而来,笼罩在自己身周了?!
  这下轮到初始帝开始心乱如麻了,他的面皮上浸出细密的汗珠,不由自主的要重新评估一下,大玄朝的局势了……
  ……
  其实,陆云是在故意危言耸听,大玄朝真的还没到要兵戈相向的那一步。这从夏侯阀在皇家宝库事件后的应对,就可见一斑。在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得罪其余各阀之时,夏侯霸没有一不做二不休,趁各阀病要各阀命,而是假惺惺的帮助救援各阀的大宗师。在各阀大宗师逃生后,夏侯阀更是极力向各阀释放善意,以求缓和关系,维系同盟,拉拢更多的支持者……
  这就说明,夏侯阀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否则哪会如此委曲求全?否则哪有陆云拔得头筹,夏侯霸非但不发火,还对他温言有加的怪事情?
  这些事,陆云冷眼旁观,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但初始帝却是当局者迷,也难怪,他一直被夏侯阀的威压所笼罩。初始帝十分清楚,夏侯霸早晚会对自己动手,无时无刻的恐惧之下,就算有清醒的认识,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推翻自己的判断……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过关
  大殿中温暖如春、檀香袅袅。
  杜晦早已屏退左右,安静的侍立在一个红泥小炭炉旁,炉上的铜壶中,喷出一团团白气,轻轻的嘶鸣声,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初始帝也被开水声惊醒,一下子从无边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这才悚然发现,自己已是汗湿衣背,拢在袖中的双手,依然在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着……
  ‘寡人对夏侯霸的恐惧,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初始帝悚然自省,下一刻,他死死盯着陆云,一字一顿的提出第二个问题道:“你认为,太师如何?”
  “太师虬髯过腹、龙行虎步。神目如电、顾盼自雄,是魏武一样的英雄人物。”陆云缓缓答道。
  “唔……”初始帝也缓缓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下去,因为陆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龙行虎步、神目如电,乃是帝王之相。魏武帝曹操,更是篡汉的枭雄。更隐晦的是,曹操也曾经自己的女儿嫁给过汉帝……
  陆云要表达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总不能让他直接喊,夏侯霸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吧?那样不说传出去陆云就是个死,在皇帝心里他也会落了下乘。
  “最后一个问题……”沉吟许久,初始帝终于又缓缓问道:“你以为,四位皇子如何?”
  “这个,为臣和四位殿下仅有数面之缘,并无深交,不敢妄议。”陆云略一思索,也缓缓答道。
  “你连太师都敢说,区区几个皇子,有什么不敢妄议的?”初始帝哂笑一声道:“莫非不想要你的一品了。”
  “为臣确实对四位殿下不太了解,陛下,臣总不能胡说吧?”陆云不禁苦笑道。
  “嗯……”初始帝微微点头,显然信了陆云的说法,略一沉吟,他换了个说法道:“那你抛开人品能力这些,说说寡人该将储贰之位,交给哪个儿子?”
  “这……”陆云沉吟片刻,缓慢而坚定的回答道:“长嫡承统,万世正法!”
  “呵呵……”初始帝笑笑,一张脸却绷得更紧,又追问道:“长嫡者何人?”
  “……”陆云见初始帝非得让自己说个明白,就知道,他这是要让自己毫不含糊的表明立场……顿一顿,他便沉声道:“长嫡者,自然是大殿下也!”
  “哦?”初始帝本以为,以陆云的滑头,肯定还要跟自己打机锋。却没有想到,这小子居然答的如此坚定。为了给陆云更大的压力,他脸上的神情更加阴沉,声音也愈加冰冷道:“你搞错了吧?老大并非皇后所出!”
  大皇子乃是初始帝当平王时,第一任平王妃所出。但后来初始帝停妻再娶,又立了夏侯氏为王妃,等他登上皇帝宝座后,皇后自然非夏侯氏莫属。所以初始帝会有此一说。
  “敢问陛下,大殿下生母,可是侧妃滕妾?亦或外室婢女?”陆云却大胆的反问道。
  初始帝目光阴森的打量着陆云,让人毛骨悚然。
  陆云却毫不退缩的与皇帝对视,大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冰冷的让人无法呼吸。
  这时,炭炉上的水开了,壶嘴发出呜呜的响声,杜晦赶紧将铜壶提起来,给初始帝冲上碧绿的茶汤。
  初始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口,蒸汽使他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许是茶水太烫,初始帝没有喝便将茶盏搁下,轻轻盖上了杯盖。
  “胡说什么!”初始帝望着幽暗的大殿深处,缓缓说道:“大皇子生母卫氏,乃高祖皇帝为寡人,明媒正娶的平王妃……”
  “臣下无知,请陛下责罚。”陆云假假的请罪一句,面上却揶揄起来道:“抑或,大殿下出生在卫氏被废之后?”
  “大胆!”初始帝被揭了疮疤,面色涨红到发紫,呵斥陆云一句,便语塞难言起来。
  “小子,别胡说。”杜晦见状,赶忙朝陆云使个严厉的眼色。
  “无妨……”初始帝却摆了摆手,萧索的语气带着斑驳的回忆道:“陆云啊,你有所不知,卫妃并非寡人所废,乃是看破红尘、出家修行,寡人也劝不回她呀……”
  “……”陆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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