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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圣者)-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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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应对瘴疠,因此道:“你不必急于一时,玉真长公主不是借田庄与你三年么,你先借她田庄培养人才。再有,你姐夫那边,也可以多安插一些人手……咱们吴泽陂叶氏宗族,合适的子弟也有二三十人,再加上其余外姓,凑个四五十人总是有的。如今以你在左近声望,只要呼一声,愿意来投你相助的子弟,一两百人不在话下……”
她这般细细算人,时不时还扳着手指着,专注而知性,让叶畅看得一时有些恍惚:自己这位嫂子,实在是有些象后世那些商场中叱咤的女中豪商!
算计了好一会儿,没听得叶畅反应,方氏抬眼看他,见他愣愣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异样。
然后她收敛心情,抱着小娘就往回走。
听他们大人说些自己不懂的事情,小娘早就昏昏欲睡。叶畅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闷闷地跟在身后。
结果到了门前,就被得了方氏示意的使女拦住了。
叶畅只能灰溜溜地退回,这才讨论到一半,具体该如何做,还没有商量出来呢。
他虽然很努力地熟悉这边的人情,可是整个村子几百号人,再加上左近乡村几千人,他哪里能做到个个认识,这些都需要方氏相助。
有些垂头丧气地走到了院子中间,就在这时,他听得里面传来方氏的声音。
“十一郎,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你何不寻族长问问。”
叶畅也有此心,但是对族长叶淡的眼光,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不过是庄头管事,族长还是看得准的,另外,亲疏须有别,自家族人,总比外人可靠一些。”
对后边一句,叶畅有些不以为然,但此时就是这样。自家族人,哪怕再没有能力,总是比外姓更容易受到信任。叶畅一人,是没有能力与整个宗族实力相对抗的。
出了门,他便看到叶楝就在不远处晃荡。见到叶畅,叶楝又笑着和他招呼:“十一郎!”
叶畅心中有些好奇,自从在元公路面前吃了苦头之后,叶楝几乎都是躲着他的,今天却敢与他招呼了。
他没有细想,心里藏着的事情多着呢,哪有空管这个既无威胁又无实力的人了。
赶到叶淡家中,叶淡听得他的来意,倒是甚为兴奋。这一年来,眼见着叶畅的声望高涨,远远超过了他这个族长,如今族中大事,几乎都不再来征询他的意见,而是唯叶畅马首是瞻,叶淡虽然服气,但心中总有些不快。
如今叶畅都来向他问计,他顿时觉得,自己又有了用武之地。
“我,若是去管那两个庄子,自是非我莫属,咱们叶家,哪有还比得过我的?”听得为长公主看两个庄子,叶淡顿时挺胸自荐。
若不是他年老,叶畅还真心动了。
“哪里敢劳动你老人家,不过是两个小庄子,而且要种的也不是粟麦,是来自蛮地的棉花。还有蛮人会来相助,若是这蛮人无礼,冲撞了你老人家就不好了。”叶畅半真半假地说道。
“若说旁人……倒是有几个合适的。”听得叶畅这样说,叶淡虽然明知是恭维,却仍然大高兴。
他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将他们的性子脾气都说与叶畅听,都是老实肯吃苦愿意做事的。叶畅一一记在心里,他如今也不需要太聪明的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叶家亲族。在数完这些人后,叶畅说还要召些做事的,叶淡也随口说来,当真是了如指掌。
“叔祖了不起。”叶畅也不禁讶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叔祖竟然是个有心人。
“那是自然,我这一辈子,若说看错了谁,就只有一个。”叶淡自负地道。
“哦,是谁?”
“便是你了……十一郎,原先我见你,觉得迟早是要去道观里的。”叶淡说到这,哈哈大笑起来。
叶畅也笑了两声,只不过笑声有些干涩。
如果不是自己破空而来,只怕原来的那位叶畅,在被家中族人夺去财产之后,真的只有遁入道门摆脱俗世呢。
叶淡又为叶畅谋划了许多,田间的事情,叶畅还真不如叶淡懂得的多。特别是那些庄头如何偷奸耍猾,那些佃户又该如何应付驱使——后者叶畅不太在意,但前者对叶畅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他不可能总是呆在孟州,那么能不能制住这些庄头,就是成功与否的关键了。
两个庄头,一个主计,再加上几个眼线。
“贪腐不是体制问题吗,何不用一套完美的制度来铲除贪腐,却要用眼线这样的特务手段?”在叶畅心中,突然间浮起这个念头。
这让他哑然一笑,这是在哪一世大学未毕业时年少轻狂的想法。人作为生物,本能就是多占据生存资源,也就是说,贪腐乃是人之天性,没有任何一种制度能够彻底铲除掉这种天性。
便是贺知章这等人物,在为歧王的葬礼选挽郎时,尚且传出受贿之丑闻,乃至于被围攻,堵在家中不敢出来,只能架起楼梯爬上院墙自辩。
带着一肚子弯弯绕绕,叶畅从叶淡家中出发,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不但要跟着他去孟州,而且还有安排跟着刘锟去建新窑的人手。
出了叶淡宅,叶畅还没有迈步,便看到叶楝又在他眼前晃当了。
就算再迟钝,叶畅也意识到,自己这位伯父,大约是有事要找他。
不过对方不开口,他是不会说什么的。背着手,自顾自地离开,就装作没有看到。
“十一郎……好巧啊,又遇上了。”见他这模样,叶楝再也装不住,忙上前道。
“我倒觉得不巧啊,我正有事,无暇听伯父教诲。”叶畅淡淡地道。
“十一郎……你……你……”
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让叶楝终于生出了一丝怒气。
这一年来,他跌入人生的最低谷,已经许久不知道发怒是什么了——他完全没有资格发怒,为了能在村子里生存下去。
将那丝怒气咽下去,叶楝略有些伤心地道:“十一郎,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但这一年来,你看着了,我已经受够了教训……你便放过我吧!”
叶畅停住了脚步,侧过脸看着他,脸色很讶然:“伯父这话是何意?”
“我错了,我对不住你,求你放过我。”咬了咬牙,叶楝低头道。
“伯父这话,我依然是不明白。”叶畅平静地道:“若我不曾放过你,伯父以为还能在这修武容身?”
此语说出来,叶楝愣了愣,然后大喜。
确实,若叶畅没有放过他,以叶畅如今的力量,驱逐他离开修武,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族中也没有一人会替他这个完全失了势的出头。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百念丛生。
这一年余,在叶畅的影响之下,吴泽陂与左右小刘村、聂村、山下村等几个村子,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单是叶畅教这些乡民用牲畜和人的粪便,制造他所称的“土化肥”,便令粮食的产量高出近二成。
更重要的是,一座座作坊渐起,原先这附近就只有点陶窑,但现在,从磨面粉的水力磨坊,到以煤烧砖的砖窑,吴泽陂附近的山边上,突然就多出了许多作坊。
这些都是滚滚而来的财富。
而这些财富,都是叶畅带来的,那些作坊、窑场,几乎都得了叶畅的指点。甚至从长安来的那批外乡人,如今也在同叶畅一起,准备又是炒茶,又是烧琉璃……这些事情,叶畅并未隐瞒,相反还有意宣扬,鼓动着左右村庄出人出力与他合作。
叶楝一瞬间便想到,他与叶畅毕竟是伯侄,叶畅能带那些“外人”发财,他这个亲戚长辈,理所当然也应该获利。
想到这,他咳了一声:“既是如此,十一郎,听闻你要做琉璃……那些人究竟是外人,琉璃乃宝器,岂可轻许外人,不如我就替你管……”
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叶畅启步离开,叶楝一愣,立刻追上去。他火热的心头,象是被冰水淋过一道,顿时又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这个贪字,当初就害了他,现在又让他说出了非分的话语。
他警醒过来,自是不再敢胡说八道,只是追着叶畅嘟哝:“十一郎,你既是放过我了,为何不念着族亲份上,让我有条活路?我也不求替你管着什么,只要你随意安插一处位置与我就是……”
叶畅愣住了。
是为叶楝的贪心与无耻,也是为他的愚蠢与自私。
叶畅自问绝非什么好人,可叶楝这般,还是让他甘拜下风。
“你为何以为,我会宽宏大量到这个地步?”叶畅无意再与他纠缠,停住脚,森然问道:“让你在吴泽陂呆着,当你不存在,这已经是我忍耐之极限,你却想着得寸进尺?”
“十一郎,你这……这是何意,那元载与你深仇大恨,一到咱们修武便来寻你的麻烦,你尚且不惜仙人之术,救了他妻子……为何我这同宗同房的族伯,你却不愿伸援手?”
元载与叶畅的矛盾,在吴泽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长安城外的刺杀,叶楝是不知道,可是元载一到任便试图算计叶畅之事,吴泽陂人尽皆知,甚至修武县人都知道。叶楝说起此事,还一脸委屈模样。
叶畅盯着他,森然问道:“元载与我何伤?而我兄长如今何在?”
叶楝浑身一抖,这时才想到,自己与元载有本质不同!
元载虽与叶畅结仇,可到如今,他并未给叶畅带来太大伤害,相反,叶楝与刘氏合谋,让叶曙去长安送了性命!
他愣在那儿,看着叶畅一步步离开,心猛然沉下去,脸色阴阳不定。
第136章 洛阳城中福先寺
卧龙谷又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
引他们来的,是贾猫儿。在张休说出他认识那些造水运浑天仪的工匠之后,叶畅便请他写了书信,委托贾猫儿前往长安,想法子将这些工匠招揽来。长安虽好,居之不易,对于这些工匠来说,能够赚钱是最重要的,故此他们甘冒奇险,在贾猫儿的帮助下,脱离了将作监与少府监的控制,悄然来到了卧龙谷。
来的一共有四人,都是白发斑斑,当初参与水运浑天仪制造的工匠数十名,尚能动者,唯余他们了。
“四位的住处已然安排好,便是这座山谷,米面肉菜之类,每日都会有人送来。”对这四位工匠,叶畅甚为敬重,亲自迎接不说,还接引他们到宿处。
随行的除了贾猫儿,尚有叶畅族中少年六人、仆役两人。这六名叶姓族人,都是有心学门手艺者,叶畅将他们安排来给四位工匠充当学徒弟子,希望其中能有一二人能够学成。
“某等卑贱之人,实不敢当叶郎君如此看重!”四人中为首者姓江,他恭恭敬敬地道:“能为叶郎君效力,我等都激动莫名,必竭尽全力!”
话虽粗糙,情却真挚,叶畅有些讶然。贾猫儿自然没有真用每年百贯把他们勾来,便是为首的这位江老汉,许给他一年的收入也就是五十贯。
莫非自家最近休身养性大成,魅力值暴增,身上多了王霸之气?
这时另一个老匠人道:“正是正是,上回市赛,西市能胜,都仰赖于叶郎君之奇思妙想。原是些见惯了的东西,可是叶畅郎随手点拨,便能压东市一头,这叫什么,叫那个……化腐臭为神仙?”
“化腐朽为神奇。”旁边的贾猫儿得意洋洋地道。
这句话,还是他跟着叶畅学的,然后用来劝诱这些老匠人。老匠人们已经到了他们人生的暮年,象他们这样出色的工匠,对于叶畅的那些妙想,有着一般人难有的联想。再加上许以重利,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当下便一个个装死,跟着贾猫儿来到了修武。
“那是不敢当的……倒是有了诸位相助,或者我们真能化腐朽为神奇一回。”叶畅道。
诸工匠都是赔着笑,叶畅也知道就凭着这一面,不可能让他们完全放心,先给他们一个好印象,剩余的就是水磨功夫了。
安置好这些匠人,叶畅拉着贾猫儿到了一边:“猫儿,你这事情办得甚好,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某……”
贾猫儿犹豫了一下。
跟着叶畅,自然不愁富贵,贾猫儿对此确信不疑。但是叶畅有些事情,让他又瞧不懂,总觉得风险似乎太大了点。
富贵险中求是没有错,若是将自己身家性命都赔进去,那就大错特错了。
“十一郎觉得,某能做什么?”
“若是无事可做,咱们一起去洛阳,先将洛阳一摊子做起来。”叶畅目光闪动:“初时去做老本行,在洛阳搞联赛去!”
“咦?”贾猫儿讶然:“王元宝不是进了洛阳么?”
“哈哈,除去足球,咱们还可以有别的球啊,比如说,手球!”叶畅笑道。
“手球?”
“对……手球,比起足球更为花哨。”叶畅道:“不过,这个先不急,最先要做的,还是去洛阳开一家大酒楼!”
这个提法让贾猫儿精神一振。
叶畅手中的各式菜肴,当真是独步天下,而且他还有“味精”这种添鲜神物,哪怕是烧得平平的菜,只要撒上少许味精,便也变得鲜美起来。贾猫儿早就说了,只凭着这一手艺,家缠万贯如探囊取物。
只不过叶畅此前都不曾往这个方面发展,让贾猫儿着实觉得可惜。
“十一郎……我有些糊涂了,又是手球,又是酒楼,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大娱乐。”叶畅又吐出了一个词。
贾猫儿盯着叶畅,只觉得自己眼中似乎闪着一圈圈的星星。
“长安也罢,东都也罢,如今都太冷清了,我要按我的意思,造一个西市出来。”
“十一郎……你是不是糊涂了?”
叶畅哈哈大笑:“确实,有些糊涂。”
见把贾猫儿弄得完全没有了头绪,叶畅这才说道:“咱们今后要造更好的琉璃器,要用棉花造吉贝布,这边还在研究计时器。要卖书,要卖纸……无数好东西要卖,若是全给别人去操持,大头让毫不相干的人赚去,渠道亦控制在他们手中,咱们心里能快活?”
贾猫儿没说话,就是用怪异的眼睛看着叶畅。
“干嘛用这种眼光看着我……你以为,我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呃……”
叶畅随口说来,然后又哈哈一笑。
“十一郎,你是不是……是不是失心疯了?”贾猫儿颤声问道,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他们的希望,可是全寄托在叶畅身上,若是叶畅疯疯颠颠,那就完了!
叶畅挠着头,他不是失心疯,而是欢喜。
在琢磨了一年之久后,叶畅终于有了一个大计划。
此前他的计划,大多是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直到今日,一个大计划算是出来了。
“失心疯?”他想了想自己说的话,也确实是象是痴人说梦,不由得又笑了起来:“自然不是,只是有人邀我去洛阳。”
“邀你去洛阳,谁?”
“杨慎名。”
洛阳城外,杨慎名看着那些衣裳褴褛的灾民,便觉愁眉不展。
六月份暴雨,东都辖下灾情各异,虽然不算是大灾,却也造成了数百户流离失所。这些人不知为何,离了自己所在县,全都聚到了东都来。
杨慎名是得了叶畅的《灾后方略问对》的,他为人自负,却也承认这份问对极有价值。但是,他在实施之时,却发觉,纸上得来终觉浅,至少这数千流民,勉强过了最初的数月,接下来的严冬,让杨慎名忧心如焚。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哪怕严冬中冻死的人多一些,罪名都是他杨慎名的,朝中阻挠《灾后方略问对》实施的那些人物,根本没有丝毫损失。
“明府,有人递名刺来访。”
正当他琢磨着灾民之事时,差役进来禀报道。
“有人来访?不见……等一等,是谁?”
“名刺在此。”差役呈上名刺,杨慎名看到这张名刺写得很简单,“修武叶畅行十一”七个字罢了,但这简单的七个字,却让他顿时欢喜起来。
“叶十一来了!”他道:“好,好……人在何处?快请,快请!”
叶畅人已经到了洛阳不只一日,他是从洛阳城上东门进的城,因此并没有看到北面洛阳城与北邙山之间灾民。
虽然往来于修武、长安许多回,但长安却是第一次来。
与长安一般,洛阳亦是此时举世罕见的名城。虽然人口不如长安多,但一百余座坊里,亦是人烟如织。穿过上东门,便是积德坊,这里的大福先寺乃是名胜,不得不访。而与积德坊相对,有教业坊,其间亦有天女尼寺,只不过这边,叶畅却没有兴趣了。
便是来大福先寺,也是因为十方寺的方丈委托他送一封信至此,而且大福先寺与少林寺关系密切,善直也要来见见自己的同门。
见过大福先寺住持,随礼已毕,叶畅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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