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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圣者)-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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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严庄这才细细说来,原来自从三年之前,杨钊受叶畅误导,将太子李亨暗伏的庄子烧了之后,这两人的矛盾就尖锐起来。一直有传闻说,杨钊欲请杨玉环认宫中年幼王子为子,借着杨玉环之宠,废李亨而另令新太子。这传闻甚至言之凿凿地说,永王李磷极有可能就成为那位幸运儿。

  此事安禄山早已知晓,而且,通过某种渠道,安禄山与李亨都搭上了线,故此他眉头又是一皱。

  “不过,京中乱源并非此事,而是这几年风行起来的商会、银行,特别是吕宋商会所发行之金票,卷入京畿两都百姓逾十万,所涉钱财过百万贯。吉温已经探明,这金票幕后之人,便是杨钊,他借此暗中敛财,以此奉承天子。只不过如今金票聚敛已多,他最初是以高息诱人,现在已经发不出高息,故此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两个月,吕宋金票必酿民乱。”

  “哈哈哈哈!”安禄山听不懂这吕宋金票为什么会必酿民乱,只是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他与杨钊关系不睦,见杨钊出了纰漏,自然是高兴的。

  “大夫莫笑,此事背后还有文章。”严庄拧着眉:“杨钊这是嫁祸之计,谁都不知道这吕宋金票幕后之人,只是因为颇类安东商会,故此百姓皆以为乃是叶畅所为。吕宋金票若是崩溃,杨钊反倒是躲在暗中,倒是叶畅,必然要受民意之首冲!”

  这便是杨钊当初与一干心腹定下的计策,叶畅以善理财而闻名天下,他在李隆基眼中最有用的,也就是会弄钱。但当叶畅的理财名声被败坏了,反而成了混乱之源的时候,李隆基即使不治他的罪,也不会再信任他。

  在杨钊看来,失去李隆基信任,也就意味着叶畅的军事资本体系的崩溃,到那个时候,叶畅的军事资本体系就是一块肥肉,等着被他为首的肉食者分割掉。他身为权相,必然可以分到最大最肥美的一块。

  听严庄解释完杨钊的用意,安禄山撇了一下嘴:“白日梦!”

  这就是安禄山对杨钊的评价,杨钊长期呆在长安,所以才不清楚,李隆基的圣眷,从来只是叶畅军事资本体系的重要条件,而不是主要条件,甚至不是必备条件。

  “此京中乱源之二,尚有京中乱源之三。”严庄又道:“关中、河南连接饥馑,杨钊为令叶畅身败名裂,多有纵容兼并土地、改种棉花之举,故此关中河南百姓已至濒死。吉温此前发觉,抗税、抗捐之事,较之五年之前,已多十余倍,要知道,五年之前,可是那姓王的死鬼当京畿采访使,一次收三十年捐赋的那一位!”

  说到这里,严庄也不由得吸着气,谁都没有想到,大唐那和谐盛世的外表之下,竟然掩着这么一副烈火烹油的危局!

  “吉温这个人,心细思明,是个人物,他若为宰相,比杨国忠这蠢货要强得多!”

  因为谶语的缘故,杨钊把名字改成了国忠,安禄山时而以杨钊称之,时而以国忠称之,也是习惯使然。

  “大夫,这是良机,天赐良机啊!”就在这时,细细看完信的高尚猛然站起来,几乎是举着双手,向安禄山叫道。

  “什么,朝廷的麻烦,虽然对我确实有好处,但哪里说得上是天赐良机?”

  “大夫,吉温在这里说,若关中震动,或许会请大夫挥师入京勤王——这不是天赐良机,这是什么!”高尚道:“若能入主中枢,大夫便可以同吉温一起为相,何必去与叶畅争辽东这边角之地?”

  “什么意思?”

  “大夫忘了,吉温可是奉了大夫之命,暗中与太子结好。这几年太子虽是被杨国忠打压得厉害,但杨国忠毕竟不是李林甫,动摇不了太子之根本!”高尚看了看周围,确认都是安禄山亲信,当下继续道:“大夫,此前太子表露出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他的意思……”

  安禄山这个时候,哪里还能不明白,刘骆谷这封密信,应当是吉温要求下发出的,而吉温则是在太子李亨的暗示之下做的!

  杨国忠虽然压制不住太子,但是李亨已经完全等不急了,他自己也是年过四旬的人,若是杨钊上窜下跳,真的让杨玉环收一位年轻王子为嗣子成功,那么他这太子之位哪里还能保得住?

  而且从如今的情形来看,李隆基的身体似乎比他这个太子的身体还要好些,或许李隆基活得到八十岁,而他却只是五十岁就死呢!

  “太子的意思,就是仿效今上当年之举,请今上升位太上!”高尚冷笑着道:“杨国忠这厮最大的问题,就是自以为本领高强,故此同时树敌太多!他挑起两京百姓对叶畅的怨气,原本是为了解决掉叶畅,却不曾想,这些怨气若被引导,他自己也自身难保。而京畿若是乱起,靠着那些养尊处优连杀鸡都勉强的京中禁军,岂能护住天子?到时候,必然要召边镇入而勤王!我们虽然并不是离京师最近,但是,只要太子再用一些手段,那些先入京师者,岂能成事,到最后,还是需要大夫手中这十八万精兵!”

  高尚说到这里,与严庄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兴奋起来。

  他们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而安禄山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只不过,那没有说出来的话,现在,还不适合讲。

  真让安禄山这十八万精兵入了关中,那么退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以中原之力,压四边之不臣,从而达到曹操之功业。

  进……那就是贵不可言!

  第428章 重任得遂平生志

  罗九河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骂了一声。

  “得快点,若是迟了,就得淋一身雨去见叶郡公了。”他向左右的人道。

  周围人应了一声,战马又加紧了一些。清一色的大宛好马,疾驰起来,虽然只是三十余人,却也有千百人的气势。

  安西商会最受欢迎的货物,就是那些大宛好马。哪怕辽东之地,接近契丹、奚等盛产战马的部族,也多喜欢用大宛马。一匹好的大宛马,在安西只值几十到一百贯,到了这里,就可以值五百到一千贯,那种汗血宝马,更是值万贯,却还有价无市。

  时值大唐天宝十四载七月二十七日,原本在安城州的罗九河,奉命往建安城与叶畅相见。

  与同样被召来的叶挺不同,罗九河始终记得,自己乃是降将,故此他在辽东体系之下算是最谨小慎微的一个,不求有大功,但求无小过。这种相对保守的性子,也体现在他这些年的功绩上。无论是对付契丹、奚人,还是对上渤海、安禄山军的骚扰,他都是甚为谨慎。

  这种谨慎,其实不合乎他内心所想。

  在离着建安城足有五里的地方,罗九河就看到了一团烟雾滚滚而上。空气中似乎都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不过罗九河对这种味道并不厌恶,那是钢铁与烈火的味道,每每都让他想到战场。

  “什么人!”路旁的岗哨里传来呼喝之声,一具具拒马横在道路上,迫使罗九河等不得不降下速度。

  这拒马是新置的,虽然岗哨早就有了,可以往并没有这么严密地搜查。

  “原来是罗将军!”认出罗九河之后,岗哨里的卫兵却没有立刻放行:“还请将军出示令牌!”

  罗九河将调自己回来的令牌拿出给那卫兵看过,然后问道:“这边怎么也如此?”

  “郡公之令,而且南边传闻,郡公初至旅顺,那些细作便有异动。”那卫兵没有隐瞒自己所知,他知道的也不是什么秘密。

  “异动……当真是狗胆包天。”罗九河心中微微怒了起来。

  他虽然在叶畅手下谨小慎微,可是并不意味着他对叶畅就不尊敬,相反,正是因为对叶畅的敬重,所以才会如此小心地维护着上司与下属的情谊。

  “可不是……当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那卫兵说了句近日旅顺开始流行的口头禅,然后笑了起来。

  罗九河离开这处哨岗继续前行,每隔里许,便有一处哨岗,当他抵达建安城时,天上已经开始噼噼啪啪地下雨了。

  好在城门前有人迎来,给他们备了蓑衣,还有人问他们要不要在城门处先躲躲雨。罗九河心中焦急,哪里敢在外等雨停,冒着雨便向着叶畅的大本营而去。

  尽管建安城的空气不大好,但街道却还是很干净的,其平整洁净,不逊于旅顺。因为当初是撇开旧城建新城,所以城市的下水系统做得极为出色,这样的大雨,街面上却没有积什么水。

  硬化了的道路,也不会让他们陷入泥泞之中不可自拔。

  但雨还是太大了,这七月天的暴雨,来得甚为迅猛,即使有蓑衣,也帮不了他们太多。当他们抵达城西北侧的行营之时,浑身已经湿透了。

  “罗九河求见叶公,烦劳为我通禀一声。”罗九河牵着马来到门前,向着站在承檐之下的卫兵道。

  “罗将军只管进去,郡公说了,罗将军只要来了不必通禀。”那卫兵让开门:“里面有热水,也准备了干的衣裳,罗将军先换身衣服吧?”

  “你安置好我的随从,我先见过郡公。”罗九河道。

  称叶畅“郡公”,他还有些不适应,开国郡公,才三十岁,完全是靠着双手挣来——叶畅的功勋,着实让他心生羡慕。不过他知道,自己是没法子比的,论及胆量气魄,自己无一处能及,更不要提政略智慧了。

  只希望能跟在叶畅身后,随着叶畅的功劳越来越大,自己也分润得越来越多的功劳。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叶畅至今尚未有后嗣。

  “九河来了,怎么浑身都是湿的……先用热水洗洗,换身干衣服再来见我。”叶畅看到浑身湿淋淋的罗九河,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正需要你鼎力之时,千万可别病了!”

  “是!”罗九河一句废话也没有讲,跟着一个警卫下去了。热水是现成,干净毛巾、军服也都准备好了,罗九河动作很快,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就拾掇好了自己。

  穿上干衣裳时,他对着玻璃镜中的自己看了一下,心里甚是满意。

  虽然已经年逾四十,但他身体依旧健壮,看上去和三十多岁的人没有太大区别。而且他的精力比体力还要充沛,这些年又读了不少书,从古时的兵书,到叶畅自己写的一些被称为“实学”的书册。书读多了,人的气质自然就有所变化,比如说,他的镇定沉稳,既有性格使然,也有书籍的作用。

  “襄平守捉使罗九河,向叶公报道!”再见叶畅时,他挺直身躯,站得笔挺,行了一个辽东团练军的新军礼。

  团练军不算正规军,所以有些军礼、军制,可以随主官的喜好而调整。罗九河不以官场之礼相见,而是行军礼,对自己身份的认知,让叶畅很满意。

  仅这种谨慎,就足以让罗九河立于不败之地了。

  “九河,一年半前,你曾经拟过一份安东作战计划与我,其中说过,安东迟早会有一场决战,这场决战的规模、范围以我们辽东的实力来决定,若我军势大,则是一场大战,安禄山、渤海国、新罗国会一起夹击我们。如今你看,边场决战是不是要来临了?”

  叶畅直接问主题,让罗九河心神再度绷紧,他回忆了一下当初自己的那篇计划,那篇计划交上去之后,叶畅只是回了一个“知道了”,他原本以为并不被重视,却不曾想,叶畅在这里等着他。

  “如今我方势力尚有不足,故此还不是大决战。”罗九河沉吟了一会儿:“安禄山便决不会轻举妄动,他甚至有可能打着与我军联手之名,在战事不利于我军时,乘机夺取建安城!”

  叶畅等了等头,示意他继续。

  “渤海国因为近两年沈溪之事而对我愈加敌视,契丹人供其驱使。新罗人生性奸猾,惯于混水摸鱼。故此,此次冲突,将是渤海国为主,契丹人为先锋,新罗人观望,安禄山则乘火打劫!”

  两人都没有去纠缠,同为唐军,安禄山怎么敢对辽东动手这个问题。以安禄山对友军的贪婪德性,总是会想到借口的。

  “若是如此,你当如何应对?”

  “主动出击,一举破契丹部,契丹人畏威而惧强,先破之再抚之,则其部族为我所用,可以反戈击渤海人。加大对沈溪支持,令其北伐,牵制渤海人注意力。然后以精锐突击渤海中京,毁其宗庙,夺其人口,返回辽东!”

  “那安禄山与新罗就不管不顾了?”

  “各以一支偏师监视即可,此二者,不见渤海国之成败,必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境内团练兵做好动员,若是此二者有异动,则以团练兵先遏之,待主力得胜回来之际夹击之!”

  罗九河的对策,与他一向谨小慎微的性格完全不同,可以说大胆而冒险,甚至作出袭击渤海国王都上京龙泉府的计划来。渤海国立国不久,若真被攻破王都,其震动之大,足以让那些依附于其的部族纷生叛意,其北方的黑水诸部,也必然乘机起事,再加上沈溪的割据,整个渤海就会成为一团乱麻,至少十年之内,对辽东再无威胁。

  而且此战的目的乃是惩戒和掠夺人口,并不需要统治渤海国境,故此所有投入都是一次性的,不必担忧陷入持久的缠战之中。

  “若是现在依你之计行事,你以为大约何时要以突击龙泉府?”

  罗九河心里突的跳了一下,他琢磨了会儿,然后道:“今年是不可能的,不过今年可以先破契丹,边境的物资准备,早就做好了,只需人力即可。两到三个月为限,若不能击破契丹,便要退军回来,以避寒冬。要突击龙泉,须得到来年四月之后,乘气候转暖,一鼓击之,无论成功与否,九月便要回师!”

  最大的问题还是寒冷的气候,罗九河虽是安排了一个大胆的战术,可在执行之时,却依然谨慎。叶畅听得心中欢喜,当下便道:“好,九河,此次召你来,便是为了此事!”

  虽然有所猜测,罗九河还是激动起来:“可是要战了?”

  “嗯,朝中或许会有些变故……”叶畅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看着罗九河:“九河,我不瞒你,朝中的变故,既有可能对我极利,也有可能对我极不利。无论利与不利,我都需要辽东能够稳固,此是我安身立命之基业。”

  叶畅很少用这种口吻对罗九河说话,罗九河心中顿时一凛,然后他又站起身来:“郡公只管放心,我对郡公忠心不二,郡公指哪儿,我便打哪儿!”

  是对叶畅忠心不二,而不是对大唐忠心不二,这话里的玄机,罗九河说的人明白,叶畅听的人也明白。

  “我对华夏,亦是忠心不二。”叶畅用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声音略有些低沉:“这些年南征北战,所为者此也。只是有些人私心过重,却容不得我继续为国立功,富贵于我,不过浮云,我领部下出海,自可以打出一片天地,便是称王自立,亦不过是弹指之事。”

  叶畅这话说得就有些“怨愤”之意在内,罗九河听得心情激荡,他意识到,叶畅所说的朝中变故,恐怕会非常大。

  “你知道此事,心中有所准备即可。”叶畅没有细说下去,顿了顿之后,叶畅大声道:“罗九河!”

  “在!”

  “今以你为试辽东行军总管府试副总管,统领辽东诸军与团练兵,授予全权,负责辽东战事事宜,为时一年三个月,务必在明年十月之前,结束辽东战事。”叶畅说到这,声音稍放缓:“你可能应下?”

  罗九河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这就是将辽东基业尽托于他手之意,其间重视、信赖之意,几乎不用言语表达。

  此前罗九河以为,叶畅自己要坐镇建安州,让他为前锋,应对渤海国,却不曾想,叶畅很干脆地将全部指挥权都交与了他。

  “属下定不负郡公所托,必获全胜!”按捺住内心的激荡,罗九河大声应道。

  “好,一应物资,岑公会为你后盾,叶英、叶挺为你臂助,他二人若有什么不听军令之处,你直接处置,无须禀报于我!”

  “是!”罗九河先应了一声,然后笑道:“属下与二位叶兄弟一向合作愉快,他二人都识得大体,必不会辜负郡公。”

  叶英叶挺既是叶畅族人,又是亲卫出身,他们二人如果恃此骄狂,罗九河想要控制辽东局面就有些困难了。叶畅并不担忧罗九河会乘此机会自立,事实上,按照辽东军政相衡的体制,罗九河就算是得了军队的指挥权,却也不可能彻底控制住相当于预备役的团练兵,更没有办法控制住工场作坊里半军事化的工人。

  不过罗九河在兴奋稍淡之后,立刻就想到问题之所在:“郡公为何将此大任交与我,郡公若是亲自坐镇,岂不更为稳妥?”

  “一来你有这个能力,二来我也不可能在辽东久居。”叶畅叹息了一声:“中原有事啊……”

  中原各方势力私底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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