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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圣者)-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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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以见得?”

  “太子自己是不涉此事的,但是那张垍却是个极阴险之人!”李霅拼命绞尽脑汁,想要找到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他虽是蠢,却也有他的小聪明,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顺口将张垍兜了出来。

  他记得叶畅与张垍结有仇隙,然后又想到,他之所以看叶畅不顺眼,很大原因也是出在张垍身上。正是张垍在他面前曾经提过,说叶畅为人轻浮,不宜重用,然后他才在其父面前诋毁叶畅……

  至于张垍与叶畅不和的根源是什么,在这个时候,他竟然也想了起来,似乎是在玉真长公主的聚会之上,叶畅扫了他的颜面!

  “张垍?”

  “对,对,就是张垍,此人最为阴诈,他表面上逢迎奉承圣人,实际上却与韦坚、皇甫惟明等乃是一党,私下时常聚会,以为圣人宠信李林甫,非国家之福……他们挑唆着家父与李林甫斗,还挑拨家父与叶司马的关系。当初说叶司马刻薄,便是他们说起!”

  这个时候,李霅是见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了,故此一大堆的攻击话语往张垍身上泼过去。他其实是个蠢人,但是瞎猛也有撞着死耗子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的话语,却接近了真相!

  “他为何要如此?”叶畅并没有被他的话所蒙骗。

  “一是因为他自以为当为宰相,可是只是个侍郎,早就悄怀不满;二来是因为……因为今上春秋已高,他想着当从龙功臣!”

  李霅此语倒不是胡说,不仅仅是张垍,包括他的父亲李适之,都意识到李隆基年纪渐老,不可能永远呆在帝位之上。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子孙富贵计,都需要做长远打算。但是李隆基老而不死,而且对权力抓得很紧,宁可将权力托付给李林甫这样的权臣,也不愿意将权力交与太子李亨,甚至对李亨明里暗里进行监视。提防猜忌之心,几乎是不加掩饰,这令李适之等人甚为忧虑。

  叶畅此时又想起江梅对太子李亨的评价:颇类其父!

  当初李隆基可是结交了不少人物,故此先后两次发动政变除韦后、太平公主时,手中都有亲信可用。李亨若颇类其父,岂有不效仿的道理?

  但是李隆基对李亨的猜忌又远胜李旦对李隆基的提防,那么李亨就必须做出两面来,一面是孝顺儿子、宽和太子,另一面则是未来的英主。

  “你可知太子手中有些什么人物?”叶畅想明白这一点,突然间觉得有些冷。

  “韦坚、王忠嗣、皇甫惟明……这些人都是太子手中之人啊!哦,还有张垍,他明里与太子保持距离,实际上暗中与太子身边的内监相勾结,太子不好与我父亲说的话,都是由他转达的!”

  叶畅猛然又想起,在灞桥送行之时,李霅曾经说过“待太子”什么的,但被李适之及时喝止了。他提起此事,问道:“当时你想说什么?”

  李霅脸色变了变,有些迟疑起来。

  叶畅叹了口气:“你莫非以为我是在替自己问话?我可是在替你问!若不知道那边究竟是什么打算,我又如何判断刺客是谁派出来的?”

  “我……我想说待太子得承大宝,你们……通通要死……”李霅声音低了下来。

  “哦?太子有什么计划不曾?”

  李霅又犹豫了会儿,然后小声道:“原先是有一个的,皇甫惟明与王忠嗣掌兵权,家父、韦坚为相,只要除去李林甫,便……便请圣人为上皇。”

  他说出这个计划,叶畅长长吁了口气。

  李隆基!

  叶畅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计划,并没有完全瞒过李隆基,至少,李隆基凭借多年政治斗争养成的敏锐性,察觉了这个计划可能存在。

  于是李隆基便利用李林甫,李林甫再利用叶畅、卢杞,将韦坚、皇甫惟明、王忠嗣等一网打尽。这些人都是太子李亨势力中坚,他们被解决掉,也就意味着李亨失去了威胁到李隆基的能力。

  至于李隆基为何不干脆将李亨解废掉……或许是因为他年纪老了,没有当初的魄力了,也或许是三庶人案让他有了一丝后悔之心,因此下手没有那么狠了。

  原本叶畅以为所谓的太子一党只是李林甫臆猜中存在的东西,现在从李霅口中得到了这个小集团确实存在,而且有过活动。这么看来,他一直以为棋盘外下棋的人是李隆基、李林甫,其实是错的,真正下棋的人,乃是李隆基与李亨这对父子,就是李林甫,也只是一枚棋子,只不过这枚棋子,也在想着如何摆脱棋手。

  这便是政治。

  “这么说来,刺杀你而试图嫁祸于我之人,倒真有可能是他们派来的了……张垍有不小嫌疑。”叶畅沉吟了许久,然后笑了起来:“若是我留你一条性命……你是否愿意听我之令?”

  “愿,愿!生我者父母,活我者叶公,若能得活命,我愿意为叶公效力!”

  旁边的卞平轻轻啧了一声,不愧是宰相公子、朝廷高官,奉承起人来果然是职业级别,自己算是好这一手的,可也只敢称叶畅为主公,而不敢称为“叶公”。才二十出头,便被人称为“叶公”……

  就在叶畅审讯李霅之时,上阳宫中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一个个太监、宫女都是胆战心惊,几个管事的太监、女官,完全没有往日里的跋扈,都是面如土色。

  “还没有寻着么?”一个女官问道。

  “没有,御沟里、池塘里,到处都寻遍了……娘娘真的、真的……”

  “这可如何是好,才来两日,就闹出这样一遭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该如何向圣人交待?我们在这上阳宫中,已经不是幸之人,若是圣人再怪罪,除了一死,你我还能如何自处?”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始终得不出一个结论。争了好一会儿,众人累了,开始又一轮的沉默。

  这时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军士闯了进来,他神情有些不自然,身上还水淋淋的:“在通往谷水的御沟水门铁栏那儿,发现了这个!”

  他手中抓着一条丝绦,却是从梅妃身上挂下来的。卞平当时弄出的通道较小,又在水中,梅妃屏息钻出去的时候,将身上的丝绦扯了下来!

  “这是不是娘娘身上的东西?”众人目光全都投向跪在一旁的一个宫娥。

  这是梅妃的随身宫娥雪枝,她既是贴身服侍梅妃,自是认识梅妃身边的东西。她仔细分辨了会儿,然后大哭道:“是娘娘的……娘娘在哪儿?”

  那军士略一犹豫,又说道:“铁栏最下,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出口。”

  “什么!”

  原本还坐着的太监、女官顿时齐齐站了起来,一个个脸色大变。

  “你是说,那出口一人可以钻得出去?”一个太监尖锐地问道。

  那军士看了看雪枝:“只要不太胖,便可钻过去……”

  “娘娘难道……”众人面色都是大变,莫非梅妃逃出去了?

  梅妃被打入冷宫,名义上乃是上阳宫之主,但他们这些宫女太监还负有监视之责,若是让梅妃逃脱出去落入民间,他们这些人,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那封奏折呢?”良久之后,有人道。

  “正是,娘娘给圣人的遗折,雪枝,你将其拿出来!”

  “我们如何能看娘娘的奏折?”雪枝颤声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要命的话,就把遗折交出来!”一个太监走过去,凶狠地喝斥。

  他们已经称那奏折为“遗折”,而且没有人提出异议,便是这些内官、女官达成了某种默契。

  雪枝哪里抗得过他们,只能交出奏折,这其实是一封信,乃是在梅妃榻上找到的,也不知是梅妃何时所书。信并未密封,一个太监将之拆了,众人不管识字不识字便都凑上来看。

  却是一封遗书,只说自己获罪于天,不能再见圣人,心中悲苦,无意残生,唯有自尽。遗书末了,还请李隆基念在数载恩情的份上,将她的随侍宫女放出宫去,许配良家子弟。

  得了这封信,众人算是松了口气。

  “娘娘性子刚烈!”有人呜咽着道。

  “是极,圣人必然为之伤心……不过咱们上阳宫年久失修,连水门铁栏都锈烂坏了,也须向圣人请罪。”

  那个来报的兵士脸色有些异样,刚想说铁栏不大象是锈烂,却更象是有人锯开,但才一开口,便是十余双狠辣的眼睛瞪着他。

  他也唯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第272章 借我锦帆上重九

  王昌龄捋着胡须,迎着海风而立。

  他是第一次来登州,对于这座水泥建成的码头甚是好奇。其实码头不大,因为登州的水泥工坊也才建起不久,各方都想着要水泥用,而登州司马元公路却不顾众议,坚持先建码头。

  水泥码头比起过往确实要干净得多,见码头上船帆往来渔舟答唱,王昌龄暗暗点头:这位元公路在士林中名声不算太好,但倒是一个能吏。

  元公路名声不好的原因,在于他与叶畅配合,掀翻了他的顶头上司,原北海太守李邕。当然他只是名声不太好,叶畅那更是臭名昭著,正统的文人当中,除去与他一向交好的寥寥数人之外,其余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想想这些年间接或直接因为叶畅而倒楣的名士吧,哪怕只是为了自保,也应该离叶畅远些才对。

  念头及此,王昌龄不免有些自嘲,别人唯恐离叶畅太近,他却是千里迢迢凑到叶畅身边去。

  叶畅相邀的六封信件都放在他身边,六封信中的那份殷切之意,让王昌龄心中感动。他之所以愿意不听友人之劝,也要辞官前往辽东,这六封信中的内容,起了关键作用。

  第一封信提及两人当初的相见,算是叙旧,然后相邀,言辞还只是平平,只不过随信附着岑参的另一封信。

  第二封信谈及功业抱负,以志向激励,王昌龄看后颇为心动,但也仅是心动罢了。

  第三封信、第四封信,第五、六封信,当叶畅在信中甚分析到,王昌龄因为出身贫贱,所以虽是才名动于天下,却也难有志向得伸之时,反而又因虚名所累,遭人嫉恨、同僚排挤,走寻常官途,几无出头之日。唯有寄望于边疆,才可能脱颖而出。

  结合自己这些年的遭遇,王昌龄不得不承认,叶畅说得太对了。

  大唐虽经太宗皇帝、武后等连番打击,又以科举选拔人才,那些士族大家的势力受到了很大削减,可是寒门子弟想要向上爬,还是面临着比世家子弟多得多的桎梏。王昌龄被称为“诗家天子”,其诗名如此,却始终抑郁不得志,究其原因,他的家庭出身乃是其一。

  故此,他才下定决心,远赴辽东。不过从决定到成行,又花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到这个时候,都已经是大唐天宝五载的八月了。

  八月正是秋高马肥之时,辽东那边的情形,也不知道如何了。

  “王公,船来了!”身边的小厮指着海那边突然叫了起来。

  王昌龄眯着眼向那边望去,只见锦帆如云,从天海之际慢慢飘了过来。他如今年过五旬,眼睛已经开始有些老花,只是隐约看到那锦帆上似乎还挂着什么旗帜。

  “那旗帜上绣的是什么?”王昌龄问自己的小厮道。

  “乃是两个字……‘安东’二字!”

  “那就是了,呵呵,安东,安东商会。”王昌龄笑着道。

  为了等来自旅顺的船,他在登州港呆了五日,故此对于这里的情形已经有些熟悉了。旅顺至登州每个月会有两趟船来,运来的是辽东的一些物产,从辽东纸、铁器到书籍、药物、皮货,各种各样的都有,而在登州则满载人力、粮食还有石炭返回。

  王昌龄曾去拜访过登州司马元公路,听元公路直陈,登州按照货物价值和人员数量,从中抽取商税,平均下来一个月商锐便可达到三千贯!

  一个月三千贯,一年便是三万六千贯,这还只是安东商会来的那两艘船的商税,若是更多一些船都计算到内,就算没有叶畅那么会赚钱,一年凑个五万贯的商税总是无妨吧。登州一港,每年商税就有五万贯的话,那么天下商港尽毕如此,朝廷还不得数钱数到手抽筋?

  和王昌龄一般看着那船开来的,还有许多人,象乔健,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乔健却不是叶畅邀请来的,他不过是一个无地之民,只是听说辽东有田,一个四口之家,只需出一人为役,便可分得男二十亩女十五亩的永业田,故此心动,便拖家带口地来登州。

  按照李林甫与叶畅的约定,象他们这样的人,只需要凭借安东商会发派的一纸路引,便能不受阻拦地到达登州,而安东商会在登州有个接引司,这个接引司专门负责他们在登州期间的住宿吃喝。

  “就是管得紧了些,想要到外边去转悠都不行。”乔健在心中嘀咕了句:“只是不知到了辽东那边是否能如此,吃喝不愁……”

  “船来了船来了!”旁边有人叫了起来,乔健便也翘首望向海中,看着那逐渐接近的帆影。

  “阿耶,咱们就是要乘这船去旅顺?”他儿子,十三岁的乔狗儿在他身边牵着他的衣裳,有些紧张地问道。

  “应当是吧,听那边卞郎君的……”

  卞郎君就是卞平,叶畅把他安排到接引司来,明面上的任务就是接引前往辽东的移民。他笑嘻嘻的一脸和气模样,帮此乔狗儿不怕他,听得父亲这样说,他便小跑到卞平身边问道:“卞郎君,可是那艘船来接我们?”

  “应当是。”卞平眯着眼看了会儿:“就是吧……换了船啊。”

  确实是换了船,往常就是那两艘最初的海船,每艘装个七八十人,再加些货物,基本就到极限。如今这一艘大致相当于原来那两艘的一倍大,应当就是今年造起来的新船。

  这些时间里,卞平自己努力,学了些字,故此船桅杆上悬着的“安东旗”,他还是认得。

  所谓安东旗,乃是安东商会之旗,上面书写了安东两字,据说还是御笔。那船靠港之后,卞平便看到船上下来二十余人,其中为首者乃是叶安。

  “安郎君,怎么有劳你来了?”卞平顿时笑着迎了上去,一脸都是谄媚。

  “想你这厮的奉承吹捧了,故此来看看你!”叶安呵呵笑了起来。

  “安郎君这话说的,你想谁也不会想我!”卞平与他寒喧了几句,然后便问道:“主公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最近可曾太过操劳,我这么多日不曾见着,倒是真想主公他老人家,一日没有见以他,便觉全身没有气力……”

  “你这奉承鬼,这些话待你回去述职时再与主公说吧。”叶安笑着拍了拍这厮的肩膀,然后收拢了笑容:“上艘船回去时,有别的船在后头跟着,故此此次我带人随船。此趟船上,可是运了玻璃。”

  “啊呀,那就难怪了!”卞平一惊:“安郎君可别说与我听,此事乃是机密,不可说与我听。”

  “你的级别,可以知道这个机密。”叶安说道:“这是司马亲口说的,让我告诉你。”

  卞平顿时脸上绽开了一朵花,虽然明知这是叶畅掌控人心的手段,他仍然极是受用。

  “跟着的船有没有查问?”他傻笑了一下,然后又问道。

  “自然查问了,一入旅顺港便被扣住,却说是来旅顺贸易的海商……呵呵,因为没有旁的证据,也只能将他们放了,毕竟咱们旅顺需要的东西,今后还需要借助他们来运送。”

  “该多扣些时日,我回去之后,必有办法探出他们的详情来!”卞平愤愤地道。

  叶安却是笑着摇头,他记得当时叶畅的神情,不但不怒,反而是极欢喜,口中连连说这是好事。

  为什么是好事,自己还问过。

  “海外有无数地方,既有奇珍异宝这般不可食物之物,亦有能充作衣食的好东西,其中有些物产,产量比起粟麦米豆都要高得多。若是大唐有能力者都愿意去海外寻找,终会将这样的好东西引入大唐。”

  叶畅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叶安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懂,他与卞平一般,只是觉得这些跟在自己船后窥探者都是试图破解傲来国的秘密,威胁到了旅顺的利益。

  “万一他们发觉了傲来国之密,那当如何是好?”卞平有些发愁地道。

  “咱们在海上看得比他们远,咱们的船跑得比他们快,郎君说了,让咱们有事没事,就出海溜溜呢。”叶安嘿嘿笑了两声。

  卞平想到叶畅的行事风格,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可想而知,那跟着安东商会的船、试图找到傲来国的家伙们,如果被带到了远海大洋之中,再被突然加速的安东商船抛下,那时他们的神情会是什么样子。

  “此次你在登州呆多久?”卞平又问道。

  “一日,明日便回旅顺,然后在旅顺多休整几天,安东号还是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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