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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圣者)-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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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畅原本有各处负责人选,但李冶此时开口,他突然心生一策。

  李冶此女,乃是当今一流的交际花,艳名高帜不说,而且还广结善缘,与官府、儒林,都有极为密切的联系。她确实是云德楼的最佳负责人,可是叶畅想将红袖招办成单纯的娱乐之所,至于皮肉行当,他不禁也不提倡,只要不是在云德楼内交易,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到底收不收李冶呢?

  第164章 故园红袖默添香

  “莫非叶郎君是惧奴奴声名不佳,坏了郎君这大观园的名头?”叶畅一犹豫,李冶立刻看明白了。

  此女聪慧,善知人心,用得好,确实是一大臂助,可用得不好……

  叶畅琢磨了好一会儿,很不幸,他身上没有什么王霸之气,除了自家从乡下带出来的几个人算是听从他的,便是一个杂胡苏粗腿,几次招徕都没得手,因此他也不指望着李冶能对他有多忠心。

  只要能象贾猫儿一般,愿意为共同的事业努力,同时偶尔也愿意帮他做些灰色的事情,那就足够了。

  “非也,某只是奇怪,李娘子如今如牡丹,正红透洛阳,为何愿蜗身于我那新地方。”

  “奴奴心老了。”李冶叹息道:“总得静下来寻个泊处,可奴奴这番风尘打滚,好人家是嫁不去的,如同别的人一般,买几个漂亮的小姑娘养大防老,奴奴又不愿意……奴奴知叶郎君是做大事业的,愿附骥尾。”

  “李娘子何出此言,如今娘子仍当妙龄……”

  “这儿老了。”李冶指了指心口,话语有些悲凉:“若是有好人家愿娶奴奴,哪怕是为妾,奴奴也是心甘情愿。只是……只是……”

  她说到后来,有些哽咽,叶畅凝视着她,发觉她目光中泪珠晶莹,是真正地哭了。

  叶畅有些怅然。

  那日她与刘长卿的情形,证明她与刘长卿相互间是有情的,但是刘长卿虽是洒脱,却终不敢娶她为妾,二人这份缘份,只能到此为止。李冶不回江东,而是留在洛阳,还高张艳旗,只怕也有些破罐破摔的自暴自弃心理。

  既是如此,自己就拉她一把吧。

  “某这大观园中有一所在,名为云德楼,确实需要一个理事之人。”叶畅道:“只不过少不得要抛头露面……李娘子是想着全退,还是想着做一番事业?”

  “奴奴要全退,便是真正出家,何必再烦扰郎君?”李冶喜道:“愿为叶郎君理这云德楼之事——想必叶郎君有些不同想法,奴奴定然依意办好,绝不自作主张!”

  她倒是个聪明人,真聪明。

  叶畅心中暗暗赞了一句,在决心助李冶一臂之力后,他最大的顾虑,便是这个女子自作主张,将他的计划打乱来。现在李冶将之挑明,那么就好办了。

  “既是如此,李娘子且听某说来。”叶畅见如此,便开始向李冶介绍自己的计划。

  对李冶来说,叶畅的计划有些异想天开,竟然完全不涉及卖身,只是令各种才艺的伶人戏子,每日进行专场表演,有说书讲话本的,有吹弹拉唱的,也有歌舞杂耍。但仔细一想,若是与其余三部分结合于一处,那么自然就带动这其间的发展了。

  “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叶郎君当真……”

  只是听得一个粗浅的计划,李冶就已经敬佩不已,一时之间,都想不到该如何称赞叶畅了。叶畅却摆了摆手,笑着道:“这等话语,留得以后再说,畅还有一要事,须得去见一个人,李娘子,今后这云德楼,可就要你多多废心了。”

  “愿为郎君效劳。”

  叶畅并不是敷衍李冶,他确实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人要去见。若说骗走李白等是他的第一目标,那么拐走此人,便是他的第二目标了。

  南霁云。

  南霁云被拔了个伙长,芝麻大的小军官,还是叶畅为他争来的。他性子傲,颇有轻慢同僚之处,因此在此处过得并不快活。手下几个弟兄,倒是对他甚为尊敬,都道他是有本事的人。

  只可惜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往往没有放在合适自己的位置上。

  “他升了伙长,但饷钱仍不多,又不爱搜刮百姓,故此家眷并未迁来。不过前些时日,他回了家乡一趟,回来之后,便有些不对劲了。”

  贾猫儿引着叶畅,来到城外军营处,口里介绍着南霁云近来的情形。

  “此人性子颇类关羽啊。”叶畅道。

  “十一郎太高看他了吧?”

  听得叶畅以关羽类比之,因为《绣像三国志演义》流行的缘故,至少在长安、洛阳这般的大城里,人们一谈起勇武忠义,必要提及关羽。贾猫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关羽狂热者,听闻叶畅这样说,顿时不服气地道。

  “呵呵,是说性子,不是说本领啊。”叶畅笑道。

  心中却默默地觉得,南霁云神射之术,应当不在关羽之下。

  “性子也不象。”贾猫儿又说了一句:“不过他的射术,着实厉害,洛阳左近,怕是第一,只是此人油盐不进,十一郎想要劝他随你去廓州,只怕不易。”

  叶畅虽然没有说为何来找南霁云,但贾猫儿很容易猜出他的目的。

  叶畅叹了口气,确实,南霁云难拐。

  与和他交情深厚的李白等人不同,南霁云对他有抵触心理,这种心理,要说服他恐怕有些难。不过这人可以以国家大义激之,以前途诱之……总要努力一番。

  兵营不是叶畅随意能闯入的,因此他与贾猫儿留在营前待着,得了贾猫儿半串铜钱的一个士兵兴致冲冲地往里传信。

  洛阳平安日久,士兵虽有操练,却几乎是虚张声势的应付,便是叶畅这个对古代练兵非常外行的人,也看出这些士兵外强中干的模样。

  大唐精锐,尽在边军,而中央的禁军却不堪用,难怪安禄山每入长安一次,便会对大唐轻视几分,最终终于反叛。

  原本叶畅以为会待一段时间的,却不曾想,没一会儿,便见南霁云快步匆匆而来。远远见到他,便躬身下拜:“南八见过叶郎君。”

  叶畅顿时愣住了。

  南霁云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虽然后来有所好转,但也绝对谈不上亲近恭敬,只是恪尽职守罢了。

  如今的态度,可谓前倨后恭……让叶畅实在难以理解。

  “南八何必如此,今日回洛阳,原是寻你聚一聚,你军中可有事?”

  南霁云行礼之后便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模样:“无事。”

  “那好,请半日假当可以吧,就说某奉杨明府之命来寻你。”叶畅笑道。

  他知道南霁云与上司同僚关系不好,若没有个合适的理由,只怕假都请不到。南霁云听他这样说,有些讶然,然后默默点头便离去了。

  “这厮今日有些不对劲……不过自从探亲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有些不对劲。”贾猫儿嘀咕道。

  叶畅也感觉到南霁云的异样了,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莫非是南霁云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若真是他家中有了变故,叶畅便不能邀他同行了。

  没等多久,南霁云便出了军营,只不过他面色更加沉郁,想必是即使有杨惟名与叶畅的面子,也少不得被人挖苦几句。

  他们也没有进城,只是寻了军营附近的一间小店坐了下来,叶畅琢磨了会儿,决定还是先装不知道南霁云家中之事,直接向他道:“南八,我听闻你在军中,仍是不得志,上司嫉妒,同僚排挤,可有此事?”

  叶畅这个问题让南霁云目光黯然。

  他打小就打熬身体练习技击,神射之术更是洛阳左近军中第一,但却一直只是一个小兵,原因便在于性子太傲。因为叶畅举荐的缘故得升为伙长,让他看到一丝希望,但结果却仍然因为性格的缘故,让他再度失落了。

  “某自家性子不好,怪不得旁人。”他沉声道。

  “南八,洛阳左近太过太平,非你施展所长之处。”叶畅叹息道:“况且国家正有志于四方,你这般好汉,应当在沙场上为国效力,厕身于一群庸碌之辈当中,除了让你也安于庸碌蝇营狗苟之外,再无任何好处!”

  这话说得南霁云眼前一亮,但旋即他目光黯淡下去。

  为国效力……话虽说得让人热血澎湃,可是莫说报国无门,有些人连卖国都无门呢。

  “往大的说,是为国效力,往小的说,南八你一身本领,总要凭着它为自己博个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你以为如何?”

  一番话说出来,叶畅都有些口干舌燥,再看南霁云,完全没有期望中的兴奋,仍是一脸木然。

  果然难缠。

  叶畅又费尽唇舌说了半晌,南霁云的反应却依然如此。

  这个时候,叶畅只能叹气,准备放弃了。

  若是有南霁云的神射,他此行的安全就有保障得多,可是没有,也不意味着必死。因此,他最后略一沉吟,决定实话实说:“我这一次,准备去廓州,原是想邀着你一起去,一来看看有没有让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二来有你神射,在两军阵前,我的安危也更有保障……不过你既然无意,那也罢了,我还要去做些准备,南八,你请自便吧。”

  南霁云闻言站起,脸上浮起苦笑:“某便知道会有这一日……叶郎君,你有大才,却又爱冒奇险。你有大恩于我,我家人蒙你恩惠,这条性命……便交与你了。”

  叶畅目瞪口呆。

  此前说半天,不管以大义激之,还是以大利诱之,南霁云都是不作声,但自己要他自便,他却说出这番话来。

  而且,叶畅还意识到,南霁云的话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家人……蒙自己的大恩?

  叶畅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恩惠于南霁云家人啊……

  这其间必有误会,叶畅原本是想将错就错,先把南霁云拐走再说,但转念又一想,此事中有蹊跷,如果被揭穿了,自己在南霁云这边的声望,只怕直接要从冷淡变成仇视了。

  “你家中情形如何了?”叶畅试探着问道。

  “若此前不回去,尚不知道家中情形凄苦如此,原本以为,家中总还有些薄田,又有族人照看……若不是叶郎君派人送来的钱粮,他们就过不了上个春节了。”

  南霁云这话,让叶畅再次呆住了。

  若不是当着南霁云的面,他几乎要拍一下自己的脑袋:真蠢!

  他一直想着招揽南霁云,也打听了他家中的一些情形,比如住处、人口,但是却并没有从家人方面去尝试。所以他才会批评自己蠢,南霁云这种不容易从他自身打动的人,原本就应该尝试一下他的家人才对。

  旋即,他又疑惑起来:他可以肯定,他从来没有派谁去过南霁云家!

  南霁云乃是魏州顿丘人士,离修武并不算远,可是叶畅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何时派人去了。

  “家中如今还好就好……”他有些含糊地道,心中竭力回忆,是不是自己何时派了人,结果因为太忙而忘了。

  “不唯过了年关,便在某回去前几日,叶郎君派来的人还第二次到,所赠礼实在太厚……”

  南霁云有些羞愧,因为他家中太贫,前一回叶畅派来的使者,只是让他家应急过了年关,后一回再派来的使者,干脆就是赠了厚礼,不仅让他家里生活好了起来,甚至还泽被他的族人。

  他此次回家探亲,一入南寨村,便被族人围住好一顿夸赞,便是他家里人,如今在村中地位也不一般,人人都知道,他在外得了了不起的人物赏识,飞黄腾达,不过是顾盼间的事情了。

  他一想起自己对叶畅的冷淡,便觉得自己受之有愧,那厚礼原本是想返还的,可家中贫困,族中了困难,早就将厚礼换成了田宅、粮食,甚至还买了牛羊让全族大吃了一顿,他到哪儿去还叶畅?

  便只有拿这条性命去还了。

  “啊……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当不得南八你如此感激……哈哈……”

  叶畅想来想去,仍然没有想到自己何时派了人,念头再转,他猛然忆起一件事情来。

  在洛阳遇刺之事,他回去轻描淡写地说了,但嫂嫂方氏却打听得甚为仔细,连当时出手相助的南霁云的情形,方氏也反复问了……对,她过年的时候,确实打发了人出去,自己只道是去她亲戚家通音讯拜年,却不曾想,她是在做这事情。

  定然是嫂嫂遣人所为,自己只在嫂嫂面前露过口风,说是爱此人勇武善射,惜哉无法招揽,嫂嫂必是上了心,然后派人去了!

  一刹那间,叶畅心中突然觉得温暖,他在外打拼,家里人也在默默支持他啊。

  第165章 犬戎日夜吞西鄙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大唐廓州达化县洪济城外,身着裘衣重甲的唐军唱着歌,他们的马脖子上挂着犬戎人的首绩,除了自己所骑之马外,每人还牵着一两匹夺来的马。

  这洪济城便是河西九曲所辖之地,当初大唐天子遣金城公主和亲,送婚使鄯州都督杨矩,一个毫无廉耻与国家大局观的官员,得了土蕃贿赂,奏请以这块肥沃的土地为金城公主汤沐——金城公主得有多大的身体,用这近乎大唐一州之地洗澡!结果自然,在这河源之地洗澡的不是可怜的金城公主,而是犬戎人的战马与皮靴。原本象苍蝇一般在无形的门前瞎撞的犬戎人登堂入室,直接威胁到凉、甘、沙、瓜等七州。杨矩虽然后来因事发而自杀,但遗祸却是绵延,至使河右再无宁日。

  河源军使王难得在马上大笑,看着儿郎们得胜归来,他心中也满是欢喜。

  “大使,今日又颇有斩获啊。”旁边的部将凑来笑道。

  “这些犬戎贱种,来得太少了。”王难得捋须道。

  他相貌堂堂,乃是伟岸丈夫,任这河源军使已经有段时日了。在附近诸军中,因为河源军直接面对犬戎的攻势,因此在临洮军迁来之前兵力最多,盛时有一万四五千名,战马六百余匹——实际上兵额常不满,而战马的数量则往往有多。

  原因在于这附近,乃是上好的马场。

  王难得看着周围绿如湖水的山坡,看着湛蓝的天,看着洁白的云团,看着漫布于野的耗牛、马和羊,忍不住也想引吭高歌起来。

  他倒是有些理解,那些犬戎人,无论男女,为何在这片原野之上养成了好唱歌的习俗。

  “走,回城,犬戎就只是这几个探子,不过瘾啊。”

  王难得下令道,众兵士都哄笑起来。但是,王难得自己心中却是有数,如今大唐与犬戎人是在相持之中,互有攻守,不过犬戎一方主动权更大些。每至秋时麦熟,犬戎就会大举出来,割走他们这些军士囤田所种的军麦,而他们在大多情形之下,都不敢出来应战。

  九曲之处,并没有什么道路,人走的地方,便是道路。他们一行离得洪济城约摸两里之遥时,意外地发现了一队人马。

  王难得眯着眼向来人望去,这是二十余骑,骑术在他这样的宿将看来,实在是差劲得可以。便是他们座下的马,也只能算是驽马,根本不适合上战场。这十余骑以居中的四人为首,从衣裳打扮来看,倒象是内地来的书生。

  王难得并不小瞧书生,这是大唐,书生也荷剑而行一怒杀人的年代,他的上司主官皇甫惟明时称良将,但也是书生出身。他心中甚至有些羡慕那些书生,所谓出将入相,到了边疆就是良将,回到中枢就是名相,这才是大丈夫一世所求。

  但这个时候,几个书生出现在此处,还是让王难得生出警惕之心。

  “问一下是什么人,若是犬戎人的探子……”王难得狞笑了一下。

  他们最恨的就是带犬戎人内侵的探子,若无此等内鬼,外寇如何能入侵!

  几个士兵大喜,顿时便冲了过去。

  不管是不是探子,只要他们出面,少不得要盘剥一番,这几个书生看模样都有些钱财,弟兄们守着这苦哈哈的地方,也能发一笔小财。

  王难得看着自己的兵士靠过去,初时甚为倨傲嚣张,但那边应对了几句后,自己的兵士便有些慌了,也不知说了什么,慌慌张张地往回跑。

  “怎么回事?”王难得不悦地问道。

  “来的人自称乃是承务郎、折冲府兵曹参军,奉命前来参赞军务!”

  是个官啊,倒瞧不出来,不过也难怪,若不是奉命的官员,谁会吃饱了撑的,来这边受罪?

  只是一个折冲府兵曹参军,跑到这边来做什么……要知道,如今这边地十一军,几乎全是招募来的兵,如同中枢所谓“彍骑”一般,没有府兵递解,他到这里参赞什么军务?

  王难得乃河源兵使,在此算得上是高级将领,自然不会将一个小小兵曹放在心中,当下道:“令他来见我。”

  不一会儿,这一行人便带到了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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