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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大概相近的理由，李泌也是以非常坦诚的态度来面对这位大唐最有实权的小朋友。

　　“要牵制藩镇，必先改善交通。”

　　“交通　
？小郭使君何出此言？”

　　“地方藩镇坐大，正是因为朝廷无力维持军队后勤，才让节度使当道自供，因而将中央军队变成地方军队，又　
将地方军队变成节度使的私军，若是交通便利，转运损耗大为降低，原本养不起要交给节度使们来养的部队，便可以转而为朝廷所控制。藩镇　
割据一方，全靠手中的兵，若是没了兵，那还割据什么？”

　　“你说的只是朝廷得以养兵，可若是藩镇不肯销兵呢？”

　　“所以这其　
二，便是拓土。藩镇之所以招的起兵，便是因为农民种地无利可图，还要应付众多苛捐杂役，若是从军，从纳税的变成了收税的，这期间待遇　
相别，何止天上地下？历朝历代都苦于土地兼并，苦于流民，却不知这之所以有流民，正是因为种地无利可图，因而要寻个其他活路。若是强　
行压抑，反而造成盗匪肆虐。募流民从军是一策，但却不是上策，而向外开边拓土，才是解决流民问题的正道，也是将藩镇之兵消减下来的妙　
招。”

　　“拓土？这拓出来的土地，如何分？”

　　“军功。很简单，谁打出来的地，就是谁的。朝廷大可将拓出来的地，租佃出去，　
以赏赐之名长租给那些边军军属，轻赋免役，甚至允许转卖租权，推而广之，中原诸藩的防秋兵，也可如此办理，有了这等激励，何愁河西陇　
右不复，辽东不平？”

　　“倒也有些道理……不过，边地大多贫瘠，未必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吧。”

　　“未必要用来种地。只要制定规　
条，掳来的胡人皆可为奴，军功分赐之地不限用途，爱种地种地，爱畜牧畜牧，皆由地主自己决定便可。每年官家只要溢价收购边地粮马，何　
愁边民不守家园？我与李使君说这些，乃是因为李使君不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深明其中利害罢了。”

　　“小郭使君倒是个妙人，　
事事都从利的角度来考虑，也算是自成一家了……”

　　“谁让咱是两世奸商呢，哈哈哈哈……”

　　李泌自去奉天面圣不提，郭德罡这　
边却是忙着部署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李怀光叛乱之中捞上一票。李晟得了调兵诏令，小心翼翼地移军东渭桥，行军之时竟是如临大敌，生怕李怀　
光从后偷袭。只是那十万石存粮，却是不得不留给李怀光了。李怀光得了军粮，后顾无忧，便开始明目张胆地修缮咸阳城池，大肆准备守城器　
械，并将军营移驻咸阳城中。

　　朝廷之中也不是不没有明白人，陆贽便提醒德宗，趁早将李建徽、杨惠元和王智兴等部调离咸阳近郊，以　
备不测。但德宗总是投鼠忌器，调走李晟已经惹得李怀光老大不快，若是再将其他三人调走，怕是会逼得李怀光马上翻脸。紧张之下，英明神　
武的皇上竟然想出了一个点子，要亲自去咸阳慰问李怀光。

　　“大帅，这是汉高祖游云梦之策也！”汤伯虎看了敕书，大惊失色。

　　　
“啥是汉高祖游云梦？”李怀光一头雾水。

　　“汉高祖当日怕韩信造反，便伪称自己出游楚地，韩信见驾时便被力士擒获，最后因此而失　
了兵权，自身不保啊！”

　　“要夺我兵权？咱这位皇上，也太没有容人之量了吧！只是伯虎，现在总不好不从吧……”

　　“只好先上　
书推辞，以做缓兵之计了。”

　　于是李怀光便上书德宗，声言部队条件不好，离前线太近，怕皇上来了出个好歹如何如何，那德宗也怕自　
己真去了咸阳，被李怀光扣住，那可真是抓瞎了。于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又改了主意，不去咸阳了，而是派了个人去咸阳，加封李怀光为太尉，　
还赐了免死铁券，这下李怀光知道德宗怀疑他，心里更慌了。

　　“娘的，皇上怀疑我李怀光吗？以前造过反的那些家伙，比如田承嗣，才　
有铁券这玩意，我不曾造反，现在赐铁券，这是逼我造反吗？”

　　事已至此，不反也得反了。于是到了二月二十四，李怀光乘夜出击，火　
并杨惠元、李建徽，将二人斩杀，又袭击王智兴部，将王智兴属下两万步骑打得溃散，王智兴等人收拢了万余败兵，逃奔醴泉，当下便被郭晞　
将带兵将领软禁，士兵都收编去了。

　　德宗在奉天听闻李怀光叛变，已是慌了手脚，当时想到的，只有一个字：跑！当下城中乱成一片，　
收拾行装，出城直奔汉中而去。临行之前，还不忘让郭德罡入居奉天，防守后路。

　　进了人已经跑的空空荡荡的奉天城，郭德罡不禁大摇　
其头。

　　“这不是飞将军了，这是飞皇上啊……”

　　【注1】江西德兴是当时最大的银产地，年产银十余万两。

　　【注2】继续不　
正常书籍推荐：《梦想射进疯人院》书号1021985。看这个名字，就明白我为什么要推了吧……

　　【注3】这是昨晚的，今晚应该是还有吧…　
…

　第二十三章　一个统统都是坏人的朝廷

　　　　李怀光既然决定反了，首先要解决的威胁，就是李晟。但此时的方镇军，有个重要的现象，就是这帮雇佣兵精得很，没好处的仗，一概不　
打。如果是去打朱泚，那是平叛，有军功不说，还可以趁机抢劫长安，自然是人人踊跃，但现在是去打李晟，一下子从正义的一方变成了邪恶　
的反贼，大家虽然没文化，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于是在咸阳的大营里，就出现了奇怪的僵持局面，李怀光指挥不动自己的兵了。

　　大唐的　
藩镇兵，恐怕是人类史上空前绝后，最有人权的部队了。由于是纯粹的雇佣兵，士兵来源非常复杂，很多都是亡命徒、重案逃犯和流氓痞子，　
在藩镇部队里，士兵的权利意识极为高涨，长官稍不如意，就要哗变闹事，闹粮闹饷那还是小的，动不动砍主帅的脑袋才是当兵的安身立命的　
王牌。尤其朔方军是老牌功勋部队，下级军官都是百战老兵出身，兵痞气息早就渗透进了骨子里，李怀光吃瘪那是再正常不过。前车之鉴实在　
太多，李怀光可不想自己的头被送去请功，只好打消了去打李晟的念头，转而考虑回河中去。

　　……

　　“儿郎们，不是我李怀光不仁　
，而是朝廷不义，平叛平叛，凭什么神策军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只能吃五年前的发霉大米！现在眼看天热了，部队要换装了，春装呢？春装　
在哪？没好处白白送死，那是傻逼，没粮没饷没衣裳，这日子没法过了。咱们不干了，咱们回河中去，等朝廷把咱们的粮饷衣装补齐了，咱们　
再来长安立功，你们说，对不对！”

　　“对！咱不能白白送死！”

　　“我给大家都考虑好了，现在咱们先去泾阳，把老婆孩子从邠州　
接来，从这往东，乡下那些老财们都有钱，回河中那天，大家出去随便抢，抢光抢饱抢好，咱们一起回河中逍遥快活！”

　　“逍遥快活，　
逍遥快活！”

　　一听说可以随便抢钱抢粮抢女人，兵们的情绪马上就好了起来。李怀光暗自抹了一把汗，带队出了咸阳，渡过泾水，在泾　
水北岸的泾阳扎营。

　　历史上，朔方邠宁河中一直都是一镇，朔方兵的家人亲戚都在邠州与河中，这就使得李怀光必须考虑是以邠州还是　
以河中为根据地。邠宁一直都要依赖中央政府的财政补贴，显然并不适合作为一个稳固的根据地，而河中府曾经作为中都，又是朔方军历来的　
粮草供应地，且有黄河中条天险可供守卫，要比邠宁更适合作为一个稳固的后方。

　　李怀光放弃邠宁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郭德罡驻扎在　
醴泉奉天一带，而郭家在朔方军中的影响力，相当强盛，以他目前满打满算的五万兵力，想要一口吃掉遏制咸阳与邠州之间泾水要道的郭德罡　
几乎是不可能的。不但如此，如果他以邠州作为根据地，很快就会面临郭德罡不断地骚扰和打击，而他在后勤上没有任何优势，这无异是非常　
不合算的。

　　出于这些考虑，李怀光便决定首先守好河中，而放弃邠宁。他派出三千骑兵，前往邠州，胁迫留守的一万士兵和家属前往泾　
阳，与大队人马会合。李怀光之所以选择泾阳，也是由于泾水中游醴泉这一段，被郭德罡牢牢控制，如果在泾水南岸呆着，很容易被郭德罡暗　
算，还不如趁早移军泾水北岸，行军也在北岸进行，邠州的家属士兵一旦出发，也是直接在城下渡河到北岸，然后行进。但李怀光没想到的是　
，邠州城里发生了一点意外。

　　问题出在韩游瑰身上。德宗跑路之后，郭德罡接手奉天防务，韩游瑰就带着自己剩下的一千兵回了邠州。　
李怀光本来留了张昕在邠州做留后，但是张昕却被韩游瑰砍了。说起来这件事还要感谢尚结赞的吐蕃兵帮了大忙，要不是尚结赞从陇州开拔，　
把大营扎在了邠州城外，吓得张昕不敢随便出城，韩游瑰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妻儿老小接不到了，也只好挪窝了。三月十三这天，　
李怀光烧营出发，向东退却。一路上五万士兵四处烧杀抢掠，京东十二县竟是鸡犬不留。朔方军裹携了数十万青壮妇孺，直向河中而去。一路　
上有些机敏或是胆大的兵士，都开了小差，等到走到同州一带，甚至出现了成建制的逃亡溃散。李怀光自知没有将士兵家眷握在手中，无法控　
制军心，也只好由他们去了。

　　郭德罡收到消息，便劝说郭晞派郭二斗和王智兴出击，前往渭北收罗溃兵流民。这两人也不追击，只是吊　
着李怀光，不停招降朔方军士兵。等到走到华原，竟已经收集了六千余人。这些人中，倒也不完全是朔方军的士兵，还有渭北的诸多朝廷命官　
，举子士民，富商大贾。总之多半都是有用之人，要是普通百姓，便只有被遗弃的分了。毕竟郭德罡一贯的态度，就是不干没好处的事情，不　
养活吃白饭的人口，郭二斗和王智兴深明此种原则，也严格执行了下去。

　　乱世之中有个好处，就是收揽人才很是容易。在送到醴泉的逃　
亡官员之中，郭德罡发现了一个名字——武元衡。要说郭德罡为何记得他，乃是因为历史上此人死的实在憋屈，堂堂当朝宰相，竟是被刺客当　
街刺杀而死，让郭德罡这个不谙唐史之人，也记得十分清楚。此时武元衡还是华原县令，李怀光纵兵大掠华原，武元衡只好出逃，路上为郭二　
斗所救。说起来，这位武县令也是贵族后裔，大名鼎鼎的武则天乃是他的曾姑奶奶，他的五世祖武士逸是武则天的伯父。虽然后世家道破落了　
，但毕竟有点血统在，家教颇好，还是建中四年的进士。

　　既然是后世的宰相之才，郭德罡自然不会放过。此时郭晞已被正式命为神策奉　
天行营节度使，奉命屯驻奉天，郭德罡便让自己这位伯父，将武元衡收入幕府之中。郭晞与郭德罡相处久了，知道自己这个侄子虽然神神叨叨　
，但却颇有些神通，虽然心中讶异，但还是将武元衡招来，面谈了一番。人才毕竟是人才，一见之下，大为称道，当即便命武元衡做了行营的　
行军司马。

　　话说德宗一行，从奉天出奔，一路向南沿着骆谷奔着汉中疾行。一路上连番下旨，不断给诸位勤王将领加官进爵。郭晞做了　
神策奉天行营节度使，李晟一口气被加上了京畿、渭北、鄜坊、丹延节度观察使的职位，韩游瑰被任命为邠宁节度使，而本来被李怀光留在潼　
关把门的唐朝臣，也被加上了河中尹、河中同晋绛节度使的头衔，把刀子反过来对准了李怀光。

　　现在，郭晞和郭德罡驻扎奉天，王智兴　
驻醴泉，李晟驻东渭桥，骆元光屯兵昭应，韩游瑰驻邠宁，商州节度使尚可孤也带兵入援，驻扎蓝田，朱泚被包围在长安，形势比早前更加恶　
劣了。我们的德宗皇上一路狂奔，终于在三月十九到了梁州，不过他还嫌这地方太穷，又不够安全，准备学习自己的曾祖父李隆基陛下，要不　
是诸位臣工死谏，怕是这位飞皇上早就飞到成都去了。

　　德宗皇上实在是个很有点意思的人，在跑路的半道上，有老农给皇帝陛下送了点　
瓜果，这位爷就要封人家做文林郎。按照李适陛下的看法，这玩意不就是个虚名，无所谓给不给，一时高兴封了就封了，虽然自己在跑路，但　
还是一国之君不是？封官这件事还能找回点成就感和存在感。但是诸位臣工就又不愿意了，你想啊，好不容易熬了这么多年，才能搞到个官当　
当，现在出来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巴佬，几颗烂苹果就换了个官当，老子们这么多年幸苦为的是啥！于是诸位臣工又死谏，咱们这位皇上才打　
消了这年头。不过领头进谏的几位，那可是被记恨了，尤其是陆贽陆翰林，那是最起劲的一位，今后别想再往高混了。

　　倒霉事吧，一般　
总是相跟着的，这一路上颠沛流离，有些身子骨娇弱的皇亲国戚就受不住了，第一个挂掉的，是德宗皇上的长女唐安公主。这舔犊情深，乃是　
人之常情，本也无可厚非，但是现在穷光蛋一条的德宗陛下，还要给自己的爱女造塔厚葬，大搞仪式，诸位臣工只好再死谏。德宗陛下久久压　
抑的内心，终于受不了了，他，爆发了。

　　“你们，统统都是坏人！坏人！”

　　【注1】河中府，即蒲州，现在的山西永济。华原，即　
是耀县，现在铜川的耀州区。同州，今陕西大荔。梁州，即汉中。

　　【注2】文林郎，从九品文散官。

　第二十四章　一场流产的抢劫

　　　　李怀光终于被免职了。三月二十九，德宗皇上下诏免去了李怀光所有的职位，给了他一个太子太保的虚衔，将朔方节度使的职位交给了郭　
晞。李晟出任京畿、鄜坊、渭北、商华、振武、永平行营兵马副元帅，负责京东方向。而浑�｛出任朔方、邠宁、神策、奉天、平卢、武宁、宣　
武、天平行营兵马副元帅，负责京西方向。郭德罡的部队，也划归给浑�｛指挥。

　　浑�｛的部队，一开始拉到了山南，现在又要从斜谷出来　
。斜谷和骆谷的谷口出来，便是武功。在朝廷往汉中跑路的时候，武功丢给了朱泚，现在又得打一仗抢回来。郭晞接到的命令是，和尚结赞的　
吐蕃骑兵汇合，沿着武亭川南下，和浑�｛南北夹攻武功。韩游瑰还是不放心吐蕃鬼子，只派了大将曹仁达领了三千兵出了邠州，其他部队全都　
死死地守在邠州城内，以防这些非常不可靠的友军偷袭自己。

　　朱泚自然也不是傻鸟，他让韩旻带了两万兵，前去援救武功。但这两万兵　
仅仅是和郭晞带着的第一师左厢打了个照面，就被密密麻麻的连弩射得溃不成军。在杨家庄整训了半年，队列、武器都熟悉了很多的德军第一　
师，虽然也出现了二踢脚炸到自己人，连弩卡壳，前排士兵被紧张过度的后排战友扎穿等等的乌龙事件，但还是体现出了相对完全就是强拉来　
的叛军在火力、士气以及素养上的全面优势，斩首三千余级。韩旻的溃军又被尚结赞的吐蕃骑兵追杀，被浑�｛和韩游瑰截击，最后只剩下韩旻　
一个人跑回了长安。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郭德罡留在了奉天，没有出战。实践证明，这个心眼，还真是留对了。因为吐蕃人在武功打了　
胜仗之后，转头就直扑醴泉而来。看起来是四出抢掠，但郭德罡很清楚，这完全是冲着醴泉的烟土来的。实际上，这年代的军队，基本没有不　
抢劫平民的，因为后勤上的问题，抢劫平民其实是维持士气和军需供应的一种必要手段。反正老百姓多的是，就像麦子一般，割了还可以再种　
，多生几个娃就是了。

　　作为吐蕃出兵助战的一个默认报酬，唐军对四处劫掠的吐蕃兵一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搞大屠杀，就　
没必要撕破脸皮。况且，近三十年西疆兵事屡屡失利，唐军上下早已形成了一种不和吐蕃骑兵打野战的共识，而是采取筑城清野的要塞防御策　
略来对应。按照这种思路，郭德罡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奉天城里，等吐蕃人抢完了抢够了，自然就会退走，反正损失的都是老百姓，看起来他　
自己什么事情也没有。

　　但极端民族主义者郭德罡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在奉天城头看着一队队披着锁子甲疾驰而过的吐蕃骑兵四处放火　
，马后面捆着妇女小孩，他早就火冒三丈了。这种怨气终于在吐蕃兵抢到了醴泉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时候完全的爆发了出来。

　　“操，管你　
什么破坏睦邻友好政策，破坏唐吐传统友谊，抱着头等抢的那是傻逼……”

　　尚结赞来到醴泉的泔河边时，天色已经黄昏了。举目望去，　
泔河两岸都是巨大的水车和高高直立的烟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