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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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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道孤拱手,“单于既有办法,我就放心了。”
  单于道:“我的办法不止是派出诸王的心腹——徐础,你能看出来另一招吗?”
  “营中贺荣人少、中原人多,诸王时刻担心外敌,便是联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对单于不利?”
  单于点头,向寇道孤道:“瞧,有时候坏事也能变成好事,诸王要提防中原人,中原人则以为自己受到我的信任,对我都无危险。”
  “话是这么说,但是用计终不如忠心可靠。”
  “寇先生所言极是,用计只在一时,忠心方得一世。”单于又转向徐础,“你曾说过,攻城伤亡太多,中原人也会不满。嗯,我想到办法解决了。”
  “单于舞刀,出神入化。”徐础道。
  单于大笑,却没有加以解释,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让徐础亲眼看到他的计策。
  单于召集中原人诸将,宣布即日拔营,直逼西京,关于攻城,他说:“危险的事情不能总让一个人去做,此前攻打应城时,冀州人出力,下一次攻城,该是并州军立功的时候了。冀州军有过经验,在后方督责。诸位努力进取,攻打西京时,冒矢冲阵、登城夺旗者,将是秦州人的任务。”


第三百八十九章 西京
  单于突然宣布向西京进军,两日之内,所有人都必须离营上路,包括诸多工匠,不便携带的物品,一律留在蒲坂。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单于甚至没在薄坂留下一兵一卒,他向疑惑的诸大人道:“中原有多大?贺荣部有多少骑兵?如果占一个地方就留人守卫,太少则不成事,太多则分力。贺荣人必须集中在一起。”
  单于在秦州一直执行分兵四掠的策略,突然改成集中兵力,诸大人虽不敢当面反对,心里多少有点不满,觉得单于不该反复。
  “留中原人守城呢?”有人提出建议。
  单于摇头,“中原人懒惰而怯懦,长处唯有人多与器械,只可驱而用之,不可委以重任。”
  单于不给诸大人太多考虑的时间,自己带兵第一拨出营,同时派出信使,向各支在外的贺荣军传令,要求他们无论在做什么,一律停止,立刻来与大军在指定地点相会。
  徐础出发得比较晚,沿途见到大批冀州士兵催促并州人走快些——单于的这一招颇有效果,冀州人乐于享受自己的地位,并州人则急于参战,俘虏秦州人代替自己的位置。
  头两座城已被攻下,第三座城拒不投降,单于留给后面的中原军队,自己带兵绕行过去,出发不过数日,每天都有贺荣人赶来汇合,他的兵力迅速膨胀。
  并州人立即行动,就近伐木取石,一日完毕,再一日搭建器械,第三日攻城,天黑之前,小城赶在墙破之前投降。
  并州急于攻下城池,除了使用器械,还派出大量士兵不停地爬梯攻城,伤亡颇多,因此心怀怨恨,他们将怒火转向城中军民,未经请示,就进行了一次自发的屠城,将领们开始还试图阻止,很快自己也参与其中。
  徐础已经追上单于,没见到攻城、屠城的场景,消息传来时,据说城内除了少量妇孺,已无活口。
  单于大怒,罚并州人再攻一城,派人回去当面告诉并州将领:“没有俘虏,谁来代替你们攻城?”
  虽然屠城的消息很快传开,秦州诸城大都还是选择投降。
  连年的饥荒、兵荒,早已将秦州折磨得疲惫不堪,城中将士,无论是残留的官兵,还是趁虚而入的盗匪,都不愿死守废城,宁愿投降,不在乎敌人是谁。
  贺荣骑兵差不多都已到齐,俘虏日益增多,已经可以用来攻城,单于脸上却无多少喜色。
  有两件事让他不满。
  皇帝张释虞亲自出马,却只带回不足一万名冀州将士,更多人拒绝领受圣旨,声称没听说过新帝登基,但他们也不肯与贺荣人为敌,自愿向西北退却,让出诸多城池。
  张释虞义愤填膺,将责任全推到尹甫身上,“亏他还是读书人、朝中老臣,在邺城的时候,装出与世无争的样子,将朝廷上下全给骗了,原来他有自立的野心!说什么不敢与朝廷相争,因此退居散州,旁观九州形势,天下归一之时,他必还兵于朝……老滑头,真是个老滑头。”
  “秦州西边的散州是凉州吧?”单于问。
  张释虞点头,“是,凉州民风彪悍,向来对朝廷不是太顺从,朝廷对其也只是羁縻而已,万物帝曾定下计划,等……等再去平凉,没来得及。”张释虞及时收住,万物帝原打算先破贺荣,再逐个收拾周围半自立的散州,“尹甫是个文臣,带一群冀州兵,到了凉州必遭屠灭。”
  单于在意的不是这个,“凉州离草原很近,按理说凉州人没这个胆子,但是不能不防,得派个人去警告他们一声,不准接受外人入境。”
  单于先看向寇道孤。
  “劝说非我所长,我愿留在单于身边,随时以备顾问。”
  单于笑着点下头,又看向徐础。
  “我愿意去一趟,如果我没记错,楼家曾有一个女儿嫁到那边去,或许……”
  “你不能去。”单于可不想放徐础出去,“凉州人欺软怕硬,想让他们听从命令,不能派书生去,我自有人选。”
  这件事暂时算是解决,见单于没对自己发怒,张释虞暗暗松了口气,至于笼络冀州兵将为己所用,他的热情早已消失,并将责任依然推给尹甫,对自己说:“尹甫将主力带走,剩下这点人拉拢过来也无用处,反会惹祸上身。”
  还有一件事令单于难以心安,他让皇帝退下,向徐础道:“降世军可有旗号、官职?”
  “当然,尤其是在东都之后,除非他们一回到秦州就变回原样,否则的话,旗号应该更加严明。”
  “这就怪了,有几座城的守军自称是降世军,可是旗帜稀少,官职也尽是些大王、二王一类,不像真正的降世军。”
  “降世军是个统称,各地起事者,若无固定首领,往往自称降世军。真正的降世军只有一支,归降世王统领。”
  “据说降世王还是个婴儿,统军之人是他的姐姐。”
  “金圣女。”
  “嗯。”单于知道徐础与金圣女的关系,却没有提起,“她占据秦州已久,为何不派自己人守城?”
  “降世军回到秦州刚刚一年,期间曾与另一股降世军发生冲突,又曾受到诸州军的进攻,大概是腾不出兵力来占据各城吧。”
  单于轻轻摇头,“降世军龟缩西京,是不想分兵,要与我贺荣骑兵决战。”
  徐础笑道:“单于所言更有道理。”
  单于看向寇道孤:“你说得没错,一旦牵涉到女人,徐础更不愿说实话。”
  寇道孤点下头。
  “单于想听实话?”徐础问。
  “难不成我还愿意听假话?”
  “单于独断于心,听到假话,单于无动于衷,听到真话,却会陷入两难境地:是坚持己见,还是临时变计?”
  “哈哈,你为自己辩解的功夫,总是第一流。说真话吧,看我是否会‘两难’。”
  “我若是降世军统帅,绝不会在西京与贺荣骑兵决战。”
  “为何?”
  “单于倾草原之力入塞,锋不可挡,此乃一不可战。”
  “嗯,有几分自知之明。”
  “贺荣是外族人,即便侥幸败之,远不得其地,近不得其民,空得一名而已,此二不可战也。”
  “嘿。”单于冷笑一声,“待到天下一统,再不分塞内、塞外。”
  “中原群雄并立,大吞小、强凌弱,人人都想嫁祸于他人,坐观两强相争,自己从中渔利。降世军纵然击败贺荣骑兵,自己也会实力大损,反予他人可乘之机。此乃三不可战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降世军会投降吗?”
  徐础摇头。
  “战又不战,降又不降,降世军……要学冀州军,也逃向凉州?”
  “未必是凉州,可去的地方还有许多。”
  单于大笑,向寇道孤道:“寇先生觉得徐础这回说实话了吗?”
  “西京相距不远,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单于想了一会,向徐础道:“有一件事你说错了,对我来说,没有所谓的两难境地:无论降世军逃与不逃,我都会攻下西京,打通秦州与草原的通道,从此以后,贺荣骑兵通行无阻!”
  次日,单于派出一名大人,带数百骑兵前往凉州,宣告单于与皇帝的旨意,禁止他们接纳任何一支外来的军队,同时观察尹甫所率冀州军的动向,若有北上之意,需立该通报。
  前方先锋已经到达西京,并且与降世军打了一仗,获得大胜。
  单于得知消息之后,特意将徐础唤来,笑道:“降世军没逃,你的三条不可战,一条也不准。”
  “我说我若是降世军统帅,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像你这样的想法,不能做任何一军的统帅。”
  单于加快行军,只用一天就赶到西京,留别人监督立营,自己带少量随从前去查看敌情。
  徐础第一次来西京,别人搭建帐篷时,他向城池遥望,隐约见到密集的旗帜,忍不住想,即便金圣女非要决战,曹神洗也该明白这一战的难处,或许又像从前一样,曹神洗想到了,但是没办法说服他人。
  西京是座大城,规模与东都相仿,贺荣人一时间还不能完全包围,这一天以及次一日,频繁有小股降世军出来挑战,双方连战十几扬,降世军败多胜少,等到贺荣人合围,西京城门紧闭,再没有人出来。
  后面的军队陆续赶到,单于将冀州、并州、秦州两两配对,以并州人监督冀州人、冀州人监督秦州人、秦州人监督并州人,再后面则是贺荣骑兵,三州各攻一面城墙,留下一面不打。
  所有此前曾经攻城的将士,都成为后方“督兵”,但是允许他们自愿参加前方攻城,立功之后能得两倍赏赐。
  此前攻打的城池都比较小,单于将攻打西京视为一次大型演兵,给予充足的时间,没有过分逼迫。
  战事日趋紧张,徐础却越来越无事可做,连见到单于的机会也少了,每日在帐篷里反复推算:降世军究竟要如何守城?群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贺荣人纵横天下,没一个敢于截其后路?
  攻城开始的第三天,单于派寇道孤过来通知徐础:“好消息,天成公主的下落有消息了,居然就在这西京城内。上天有感,知道我的心意,将公主送到我手中,城破之日,我必要将公主送给平山。”


第三百九十章 闷酒
  没人知道芳德公主是如何从渔阳一路辗转来到西京的,但是几名俘虏供认,他们的确在城内见到了公主。
  那是在半个月前,贺荣军刚刚占据蒲坂,大批降世军逃回西京——也有人说是奉命返京——城门口因此十分混乱,但是没乱到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步,所有人都要出示凭票,可能是一张纸,也可能是一板木板,上面写着姓名与归属。
  那天下午,突然来了一小队人,没有任何凭票,态度却很强横,一开口就要面见金圣女。
  在争执中,有人不小心说出了“芳德公主”、“吴王正妻”等字眼,立刻引发骚动,许多人跑来围观,几名俘虏——据他们自称——亲眼见到了公主本人,虽然描述各异,但是有一点相同:公主是个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
  这伙意外的客人很快就被接走,再没有露过面。
  单于尤其在意一个细节,将徐础叫来,对他说:“降世军仍然记得‘吴王’的称号,你该高兴。”
  “只是两个字而已,单于将我送到城下,他们照样会射箭。”
  “我有足够的攻城者,用不着派你上阵,但是我已经命人向城里送信,告诉他们,‘吴王’就在我贺荣军中。”
  “单于真瞧得起我。”
  “哈哈,我就知道将你带在身边,总会有用。”单于收起笑容,“天成公主为什么会逃到这里?她是堂堂公主,应该去投奔朝廷——的确有消息说她被欢颜郡主藏匿,我还没来得及查证,想不到转眼间她却出现在西京。徐础,你本事不小啊,公主与西京叛军唯一的联系就是你,没错吧?”
  “天成朝廷曾计划与降世军结盟,也算是一个联系吧。”
  “嗯,但是在得到贺荣军的援助之后,这个计划已经取消,降世军应该很生气,怎么会接纳天成公主?”
  徐础想了一会,“也可能公主什么都不知道,自投罗网,已经被金圣女杀死。”
  “哈哈,那样的话,倒是公主的幸运。”
  单于召集本部族大人以及中原众将,许诺重赏:活捉公主者,赏银万两,杀死者,赏五千两,全家免除军役。
  攻城突然之间有了一个极明确的目标,战事因此变得更加火热,三州军队争先恐后,甚至入夜之后也不停歇,轮流投弹、攀城,要令守军不得休息。
  徐础无计可施。
  这天傍晚,他来找张释虞要酒喝。
  张释虞很意外,请他入座,笑道:“难得你来找我。酒我这里还有一些,是东都的藏品,运到邺城,又运到渔阳,如今到了西京,入你我之口,酒生不算虚度。”
  酒的确是好酒,入口香醇浓厚,徐础的心情却迟迟没有因此好转。
  张释虞道:“担心我妹妹?”
  “公主?嗯,我担心她,担心你,担心城里的降世军、城外的三州军队,我担心九州的所有人以及远道而来的贺荣人。”
  张释虞愣了一会,笑道:“你比我这个皇帝担心的还多。来来,喝酒吧,喝醉之后就什么都不担心了。我读过一些佛经,最近回想起来,颇有心得,觉得人世间万物、万事皆属虚妄,一切苦恼皆来源于将虚当成实、将假当成真……”
  “你不担心公主?”
  张释虞深吸一口气,摇下头,“有一点担心,单于现在不是要娶她,而是要将她杀死给贺荣平山陪葬,母亲若是得知这个消息,一定非常伤心。可是能怎么办呢?妹妹自作自受。”
  帐内只有一名随从在旁侍酒,张释虞不在意他,抬手指向徐础,笑道:“妹妹还有一点被你挑唆,但主要是她自己惹是生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唉,她若是老老实实嫁给贺荣平山或者单于,帮助天成与贺荣部结盟,该有多好?她不会落到现在这一步,我在单于面前也能好过一点。总之一切皆已注定,我妹妹没这个福分,我也没这么幸运。喝酒。”
  张释虞能将一切事情都想到自己身上,徐础无话可说,默默地喝酒,一杯接一杯。
  张释虞喝得慢些,突然想起一件事,笑问道:“徐础,我问你,当初你是怎么想的,以为凭自己一张嘴,就能阻止我妹妹嫁到贺荣部?连欢颜都没有如此自信。”
  徐础放下酒杯,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一些事情如我所料,一些事情不在我意料之中。”
  “这算什么回答?让人越听越糊涂。”
  “单于倾尽全力入塞,声势壮大,后方却极空虚,我以为会有人直捣其巢,逼他返回塞外。”
  “晋王?呵呵,他不敢,他更想与贺荣部结盟。”
  “我又以为,贺荣人习惯草原生活,单于继位不久,在得众心之前就率兵入塞,必会引来反对,甚至发生内乱。可我又猜错了,贺荣部有人反对单于,却不足以阻止他向中原进军。”
  “老实说,强臂单于比之前的单于厉害多啦,他一刻不停地进军,在前方不远悬挂一块香饵,等到有人咬到口中,他再挂一块,引诱你不停前进……”
  徐础笑道:“你想得倒挺明白。”
  “明白,可还是得心甘情愿咬下去。单于已经让我回了一趟渔阳,许诺说等攻下西京之后,让我在渔阳过冬,就为这块‘香饵’,我现在巴不得快些攻破西京的城墙,甚至巴不得……我妹妹的事尽快结束,从此我与单于之间再无嫌隙。”
  张释虞说得很真诚,酒喝得不多,脸上的醉意却更明显,“你还有什么没猜准的?”
  “单于将冀州、并州抛在身后,我以为群雄当中总会有人贪图其地,趁机攻取,令贺荣军陷入两难,结果我又错了。梁王、宁王、盛家、奚家……似乎都被吓住了。”
  “何止吓住,你说的这些家,以及其他大小豪杰,纷纷派人送来降书,宁王开的好头,如今人人都想争得单于的默许,互相打来打去。”
  徐础听说了,每来一份降书,他的心就会往下沉一点。
  降书当然不意味着真的归顺,却足以说明南方形势混乱,群雄都急于获得哪怕是虚假的认可,谁也不腾不出手来截断贺荣军的后路。
  等到单于打通秦州通往塞外的道路,整个北方都在贺荣骑兵驰骋的范围内,已无所谓后路了。
  “我还以为,中原人被迫为单于效力,每次攻城都要亲冒矢石,伤亡巨大,会有人因此不满而发生叛乱,结果中原人似乎比贺荣人更忠心。”
  张释虞马上想到了自己,脸色更红,但是并不以为有错,“没办法,单于罚得狠,赏得也重,而且说到做到,你也瞧见了,如今参与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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