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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贼道)-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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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原认得这个婢女,名叫小桃,是她姐姐若曦的侍婢,应该是姐姐看王微身边人手少,让这侍婢来帮衬王微——
  张原在小圆桌边坐下,微笑道:“修微独自庆中秋吗,可要人相陪?”
  王微今夜见到张原,心里极是欢喜,说道:“介子相公不陪船上的朋友了吗?”
  张原含笑不答,用裁纸刀将西瓜切开两半,其中一半切分五扇,他、王微、穆真真、惠湘、小桃各一扇,另一半让小桃送到外院给姚叔、薛童他们食用,王微道:“不用送去,早先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西瓜的。”
  天井里的月光渐渐移正,抬头看,可以从四方天空看到看到那轮圆月了,王微抬头看明月,低头看张原,脉脉含情,说道:“这后面还有一个小园子,介子相公可愿看一看?”
  张原便跟着王微来到后园,果然是小园子,比前面那个天井没大多少,有几株桂树,很香——
  王微道:“待忙过了这阵子,我要在这小园种些花草。”
  张原“嗯”了一声,问:“修微,这学龙门账、打理布店可还习惯?”
  王微道:“还好,就是怕太忙,没有闲暇时间。”
  张原道:“多雇人手,不会让你太忙的,吟诗作画的时间肯定会有。”
  王微不禁莞尔,说道:“虽然忙碌了一些,心里其实欢喜,觉得踏实,以前整日游山玩水,却是轻飘飘的觉得若有所失,象是丢失了什么东西,总在寻找——”
  张原看着这沐浴在月光中的女郎,问:“那丢的东西可曾找到?”
  王微细密的睫毛蝴蝶振翅般扇动,片刻后抬眼望着张原,轻声道:“我以为是找到了,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找到了,这个要介子相公帮我一起找呢。”
  这女郎那眼神、那细语真能勾人魂魄啊,张原拉起她的手,说道:“好,我与修微一起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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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爱燧发枪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爱燧发枪
  秋澄万里,月色如水,寂寂小园桂影婆娑,那一串串的金黄色的桂花在月光中浸得久了,潮湿了一般泛着清香的光泽,墙根角落里,有秋虫叽叽,远处甬金门外,水气氤氲,笙歌缥缈,仿佛天际的微云若有若无——
  繁华的江南如梦,后庭花亦可唱,不论今夕何夕——
  情境媚人,心跳加速,关于寻找的表白之后理应有所动作,桂花树影下,女郎王微悄悄靠向张原怀里,却忽然耸了耸鼻翼,抬头轻笑道:“介子相公一出考场就来游湖了吗?”
  张原“嘿”的一笑,伸臂搂住女郎的小腰:“嗯,嗅到墨水味了,这算不算腹有诗书气自华?”
  王微吃吃的笑,低头在张原胸襟上看来看去,说道:“嗯,算得,你看,前襟还有墨点呢,墨水从腹中满出来了,可称才华横溢——”
  张原笑,很快又不笑了,这女郎窈窕婀娜的身体轻轻贴着他,若有意若无意地微微扭动磨蹭,象个诱人的妖精,乃低声道:“那你让人备水,我要沐浴,今夜——”说话时,双臂收紧,将这女郎紧紧搂住,嗯,纤腰一握,臀部丰盈,隔着布纱,依然可以感觉女郎肌肤的柔嫩——
  王微腰肢被搂得紧,与张原腰胯密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觉到张原勃勃的欲望,还有那只手也很不安分地在她腰臀抚摸着,王微不禁有些气喘,双颊晕红,白齿轻咬红唇,眼波欲流,双手在张原胸前轻轻撑拒着,白皙修长的脖颈往后仰,三分羞涩、三分慌乱、三分欲迎还拒,还有一分无法言说,耳热心跳,声音娇婉:“介子相公,那要被人笑话的,还有,那些船上的朋友还在等着你呢,而且,我那个,那个还没有——”羞涩无法启齿,道:“改日,好不好?”
  “改日?”
  张原失笑,松开这女郎一些,看着她笑,心里知道这女郎说的“那个那个”是什么——
  王微羞不可抑,双手掩面,忽然闪身躲到一株桂树后,裙裳绰约,背影纤纤——
  张原举头望月,吟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咦,我看到月亮上的那株桂树边多了一位美人,比嫦娥还美上三分,那是谁人?”
  王微“嗤”的笑出声来,说道:“介子相公何时有这么好的眼力了,还能看到月亮上的桂树?”
  “我有千里镜。”张原说着走到桂树后,牵起王微的手来到月光下,慢慢踱步,含着笑,不说话——
  王微被张原牵着手在小园子里来回踱步,看着地下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相偎相依的样子,这女郎也微微笑着,觉得这一刻很美好,比两个人搂抱在一起还美好,这是欲望沉淀下来的甜蜜,有这种甜蜜才可以长久——
  “修微。”
  “嗯?”
  “十月我去南京祠部为你脱籍。”
  “多谢介子相公,王微真是欢喜。”
  又说了一会话,张原道:“修微,时候不早,我先回船上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王微美眸盈盈,柔声道:“好。”停顿了一下,又道:“放榜前一日你来陪我,可好?”
  张原笑道:“有惊喜吗?”
  女郎吃吃的笑,眼波流动,声音甜得发腻,一个字“有。”喉音袅袅——
  张原喜道:“好极,期待。”
  ……
  盛美商号杭州分店在万仙桥畔,万仙桥距离甬金门不过半里多路,张原和穆真真、武陵三人来到甬金内门前,只见皂隶喝道,灯笼火把如列星,几顶官轿随后而来,还有十余人骑着马,这是游湖赏月的官员们席散了,张原三人便避让道旁,却有一顶官轿逸出队列,停到他身前,轿帷掀开,轿中人开声道:“是山阴张原吗,乡试考得如何?”
  轿中昏暗,看不清说话的人是谁,但听到这人说话的声音张原就知道是谁了,赶紧叉手唱喏:“学生张原拜见张分守,学生三场考毕,自感考得尚好。”实话实说,没什么好谦虚的。
  轿中人正是浙江按察使张其廉,笑道:“那就好,你是绍兴小三元,这回若再举解元那就是佳话了。”
  张原躬身道:“浙中才学之士甚多,解元学生何敢望,只是兢兢业业考好每一场而已。”
  “嗯。”张其廉点点头,却问:“我闻开考前一日,你与几个考生赴贡院求见提调官何方伯,可有此事?”
  张原便将“一朝平步上青天”之事说了,张其廉道:“你少年成名,易遭人忌,以后为人处事还要敦厚谨慎一些才好。”
  张其廉与董其昌颇有交情,但与张汝霖交情也好,所以张其廉虽然对张原倒董有些不满,但也只能委婉劝诫,有一事他不会对张原说,那就是前几日董祖源来拜访过他,董祖源向他诉苦,说其父去年差点一命呜呼,华亭田产大半被人占去,现居京师,度日如年,董祖源倒没有求他设法惩治张原,董氏也清楚他与张汝霖的关系,这应是博他同情,徐图后计,所以听到以张原为首的翰社考生贿赂考官“一朝平步上青天”的谣言,张其廉便猜知这谣言极可能是董氏所为,这个他不会说什么,装作不知道,静观其变,这也是为官之道——
  张原恭恭敬敬道:“张分守教训得是,学生谨记。”
  张其廉笑道:“不是教训,善意提醒,好了,你要出城是吧,那赶紧去,不然城门要关闭了,希望鹿鸣宴上能见到你。”轿帷放下,起轿离去。
  张原回到甬金门外画舫,已经是亥时三刻,少年老成的祁彪佳不知怎么竟喝醉了,箕坐在舱室地上胡言乱语,两个祁氏仆人服侍不迭,王炳麟半醉,在高声背诵八股文,张原细听片刻,却原来背的是王老师的制艺,想必从小就背诵的——
  张岱坐在矮杌上烹茶,张原走过去蹲在一边向大兄说了王微在盛美商号分店的事,张岱道:“王微甚好,介子真有艳福,还得内助,商弟妇更好,贤惠。”说着,摇了摇头,想必是想起他那个古板道学的妻子了,无趣啊。
  城门已闭,今夜就在湖上过了,此时楼船箫鼓已缈,岸上游人闲客已散,先前人声鼓吹如沸如撼、如魇如呓、如聋如哑,这时静悄悄无声,曲终人散,知己显现,浓妆艳抹西子湖将铅华洗净,淡妆素颜,丽质天成,展现在真正喜爱西湖者的眼前,那圆月如铜镜新磨,那山整装静穆,那湖平静幽沉,岛、塔、亭、树,各有风致,这时才是幽赏的良辰啊。
  画舫渡湖再往断桥,那些懂得幽赏者这时现身了,名妓闲僧,浅斟低唱,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断桥石磴上铺席而坐着数十人,管弦征歌,在唱“锦帆开,澄湖万顷”,张岱大喜,拉着侍婢素芝,与周墨农、倪元璐一起上岸去,张岱与素芝清唱《牡丹亭》,引来喝彩声一片——
  月轮转西,秋天孤肃,,湖城如睡,周墨农立在桥头吹箫,箫声一缕,哀涩清绵,顿时把那些管弦声都比下去了,倪元璐高坐石磴上,声出如丝,串度抑扬,一字一刻,裂石穿云,听者不敢击节,惟有点头——
  张原和黄尊素坐在船头一边饮茶一边听断桥上倪元璐唱曲,张原赞道:“没想到倪汝玉还有这么一副好嗓子,可惜了。”
  黄尊素奇道:“可惜什么?”
  张原笑,岔开话题说千古兴亡,黄尊素最喜与张原论史,张原的史观新颖独到,借古讽今,常能让人茅塞顿开,这是黄尊素最佩服张原的地方——
  月色苍凉,东方将白,断桥人散,张原一行十数人也回到运河船上,也不洗漱,倒头便睡,汩汩流水声中,清梦甚惬——
  河岸上,枫叶如火,桂花芬芳,东边天际,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
  明代乡试放榜之期规定在八月底之前,多用寅、辰日支,辰属龙、寅属虎,故乡榜又称龙虎榜,万历四十三年的八月十六是庚寅日,八月十八壬辰日,想赶在八月十八放榜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八月二十八壬寅日将是放榜之期。
  八月二十二日午后,副主考王编收到《春秋》房官杨涟送来的七十二宗荐卷,习《春秋》经的考生有七百二十多人,房官按惯例十荐一,杨涟荐上来的这七十二宗朱卷三场齐全,圈点、批语一丝不苟——
  王编赞道:“若历科考官都能如杨县令这般认真负责,那就不会屈抑了天下英才。”先前他还疑惑杨涟怎么还不先荐一些卷子上来,其他十四房考官都是一边阅卷一边就陆续荐卷。
  杨涟拱手道:“王学道过奖,这都是下官份内的事,想那学子寒窗苦读十年乃至数十年,岂能因我一时疏忽误他三年光阴,所以自当兢兢业业将三场考卷细读斟酌,把优秀考卷荐上来。”
  ——明代科举制度其实是相当完善的,首场七篇是看考生如何阐发圣贤的微言大义,观考生的心术;次场的判词、诏、表是检验考生的才干和处理实际事务的能力;三场的策论考察考生通古今之变的史识,如果科考都能综合三场来选拔人才,那就不存在死读八股程文就能高中的弊端——
  王编对杨涟所言表示赞赏,看着那厚厚一叠《春秋》房朱卷,问:“杨县令可有冠房头卷推荐?”
  杨涟道:“有。”即把首艺破题“更徵君子之所畏由天命而兼及之也”的朱卷取出来:“这是《春秋》房阅卷官一致公推的头名卷,请王大人审阅。”
  白发萧然的王编兴致勃勃道:“好,我就先阅这一卷。”
  浙江提学道王编对《春秋》房卷最为关注,王编本经也是《春秋》,而且他最看重的学生张原也在这一房,且看杨涟荐上的的头名卷写的是什么?
  当下王提学将这头名卷三场近万字通读一过,心里略略有些遗憾,此文纯正博雅、莹洁通畅,固然是绝佳的制艺,但似乎不是出自张原之手,去年王提学主持绍兴道试时看张原的四书和《春秋》八股,张原的制艺考据精详、圆润苍劲,很合他的品味,但现在看杨涟荐上来的这宗头名卷似与张原学术文风有些差异,当然,这些心思不能说出来,点头赞许道:“果然好文章。”当即取青色笔在这朱卷上写一“取”字,放到一边,对杨涟道:“待我将《春秋》房荐卷全部审阅后一起送钱总裁。”
  房官荐至副主考这里的考卷将会被黜落一大半,三选一送往主考官最后定夺——
  其他十四房的头两场荐卷王提学基本阅过,对这种分场荐卷,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同一编号的考生第一场考卷没荐上来,第二场或者第三场又荐上来了,所以还要回头将其第一场考卷找出来,再行斟酌,或补荐、或黜落,杨涟这样三场一齐荐上来的给副主考省了很多精力,王提学当即专门审阅《春秋》房这七十一份荐卷,直至二十四日午前才看完,取了二十四份考卷,亲自送到主考阅卷之所交给钱谦益——
  钱谦益眼有红丝,略显憔悴,显然当主考官压力不小,说道:“王学道,今日都二十四了,离二十七日下午拆号写榜只有三天时间,可那些房官阅卷还没结束,这如何来得及,总不能拖到八月三十吧。”
  房官又不能直接向主考荐卷,王提学心知钱谦益是在埋怨他荐卷迟缓,说道:“钱总裁,这是《春秋》房的全部荐卷,钱总裁先审阅,其他经房的零散荐卷会在明日午前全部送到。”
  钱谦益道:“那就好,待我阅毕全部荐卷,请王学道与我一起再斟酌取舍,毕竟浙江举人名额只有一百二十人。”
  八月二十六日午前,钱谦益阅卷完毕,暂时取中者有一百八十人,还得再从中黜落六十人,将最终所取卷确定下来,可就在阅卷结束之际,钱谦益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午后,钱谦益把副主考王编和十五房房官召集到主考阅卷所,开口便道:“本次乡试之前出现的‘一朝平步上青天’的谣言诸位都听说过吧?”
  虽说考场内外帘隔绝,但谣言如风,无孔不入,众考官听了也只是一笑置之而已,没想到写榜前日钱总裁会郑重提出这件事,都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不知出了何事?
  副主考王编道:“每科乡试都有谣言,不予理会,自然消散。”
  钱谦益让书吏将七份考卷呈到众考官面前,说道:“请诸位看看这些卷子的最后一字。”
  王提学与众房官一一翻看,这七份都是首场考卷,每份七篇,每篇文末分别是“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众考官大惊失色,阅卷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科场舞弊非同不可,轻则免职,重则流放充军——
  王提学皱眉道:“看来还是有不少考生受谣言蛊惑,把谣言当真,而有的考生则是宁信其有以策万全,看这些卷子,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并非因为暗通关节才荐上来。”
  众房官纷纷称是,都说阅卷时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独有杨涟说道:“搜索各房考卷,看看到底有多少暗嵌字眼的卷子,又是哪些阅卷官荐上来的。”
  王提学老成稳健,不想把事情闹大,含笑道:“杨县令,这七份考卷中就有一份是春秋房荐上来的——”
  杨涟顿时面红耳赤,就听王提学转圜道:“杨县令外察举廉吏第一,风骨凛然为世所重,所以说这荐上来的考卷非因字眼关节,而是制艺本身出色,这事没什么好追究的。”
  众考官皆附和王提学,若依杨涟要一房一房去查,繁琐不说,天知道还会出什么纰漏——
  钱谦益静听众考官议论了一阵,这才说道:“王学道说得在理,但这七份考卷必须黜落。”
  讲究是非分明的杨涟又开口了:“钱总裁既不信谣言,不肯追查,那为何又将这七份考卷黜落?”
  钱谦益微微一笑,说道:“我对诸位剖心迹,将这七卷黜落,一是避嫌,我们考官不能落人口实;二是这七名考生宁信谣言不信律法,心术就是不正,制艺再如何花团锦簇也不能取——诸位以为然否?”
  这下子杨涟也无话可说了,科考重首艺,首艺重圣贤大义,这七名考生可算是弄巧成拙,本来都已经进入最终选,四选三,中举机会极大,却因这“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被黜落,下一科是三年后,真是头撞南墙后悔莫及啊。
  众房官退去,副主考王编留下,与总裁钱谦益一道再斟酌取舍,于夜里亥时前将一百二十份朱卷确定下来,现在就等明日午后拆号写榜、后日五更前放榜张挂了——
  ……
  张原当然想不到还真有自作聪明的考生把“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嵌在首艺七篇末,也想不到主考官钱谦益会断然把这些人黜落,谣言没害到他却伤及无辜,世事难料如此。
  三场考毕至放榜之前的这十多天是考生们最活跃的时候,迫切等待之心都是浮躁的,无法宁静,欲望郁积,必须要排遣,所以青楼妓院人满为患,寓居他人住所的考生与主人妻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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