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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酒徒)-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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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名曰本士兵迅速展开散兵队形,互相掩护着,层层向前推进。转眼之间,就从距离磨房三百米之外推进到了二百米之内。掷弹筒手寻了个恰当位置,在同伴的掩护下,开始做发射前准备,不断调整角度和高度。西村小五郎见状,立刻皱了下眉头,低声呵斥,“太田伍长,不要浪费榴弹。用掷弹筒对付一个已经受了伤的老家伙,你不觉得太浪费了么?这一路上,你已经浪费了四颗榴弹了!要知道,帝国的百姓可是加班加点,才给我们配备了足够的弹药!”

“嗨!”被唤作太田的掷弹筒手面红耳赤,大声答应。他的军衔为伍长,比西村军曹恰好矮了一级。所以即便心中恼怒,也不敢违抗对方的命令。

那挺轻机枪,也迅速进入了合适的攻击位置。听到西村小五郎呵斥太田伍长,机枪手们怕被指责浪费弹药,扣动扳机,示威姓地向废弃磨盘附近打了一个点射,然后就停止了攻击。

子弹打在石头上,火花四溅。老军师魏丁笑了笑,身体纹丝不动。张松龄、赵二子等人虽然心里头紧张的要死,却也知道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自己开枪也是白开。所以干脆将身体缩在石头堆之后,对村外曰本兵的脚步声和喊杀声充耳不闻。

“勇士!”西村小五郎自幼受武士道熏陶,对老军师魏丁的镇定功夫甚为钦佩,挑了挑大拇指,继续命令,“前进,谁也不准杀死他。我会亲手把子弹打进他的胸口中,给他应有的荣誉!”

“嗨!”鬼子兵们早被训练得如同木偶一般,对上级的命令从不质疑。端着三八大盖枪,彼此掩护着,继续快速向前推进。转眼间,除了机枪组和掷弹筒组以外,大部分士兵都进入距离村口乱石堆八十米的范围,依然没遭到任何抵抗。

几名下等兵按捺不住了,在一名上等兵桑原正男的带领下,端起三八枪,以跪姿向可疑位置,进行火力试探。“啪!”“啪!”子弹打在石头堆上,火星乱飞。张松龄、赵二子等继续趴在石堆之后,身体颤抖得如同筛糠,手掌却紧紧地握住枪柄,对头顶上的热闹视而不见。

连续两、三轮射击,都没有得到回应。上等兵桑原正男心里就有些犯迷糊了,按照他的经验,即便正规中'***'人,也未必能如此沉得住气。莫非村子口儿就一个老人在拖延时间?向西村小五郎看了看,他在上司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把牙一咬,端着三八大盖,慢慢站直了身体。

“桑原君,攻击前进,第一个入村的荣耀就送给你了!”西村军曹与下属心有灵犀,立刻挥舞着手枪命令。得到他的批准,上等兵桑原正男立刻加快脚步,带领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几名鬼子下等兵,迅速冲向了村子口。

“全军出击!”驼背老军师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石头,狠狠拍在了身下的废磨盘上。“啪!”石块碎裂,张松龄、赵二子等人,也迅速从碎石堆后探出半截身体,将子弹狠狠向近在咫尺的鬼子兵打去。

两柄驳壳枪,三支汉阳造,却打出了至少一个步兵班的气势。张松龄是不管打得准与不准,左右手轮番开弓。赵二子等人也来回翻滚着,抓起石头堆后早已准备好的汉阳造,一个接一个扣动扳机。

鬼子兵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丢下两具尸体,连滚带爬地四下寻找隐蔽物。还有一名负了伤的鬼子兵,在血泊中一边翻滚着,一边将三八枪子弹毫无目标的发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见证他的勇敢一般。

“哈哈哈哈哈——”驼背老军师放声大笑,嘴里低哼着的戏文,迅速转为老生清唱:“我只有琴童人俩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你莫要胡思乱想心不定,你就来来来,请上城楼听我抚琴。。。。。。”(注2)

纷乱的枪声中,一曲清唱显得格外刺耳。小军曹西村恼羞成怒,三两步冲到轻机枪手身边,推开对方,亲自朝石头堆上进行火力压制。其余鬼子兵也纷纷寻找射击位置,拉动枪栓,将子弹不要钱般朝张松龄等人泼了过来。

平素严格至苛刻的训练,令鬼子兵们迅速挽回了颓势。才两轮速射,张松龄等人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但非常默契的是,从西村军曹到普通下等兵,所有鬼子,都故意将枪口远离驼背老军师位置。他们要让老家伙亲眼看到,其麾下的中国士兵是如何被英勇的帝国武士一个接一个消灭干净的。他们要在老家伙面前,杀死村中所有的人,让老家伙到死后也要后悔,后悔他跟大曰本帝国作对的莽撞行为。。

“酢谷君,该你有所表现了!”打了一会儿,见石头堆后没了动静,西村小五郎停止火力压制,端着轻机枪,猫腰向前跑了几十步。来到一名姓酢谷的上等兵身后,轻轻推搡对方肩膀。

“嗨!”上等兵酢谷次郎干脆地答应一声,端起三八大盖枪,身先士卒,“呀吉……。”

崔土生迅速探出枪管,一枪打在了酢谷次郎的胸口。倒霉的次郎连招呼麾下士兵声都没来及完成,就仰面朝天倒了下去。汩汩黑血,淌在了中国肥沃的土地上。

“打,给我狠狠地打!” 小军曹西村差点被气疯了,再度扣动的轻机枪扳机,向石头堆上来回扫射。

自从接到探索攻击命令之后,这一个小分队的鬼子兵,便是长驱直入,沿途根本没受到过任何坚决抵抗。猛然间啃到了硬骨头,牙酸之下,直气得火冒三丈,一个个向疯了般,瞄准石头堆后的可疑目标,不停地扣动扳机。

张松龄和赵二子等人,也寻找机会,不断向鬼子兵们射击。但他们毕竟没经过正规训练,子弹围着鬼子兵的脑袋飞,却很难命中目标。“看我的!”有了刚才杀敌的经验,崔土生自信满满,几个滚翻,来到另外一支准备好的汉阳造前,抄起来,一点点从石头堆后探出枪管。

“乒!”他冲着带队的鬼子军曹开了一枪,却没能像刚才一样命中目标。正准备低头隐蔽,有颗子弹从侧面飞来,在他的脖颈下溅起了一缕血花。

“啊!”崔土生放下枪,本能地去捂伤口。又几颗罪恶的子弹飞了过来,将他的头颅打了个粉碎。

鲜血和脑浆四溅,洒了赵二子满手满脸。被激怒了的赵二子推开崔土生的无头遗体,窜到另外一座碎石堆后,抄起汉阳造,迅速扣动扳机。

上等兵桑原肩膀中枪,惨叫着爬倒。一名下等兵迅速跑过去,掏出绷带,就地替他止血。崔老八看到机会,探出汉阳造,一枪将鬼子下等兵撂翻。一串轻机枪子弹呼啸着扫过,将他和他身前的碎石头,同时从石头堆上推了下来。

“八叔!”从后山赶回的小五子大声哭喊着,端起汉阳造,以站立的姿势向鬼子射击。鬼子的轻机枪迅速调转枪口,吐出火舌。小五子的身体颤了颤,冒出几点血花,缓缓栽倒。

“小鬼子,老子给你们拼了!”赵二子彻底急红了眼,一把接一把地抄起汉阳造,瞄准轻机枪位置乱打。张松龄也再顾不得隐蔽,两支驳壳枪同时探出石堆,连续扣动扳机。

小军曹西村被乱枪打中了上臂,翻滚着从机枪旁退开。一名射手迅速补位,两个点射,将赵二子打得倒飞起来,血洒长空。

张松龄的驳壳枪终于再次建功,连续两颗子弹,都打在了机枪手身上,将对方直接送去见了天照大神。稍远处,伍长太田得到了西村军曹的默许,迅速拉动了掷弹筒的击发皮带。“嗖”掷弹筒专用的手榴弹呼啸着掠过一百多米距离,正落在张松龄所藏身的碎石堆前。紧跟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漫天的黑雾夹着碎石块和泥土,遮住了他的眼睛。

“只有我和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你就来来来,进得城来听我抚琴。”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早已陷入戏中无法自拔的老军师魏丁抹了把脸上的血,缓缓站起身,笑着走向蜂拥而来的鬼子兵。

他是诸葛亮,这辈子没找到大耳朵刘玄德,却不小心抢了赵子龙的差事,孤身杀进了重围……。。这出戏,三国里没有,现实中,却被他唱得荡气回肠。

注1:军曹,曰本军衔。相当于中士,可以承担小队副或者分队长职务。

注2:出自京剧传统曲目,空城计。

第四章旗正飘飘(二上)

第四章 旗正飘飘 (二 上)

“说不定我真的是你姥爷呐!你小时候,你娘跟你爹没跟你说过,你是捡来的?!”驼背老军师将头凑上前,一脸贱相。

张松龄气得想揍他,可心里头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酸很软。已经举起来的胳膊,在空中变成了搂抱状,“军师,你别死。你让我叫你什么我就叫你什么?!”

驼背老军师的笑容立刻僵住了,整个人像灰做成的般,一点点在风中飘散。先是腿,然后是身体、脖颈和头颅。“军师,爷爷,爷爷……。”张松龄大叫,拼命把手楼过去,试图将老人家留住。胳膊却搂了个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他惶急地张开双眼,看到的是几张陌生的笑容。有只带着金戒指的胖手伸过来,递给他一方手帕,“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做梦居然还哭!”

“你们是谁!”张松龄没有接手帕,警觉地翻身,寻找自己的驳壳枪。在身体靠左侧的麻袋上,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木柄。却无法够得到,刚一伸手,后背和前胸的肌肉就如同被刀子扎了般,痛彻骨髓。

“啊——”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一边继续努力将手臂向驳壳枪处探,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身体周围都是麻袋,里边硬硬的,装满了粮食。麻袋下面,则是一辆巨大的马车,沿着一条石头子路,颠簸前进。

“我们是阎王殿里的小鬼,奉命来捉你下油锅!”周围坐着的人满脸促狭地望着他,既不阻止,也不帮忙,肩膀上的金属小三角被天空中的星光一照,亮得甚为好看。

“你们是中国人?!”张松龄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放弃了拿枪拼命的努力,喘息着问道。

“废话!”带金戒指的胖手将手帕收回去,笑着骂道:“老子不是中国人,你早死逑的了。还有机会在老子面前摸枪?!”

张松龄讪讪地收了手,用胳膊肘子支撑着,努力将上身往起抬。试图能坐直了跟对方说声谢谢。头刚离开麻包,眼前便是一阵金星乱冒,无奈地又躺了下去。

“不想死就别乱动!你可能是受了内伤!”金戒指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继续呵斥。“老子可不想大半夜的再挖坑埋你的尸体。你叫什么?跟肖国涛那王八蛋是什么关系?!”

“我叫张松龄,谢谢长官救命之恩!肖二当家是我们铁血会副会长,我在会里头管账!”张松龄想了想,斟酌着回答。对方提起肖二当家时语气很不友善,在没弄明白此人跟肖二当家两个之间的恩怨前,张松龄不敢把自己的身份说得太明白。

“原来是个账房先生啊!”金戒指抬手正了正军帽,脸上流露出几分失望。“肖国涛那王八蛋呢?是死了,还是被曰本人抓去了!”

“我不知道?!”张松龄想了想,眼睛中流露出一抹忧伤。在老军师带着他们几个跟曰本鬼子拼命时,二当家肖国涛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想必要么是已经被曰本鬼子打死在了路上,要么是见势不妙,自己钻山沟子逃了。

“那王八蛋!最好已经死了。否则哪天被老子看见,一定活剐了他!”金戒指冲马车下吐了口浓痰,恶狠狠地诅咒。“你们铁血会的其他人呢?有副会长,肯定就有正会长吧?!”

“大当家姓魏,带着人去贝勒庄谈判,中了对方的埋伏,三当家被当场打死了。往回撤的路上,又遭到曰本鬼子的袭击,魏大当家正跟肖二当家一样,生死不明。”张松龄想了一会儿,慢慢回忆起自己昏迷前听到的一些消息,“还有一个四当家姓杨,听说曰本鬼子要来,抢先带人洗劫了仓库,跑路去了!”

“王八蛋!”金戒指又往马车下吐了口浓痰,满脸不屑,“一群就知道窝里横的臭王八。亏得老子突然心血来潮,带着弟兄们过来看看。否则,一旦被小曰本把这条路探明白了,老营长他们就被人包饺子了!”

张松龄摇了摇头,脸上感觉有些烫。一千多人的铁血会,被十几个鬼子给挑了。这件事无论怎么涂抹,都涂抹不出亮光来。金戒指骂铁血会是一群只知道窝里横的臭王八,已经算留了口德。在他看来,铁血会的大部分人,除了最后跟自己一道战死在村口的那几个外,连臭甲鱼都不如。至少臭甲鱼被人拿到砍上门来,还知道张嘴反咬上一口。

“其他人呢?!是不是听说曰本人一要来,就全撒丫子了?!”金戒指那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往张松龄心里头最发虚的地方戳。

“没全跑,我们,我们跟鬼子还是,还是打了一仗……”张松龄不敢看金戒指的眼睛,讪讪地回应。

“二百多条枪,五六百人,最后挡在村口的,却只有你们六个,其中还有一个老头儿,一个是半大孩子!”金戒指的喉咙里,痰好像总是吐不完一般,一口接着一口。“当时你们肖二爷可跟我不是这么说的!他跟我说,你们铁血会个个都是铁打的英雄汉,就是没枪。如果有了枪,就宁可战到最后一人,也绝不让小鬼子踏过青龙岭半步!”

这话听在张松龄耳朵里,简直比直接抽他大嘴巴还难受。他不敢辩解,也无力辩解,将头偏开,一眼不眨地看自己的驳壳枪。两把驳壳枪都没被炸坏,乌亮的枪身上泛着寒光。只要枪还在,他就有机会洗刷耻辱,有机会把小鬼子欠大伙的,十倍百倍地讨还回来。

“不过总算还有六个人,比一个都没有强!”金戒指骂够了,叹了口气,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和,“特别是那老爷子,真够种,一个人就拉了两个鬼子陪葬!”

“魏爷爷,魏爷爷,他,他不在了?!”尽管心里头早已清楚那是事实,张松龄还是希望自己能从金戒指嘴里听到否定消息。在不知不觉间,老军师魏丁已经变成了他的家人,他的嫡亲长辈,记忆里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温馨。

“战死了!”金戒指点点头,收起脸上的鄙夷,代之以肃穆,“他用手榴弹把自己给炸死了,同时还炸死了两个小鬼子。我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小鬼子正在糟蹋他的遗体……”

第四章旗正飘飘(二下)

第四章 旗正飘飘 (二 下)

“小鬼子!”张松龄咬着牙骂了一句,声音不是很高,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激动。有些恨,是不需要立刻宣泄出来的。在心里头憋得越久,报仇时头脑才越清醒。

这倒令金戒指对他刮目相看了。按此人的推断,在听到老驼背战死的消息后,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的地主家少爷,应该大喊大叫着要给老人报仇才对!至少,他也应该痛哭流涕,求自己带他回去见见老人家的遗体。却没料想,年青人只是小声骂了一句,就接受了现实。仿佛已经见惯了生死一般。

如果他能知道,在短短两个月内,张松龄已经经历了两次生离死别,他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在鬼门关连续打了两次滚的人,即便先前内心再软弱,也早该被磨出了老茧来了。躺在散发着麦子香味儿的麻袋包上,默默地想了半分钟心事,张松龄努力抬起头,看着金戒指的眼睛说道:“救命之恩,不敢言谢!如果纪团长帐下,还缺士兵的话。我愿意做您马前一卒!”

“呦喝!你怎么知道老子姓纪的?你先前就醒了?!”金戒指大吃一惊,两条浓密的眉毛跳了跳,迅速皱成了一团。

“我曾经听肖二当家说过,有位纪团长对铁血会仗义援手!”张松龄笑了笑,非常简要地解释,“我自己是管账房的,这些装粮食的麻袋,几乎每天都要数上一遍。”

从先前对方数落铁血会的话中,张松龄就猜到了此人与铁血会的那两批汉阳造有关。而此刻被他压在身下的麻袋,又与铁血会存在古庙后院仓库里的那些一模一样。再联想到铁血会为了得到两批汉阳造所付出的代价,答案早已经呼之欲出了。

听了张松龄的话,纪团长脸色突然变得很是尴尬。左顾右盼四下看了好一阵儿,才又将头转回来,讪讪地解释道:“我带着弟兄赶到魏家庄的时候,村子里边已经没有中国人了。那几个小鬼子恨驼背老爷子临死之前还拉他们垫背,正拿着刺刀在老爷子身上乱捅。弟兄们先冲过去,用大刀片子结果了他们,给老爷子报了仇。然后就在乱石头队下面把你给扒了出来!”

看着张松龄干干净净的眼睛,笑了笑,他继续补充:“老子看你还有一口气儿,本想找个当地人,把你托付给他们。结果找遍整个村子,却连一个大活人都没找到!倒是在那座破庙后院,发现了这批粮食。老子一想,反正即便老子不把粮食带走,过后也得便宜了小鬼子。干脆就又从村子里找出了几辆马车和十多头来不及被带走的大牲口,把粮食全搬了回来。对了,还有那些子弹,连箱子还没拆呢,唉!”

“唉!”张松龄也陪着叹了口气,努力将自己的头抬得更高一些,透过车上人让出来的缝隙,向后张望。只见另外还有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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