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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宰大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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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还算有几分骨气。”看完了奏章上的内容后,永乐帝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出身行伍,纵横疆场大半生,这种充满了肃杀之气的奏章很是对他的胃口。

“杨卿,你意下如何?”随后,永乐帝看向了杨大人,笑着问道。

“臣觉得他还算有几分担当,看在他是新科进士,去湖口县上任不到三个月的份儿上,臣认为应该给他个为国效命的机会,让他在沙场上洗刷耻辱。”杨大人不动声色地回答,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惋惜。

“他是新科进士?”永乐帝感到有些意外,新晋的进士通常都留在京城熬资历,争取在各大部院任职,很少有人外放为官。

虽然李云天的任命是永乐帝御批的,但那只不过是走一个形势而已,永乐帝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是谁,更别提记得他了。

“他在殿试中位居二甲中等,是今科进士中最年轻的一个,尚未弱冠。”杨大人点了点头,沉声向永乐帝解释道。

“此人倒有点意思。”永乐帝闻言伸手摸了一下胡须,再度翻看了一遍奏章,微微点了点头。

奏章里面没有任何辩解,也没有丝毫的抱怨,更没有推诿责任,有的只是未能痛歼水匪的无奈和无法为国效力的感慨,如果杨大人不说的话谁也不知道他是仅仅上任三个月湖口县知县的新科进士。

“杨卿,你觉得朕如何处理此事?”合上奏章后,永乐帝饶有兴致地望着杨大人,如果李云天是新科进士的话,那么就是杨大人的门人了。

没错,这个杨大人就是杨士奇,士奇是他的字,本名“杨寓”。

“陛下已有圣断,臣洗耳恭听。”杨士奇微微一笑,向永乐帝说道,从永乐帝的心情上他已经知道了李云天逃过了一劫。

“告诉他,朕不要逃兵,他的战场在湖口县,朕给他三年时间捉拿匪首王三,如果三年内他抓不到人,那么也不用去边疆了,直接自己了断。”永乐帝笑了笑,沉吟了一下,在李云天的奏章上写上了“戴罪立功”四个大字,然后向杨士奇说道。

“陛下圣明!”杨士奇闻言冲着永乐帝一拱手,就势拍了一个马屁,心中松了一口气。

表面上看来,杨士奇并没有在李云天一事上表态,可实际上暗中帮了李云天不少,如果不是他的话永乐帝不可能知道李云天是新晋的进士,事情也就不会如此顺利。

不过,李云天能有此番造化,主要还是靠他的请罪表写得好,正对永乐帝的脾性,这样一来他在一旁敲敲边鼓,永乐帝自然也就不会追究他的罪责了。

说实话,永乐帝南征北战见惯了死人,那二十五条人命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在他面前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而已,说大可大,说小也就微不足道了,如何处置李云天完全凭他的一己之念。

至于三年后李云天能否抓到王三,这就是后话了,先不说日理万机的永乐帝会不会记得这件事情,届时李云天随便找个人冒充王三,也就应付过去了。

杨士奇之所以要帮李云天,并不是他对李云天有多器重,实际上他根本就记不起来李云天的模样,只知道他是自己的门人。

这很正常,杨士奇位居高位,拜在他门下的官员众多,李云天一个七品县令根本就上不了台面,他不可能对李云天有什么印象。

而他能记起李云天的名字来,与不久前李云天让李满山和李大牛来京城送湖口县特产的事情有关。

作为李云天的恩师,他送给杨士奇的那份特产肯定是最为厚重的,李满山把礼物送到后留在他的名帖就走了。

正好,杨士奇有一次在家吃饭时厨房做了一道用湖口县特产烹饪的菜肴,他觉得味道不错,随口问了一句菜肴的来处,于是知道是湖口县知县李云天送来的,是他的门生。

故而当他看见李云天奏章的署名是江西九江府湖口县知县李云天时,脑海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意识到李云天是自己的门生,因此出手相助。

通过李云天写的这个奏章,杨士奇对他有了深刻的印象,能写出这么一篇绝佳的奏章来只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李云天是个榆木疙瘩,真的想去边疆杀敌报国,另外一个就是李云天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以退为进。

第十七章泛舟畅谈

其实,杨士奇看了李云天的奏章后就知道永乐帝肯定不会重责李云天,他很清楚永乐帝的秉性,因为是通过“靖难”依靠武将们坐上的皇位,所以永乐帝历来重武轻文,李云天一个文官,但是有投笔从戎的气魄,足以令永乐帝欣赏。dm

再加上李云天刚刚到任湖口县知县不到三个月,岂能把罪责都算在他的头上?

所以他才会在文渊阁的书房内发笑,感觉能写出此等文章之人绝对非等闲之辈,无形中已经对李云天产生了兴趣。

十二月初,江西下了一场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天地间成为了粉妆玉砌的世界。

一大早,李云天领着罗鸣等人去码头看望灾民,灾民的房屋已经在大雪来的三天前重建完毕,所有在大火中失去家园的灾民都住进了新房。

见李云天来了,新房里的人纷纷出来迎接,对他很是恭敬。

大家这段时间来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如果不是县太爷在白水镇坐镇指挥重建工作,他们岂能这么快就住进新房里。

李云天查看了一下,灾民家中的粮食和衣褥等物品都十分充足,足以安稳度过这个冬天。

中午的时候,他来到码头,站在岸边望着鄱阳湖冷清的江面发呆,算算时间,京城对他的处理结果也应该快要下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他的心里没了底,不知道永乐帝会如何处置自己。

“大人好雅兴,在此欣赏湖景。”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身旁忽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陈小姐?”李云天觉得声音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耳熟,扭头一看,惊讶地望着立在一旁微笑着的陈凝凝。

“大人,小女子新学了几首曲子,不知道大人可否赏脸一听。”陈凝凝披着红色的大氅,脸颊冻得有些发红,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别有一番妩媚的味道,笑盈盈地看着他。

“小姐琴艺超绝,能听小姐抚琴是本官的荣幸。”李云天感到很奇怪,在他的印象里陈凝凝一向对他很冷淡,于是不动声色地笑道,想看看她有何企图。

“大人,小女子在船中略备酒菜。”陈凝凝见李云天答应了下来,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云天这才看见岸边停着一艘小船,起身随着陈凝凝上了船,船舱里有一张长条桌,一张方桌和两个炉子。

长条桌放着一个古筝,方桌上摆着两套餐具,两个炉子中一个炖着火锅,另一个温着酒,一名穿着青衣的丫环侍立在一旁。

“你们在这里等着。”由于船舱内空间有限,李云天上船后沉声吩咐跟在身后的罗鸣。

“大人……”罗鸣面露为难的神色,想要说些什么。

“就这样。”李云天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弯身钻进了船舱。

在罗鸣等人注视下,小船缓缓驶离了码头,向湖水深处而去。

湖面上空空荡荡,这个时候天寒地冻,又不是货运季节,很少有船出来。

忽然,寂静的湖面上响起了悠扬悦耳的琴声。

陈凝凝专心致志地在船舱里抚琴,李云天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认真,一边喝着酒一边凝神聆听着。

“大人,这杯酒小女子替那些灾民敬你,使得他们避免了风霜露宿之苦。”一连弹了三首后,陈凝凝起身离开了长条桌,坐在了方桌的旁,与李云天面对面坐着,倒了一杯酒后敬向了李云天,娇声说道。

“这是本官的职责。”李云天笑了笑,与陈凝凝碰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

“大人,这杯酒小女子替巡检司那些被强征来的民壮敬你,使得他们可以回去与家人团聚。”陈凝凝接着倒了第二杯酒,再度冲着李云天举了起来。

“老幼病残,理应免除徭役,本官只是纠正了一个错误而已。”李云天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与陈凝凝喝下了第二杯。

“这第三杯,小女子替家父敬你,如果不是家父把大人留在家中,白水镇也就不会遭此横祸,大人也就不会如此被动了。”陈凝凝再度倒了一杯酒,咬了咬嘴唇,神色有些黯然地向李云天说道。

“小姐此言差矣,水匪凶残,与陈公无关。”李云天微微一怔,感觉陈凝凝话里有话,好像已经知道水匪的事与张有德有关,他不清楚这是陈凝凝的意思还是陈伯昭的意思,于是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道。

陈凝凝的双目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嘴角蠕动了几下没有说出口,与李云天碰杯后默默地喝干了杯中的白酒,显得心事重重。

“陈小姐,本官也敬你一杯,那些天多有叨扰,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还会机会聆听小姐的琴声。”李云天喝完后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微笑着向陈凝凝一举。

他现在可是待罪之身,不仅官府的人,就连普通的百姓也都知道他揽责的事情,这次无疑要被朝廷治罪。

别看他现在依然是湖口县知县,等到京城的问罪文书一下来,他立刻就成为了阶下之囚。

“大人,只要你愿意,小女子这些天都可以给大人抚琴。”陈凝凝知道李云天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否则的话陈伯昭也不会让她去外婆家了,见李云天说得有几分悲凉,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发酸,冲着他莞尔一笑。

“小姐好意本官心领了。”李云天笑了起来,与陈凝凝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以他现在的处境还是少与陈凝凝接触的好,免得让她沾染了晦气。

陈凝凝明白李云天为何会拒绝,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异样,心情忐忑地喝了杯中的酒,感觉味道有些苦涩。

“曲子也听了,酒也喝了,该回去了。”放下手里的酒杯,李云天笑着向陈凝凝说道,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又何苦在这里拖时间呢。

“小女子再给大人弹上几曲。”陈凝凝笑了笑,起身坐回了古筝前,弹了一首欢快的曲子,不过里面却弥漫着忧愁的味道。

李云天一边品着酒,一边摇头晃脑地听着曲子,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悠闲,可是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感觉陈凝凝今天的反应很奇怪,对他的态度与先前相比截然不同,难道又是陈伯昭设计的什么圈套?还是……还是她对自己有意思?

思来想去,李云天觉得第二种可能比较大,因为现在陈伯昭绝对不想与自己扯上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会让陈凝凝见他?

况且陈凝凝恃才傲物,也不是那种听话的乖乖女,根本就无法掩饰对自己的厌恶。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不由得有些郁闷地望着陈凝凝,不清楚陈凝凝心里怎么想的,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对自己不理不睬,等到自己落难的时候却表现得如此关怀,难道女人天生同情弱者?

不知不觉间,小船在来到了码头,罗鸣等人正在岸边的一所房子里喝酒,见船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陈小姐,本官明天就要启程回县衙,今天承蒙小姐款待,本官作词一首赠与小姐,还望小姐喜欢。”上岸后,李云天笑着向陈凝凝说道,白水镇灾后重建已经完毕,他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

“小女子洗耳恭听。”陈凝凝没想到李云天这么快就要走了,神色一黯,若无其事地笑道。

“人生若止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李云天望了一眼陈凝凝,扭头看向了一旁茫茫的湖面,以一种缓慢中略带些凄凉的语调吟出了纳兰性德的一首《木兰词》,词的具体名字是什么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这首词非常有名,备受青年人的推崇。

“人生若止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陈凝凝身子微微一颤,神情复杂地怔在了那里,一时间有些痴了,口中细细品味着,这两句词堪称是点睛之笔,道尽了人世间男女情感的悲凉和无奈,哀怨凄婉。

从这首词中,陈凝凝清晰地感受到了李云天对她深深的情谊,禁不住想起了月夜下在小院里两人第一次在小院中见面时的情景,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温馨。

“送小姐回府。”李云天见陈凝凝有些失神,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这首词果然打动了她,吩咐了罗鸣一句后抬步离开。

罗鸣于是留下两个人护送陈凝凝,领着其余的人快步追向了李云天。

陈凝凝咬着嘴唇望着李云天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李云天不仅相貌堂堂而且是新科进士,岂会不讨女孩喜欢,只不过陈伯昭让她引诱李云天,这就使得她心中对李云天有一股抵触的情绪。

更何况她将来也想风风光光地被夫君明媒正娶,不想给李云天当妾室,因此更不会给李云天好脸色看了。

本来,陈凝凝挺讨厌每天缠着他听曲子的李云天,可是当李云天因为水匪的事情忙得顾不上见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又有些期盼他来。

第十八章心存忌惮

被陈伯昭送到外婆家的时候,陈凝凝就已经意识到了李云天的处境变得不妙,不由得为他感到担心。

后来,她听说李云天在白水镇上的事情,知道他是一个好官,对李云天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凝凝越来越发不安,脑海中满是李云天的影子,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喜欢上了这位年轻的县太爷。

她知道朝廷处置李云天的文书就要被送达九江府,也知道随着白水镇重建任务的完成李云天就要回县衙,而一旦李云天回了县衙,两人可能永无再见之日。

陈凝凝实在无法压抑去见李云天一面的念头,故而趁着大雪结束,乘船急匆匆地赶来了白水镇,不成想在码头上正好遇见了陷入沉思中的李云天。

李云天这首情深意重的《木兰词》使得陈凝凝原本就涌动着无限涟漪心海掀起了惊涛巨浪,她没有想到李云天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

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李云天根本没想到他信手拈来的一首词会给陈凝凝带来如此大的困扰,领着罗鸣去了白水镇巡检司。

巡检司的军士正在大校场里出操,一个个生龙活虎,孔武有力,巡检司现在的伙食得到了质的飞跃,每天都能吃到荤菜,这些日子进来的军士无不吃胖了,故而操练起来也更加有劲头。

“县尊大人。”见到李云天,军士们纷纷停下来向他行礼。

李云天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操练,抬步走向了赵华的公房。

“姐夫,你就把伙房的事情交给我做吧,何必便宜了外人。”刚到门口,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告诉你,你别打伙房的主意,如果军士们吃不好的话县尊大人可饶不了我。”赵华的声音随后传了出来。

“姐夫,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呀,我听说姓李的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怕他做什么?”先前说话的男人顿时不屑地说道,接着语锋一转,笑嘻嘻地问,“姐夫,我听我姐说姓李的给了你两千两银子当巡检司的饷银,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

啪,男人的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就响起了一个脆响,随即传来赵华的低吼,“混蛋,县尊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乱叫的!”

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由于张有德没有把剩下的一千两银子拨给巡检司,再加上他处境堪忧,所以赵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对巡检司的前途态度悲观。

为了使得赵华安心做事,李云天于是把上次纳妾时收受的那两千多两礼金交给了赵华,这样一来的话,赵华至少能按照他的要求经营两年。

即使他真的走了霉运被朝廷责罚,调离了湖口县,那么能为湖口县培养一批精壮的巡检司军士,他也算是对得起湖口县的百姓了。

当然了,李云天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把钱交给赵华,他不仅让赵华写了收条,入了巡检司的账簿,而且还让赵华写下了水匪来白水镇时其贻误战机一事,作为把柄握在他的手里。

赵华知道李云天把白水镇遭遇水匪的责任全部扛了下来,并没有牵连到他,因此自然不敢违逆,老老实实地按照李云天的意思把当晚的情况写了下来,签字画押。

李云天告诉赵华,如果赵华规规矩矩地把那两千多两银子用在巡检司的正常日常用度上,那么两年后他把这张纸还给他。

如果他胆敢从中贪墨,那么这张纸足以置他于死敌,要知道永乐帝可是最痛恨在战场上临阵脱逃的行为,而李云天在京城有不少年谊,足以把这件事情捅到永乐帝的面前,届时可就没人能救得了他。

在李云天的连唬带吓下,赵华被他吃得死死的,赵华可不想因为这些银子掉了脑袋,故而不敢打银子的主意,别说银子了,连伙房都不让小舅子碰,生怕出了乱子。

“张巡检,这是怎么了?”李云天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一个二十多岁、流里流气的瘦高个青年龇牙咧嘴地捂着脸颊坐在地上,于是故作不知地望向了面色铁青的赵华。

“这是卑职的小舅子,赌钱输了又来向卑职要,被卑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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