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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兴华夏-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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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宝廷被打得痛彻心肺,但偏偏神智却极是清醒,不能晕去,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流淌下来,他不由自主的拼命挣扎着,但衙役们不但把他紧紧的捆在刑床上,还使劲按住了他的头和手脚,任他如何挣扎,却也难动弹分毫。

    两根带着尿液的刑杖继续轮流击打在宝廷的屁股上,每打一下,宝廷的身子便如同蛆虫一般蠕动一番。

    “今日可知这皇杖的厉害了吧?呵呵,你们这些个言官,平日里正事儿不做,就知道挑捡人的短处,信口开河,妄发议论,这回算是报应,好好儿记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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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逆鳞

    紫禁城,钟粹宫。

    “那个狂妄之徒的五十板子,打过了没有?”慈安太后问了一句。

    “想是正在执刑,已经着令刑部施刑完毕后火速回报。”慈禧看到慈安的脸上还带着怒意,知道她这一次给那些清流言官参劾林义哲娶亲的折子气得不轻,不由得有些后悔,不该让她知道这些事。

    “叫人去看看。五十板子,一下也不能少。”慈安哼了一声。

    “刘诚印,你现在就过去看看。”慈禧转头吩咐道。刘诚印赶紧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而去。

    “打他五十板子,真是便宜他了!”慈安太后想起宝廷在折子里参劾林义哲“与鬼类通婚”、“欲以夷变夏”、“变中国之种为夷种”之类可以说是侮辱谩骂的词句,气便不打一处来。

    慈禧太后在看了这道折子之后,盛怒之下,准备打宝廷一顿板子“以示惩戒”,她原定打的板子数是二十下,东太后慈安心性仁厚,一开始认为打言官的板子,可比明朝廷杖的恶政,会导致诸臣钳口,言路闭塞,认为不妥。可当她看完宝廷上的那道参劾林义哲的折子之后,一向好脾气的她也禁不住勃然大怒,不但要求“打!”,还要“着实打!”、“当面申斥”,而且把板子数增加到了五十下,还下令不许用银子折抵,“刑毕须得验伤回报”。

    “姐姐莫要生气,此等无知狂妄之辈,是打不胜打的。”慈禧太后叹息了一声,“姐姐要是和他们生起气来,那可真就得气死了。”

    “今日方知妹妹平时的辛苦。”慈安太后伸出手,有些歉然地握了握慈禧的指尖,柔声说道。

    “现在苦些便苦些,总是没负了大行皇帝的嘱托……”慈禧听她这么说。心下感动,眼圈儿有些红了,“只要皇帝大婚亲了政,你我姐妹也就能松口气儿了。”

    “是啊!等皇帝亲了政,咱们姐妹俩儿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园子里颐养天年了……”慈安想起未来可以在圆明园安度晚年的前景,心下也不禁神往。

    “对了,还有个事儿,想要和妹妹说。”慈安想起同治皇帝来请安时求她办的事来,趁着慈禧高兴,便对她说道。“皇帝现在长大了,有些事儿,也该让他自个儿做主了,这选后妃一事,要不,就让皇帝自己定吧?”

    听了慈安的话,慈禧微微一愣,但她略一转念,便笑着点了点头。

    “也好。让他自己个儿挑吧。”

    就是今年(1872年,同治十一年),同治帝已经17岁了,已经到了立后成婚的年龄。慈安太后看中了淑静端慧、容德俱佳的户部尚书崇绮之女阿鲁特氏。而慈禧则看中了年轻俏丽、姿性敏慧的凤秀之女富察氏。另外还有几位妃子的候选人。同治皇帝喜欢阿鲁特氏,但又怕违逆了母亲的意思惹得她不高兴,便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果然奏效。

    两宫太后正在说着闲话。刘诚印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怎么样?看着了吗?”慈禧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见着了。”刘诚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也不知是跑累的还是让宝廷被打板子的惨状给吓着了。“五十板子都着实打过了,血流了一地,臀腿都给打烂了,人已经晕死过去,只剩下口气儿了。”

    听到刘诚印的回话,慈安太后脸现不忍之色,但她一想起宝廷折子里的狂悖之言,适才的些许不忍刹那间便又烟消云散。

    “再有如此狂徒,胆敢信口开河,不辨是非,诬蔑朝廷仪制法度,也照此处置!”慈安太后道。

    “姐姐莫要生气,这一次对宝廷明刑申斥,那些狂徒想是再也不敢如此妄言了。”慈禧太后道。

    慈安太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这事,便又重拾话头,和慈禧说起同治皇帝大婚的事儿来。

    不多时,一个人悄悄的出了刑部,进了李鸿藻的府第。

    “什么!”听到消息的李鸿藻霍然起身,手中的毛笔竟然掉落在了书桌之上,沾污了还没有写完的奏稿。

    “这板子么,本来是可以不打的。可是东边儿这一回下了严旨,不许用银子折抵,而且还要验伤回报,宫里刘公公现奉旨来看过的,所以,这下手也就容不得情了……”来人叹了口气,“宝爷这一回,怕是得在床上躺上大半年了……”

    “原来如此!……”李鸿藻心下震惊,一只手也不自觉的握紧。

    “得了,我这就告辞了,我从后门儿走,免得让人看见。”来人起身说道。

    “有劳了。”

    来人走后,书房里又剩下了李鸿藻一个人。

    李鸿藻站在书桌前,呆呆地看着桌面上已经墨污点点的奏搞,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奏稿拿起,团成一团,扔进了装废纸的铜盆里。

    “来人!”

    一名仆人应声而至:“老爷有何吩咐?”

    “快去请张幼樵过来!说我有要事!”

    “是!”

    “等等!你多叫上几个人,把张孝达(张之洞)、陈伯潜(陈宝琛)、吴止敬(吴大澄)全都请来!”

    “是!老爷!”

    过了大约一刻钟,张佩纶便赶到了。李鸿藻看到张佩纶身着便装,手里还拿了一卷纸稿,先是一愣,接着便马上明白过来,张佩纶拿着的是什么。

    “老师见召,学生便急着过来了。这是刚刚拟好的奏稿,还请老师雅正……”

    没等张佩纶说完,李鸿藻上前一把抢过了张佩纶手中的纸卷,展开看了起来。

    李鸿藻只看了几眼,便将纸张几把撕得粉碎,扔进了装废纸的铜盆里。

    “老师!您这是做甚么?!”张佩纶大惊失色。

    “幼樵!你怎么这么糊涂!为师这是在救你!”李鸿藻顿足长叹道,“你可知你方才都写了些甚么?那字字都是架在你脖子上的刀!你这折子要是上去,定是性命不保!”

    “啊?!”张佩纶听到李鸿藻说的严重,脸色又是一变。

    “唉!不知伯潜他们几个是否上了折子,要是上了,可就要出大事了!”李鸿藻哀声叹道。

    二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李鸿藻转头望去,看见陈宝琛、吴大澄和张之洞三人在仆人的引领下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看到陈宝琛和吴大澄手中也拿着纸卷,显然也是和张佩纶一样,想顺便请自己这个老师给“雅正”奏稿的,心急如焚的李鸿藻二话不说,没等几人给他见礼,便几步上前,一把夺过陈宝琛和吴大澄手中的奏稿,看也不看,便狠狠的撕了起来。

    “老师!您这是为何?”

    “老师!且住!哎呀!……老师,您这是……”

    李鸿藻没有理会陈宝琛和吴大澄的惊骇和哀叹,而是转过头,看着张之洞,大声的问道:“孝达,你的呢?”

    张之洞一愣,问道:“老师所要者何?”

    “奏稿!快快拿出来!”

    “学生未带奏稿……”

    “啊?!你是不是已经把折子递上去了?”听了张之洞的回答,李鸿藻两眼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险些便要摔倒,一旁的张佩纶,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没有,学生没有上折子,也没有想拟奏稿。”张之洞说着,也跟着上前,扶住了李鸿藻。

    “你为何没有想过上这个折子?……”李鸿藻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他看着张之洞,眼中闪过欣慰之色。

    “学生以为,这折子上不得。”张之洞答道,“若是上了,只会如以油灭火,愈灭愈燃,毫无用处。”

    “总算有一个聪明的……”李鸿藻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要是不上折子,少溪(宝廷的字)这次大辱,岂不是白受了?”吴大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少廷此次上的这折子,立意是好的,但却不辨详情,妄加诟詈,致有此辱。”李鸿藻环顾几个学生,说道,“而于凌辰之折,不但用词更激,又含沙射影,喻指两宫受林氏令惑,受海外之报效,大兴园工。须知园工一项,乃逆鳞也,怎可轻于触犯?故此折一上,两宫更怒。汝等此时再上折子,只怕再挨的,便不是板子了!”

    听了李鸿藻的解释,几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

    《翁同龢日记》:“……今日少溪上书,参劾使臣林义哲假公济私,于英伦私纳妾室,折内有‘与鬼类通婚’类语,忤两宫意,竟遭褫衣杖刑,朝士之辱,可谓前所未有……少溪不知林氏之婚,乃两宫所赐。盖因林氏身在英伦,故先以电报发出,未有明谕,而少溪不明其详,折中言辞不慎,故触怒两宫,遭此惨刑。此事少溪虽有过,谏臣之一片忠心可表,不意竟受此大辱……少溪受杖事传出,士林大哗,而李兰荪张幼樵师徒诸人竟无一折一语,真可怪也!李兰荪为北派领袖,士林无不仰望,以今日之事观之,徒有其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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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降诰命

    “……是日,通政使于凌辰上书,劾林义哲勾结海外奸商,巧言迷惑圣听,罪当诛,并请停圆明园工程,以养国本。上怒,亦命同宝廷例,捕至刑部,褫衣杖五十。闻于凌辰杖创极重,仆舁至家,几气绝。余为之不平甚,遂进言于上,上大怒,曰:‘园工之款,不自公出,何损于国本?哓舌若此?如此即让位与尔等何如?……’语极长,不悉记。余归家,肝气又发,半夜始寐……”

    ※※※※※※※※※※※※※※※※※※※※※

    湖南,湘乡,陈湜府邸。

    “今儿个好象没人再来闹腾了。”早起的陈夫人听了听外边的动静,对陈湜说道。

    “嗯。”陈湜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自从陈湜为左宗棠所劾免,赋闲在家之后,本来日过得还算清静,但自从女婿林义哲担任出使外洋大臣之后,一帮“群情激奋”湖南士文人认为陈湜的这个女婿此行丢了他们湖南人的脸面,日日聚集到陈家门口辱骂,声称要开除陈湜的省籍,有的人甚至扬言要砸陈家的府宅。陈家的宁静从那时起便被打破了。多亏了那些当年被遣散的陈湜旧部闻听后纷纷前来卫护,陈家的日常生活才没有受到影响。

    “唉!也不知婉儿现在怎么样了。鲲宇这孩也不在她身边儿……”陈夫人想起远在福建的女儿和去国万里的女婿,叹了口气。

    “她身边有人照料,你就别瞎操心了!”陈湜知道夫人又开始唠叨起女儿女婿的事来,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头。

    “婉儿能时不时的汇这么多银接济你我,便可知她的日过得当是不差。”陈湜看到夫人怏怏不乐的样,口气转和,安慰她道,“再说了。鲲宇不在,不还有亲家在嘛。”

    “要说这银,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婉儿哪里有这些银啊!还不都是鲲宇弄回来的。陈夫人想起女儿陈婉寄回家里的银来,不由得又担忧起来,“鲲宇跟着沈大人办理船政,收入不多,这么多银,都是哪儿来的啊……万一这银来路不正,岂不牵连了婉儿……”

    “来路不正?哼哼。怎么叫来路不正?鲲宇能弄到银给婉儿,那便是本事!什么来路正不正的?我当年带兵那会儿,要是总想着这钱来路正,麾下人马早就哗变了!”陈湜瞪了夫人一眼,“再说了,婉儿也在福州开着这‘香团’铺,你怎么知道这银不是卖香团得来的?”

    “也是。”陈夫人想起现下陈家在湘乡开的草饼铺生意也极是红火,不由得点了点头。

    “再说了,这‘香团’的方。还是鲲宇弄出来的呢!要不是回家后开了这香团铺,这府里上上下下不都得喝西北风去啊!”陈湜说道,“就从这香团一事,便可看出鲲宇做事用心细密。且有远见,绝非常人可比!”

    “早知道鲲宇要出洋,还不如……唉!要说婉儿的心气儿太高,看上了鲲宇。鲲宇人品相貌都是好的,”陈夫人叹道,“可这人的学问高了。也不是好事儿……”

    “瞧你说的!这学问高了,怎么不是好事儿?”陈湜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鲲宇,就吃亏在这学贯中西上了!他担了这出洋的‘鬼使’差事,你到现在,挨了多少骂?连咱们家都差一点儿让人给一把火烧了!”

    陈夫人的话让陈湜想起之前那一次本乡乡民冲击自己家宅的事,不由得有些个恼火。

    由于自己的女婿担任“鬼使”,他这个“鬼使”的岳丈便成了湖南保守的士文人的眼中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甚至挑唆乡民冲击陈宅,规模最大的一次竟然有数百人,幸亏陈湜当年旧部感念其纾家财遣兵回乡的恩义,及时赶来救护,当地县令闻讯也带领一班捕快皂役前来,将为首者抓了数人,驱散乡民,陈家才保得平安。

    那一次的乡民冲击事件,陈家虽然没有人伤亡,但一家上下老小俱是受惊不小,令武将出身的陈湜一想起来便气往上冲。

    “鲲宇这次出洋回来,有了这‘鬼使’的经历,以后的前程肯定大受影响,婉儿少不得要跟着他吃苦了,唉……”陈夫人象是有些后悔招了这个女婿,叹了口气。

    “什么鬼使!那帮闲人的无聊之词你也能说出来!真是的!照他们的说法,张骞出使西域、郑和九下西洋,难道都是鬼使不成?”陈湜眼睛一瞪,说道,“鲲宇此次出使泰西,还是皇上钦赐的进士出身、布政使衔的使臣!他们知道些甚么!我跟你说,我还就看好这个女婿了!鲲宇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瞧你,说着还来劲儿了!”陈夫人看到丈夫竟然说得激动起来,不由得笑了起来,“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夫人要是不信,你我夫妻今日便打个赌,将来鲲宇必然入阁!封侯拜相!”陈湜正色道。

    “我信!我信还不成吗!”陈夫人笑着拍了拍丈夫的手。

    “老爷!老爷!县太爷来了!说是给您报喜来了!”一位仆人在房门外禀报道。

    “报喜?”陈湜一愣,“这喜从何来?”

    “县太爷说,小姐……封了三品诰命!”仆人的声音里也透着惊喜。

    “什么?”

    “千真万确!老爷!县太爷刚刚从今天的邸抄上看到的!邸抄县太爷都给带过来了!”

    “瞅瞅!我刚才个儿说什么来着?”陈湜得意的看了陈夫人一眼。

    “快!快!咱们去瞧瞧!”陈夫人闻讯喜不自胜,推着陈湜,起身便向外走。

    陈湜此时突然明白,为什么今天,自己的府第没有人来捣乱了。

    福州,马尾,林义哲府邸。

    陈婉坐在桌前,一手支颐。一手握着一张稿纸,眼睛定定地看着供奉在香案上的用五色织锦制成的诰书圣旨。

    “小姐,你怎么了……”彩玥看到陈婉并无高兴之意,关切的问道。

    “哦……”陈婉轻轻转过头来,看着彩玥,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惆怅。

    “小姐真是好福气,封了三品诰命夫人,想这会儿老爷和老夫人也会知道,定是高兴得什么似的。”彩玥上前,双手搭在了陈婉的双肩上。高兴地说道,“彩玥可是这辈都不敢想有这一天呢。”

    “彩玥,你不知道,这个诰命,不是随便下的……”陈婉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邸报抄件递给了她。

    彩玥微微一愣,接过邸报抄件看了起来,她只看了几眼,便微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姑爷在英伦……又娶了一位……姑爷也真是的。怎么不知会家里一声?”

    “这是皇太后的赐婚。”陈婉垂下头,不让彩玥看到她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这个诰命,就是这么来的……”

    “皇太后赐婚便又如何?小姐现在是诰命夫人。卢家那位再怎么说,也大不过小姐去!”彩玥不服气的说道。

    陈婉轻轻用手指揩去了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强自笑着点了点头。

    “不说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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