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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兴华夏-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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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林义哲对日本当时的国内现状的描述,文祥连连点头。

    现在的日本,政局动荡,而且正在经历财政危机,加上士族、农民屡屡武装暴动。正如林义哲所说,根本无力应付一场实实在在的对外战争。

    “原来如此。”文祥的脸上现出了欣慰之色。“前日里少荃有函来,所说日本情形,和你说的大致不差,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呵呵。”

    “索要赔款之数,你觉得以多少为宜?”文祥说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晚辈以为,当以白银四千万两之数为好。”林义哲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听了林义哲的回答,文祥一口刚喝进嘴的茶水险些没喷出来,他好容易才将茶水含住并“咕咚”咽了下去,尽管没有失态,却也给林义哲这一句回答呛得够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林义哲心里暗暗好笑,但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他赶紧起身上前,用手掌轻轻的拍着文祥的后背,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咳咳,不妨事。”文祥摆了摆手,示意不打紧,他指了指椅子,要林义哲坐下。

    “鲲宇可知,我大清全国一年之岁入是多少?”文祥看着林义哲,失笑道。

    “回中堂,据晚辈所知,大约在白银六千万两左右。”林义哲恭敬地答道。

    “你适才也说,日本全国岁入,不及中国三吴一隅。”文祥道,“而你竟然打算狮子大开口,向其索要我大清一年岁入三分之一数之赔款?你觉得倭人可能答应么?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中堂可知,若是今日胜负之势颠倒,强弱之势更易,日人会以何等方式勒索我大清吗?”林义哲笑了笑,反问道,“恐怕晚辈勒索之数,要数倍于晚辈呢。”

    文祥立时面上变色,他紧紧的盯着林义哲,眉头紧皱,一双深陷于眼窝中的眸子中满是惊疑之色。

    此时的文祥并不知道,林义哲所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真切切的历史!

    甲午之败!

    中国的传统天干地支纪年,每六十年一甲子,每个甲子中都有一个甲午年,但对于中国人而言,能代表“甲午”二字的,惟有1894年!

    是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北洋海军饮恨大东沟,随后中国一败于朝鲜,再败于辽东,这第一支近代海军全军覆灭,直至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中国失台湾,赔巨款,三十年洋务自强运动之艰辛毁于一旦!

    事实上,由于当时中国的财政没有任何能力赔偿日本勒索的2亿两白银巨款,以及后来的“赎辽费”3000万两,必须再借外债,连同各国银行索取的高额利息,实际上中国为甲午战争的失败,付出了足足5亿两白银的赔款!

    而甲午战争的失败更是剥去了大清帝国身上“同光中兴”的光环,让当时的列强彻底看清了这个老大帝国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此后豆剖瓜分,纷至沓来,到1900年的庚子国变,偌大一个中华,竟然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

    想到日本人那时对中国的极尽勒索,林义哲甚至感觉,自己刚才提的4000万两白银赔款的数目,不及甲午战败赔款的十分之一,是不是有些少了点……

    “你说的倒确实是实在话。”文祥沉吟道,“中国向来以含忍为立国之道,直至今日,日本敢于卧榻之侧窥伺,便是瞅准了这一层,知道战胜固可夺占土地,勒索金钱,战败中国亦不能追究太过之故……”

    “中堂所言正是,若是轻易的放过了日本,西洋诸国定当以为日本不胜而胜。中国不败而败,从此以后,更加轻视中国。一旦有事,更形嚣张。如能借此机会,强压日本凶焰,给列国以警示,则不但日本日后不致轻犯中国。西洋各国亦不敢轻易起衅。”

    “鲲宇所言甚是有理,可是,鲲宇可知,今日中国之劲敌。并非日本一国,”文祥道。“咱们的旁边,还有个俄罗斯,亦是大敌!若逼迫日本太甚,两国开战,战事旷日持久,难保俄罗斯不乘隙以入。那时两面受敌,岂不是太过危险!这一层,鲲宇可曾想过么?”

    “中堂心中之忧,晚辈亦曾想过。”林义哲道,“先祖林文忠公曾言,日后中国之大敌,其俄罗斯也!晚辈未有一日敢忘!日本与俄罗斯,皆为中国之大敌!而我大清最为凶恶之敌人,并非日本。而是俄罗斯!中国与俄罗斯,日后必有一战!然与俄罗斯决战之前。则必先战胜日本,以除肘腋之患!”

    “鲲宇既然也知,俄罗斯乃中国之大敌,为何不能联合日本之力,两国联手以拒俄人呢?”文祥道,“亚洲之地,中日两国,实有守望相助之势,所谓唇亡齿寒,两国不相能则势分,而他人得以乘间而入,两国势合则足以御外侮,大局则可以保全,鲲宇以为如何?”

    “中堂此言差矣!中日两国联手拒狐,绝无可能!”林义哲摇头道,“中堂可知,东亚霸主,只有一位,只有夺得东亚霸主之位,方才能与俄罗斯一较短长!今之东亚可争霸之国,不过大清和日本二国而已!二国之中,只有一国能够胜出!在我看来,我大清乃东亚当仁不让之霸主,惜乎日本君臣不若晚辈所想,在他们的心中,东亚霸主之位,当非日本莫属!”

    “倭人好大的胃口!”文祥冷笑了一声。

    “倭人心性正是如此!倘若异日日本战胜我大清,必当向我国勒索巨额赔款,并割占我国土膏腴之地,以及强逼我国开放新口通商,以为他日同俄罗斯争霸之资!”林义哲又道,“其时我大清纵使地大物博,也皆将为倭寇用以战俄罗斯之资本矣!泰西诸强届时必然要求我大清开放门户,利益一体均沾,真到那时,我大清当再无翻身之日!”

    “葺尔小国,安敢如此!”文祥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一双拳头禁不住紧握起来,但额头却不知怎么,竟然渗出了冷汗。

    “如此说来,赔款是必须得要出这些银子了,否则,只怕他们经此大耻,奋发以求报复,不数年便又要入寇!”文祥沉声道。

    “中堂所言正是。”林义哲道,“是以晚辈想,这赔款,不妨要日人以英镑支付……”

    “噢?这却又是为何?”文祥紧盯着林义哲,赫然看到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中堂不知,日人一向狡诈,为缓解财力不足,其国内发行流通之银币,成色多有不足,以至劣币伪币横行,我若向其索要银钱,其必然做假糊弄,不如不给他们这个作伪的机会。”林义哲说道,“以英镑支付,其则不能亦不敢作伪矣!”

    “你想的倒是周全!”文祥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此外,我国或勒令其三年交清赔款,日本无此财力,要支付我国英镑,必然举借洋债,而洋债之利息亦是不小之数目,如此以来,其必得多付款项,亦可达到削弱其国力之目的。”林义哲又补充了一句。

    “你说的很是,只是兹事体大,非你我一言而决。”文祥又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说道。

    林义哲知道文祥心中可能还在犹豫,他正要继续开口劝说,文祥看着林义哲,忽然问道,“鲲宇,你实在告诉我,这‘兴园工’取悦两宫皇太后一事,是你自己个儿的主意,还是有人撺掇你的?”

    “回中堂,是晚辈自己想出来的主意。”林义哲没有料到文祥说着日本的事,竟会突然问起修园子的事儿来,不由得愣了一下,但他回答起来时,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虽然他的脸上装出了一幅不安的表情。

    毕竟,当年文祥也是反对过园工的。

    “你心里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么?”文祥见到林义哲面现惶恐之色,心中好笑。虽然他在刚才同林义哲的谈话当中,已然猜到了答案,但他还是想听听林义哲亲口的说法。

    “晚辈的想法,怕是文中堂已经猜到了。”林义哲赧然道。

    “你且说来!”文祥挥了挥手,示意他立刻说下去,不要废话。

    “不兴办洋务,则无以自强之道!而若要不受掣肘。只能以园工破题!须知这修园一事,乃两宫皇太后之逆鳞,无论何人,挡着皆不得善果。晚辈妄揣上意。所为者,洋务不受阻碍耳!将园工与洋务绑在一处。兴办洋务时,守旧愚妄之徒便不敢横加阻议了,此事虽显荒诞,但此时此刻,再无他法可想!”林义哲沉声道。

    “果然如此!”文祥呆了半晌,方才失笑道。“也亏得你想出这等法子来……”

    文祥说着,话锋一转:“你可知道,如此这般,日后你必将置自身于风口浪尖之上,永无宁日!”

    “为拯大清万民于危难之中,个人区区名节,不足挂齿!”林义哲大声道,“管他们说我佞臣也好、弄臣也罢!总好过日后去做那亡国之臣!”

    听到林义哲掷地有声的回答,文祥的身子禁不住微微一震。

    “好一个不做亡国之臣!”文祥紧紧的盯着林义哲。而林义哲此刻脸上惶恐之色已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毅和果决!

    “就冲你方才之言,若是平倭之策得以实现,老夫就问你要一张门生帖子!”文祥看着面前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含笑说道。

    “晚辈定当不负中堂厚望!”林义哲嘴上答应着,但此时他的心里,却生出一丝惆怅之意来。

    递门生帖的那一天,文祥还会看到么?

    因为他知道,现在距这位老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已然不足两年……

    “……洋人为患中国,愈久愈深,而其窥伺中国之间,亦愈熟愈密。从前屡战屡和,迄无定局,因在事诸臣操纵未宜。及庚申定约,设立衙门专司其事,以至於今,未见决裂。就事论事,固当相机尽心办理,而揣洋人之用心,求驭外之大本,则不系於此,所系者在人心而已矣!”

    “溯自嘉庆年间,洋人渐形强悍,始而海岛,继而口岸,再及内地,蓄力厉精习机器,以待中国之间,一逞其欲。道光年间,肆掠江、浙,自江宁换约以後,觊觎观望。直至粤匪滋事,以为中国有此犯上作乱之事,人心不一,得其间矣。於是其谋遂洩,闯入津门,虽经小挫,而其意愈坚,致有庚申之警。然其时势局固危,民心未二,勤王之师虽非劲旅,而闻警偕来;奸细之徒虽被诱胁,而公愤同具,以是得受羁縻,成此和局。十馀年来,仰赖皇太后、皇上励精图治,宵旰勤劳,无间隙之可寻;在事诸臣始得遇事维持,未至启衅,偶有干求,尚能往返争持,不至太甚,非洋务之顺手,及在事者折冲之力,皆我皇太后、皇上朝乾夕惕,事事期符民隐,人心固结,有以折外族之心,而杜未形之患也。然而各国火器技艺之讲求益进,彼此相结之势益固。使臣久驻京师,闻我一政之当则忧,一或不当则喜,其探测愈精。俄人逼於西疆,法人计占越南,紧接滇、粤,英人谋由印度入藏及蜀,蠢蠢欲动之势,益不可遏。所伺者中国之间耳,所惎者中国大本之未摇,而人心之难违耳。说者谓各国性近犬羊,未知政治,然其国中偶有动作,必由其国主付上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卿士也;付下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庶人也。议之可行则行,否则止,事事必合乎民情而後决然行之。自治其国以此,其观他国之废兴成败亦以此。倘其国一切政治皆与民情相背,则各国始逞所欲为,取之恐後矣。如土耳其、希腊等国,势极弱小,而得以久存各大国之间者,其人心固也。强大如法国,而德国得以胜之者,以法王穷侈任性,负国债之多不可复计,虽日益额饷以要结兵心,而民心已去,始有以乘其间也。夫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物必先自腐而後虫生焉。理之所在,势所必至。中国之有外国,犹人身之有疾病,病者必相证用药,而培元气为尤要。外国无日不察我民心之向背,中国必求无事不惬於民心之是非。中国天泽分严,外国上议院、下议院之设,势有难行,而义可采取。凡我用人行政,一举一动,揆之至理,度之民情,非人心所共惬,则急止勿为;事系人心所共快,则务期於成。……”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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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八章 开战!谈判桌

    文祥在遗折中能够提出来仿效西方国家,开设议院的设想,并说“势有难行,而义可采取”,说明他的见识,要远远超出同时代的人们!

    如果这位老人能够再多活几年的话,中国的历史,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呢?

    历史是不容假设的,但是……

    林义哲收回了思绪,将注意力又转到了和面前的文祥的对答上来。

    既然这位老人时日无多,那就抓紧时间,争取让他看到最满意的结果!

    二人接着深谈,不觉日到正午,文祥似乎意犹未尽,干脆留林义哲在府中用饭,继续长谈。

    晚间,林义哲已经告辞多时,但书房中的文祥仍然没有从白天的心境当中回转过来。

    当恭亲王步入文祥的书房时,这位军机大臣正佝偻着腰在室内小心的踱步。对于恭亲王的到来浑然不觉。

    恭亲王是文府的常客,是以他到来时,仆人常常不需前去通报文祥,而是直接带着他进入内堂。

    恭亲王微微一笑,没有让文府仆人通报打搅他,而是冲仆人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迈步进了书房。

    文祥的书房分作两间,很是宽敞,但却并无多少华贵的陈设,墙边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书籍。

    恭亲王注意到文祥的书桌上不但放着一本摊开的带有图画的书,手中还拿着一本装帧极新的线装书,此刻的文祥正专心的踱着步,研读着手中的书。

    “都这么晚了,文相竟然还不睡?”恭亲王笑着问道。

    文祥蓦然惊觉,放下了手中的书,笑着迎了上来。

    “王爷不也没睡吗?这么晚还来到舍下,可是有什么要事?”文祥笑问道,请恭亲王坐了下来。

    “赫德今天又来总署了。”恭亲王看着文祥。说道。

    “还是向咱们推荐英吉利造的小铁船?”文祥一下子便猜到了赫德来总理衙门的目的。

    “正是,他说这种小铁船是英吉利国最新式之设计,可装巨炮,于近岸处轰坏铁甲。洵为制敌利器。”恭亲王道,“他还说中国遽然兴办铁甲舰,难以为力,且中国海防之紧要,在于护岸守口,此等小铁船正可解中国燃眉之急。”

    “现下财力不敷,他所说的。也是实情。”文祥来到桌边坐下,将摊开在桌面上的那本书翻到了一页处,然后推到了恭亲王的面前,“此是林鲲宇所著《外国师船图表》,上面亦有此种小铁船之记载,我今天问过他,这等小铁船可否兴办?能否克制铁甲舰,林鲲宇答以此为水炮台,为护岸守口之利器。与陆路炮台可相辅翼,其所装巨炮确可轰坏铁甲舰,然此船仅足守卫之用,以之攻敌。于外洋于铁甲舰争胜,却是不能。现下置办数艘守口则可,若要攻敌制胜,巡护海疆。非铁甲舰及巡海快船不可。”

    “听文相说得头头是道,想来和这林鲲宇谈得还不错?”恭亲王看了看书上面画的英国最新式的蚊子船——赫德极力推荐的“伦道尔”式炮艇,笑着问道。

    “还不错。”文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此子果然有真才实学,这学贯中西的名头,不是白得的,与之长谈,竟有不觉时之长短之感。”

    “既然如此,中堂何不向其索一张门生帖?”恭亲王笑问道。

    “为时尚早!”文祥笑着摇了摇头。

    “何解?”恭亲王问道。

    “玉不琢不成器!尚须雕琢!”文祥道。

    恭亲王心头霎时雪亮。

    “中堂大人刚刚已经见过了林义哲……”恭亲王适时地收住了话头。但语气中地询问之意已经袒露无遗,“此子现在之功业,难道还……”

    “璞玉!”文祥回答的颇为干脆。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文祥深沉地一笑,说道。“此子已深得前半句之精髓而。至于后半句么……”文祥笑道“他还差了些……”

    想到林义哲今天拜见文祥时可能出现的紧张模样,恭亲王也不由得会心一笑。只是,文祥说的这个“世事洞明皆学问”是什么意思?

    “王爷可知,此子虽任外官,然竟能对中外格局洞若观火,对宫内之事明晰如斯!不光是皇太后皇上,甚至连倭人君臣的想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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