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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不习惯女人这么强势，或者是大庭广众的招摇过市，神色不比腓力四世好多少。
　　与此同时，奥昆多带着海军将军，财政大臣以及贸易系的西班牙官员举行了一个小型的酒会，邀请了冯祝，郑芝龙，鳌拜，李一藻等人。
　　酒会上，一肥胖的大胡子老者，冯祝分不清其具体名字，只知道是财政大臣的胖子，拿着酒杯，有些醉意熏熏的看着冯祝道：“我知道你来自远方的大国，富饶，强盛，文化发达，真是让人充满敬意。”
　　冯祝已经知晓这次宴会的目的，不动声色的道：“我国对遥远的西方也充满惊奇，你们的宗教，技术，艺术品让人艳羡。”
　　翻译在尽可能的用双方都接受的词汇，不断的转头。
　　财政大臣眨着小眼睛，看着冯祝道：“你们有着广阔的领土，大量的人口，我很好奇，你们的国库，一年收入会有多少？”
　　“八千万两白银。”冯祝面不改色地说道。
　　对于张口就拿“每年两千万白银”说事的国度来说，一年八千万似乎也不是什么惊人的数字。
　　大胡子眉头跳了下，仿佛在表示惊讶，而后道：“真羡慕你们，没有战争，没有可恶的异教徒，没有那么多野心勃勃的好战者在窥伺……”
　　冯祝拿着不喜欢的大酒杯，道：“我们一样讨厌战争，我们渴望和平，战争没有任何好处，除了死人……”
　　大胡子看着冯祝，一阵之后，忽然摇了摇头，道：“冯公公，我们对东方充满善意，我们希望有一个和平的贸易环境，这个对我们两国来说，都是只有好处，你们的瓷器，丝绸，香料，茶叶还有太多的东西，我们都很喜欢，价格不是问题……当然，你们需要的粮食，我们会尽可能的满足你们，或者其他的，我们有的，都可以……”
　　冯祝心里嘭的一跳，终于确信了，西班牙选择了“友好”。
　　冯祝酒杯抬高一点，直接道：“我国认为，贸易需要一些规则，我们都不是强盗，我们要和平，有序，彼此尊重的情况下进行贸易，这样才符合我们彼此的利益。”
　　大胡子神色不动，抬起酒杯道：“我们希望我国的商船能够自由出入东方，并且贸易不受限制，同时，我们不喜欢那些海盗……”
　　“都好说……”冯祝的表情越发深邃，透着你懂我懂的表情。
　　“我们讨厌海盗，不管是哪里的！”在另一边，奥昆多带着海军上将，正与鳌拜表达愤怒。
　　“因为海盗，我们每年损失的太多，他们无处不在，遍布四海，根本无法清剿，一艘艘商船，一支商队的消失，往往不是因为风暴，而是那些可恶的海盗……”海军上将怒斥，表情，脸上都是愤怒。
　　鳌拜微笑着，心里暗骂，好像西班牙就没有扶持或者派军队直接冒充海盗一般，装什么大尾巴狼。
　　鳌拜等了一阵，等这些人口水喷的差不多，这才道：“我们大明厌恶不遵守规则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有一个秩序，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进步，海盗是规则之外的存在，我们不允许……”
　　“当然，我们也一样。不止是海盗，还有那些不遵守规则的国家，他们如同可恶的苍蝇，在龌蹉之地出现，飞向充满香气的餐桌，驱逐不尽，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海军上将的嗓门很大，在整个宴会厅回荡。
　　鳌拜听着，不动声色的附和，同时阐述明朝的观点，将一切都走在前头，大义凛然，无可反驳。
　　但是没多久，随着冯祝，鳌拜，郑芝龙等人碰头，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这些人说的东西，似乎都是大明在乎的，要做的，居然被西班牙人提前说了出来，几乎集中了他们所有要解决的事情。
　　“有问题！”冯祝沉着眉，心里不安。他们的底牌仿佛都被掀开了，让对手看了个仔细。
　　郑芝龙目光在宴会厅里闪动，看着奥昆多等人也聚集在一起，眼神诡异的不时看他们一眼。
　　“会不会是那些传教士？”鳌拜道。他们一路上少不得与那些传教士打交道，这些人通过只鳞片爪猜到一些，或许不足为奇。
　　李一藻道：“有些传教士在我国多年，如果是从报纸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探听到消息，倒也不奇怪。这已经不重要，关键是接下来怎么谈判，西班牙似乎很有底气，在漫天要价。”
　　冯祝默默点头，道：“不管他们怎么要价，我们要抓住两个要点，其他倒是无所谓。一个是贸易的规则，一个海上通行规则。贸易规则，最重要就是国民待遇，利益均沾。海上通行规则，就是守望相助，出入自由，让我大明的舰队能够远航到世界各地，尽快的成熟起来……”
　　郑芝龙等人点头，他们这次主要的任务，一个是打开海贸渠道，第二个就是为海军铺路。
　　大明的海贸基础薄弱，海军更是没有怎么出过海，慢了一步，在国力脆弱的情况下追赶，需要将这些欧洲殖民者先给摁住了。
　　过了一会儿，奥昆多等人再次联袂而来，很高兴的与冯祝等人碰杯，再次高谈阔论，同时吹嘘西班牙的光辉事迹，不动声色的施压。
　　冯祝等人相当内敛，一脸的从容不迫，淡定自如。
　　大明确实面临天灾，不断的虚弱，但不怵这些西夷之人，真要敌对，谁怕谁还难说。
　　奥昆多看着明人油盐不进，丝毫不露破绽，毫无退让的迹象，眉头一皱，笑容更多，不停的劝酒。
　　冯祝等人心里通透，来者不拒，彼此不断的试探，暗自交锋，倒是无形之间将彼此的底线都给摸清了。
　　双方脸上都带着笑容，在某一刻，齐齐碰杯，一饮而尽。


第1201章　漫天要价
　　郊外，腓力四世与伊丽莎白正在招待朱由检，这一次不是中餐了，而是地地道道的西班牙饮食。
　　腓力四世看着端坐不动，面色平静的朱由检，看了他边上的女子，道：“尊敬的亲王殿下，这位是玛丽，她是我的妹妹，血统非常纯正，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玛丽是一个欧洲女人，褐发碧眼，比朱由检还高出半个头，坐在那，直直的看着朱由检，眼神都是激动的神采。
　　玛丽在西班牙王室是相当偏远的血脉，如果不是腓力四世想要搞联姻，都忘记她了。
　　朱由检接受的教育是最为传统，刻板的儒家教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会看上“乱伦国度”的夷人女子，即便是单纯从审美上来看，这个玛丽也让朱由检讨厌。
　　朱由检看着腓力四世，道：“在我国，女子是不能上桌的，他们应该待在内院。”
　　腓力四世自然知道这一点，但脸上还是有恍然的表情，朗笑着道：“朱，这里是西班牙，放轻松一点，你们喜欢这里的，也会喜欢玛丽的。”
　　玛丽是西班牙王室偏远血脉，在她想来，若是能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跟着远方的亲王，去他们的国度，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殿下，我会听话的。”玛丽低声说道，脸上还有害羞之色。
　　她对这位面色俊逸，气度不凡的远方来的亲王，十分心动。
　　朱由检瞥了她一眼，看向腓力四世道：“陛下，我想，我们该谈些正事。”
　　朱由检的话外之音很明显，正事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应该回避。
　　不知道是翻译等问题还是腓力四世装作不懂，大声道：“朱，放轻松，今天我们是来游玩的，忘记其他事情吧，我们有的事情，有的正事可谈，但不是在今天。”
　　朱由检对于腓力四世的故意拖延心生不满，眉头动了下，没有再说话，但也无视了玛丽。
　　在腓力四世拉着朱由检郊游的时候，王宫宴会厅的谈判在迅速变化。
　　似乎探查到了彼此的底线，奥昆多等人变得直接，且咄咄逼人，提出了不少苛刻的条件。
　　比如，要垄断大明对外贸易，他们的舰队，商人，传教士能够自由出入大明，亚洲的贸易具有排他性，是西班牙独占，大明的舰队要帮助西班牙应对海盗，甚至是尼德兰与法兰西等等。
　　冯祝等人不甘示弱，要求西班牙能够保消大明足量数额的茶叶，瓷器，丝绸，香料等等，数额高达两亿白银，并且要求大明的商船能够自由出入西班牙以及西班牙殖民地的任何地方，享受超国民待遇，并且大明的海军能够借用西班牙统治的所有港口。
　　双方在漫天要价，互不相让，甚至开始争吵。
　　但双方都没有离开酒桌，威逼利诱手段齐出，都想从对方身上占到最大的便宜，但谁都不轻易退让。
　　鳌拜充当了先锋的作用，与那位财政大臣互相喷着口水，气势十足。
　　西班牙的财政大臣也是主力，他渴望明朝的白银，并且想要更多。
　　冯祝等自然也想要争取更多的好处，这样回去之后才能邀功领赏。
　　一直到腓力四世与朱由检回来，一群人只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达成了妥协，在大部分问题上，彼此，没有退让，以失败告终。
　　腓力四世热情又矜持的送走了朱由检，与一帮心腹开始密谈。
　　海军上将道：“明人有一个联合舰队计划，想要整合所有的港口，基地，舰队以联动防御，剿灭的方式来应对海盗，但主帅必须是他们明人，军费分摊，利益均享。”
　　财政大臣道：“他们有完整的计划，重点是要获得超国民待遇，他们的舰队能够在全世界的港口自由出入，不被检查，没有税收……”
　　腓力四世听着，一只手撑着脸颊，神色颇为高兴地道：“他们的想法不错。”
　　海军上将道：“联合舰队即便真要组建，也不能掌握在明朝的手里，我们不能受制于人。”
　　财政大臣道：“不能有所谓的超国民待遇，否则强势的明朝会侵吞我们的所有，我们的贸易必须我们自己做主，不能任由明朝宰割。”
　　腓力四世听明白了，明朝列出的计划，条件太过苛刻，他们这边无法应承下来，所有今天的计划失败了。
　　腓力四世目光闪动着，看着奥昆多，忽然道：“我的将军，你怎么看？”
　　奥昆多一脸大胡子，很难看清表情，他道：“陛下，明朝在亚洲是无敌的，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奇怪。”
　　腓力四世看着他，神色平静，目光又看向其他几人，好一阵子才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财政大臣看着腓力四世的表情，连忙道：“陛下，明朝比美洲富饶百倍，若是我们不能与他们联盟，不但财政危机没办法解决，要是让法兰克，英格兰，或者尼德兰抢先，我们麻烦就大了。”
　　海军上将也道：“陛下，我们的舰队要对付英格兰，法兰克，尼德兰，奥斯曼，根本离开不了，若是明朝的海军在海外攻击我们，我们会很难。”
　　腓力四世当然不会放过明朝这个外援，见他的一干心腹都是如此，便微笑着道：“我是问，如何能尽快与明朝结盟，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腓力四世话没有说透，那就是，他已经察觉到明朝的人在试图联系其他国家尤其是教皇国，这让他不安。
　　“那我们再退让一些，超国民待遇，自由贸易这些，需要我们再谈，必须在我们手里，不能任由明朝随意来。”财政大臣黑着脸道。
　　海军上将道：“海上我们自然要守望相助，但联合舰队或者其他，控制权不能掌握在明人手里，但也可以不用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联合掌控，分段掌控，或者轮流掌控，最重要的是，要对付我们的敌人，明朝还不是我们的敌人。”
　　奥昆多看着腓力四世，道：“我相信，明朝也已经准备好退让了。”


第1202章　角力
　　在另一边，朱由检等人同样在商议。
　　郑芝龙神色颇为凝重，道：“王爷，公公，这西班牙人狮子大开口，丝毫不退让，像是吃定我们了，是不是我们的泄露了太多？”
　　鳌拜道：“尤其是军事方面，不管是联合舰队，还是武器方面的装备，进出，共同研究，他们都相当强硬，仿佛他们比我大明强一般，有些古怪。”
　　李一藻也跟着道：“下官先是从宗教，文化方面下手，向来热衷传教的他们，意志相当坚定，似乎不在意亚洲了。而后是贸易方面，他们企图垄断大明的对外贸易，但他们的地方却不容大明插手，语气里相当坚定，着实奇怪。”
　　朱由检听着皱眉，道：“今天腓力四世拉我出去，东拉西扯，没有一句实话，还给我介绍了一个王室之女，似乎企图要联姻。”
　　冯祝脸上倒是平静如常，看着朱由检道：“王爷是如何回答的？”
　　朱由检道：“喜怒于色，推掉了。”
　　冯祝微笑着点头，道：“王爷高明。在奴婢看来，这些都不过是西班牙人的虚张声势，他们想要更大的好处，知道我们是带着任务而来，企图压低我们的底线，只要我们撑住了，该有的一切，都还是我们的。”
　　郑芝龙顿悟，旋即又道：“公公，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恐生变数。”
　　郑芝龙语气有些凝重，意思更清楚，如果谈判僵持不下，西班牙人恼羞成怒，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鳌拜道：“我们的舰队时时都是战备状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我们还回不到船上，若是有事，舰队未必救援及时。”
　　朱由检心里一直不踏实，道：“确实要想些办法。”
　　冯祝看着众人，微微一笑，道：“无需担心，汤若望已经来了密信，最多三天教皇就会介入，如果到时候西班牙这里还是没有达成协议，我们就有办法直接去教皇国，到了那里，就应该算是安全了。”
　　这个消息倒是让众人眼前一亮，若是教皇国那边有办法救走他们，倒不失一个好办法。
　　冯祝看着几人的表情，又道：“西班牙是欧洲第一强国，如果有希望，我们还是要与他们达成第一个联盟，而后才能带入整个欧洲，如皇上所说，或许有一天，我大明将会成为欧洲的仲裁者！”
　　仲裁者，无异于另一种模式的统治了。
　　郑芝龙，鳌拜等人目光炯炯，心神振奋。倒是朱由检眉头皱了下，却没有多说。
　　明朝这支舰队，显然有着明暗多种目的，即便到了现在，包括朱由检在内，谁也说不清，到底乾清宫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未曾与他们言明。
　　第二天，腓力四世以及他的亲信们突然的安静，没有拉朱由检出去，也没有宴会，一群人仿佛消失不见。
　　朱由检，冯祝等人更是自然，各有去处，都在试图离开王宫，甚至向里斯本港试探。
　　奇异的是，腓力四世的人并没有阻拦，居然让鳌拜登上了船，离开里斯本港口，抵达了舰队。
　　到了傍晚，腓力四世还是没有露面，只有伊丽莎白来客套几句，给朱由检等人安排了晚餐，便再没有露面。
　　朱由检等人聚集在一起，没有紧张，反而更放松了，悠闲的吃着晚餐。
　　朱由检不喜欢这些西方的伙食，以前是极少碰，现在吃的是津津有味。
　　冯祝等人同样开心，聊天的语气相当轻松。
　　“西班牙人这么做，只能说明他们心虚，急切，或许，就在这一两天了。”李一藻说道。
　　“不错，可能，条件还能比我们预想的要好，皇上交代的任务，肯定能完成。”郑芝龙信心大振，兴奋地说道。
　　鳌拜摸了下大胡子，刚刚喝了一杯红酒，脸色有些通红的道：“西班牙人虚张声势，再接触，咱们就更强硬一些，毕竟是我们站着上风，怎么能让一撮尔小国给算计了。”
　　朱由检面色平静，威严，道：“不能让的事情绝不能让，即便皇上同意，本王也绝不允准！”
　　冯祝不动声色的微笑，道：“奴婢明白。”
　　朱由检不管是他真明白还是装糊涂，道：“明天咱们再晾他们一天，郑芝龙，你再次试试能不能回舰队，回去了就不要回来，给西班牙人一点压力。”
　　郑芝龙一怔，这还是朱由检第一次直接给他下命令，不由得看向冯祝。
　　冯祝也有些意外，但旋即道：“听王爷的。”
　　郑芝龙抬手，道：“下官遵命。”
　　朱由检面无表情，道：“京城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冯祝摇头，道：“路途太远了，暂时没有消息。”
　　朱由检的心里一直记挂着大明，或者说，他心里只有大明，看着冯祝，不知道他话里真假，还是道：“代我传信给皇上，就说欧洲事多繁杂，不能相倚，要立足自身，方可不败，我大明朝廷百姓，需自强自立。”
　　冯祝琢磨着朱由检的话，神色不动，道：“是，奴婢待会儿就去写。”
　　朱由检没有再说话，端起手里的酒杯，默默的喝了一口。
　　冯祝等人同样不再复言，都在等着，等着明天。
　　腓力四世的耐心似乎很好，第二天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王后伊丽莎白都没有出现。
　　朱由检等人没有出宫，各自在房间很安静，练字的练字，画画的画画，看书的看书，耐心好的出奇。
　　郑芝龙出了王宫，直奔里斯本港。
　　腓力四世等人站在偌大的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