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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断大明-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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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十万大军,那骑兵,那黑洞洞的火炮炮口还在眼前,这会儿就是有人想求饶也开不了口,迈不开腿。
  众人都是纷纷低着头,恭听圣训模样。
  朱栩拿起桌上的扇子,啪嗒一声打开,微微点头道:“那好,朕就先说说吧,待会儿你们再说……朕呐,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不过今天愿意与大家多聊聊,沟通一番。”
  众人自不敢搭话,都做认真聆听状,至于心里想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朱栩眯着眼,手里的折扇也慢了一点。
  “太祖皇帝,奉天承运,驱除鞑虏,再建中华,虽历经磨难,磕磕绊绊,但总算护佑我中国两百多年,江山稳固,神器不失,我朱家的列祖列宗有功有德者大有人在,自然,有过失的也不少,朕不讳言,大家心里也清楚,史书如刀,谁也否认不了,朕也不做粉饰……”
  众人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这话拉的有点长。
  朱栩不管他们,自顾地说道:“在修大明律的时候,朕特意让内阁加进去了一句话,那就是:我朱家受命于天,承接于地!是太祖驱除鞑虏有功于天下在前,亦是受天下万民所托,统治,管理这个天下在后,不是谋逆篡夺而来!”
  朱栩说的铿锵有力,声音在大殿回响。
  大殿里的人面色不动,心里却疑惑,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曹化淳倒是隐约明白,这句话是因为顾炎武那本“日记”,里面有对皇权产生“疑问”!皇帝的话,是一种定性,一种解惑,一种“思想前置”,在预防某些事情!
  朱栩这是在给朱家政权的合法性进行解释,确保不受或者减少后面可能出现的思想冲击,这种话,在南直隶讲最合适!
  他不管这些人心思到底怎么样,稍稍顿了下,继续说道:“在座的都不算是普通百姓,对我大明近几十年的情况知之甚深。神祖年幼登极,大权托于内阁首辅张太岳,此人……有能力,有手段,在万历初年的一系列革新中有非常多的建树,至今我朝都在沿用,可以说功劳甚大!他逝后遭人构陷,皇兄已经为他平反,朕就不多说,朕今天要说的,是他开了一个极其不好的头,那就是……党争!”
  几乎所有人同时脸色微变,“党争”这个词现在是一个禁忌,倒不是因为朝廷以及朱栩的严苛对待,而是因为士林间悄悄称之为“东林惨案”的,当初朱栩强力清洗东林党后留下的可怕阴影。
  因为这件事,士林对朱栩是敢怒不敢言,可暗地里口诛笔伐不知道多少,为此不仕,辞官等等不计其数,外加复社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士子相约不再科举。
  可以说“东林党”是士林间与朱栩的一块心结,横亘在朝野之间,若是不解开,这种对峙会越演越烈,也是“新政”的思想束缚,必须要解开。
  朱栩瞥了眼众人的表情,淡淡道:“张太岳于国有功,可也有过,要认真区分,功是功,过是过,没有相抵之说!当年他为了推行一系列改革,结党,排斥异己,勾结内监,甚至还逼迫年幼的神祖,种种行径违法违礼,天怒人怨,这也是他死后被清算的缘由!”
  这些众人都清楚,实际上一些万历年间的老臣都知道,神宗皇帝之所以那么憎恨张居正,是因为作为帝师有诸多逾矩之处,被人告发,这才激怒了神宗,下旨清算。
  还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流言,就是张居正与太后有不寻常关系被神宗皇帝发现。
  当然,这绯色之事只是口口相传,无人敢提。
  “自他之后。”
  朱栩的话在继续,道:“一个个辅臣没有不党的,可却没有几个有张太岳的度的,一个个结党隐私,明目张胆,肆意妄为,从末品小吏到内阁辅臣,从内监到边关将帅,一个个都是党羽遍布,争权夺利,致朝廷纲纪,家国于不顾……”
  “李党当初为了打击沈党,将辽东大帅李成梁调离换了楚党的人,结果使得建奴坐大……”
  “沈党还击,让李成梁再任,结果断、克扣他的粮草,让他在辽东举步维艰,让建奴尾大不掉……”
  “神祖晚年,‘国本之论’了结,朝堂上出现了六七个朋党,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什么手段都用,乌烟瘴气,不知道多少忠臣良将含恨而去,立志不仕……”
  “最为可笑的就是顾宪成了,他因厌恨党争愤然辞官,创建东林书院,结果呢,东林党成了天启一朝最大的朋党!”
  “好手段啊,天启三年,赵南星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拿着京察大权,以‘浮躁’二字,将楚党,浙党,昆党等等四百多人一口气清扫出了朝堂,我朝开国以来之未有……”
  “一时间众正盈朝,天下鼓舞,事实上呢,东林党内相互倾轧,赵南星,高攀龙是一党,叶向高,韩癀是一党,左光斗,顾大章等人又是一党,七七八八有十几座山头……魏大中与阮大铖为了争夺吏科给事中,魏大中是赵南星一党,赵南星就给了魏大中……这阮大铖是杨涟的同乡,左光斗等人费尽心思从赵南星手里夺下工科给事中要给阮大铖做补偿,但是工科哪比得上吏科,阮大铖不忿,一怒之下投奔了魏忠贤……”
  “魏忠贤是东林党眼中的‘阉宦’,屡加打压,此次他找到机会,将吏科给事中硬生生的夺下来,给了阮大铖。赵南星自然不肯罢休,以他的威望与手段,阮大铖吏科给事中还没做到两个月就灰溜溜的辞官了……”
  “同时,赵南星也将魏忠贤给恨上,上书皇兄,要求皇兄事必躬亲,废除司礼监批红……这又激怒了魏忠贤,那些赵南星赶出朝廷的楚党,浙党,昆党纷纷聚集在魏忠贤门下……阉党,东林党之争斗就这么开始了……”
  “东林党行事多有龌蹉,魏忠贤掌握东厂,锦衣卫,很快就拿到证据,大肆弹劾,原本被东林党把持的六部尚书,侍郎纷纷畏惧辞官……最后逼得首辅叶向高,次辅韩癀都相继乞归……”
  “朕自小长在宫内,对党争是洞若观火,深恶痛绝!说阉党是‘邪佞’,东林党也好不到哪里去,无非就披了一层好听好看的外衣,但里面更令人厌恶!”
  “皇兄临终之际,留言给朕‘忠贤克谨,可计大事’,就是看透了东林党的无能与可恨,担心朕年幼被欺负,要朕多依赖魏忠贤……”
  “朕依着皇兄的话,登基以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面是我朝已经是千疮百孔,厄需整肃,一面又要防范着党争……”
  “魏忠贤到底是内监,听朕的话,不吵不闹,可东林党,一个一个的为了官,想尽办法的要复起,从彼此勾连举荐,再到陷害他人想要腾出位置,最后竟然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逼迫朕,要朕复启东林党……”
  “朕是深知东林党一旦复启,朝野将再无宁日,必将再次陷入党争,将朝局,将我大明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朕是好说歹说,一忍再忍,最终是忍无可忍,这才命刑部进行调查,结果就是,这群人结党隐私,肆意妄为,判斩立决的斩,流放的流放,刑狱的刑狱,自此是朝野连带着朕都对东林党深恶痛绝!”
  “这也是为什么复社会被严禁的原因,凡是想要复起东林党,再掀党争者,不管是朝廷还是朕,都坚决不允许!”
  “党争祸国,自古之理,可在我大明上下却视之理所当然,实属荒谬,荒唐!”
  “朕今天在这里,当着南直隶所有父老的面,严正的再说一次,不管是东林党也好,阉党,还是楚党,昆党也罢,但凡有结党,党争之心的人,永远不要出仕、干预朝政,否者朕绝不容情!”
  曹文诏等人听着都下意识的点头,朱栩身边的人都知道,朱栩是绝对不允许党争存在的。
  可其他人,吴家三兄弟,王北承,包括方孔邵,施邦曜等人都皱眉,心里异常别扭,难受。
  东林党影响力太大,他们或多或少都受影响,甚至部分人就曾是东林党人。
  他们心中的东林党,都是胸襟伟岸,光明磊落,以天下为己任的君子,他们驱除奸佞,肃清朝堂,功在社稷,岂是皇帝口中的“假君子,真小人”!
  可皇帝的话是有理有据,很多事情他们也知道,只是从未细想,认真追究起来,东林党行事确实……有些不堪!
  很多人都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却又吐不出来,心里难受,面上也仿佛便秘,皱着眉,纠结着。


第693章 终于来了
  众人表情变幻,心里难受。
  同时又暗松了一口气,皇帝说这么多,这是在给天下士林“解释”,是一种让步,示好,也表示皇帝以及朝廷对士林的打压已经结束了。
  朱栩的目光注视着这群人,看着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的这番话是起作用了。
  他的目光转向方孔炤,淡淡道:“关于‘党争’的危害以及性质,南直隶认识还不够,你这个巡抚刚上任,朕不找你麻烦,要是再过半个月,还有那么多人挖空心思的要给东林党翻案,那就别怪朕打你板子了!”
  方孔炤脸色微变,连忙起身,道:“臣知罪!”
  朱栩摆了摆手,只是这一点还不够,他要说的,是关于他登基以来的一系列事情,算是第一次认真的梳理,解决所有人的思想包袱。
  “为了解决党争。”
  朱栩动了屁股,继续道:“朕无奈的停摆内阁,将权利集中在六部。当时建奴人气焰嚣张,一步步蚕食辽东重镇,可辽东呢,军心涣散,军饷,粮饷奇缺,士兵毫无战心,闻风而退。为了边关,朕做了两手准备,一面收拢军权,大力改革军制,另一面为了筹措军饷,对盐政等一系列朝廷税收重项收归朝廷,这自然惹怒了一群人,可朕是不得不为……”
  “但仅是这些还不够,朕将内帑都贴进去了依旧是不够……宗室,勋贵等等每年的俸禄占据了朝廷税收的大半,当时瑞王,桂王等人要就藩,按照宗法,他们封地是四万顷,其他七七八八要百万两银子,一年的国库税收都不够……朕除了更改祖制,也无他法!”
  “眼见内忧外患,民乱四起,朕有心奋起,奈何朝廷东林为阻,地方官员阴奉阳违,朕的诏书出了皇宫就如同废纸,尤其是东林党搞百官罢朝,这迫使朕下定决心改革政体……”
  “可是,这些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朕用尽办法,四处筹集银子,粮食,都填不了朝政,尤其辽东的无底洞……”
  “这也就是‘惠字头’商会来历了,朕让人筹建了多家商会,到现在还被不知道多少人嘲笑是‘铜臭皇帝’……”
  下面的一群人身形不自觉的又躬了躬,他们印象里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皇帝,原来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如此的艰难,同时不少人生出钦佩之情,有多少人能做到这样?即便是太祖,太宗在这个时候怕对宗室也下不了这样的狠手吧?
  曹文诏,曹化淳等人都面无表情,心里都明白,年轻的皇帝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
  朱栩端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口,这也算是顺带着给自己洗白。
  他是皇帝,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是大棒!
  朱栩又轻轻摇起折扇,道:“这些呢都是废话,不喜欢就当没听到,接下来,朕来说说在南直隶这几天的感受。”
  来了!
  众人心里狠狠一跳,不管皇帝说什么,最终都还是要动手!
  朱栩依靠在椅子上,扇子敲了敲桌面,道:“第一站,朕去了扬州,转了几个书院……现在的书院很奇怪,个别学生有些不同的想法,不同的看法,其他人就冠之‘邪端’,孤立,殴打,甚至要送官,现在不管是生员还是当官的,只要对付别人,都用一个‘邪’字,还真是百试不爽……”
  朱栩的语气慢慢的严厉起来,道:“圣人育人,是要弟子背诵经典吗?为何生员就不能多问个为什么?为何就不能有不同的想法?这是圣人的教诲吗?还是说,现在的书院也要搞‘党争’,某个学派的,除了这个学派的都是‘异端’,都有应该判个死刑?再来个‘焚书坑儒’?”
  在座的都微低着头,书院已经四五年了,可在士林阶层一直都默默抵制,对书院里的学子多有打压,这是不争的事实。
  朱栩眼角跳了下,猛的冷哼一声,道:“学院的生员,不能这个学朱程,那个学阳明,不能这个学孔子,那个学孟子,我们的学生要集百家之长,去腐存清,绝不是这个学派打压那个学派,一定要闹个你死我活!我大明对待各地鸿儒讲学,决不能‘独尊某个,罢黜其余’,要百家争鸣,取长补短,彼此砥砺……”
  “还有,不要总是张口孔子,闭口孟子,那是千年前的圣人,为什么我们现在的人不能多努努力,给后世子孙留下几本经典,是不是要再过千年的后世子孙,还拿着三千年前的老祖宗的经典,你们不觉得丢人,朕还臊得慌!”
  众人突然间心里有些异样,暗暗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细细琢磨好似没有什么问题。
  朱栩不给这些人反应的机会,转头看向许杰道:“你是江苏左参政,掌管学政,你今后有一个重点工作,那就是召集各地名仕鸿儒,给书院编纂一份教材,重点就是要让学子们学会思考,不是背会几本四书五经,会做几首酸诗馊词就是人才,所谓的人才,是能为朝廷做事,解决问题的,背书,作诗能解决问题吗?科举选士,科举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许杰脑子也有些转不过弯,总觉得皇帝的话哪里有不对劲,可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这会儿只得出列道:“臣遵旨!”
  朱栩摆了摆手,接着又嘱咐道:“对了,要聆听年轻人的声音,不要闭门造车,要多多听取别人的意见,不能搞‘一言堂’,知道吗?”
  这一点也没错,许杰道:“是!”
  编书,修改,完善儒家经典的事——定了!
  朱栩心里暗吐一口气,又环顾一圈,淡淡道:“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不要尽听朕说。”
  众人都还在回味着朱栩刚才的话,一时间也无人开口。
  朱栩啪的一声,又打开折扇,道:“你们不说,那朕就接着说。”
  “自古以来,我汉人就追求一个境界,那就是‘天下大同’,可这‘大同’是什么模样呢?圣人没有明确说,当时的人口有多少?百姓要有多少地?税收怎么办?有没有边患?军饷,军队有多少?圣人没有说,到现在两千多年了,也没有弄清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实现‘天下大同’……”
  大堂里的人现在都只能听朱栩讲,慢慢思忖,甚至很多人都跟不上节奏,只能竖着耳朵听着。
  “圣人没说?那怎么办?还是朕刚才说的,那就是努力,不能抱着几千年前老祖宗的智慧活一辈子,我们要给子孙做榜样,要一代强过一代,不能一代不如一代,那我们还活着干什么?后代子孙怎么看我们?”
  有不少人这会儿会意过来,都以一种异色甚至凝重的目光看着朱栩。
  皇帝的话看似对,实则是在对“圣人”进行隐晦的质疑,这种“质疑”偏偏堂堂正正,无可反驳!
  朱栩余光扫了这些人一眼,继续道:“‘天下大同’到底要怎么实现,需要多久?朕不知道,你们肯定也不知道,那怎么办?咱们一步步试探,比如,先定个目标,让我大明所有百姓先‘脱贫’,人人有地,人人不挨饿,这是起先的,然后呢,是教育,要让所有人都饱读诗书,所有人都充满智慧,共同去想办法,探讨,去验证,朕相信,以我大明的泱泱大国,富有天下,总有一天会实现天下大同,万世太平……”
  一些人口干舌燥,头上冒着细汗,皇帝的话给了他们很大的冲击。
  并不是朱栩的话有多震撼,是现在整个大明的文人氛围都偏向保守,故步自封,耽于享乐,这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就好比一个安逸懒惰惯了的贵公子,如何能突然想去体验军人的生活?
  朱栩不管他们,手里的折扇轻轻摇动,微笑着道:“当然了,我大明现在的情况是要修整内务,外据强敌,完成‘新政’,不过总归有个计划,今天要做什么?明天要完成什么?今年的目标是什么?三年能做成些什么事情?这些,巡抚衙门,总督衙门都要详细规划,上报给朕……”
  方孔炤,傅宗龙连忙起身,躬身道:“遵旨!”
  两人都还算保持着理智,静静的听着,还能明白朱栩在说什么。
  其他人,包括吴家三兄弟已经掉队了,需要慢慢的斟酌,推敲。
  朱栩倒是有很多话要说,不过看现在这些人的模样,今天是说不了多少了,心里思索一阵又道:“除了书院,就是盐商的事情了。”
  这句话一出,在座的绝大部分人都心生寒意,终于还是来了!
  钱谦益,方孔炤,傅宗龙,施邦曜等等在职官员都眼含忧虑的看着朱栩,他们知道阻止不了朱栩,这会儿也不敢劝谏,生怕激怒他。
  盐商以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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