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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周德东)-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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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人!

    我父亲出现了。

    他离开家的时候,我9岁,实际上虚岁已经是10岁,读小学三年级,我当然牢牢记着他的长相!

    可是,他为什么看起来跟我一样大呢?

    我忽然想起来了,我们在罗布泊被困10天,外面已经过了1个月,时间相差3倍。我父亲来西北是1977年的事儿,整整过去了36年,那一年我9岁,现在我45岁。而我父亲在这片迷魂地仅仅过了12年,那一年他33岁,今年正好也是45岁!

    老天爷,您这是在跟我他妈开玩笑吗?

    我一点点推测,也许,我的身体内真的流淌着他们这个人种的血液,不然,我的心律为什么每分钟600次却一直活得好好的?不然,我父亲当年为什么要来西北?

    有人在沙子上走动,朝我走过来。

    我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到了我的父亲。

    他走到我的身旁,在沙子上坐下来,看着我,眼神很和善。

    我想叫一声“爸爸”,却怎么都叫不出口。

    他有点认不出我了,问了一句:“你是……红灯吗?”

    我点点头。红灯是我小名。

    父亲静静地看着我,好像有千言万语。

    我注意到,他穿的衣服很旧很旧了,线缝都是沙土,看起来很狼狈的样子。

    父亲说:“你妈……好吗?”

    我说:“她失踪很多年了。”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我的声音很哑。

    父亲良久没说话。

    终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水,喂我喝了几口。我想看看那瓶子上贴着什么商标,是农夫山泉还是乐百氏,上面什么都没贴。

    我很生分地说了声:“谢谢。”

    父亲说:“你妈给你取的名叫周老大,你什么时候改的?”

    我说:“退伍之后改的。”

    父亲又问:“那你怎么来这个地方了?”

    我说:“现在遇见了你,我感觉是老天让我来的。”

    父亲说:“我也很意外。”

    我说:“我们看起来一样大,你不觉得惊讶吗?”

    父亲说:“我了解这个地方,没什么惊讶的。我前几天还掐着指头算过,你妈属鸡,比我小1岁,今年应该68了。”

    我说:“他们是什么人?”

    父亲说:“我不能说。这是我们的规矩。”

    他说的是——我们。

    他是我的父亲,如果他对我都守口如瓶,那么,估计我永远不可能知道谜底了。

    父亲接着说:“本来,我们一直在无人区生活,千百年来,只离开了一个人,就是你爷爷。”

    我马上意识到,如果他们认为我也是他们的人,那么我父亲应该是我爷爷亲生的。

    父亲继续说:“你爷爷犯了禁忌,不应该活着的,可是他命大,四处逃亡,最后跑到了关东,给自己安个姓,隐藏下来。”

    我说:“那个老头怎么能听出我是他们的人?”

    父亲说:“我们和人类的心律不一样。”

    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就是说,他们不是人类?

    父亲说:“如果你的血统纯正,他们是不会把你背回来的,一闻就知道。你奶奶是人类,你爷爷娶了你奶奶,生下我,我的身上只剩下二分之一血统了。到了你这代,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停了停,父亲问我:“你想留下来吗?”

    我绝对不可能留在罗布泊,常年出没古墓,像老鼠那样活一辈子。

    不过,我没有急着表态,我说:“我想留不想留,有什么不同的结果?”

    父亲说:“你已经被人类同化了,就算你想留下来,他们也不会同意。不要你死,已经是很大恩惠了。除非你做一件事,或许我可以说服他们……”

    我问:“什么事?”

    父亲的眼里突然露出凶光:“杀死你所有的同伴。”

    我说:“为什么要杀他们?”

    父亲说:“进入罗布泊的人,我们一般不会放走的,他们闯入了我们的家,我们绝不会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我说:“我们走进了迷魂地,所有通讯设备都失灵了,是你们在阻挠我们?”

    父亲摇了摇头:“不是。你们不了解我们,我们也不了解它们。这是个神秘的地方,不仅仅只有我们存在。”

    它们。

    尽管对话中,我不确定父亲说的是“他们”还是“它们”,但我猜测肯定是后者。这让我后背发冷。

    我说:“就是说,你也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父亲摇了摇头:“来了就走不出去。”

    我绝望了。

    停了停,我说:“你知道吗?我得到了你当年的记事本。”

    父亲有些诧异:“你怎么得到的?”

    我说:“有人穿越罗布泊的时候,经过丧胆坡,把它捡到了,最后落到了我的手里,我还记得你的字体。丧胆坡的传闻是真的吗?”

    父亲说:“什么传闻?”

    我说:“只要有人经过那里就会自相残杀。”

    父亲说:“没错儿。不过,我们不会。”

    我说:“你是说,我们会?”

    父亲说:“是的。”

    我说:“可是,我们就驻扎在丧胆坡附近,什么都没发生啊?”

    父亲说:“那不是真正的丧胆坡。”

    我说:“丧胆坡……在哪儿?”

    父亲说:“你们会遇到的。”

    我说:“避不开吗?”

    父亲说:“你能避开50岁吗?”

    我说:“什么意思?”

    父亲说:“我的意思很清楚。”

    我顿时绝望了。接着我又说:“在那个记事本里,你说你杀了两个人,是真的吗?”

    父亲说:“是他们想杀我。”

    我说:“他们为什么想杀你?”

    父亲说:“我们当时闯进了丧胆坡。”

    我说:“当时你是清醒的吗?”

    父亲说:“我感觉我一半清醒一半糊涂。”

    我说:“你不是说,丧胆坡对你们无效吗?”

    父亲说:“爸爸身上只有一半他们的血统!”

    我说:“那么你到底杀没杀他们?”

    父亲凝视着我,过了好半天才说:“杀了,一个蒙古族,一个朝鲜族。我是来罗布泊寻祖的,想让他们接纳我,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说:“你真的被切开了肚子?”

    父亲说:“当时我严重脱水,那可能是一种幻觉吧。我都不记得那个记事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了。”

    我说:“我们先后死了5个人,有没有你杀的?”

    父亲摇头:“我有一半是人类,我没有他们的能力。”

    我说:“他们有什么能力?”

    父亲说:“这么跟你说吧——你是不是听过,你爷爷曾经一个人逼退了带枪的胡子?”

    我说:“听过。”

    父亲说:“你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

    我摇头。

    我父亲凑近我的脸,低低地说:“他一口就咬死了他们的头儿……”

    我哆嗦了一下。

    父亲直起身来,问我:“你们死了5个人?他们好像只杀了三个。”

    我的大脑飞速旋转——衣舞是自杀,他们杀了李兆,号外,徐尔戈……警察不是他们杀的?那是谁杀的?

    我说:“接下来我们谁还会死?”

    父亲说:“你。不过,他们放了你,你没事了。希望你运气好,能活着离开罗布泊。”

    我说:“我之后呢?”

    父亲说:“我不知道。”

    我说:“你知道。”

    父亲说:“是的,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不然,接下来死的就是我了。”

    静默了一会儿,我突然问:“沙子雕成的花象征什么?”

    父亲说:“不知道。”

    我说:“你们每次杀人不都摆一朵吗?”

    父亲说:“不是我们做的。我们的人死了,身边也会出现一朵沙子雕成的花……”

    这个地方太深不可测了。

    我无语了。

    父亲说:“过一会儿你就能动了,这里离你们营地不远,你站起来就望得见。”

    随着父亲说的话越来越多,我渐渐闻到了某种童年的气息,那是父亲的气息,勾起了我很多遥远的记忆——

    我迷路了,四周黑糊糊的,很害怕。一个黑影朝我走过来,他走近之后我才确定,那是我爸,我一下就哭起来,他把我背起来,说:“爸不是来了吗?不要哭了,咱们回家喽。”

    咱们回家喽……

    父亲却站起身来,小声说:“我得走了。”

    我的眼睛一下就湿了。

    我知道,我和他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他又说:“如果你能走出去,告诉你妈,我还活着。”

    我点点头。

    他想了想,又说:“你……不恨我吧?”

    我摇摇头。

    他猛地一转身,大步走开了。

    我使劲转着脑袋,看着他那又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眼泪“哗哗”淌下来。

    他始终没回头,走下一个沙坡,不见了。

    天那么蓝,沙子那么黄。

    这个世界空空荡荡。

    半个钟头之后,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我发现沙子上留下了一行字,那当然是我父亲的字体,他写的是——你们团队有一个我们的人。

 第79章 查卧底

    我回到了营地。

    大家都围过来。

    章回说:“周老大,你去哪儿了!”

    我说:“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他说:“我一直在营地里转悠啊。”

    我说:“再想想。”

    他说:“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有个东西从卡车旁边跑过去了,我去追,追出了几百米,什么都看不见,我不敢追了,就回来了……”

    我说:“我就是那时候被弄走的。”

    他满脸抱歉地说:“真对不起……”

    我说:“没什么,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去睡会儿吧。哎,季风呢?”

    魏早说:“她和浆汁儿,还有令狐山,他们开车去找你了。”

    我说:“走了多久了?”

    魏早说:“天一亮就走了,走了两个多小时了。”

    我说:“谁让他们去的?走丢了怎么办?”

    魏早说:“拦不住啊,尤其是你家浆汁儿。”

    我说:“谁家浆汁儿?”

    魏早瞪着我说:“你家的。”

    我把脸转向了布布:“你把望远镜给我。”

    布布就去了她的帐篷。

    魏早说:“他们是朝西边走的,我开车去找找吧。”

    我说:“得了,已经够乱的了。”

    布布回来,把望远镜递给我,问:“周老大,发生什么了?”

    我不可能如实相告,至少我不能说我是谁。

    我举起望远镜,一边朝西边看一边说:“跟浆汁儿一样,我也被弄晕了,然后被运到了一个古墓里……”

    望远镜从南转到北,布布说:“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说:“我不知道,醒了之后就躺在沙漠上了。”

    魏早说:“他们就在附近?”

    我说:“我不清醒,不知道远近。”

    魏早说:“那你看清他们是谁了吗?”

    我说:“我看到了三个人。”

    魏早说:“就三个人?妈的找到他们,全给他们活埋了!”

    我说:“你能把田鼠活埋了吗?”

    魏早说:“他们不是人?”

    我说:“不清楚。”

    我真的不清楚,我父亲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们团队里有卧底,而是写在了沙子上?我怀疑他和我谈话的时候,地下有人听。

    布布说:“他们把你放了?那是不是说,他们觉得我们没有敌意,不会再侵害我们了?”

    我说:“不,可能他们只是把顺序搞错了。”

    布布的情绪顿时低落了。

    蒋梦溪给我拿来一个煮鸡蛋,一杯热牛奶,小声说:“你吃点东西。”

    她的眼神有点自卑。

    我看了看她,说:“谢谢你,蒋梦溪。”

    章回没有去睡觉,他的眼睛里有血丝。我要跟他聊聊,一个人缺觉的时候,大脑迟钝,很容易问出东西。

    我说:“章回,你跟我来,我们聊聊。”

    他显然不知道我要跟他聊什么,愣了一下,赶紧说:“好的。”

    我带他走进了我的帐篷,把门帘放下来,然后说:“你把刀给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刀子,还给了我。

    我把刀子放进口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了地上,然后逼视着他的眼睛说:“你杀了那个警察!”

    他快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他肯定在猜测,我这次被掠走得到了什么证据。

    我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说:“给我说实话!”

    他说:“你让我起来,我跟你说实话。”

    我慢慢松开了他,他也逼视着我的眼睛,说:“我只对你说一句——他不是我杀的。”

    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了那桶水玻璃!”

    他真的不说话了。

    我说:“你不要再顽固了,没有好果子。你知道的,天上有只眼睛,记录着我们的一切。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古墓里看到没剪辑的录像。”

    他还是不说话。

    我说:“如果你还不承认,我只能动员大家驱逐你。”

    他依然不说话。

    我说:“好吧,你没有机会了。”

    说完,我转身就朝外走。

    我在跟他斗心理素质。这时候,我离帐篷门口大约7步远,我快步走过去,如果我走到门口,他依然不说话,我会怀疑自己的判断。我一边走一边听背后的动静。

    当我走到第6步的时候,他突然说:“等一下!”

    我停住,慢慢回过头来。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说:“你说话!”

    他低下头去,想了会儿,再次抬起头来,眼圈已经湿了,显得很激动:“我跟他一样,我们没什么区别!”

    我说:“嗯,然后呢?”

    他说:“在司法学校的时候,他的成绩还不一定比我好呢!他凭什么抓我!”

    我说:“你他妈犯罪了!”

    他说:“刚才你把我摔到地上的时候,要是碰巧有根钉子,我可能就挂了,然后你就是杀人犯!你愿意接受这个罪名吗?”

    我说:“我们说的是那个警察。”

    他说:“我毕业之后也是警察!只是我倒霉罢了,一失手,把我岳母推到了暖气片上……”

    我说:“之前先不说,你杀了警察,就是杀人犯。”

    他“扑通”一下给我跪了,然后哭哭啼啼地说:“周老大,我真的想当个警察,我只想为你们做点事!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我不可能害你们任何人的!”

    我想了想,说:“起来起来!”

    他身体一转,坐在了地上,继续说:“你不要驱逐我。如果我们走不出去,我希望我以一个团队警察的身份跟你们死在一起。如果走出去了,你看着我去自首——好吗?”

    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肯定是浆汁儿他们回来了。

    我对章回说:“在罗布泊,我就当你是团队的警察,做点什么吧。”

    章回使劲点了点头。

    我走出帐篷,浆汁儿已经跑过来,她愣愣地看着我,说:“满血满蓝,原地复活?这是什么情况?”

    我说:“别大惊小怪的,你经历了什么,我就经历了什么。”

    季风和令狐山走过来,我对他们有取有舍地讲了讲昨晚的经历,然后对季风说:“现在人齐了,你把大家都叫到湖边,我跟大家说点事儿。”

    季风说:“好的。”

    团队里有个卧底,我不知道是谁,这是最恐怖的。我要摸摸大家的底。本来,我应该提前和季风、周志丹、鲁三国透个风,但是我现在谁都不信任了。

    我带浆汁儿走向湖边的时候,浆汁儿问我:“你要透露什么秘密吗?我先听听呗。”

    我说:“没什么秘密,只想让大家互相更了解一下。”

    老实说,我连浆汁儿都不信任了。

    我不能肯定她就不是卧底。

    那群人为什么没有杀死她?

    她会不会被那群人换了大脑,故意让我们救回来?

    都是未知数。

    如果浆汁儿都不能信任了,那么就没人可以信任了。这时候,我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孤独,什么叫悲凉。

    人都在湖边聚齐了。

    我不能告诉所有人,我们当中有个卧底,那样的话,整个团队都会大乱,而那个藏在其中的人则会藏得更深。

    我说:“现在可以肯定了,我们有敌人,我曾经和他们近在咫尺。我不确定他们到底是谁,我只知道,他们会继续杀我们的人。攘外必先安内,我有个主意,希望你们都不要介意,我是为大家着想……”

    周志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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