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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宗师(七麒)-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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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夜里,村子里当初所有送嫁的人晚上都梦见了玉娘,梦见了那一夜发生的事,梦见了他们的怯懦,梦见了漫天的大雾,梦见了玉娘一双怨恨的双眼……
第二天村子里所有人都梦到了玉娘,梦里的玉娘仍是出嫁时的那身打扮,只是头上没有了盖头,玉娘从浓雾中走出来,变得更加艳丽动人,对它们只说了三个字:“都要死!”
于是开始有人惊恐,想要逃出村子,但不管多少人聚集在一起想走,都无法走出山去,恐怖在村子里蔓延,有不信邪的想要独自出村,最后都死在路上,接着所有人家养着的鸡鸭猪鹅,全都莫名其妙的死去,再然后开始有送嫁的人死,一家接着一家……
直到一个月后,一个和尚进了村子,见到了刘伯温。
一百二十一章 出游
刘伯温讲的惊心动魄,林麒听得皱眉不已,待刘伯温讲完,林麒沉声道:“我有几处不解,还请先生指教。”刘伯温急忙道:“指教不敢当,一起参详参详吧。”
“其一,李公子甚为可疑,既然是盘玉,为何不留下凭证?怕是到现在那李公子也从未找过刘老三要回玉蝉吧?其二,强盗来的稀奇,我听先生说,此处几座山上并无强盗,为何偏偏在玉娘出嫁之时就出现了?而且只是掠了玉娘,却不要索要钱财。不是为财,又为的是什么?其三,村子被封是在玉娘出现在浓雾之后,即使玉娘怨气不散,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积攒下如此多的怨煞之气,何况鬼物若不是鬼王之类的,根本无法封住村子这么长的时日。其四,事情因玉娘而起,若是索命寻仇,只找先生三位好友,那些送亲的就是,如今却托梦给整个村子,又是为何?”
刘伯温苦笑道:“林小兄所虑甚是,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这里面绝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这才详细将个前因后果说了,我也曾问过刘老三,李公子有没有回来取玉,刘老三说没有,李公子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麒道:“这伙贼人目的就是玉娘。先生学究天人,就没有写驱邪的法子吗?如何就等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所学是不少,却从未学过抓鬼驱邪的法子啊。若不是祖上传下来的镇宅猛虎下山图,怕是我也跟几位老友一个模样了。”说到这欲言又止,林麒笑笑,也明白他的意思,在这些读书人眼中。所谓的抓鬼驱邪都是小道,根本不入流,他刘伯温乃是大才子,又怎么会去学这玩意。就算是现在想学,那也是来不及了。
林麒也未遇到过这种事。处处透着诡异,也不知该从何做起,为今之计,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玉娘,事情因她而起,就要因她结束。但如何找法。也不知道,就觉得古怪,听刘伯温的话里话外的意思,玉娘已死,发生这些事乃是阴魂作祟,可玉娘才死了多久?满打满算都过不去两月。就如此厉害了?若真是这样,那这天下岂不早就是恶鬼滔滔了。
刘伯温见林麒沉默,陪着小心问道:“林小兄,可有什么好办法?”
林麒摇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先找找玉娘,不管玉娘是死是活。总要见到。”
无相吃完了饭,打了个饱嗝,道:“玉娘也是个可怜的,若是贫僧见了她,定要给她超度,用佛法化解了这段恩怨,告诉她,命中有这一劫,乃是前世罪业未消,如此怨恨却是不对的。岂不是更增今世的罪业……”
无相这张嘴说起来就是滔滔不绝,刘伯温谦谦君子,就算不耐烦,也是面不改色,还能点头应和。林麒却是不行,觉得烦躁难耐,对刘伯温道:“先生,不管如何,我总会护得你安全,你且在这里陪着无相,我去去就来。”说完不顾无相唠叨,大步走了出去。
林麒有自己的打算,刘伯温家正堂挂着的那副猛虎下山图,的确是灵气盎然,能挡邪祟,可这幅画已经残破的厉害,刘伯温这种风雅之士,自然懂得怎样保养书画,画破成这个样子,跟年头长远并无关系,应是替刘伯温挡了几回煞,灵气渐渐消失,才变成这个模样。
猛虎下山图灵气微弱已极,怕是很难挡住两三次了,林麒不能总在刘伯温家中待着,也不能让他出事,当日玉娘现身,他三个朋友误认为是山精野怪,痛击之时,虽然刘伯温没动手,却也没劝阻,有恶不劝,那也是罪过,才有了这因果,他又岂能独善其身?
林麒不敢大意,到院子里去抓土,他做法还是以土为主,却没想到刘家院子里的土并不是干燥蓬松,反而又湿又黏,黑得油亮,阴气沉重,林麒惊讶无比,这会是深秋,不是雨季,刘家村早就许久没有下过雨了,泥土这般模样,只有此地是阴煞之地,或是养尸地,或有阴邪之物才会如此。
这倒也难不住他,林麒静下心神,将丹田内阴阳果调到白色一面,一股纯阳热气涌出,将手中的泥土蒸腾出一片白气,隐约的似乎还有鬼哭声音,不到片刻手中泥土变得干燥蓬松,林麒念动咒语:“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一边念诵,一边将手中干土围着刘家老宅轻轻撒了一圈,干土落到地上,发出嗤嗤……声响,落地生根,将整个刘家老宅围住,泾渭分明。林麒回了院子,又围绕着屋子,用量天尺话了个大圈子,将房子围在里面,屋子院外,两重施法,就算有厉害邪祟强攻,一时半会的也进不来。
他本想嘱咐刘伯温几句,又觉无相烦人,还是没有进去,四下看了看,见老宅后面有一处避风隐蔽之处,甚是合适,走了过去,在地上画了个圈子,坐到里面,念头一转,阴身出游。
阴神出窍再看这天地,与肉眼所见不同,林麒眼中,整个村子上空被一股浓浓的阴煞气息笼罩住,整个天地没有颜色,只有黑白,就连一丝微风都透不进来,沉闷难耐,远处山脉阴影巨大,却仿佛与这里是两个世界。
阴神出游,也就是鬼身,但奇怪的是,放眼望去此处并无一个鬼影,像是一片干净乐土,这又怎么可能,要知道鬼之一物,无处不在,不过就是阴阳颠倒而已,白天不出,夜晚游荡,此地处处与常理不合,妖异难测。
林麒漫无目的闲走,四处寻找玉娘阴魂,绕着村子走了几圈,什么都没有,就朝外面而去,顺着来时山路而行,一边走,一边琢磨,想试试看阴神能不能走出山去,刚到了一处山梁,耳听得前面有吵嚷声音传来。急忙躲到一株大树后面,探出头来去看。
本以为会是玉娘阴魂或是村里死去人的阴魂,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出奇异之事。
月光下,脚步声中,却不是人影,而是几十只硕大的老鼠,各个都有家猫般大小,奇怪的是,这些老鼠都是象人一样直立着的,还有队型,更奇怪的是,它们都象人一样穿着衣服。衣服的样式很是奇怪,有的像是村子里老太太一样穿着对襟的青色褂子,有的穿了身短打,还有的穿的像是戏文里的打扮。每个头上都还戴着白纸做的高帽。
最前面的一只老鼠穿了身浅青色的儒衫,宽衣大袖,腰部还扎了一根黑色的带子,头上戴着块儒士的方巾,腰间还栓了一块白玉,倒真是一副读圣贤书的儒家子弟风范,只是尖嘴猴腮的有碍观瞻,这老鼠比其它老鼠又大了一半不止,骑在一只大白羊的身上。那羊老实的很,也不跳也不叫,乖乖的叫它骑着。
这些个老鼠有背着粮食的,有扛着鸡的,有打着幡的,有抱着小老鼠的,更有几个还套了个羊车,羊车上面满是棉被衣物,坛坛罐罐,形色匆匆,急急忙忙。
老鼠娶亲的故事林麒也听说过,说的是,正月初三晚上是“老鼠娶亲”的大日子,会听到老鼠吱吱叫的声音,为了不打扰老鼠娶亲的好事,在该晚家家都会尽量提早熄灯就寝,并且在家中的厨房或老鼠常出入的角落,撒上一些米盐、糕饼与老鼠共享新婚的欢乐和一年来的收成,这些东西俗称“米妆”,或称“老鼠分钱”,希望与老鼠打好交道以求今年的鼠害少一些。为让老鼠可以安安稳稳,欢欢喜喜办好事,大人、小孩都不要去打扰它,如果你吵它一夜,它就会吵你家一年,所以家家都要早早睡觉。
月光之下,一群老鼠行色匆忙,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就透着那么诡异,看上去更像是搬家不像是娶亲,林麒不明所以,更不敢冒头,小心看着,耳边却传来人声,听得一个道:“解元老爷,咱们祖祖辈辈在这,真就要走了?所谓故地难舍,穷家难离,你老是个有功名有本事的,就不能想想办法,让咱们少了这背井离乡之苦。”
骑在白羊身上的大老鼠尖声道:“你懂个什么?此地被阴煞之气侵扰,风水已经坏了,若是长久待下去,都得成了阴邪之物,咱们兽身不容易,却也要走正道,若是受了阴邪侵袭,成了妖魔之类,可是有违天道,老爷我这也是为的你们好,带你们出去,又有什么不对了?你我虽都是鼠辈,却也要做个正鼠君子……”
林麒听得哭笑不得,老鼠自称解元也就罢了,还要做什么正鼠君子……实在是引人发噱。刚想到这,却见那鼠解元猛地勒住白羊脖子,勒停住了白羊脚步,鼻子抽动几下,尖声道:“这里怎有生人味道?是那家小贼偷瞧你家鼠老爷搬家,快快给老爷出来!”
一百二十二章 鼠解元
林麒见行藏已露,闪身出来,大老鼠看见了他,也不下羊,趾高气扬道:“汝是何人?竟敢隐藏此处,莫非是打家劫舍的强人吗?却是打错了算盘,吾辈岂易擒哉?纵有埋伏,也视如等闲。”
老鼠拿腔捏调还真有点像模像样,林麒忍住好笑,道:“在下林麒,阴身出游,是想解决刘家村悬案,寻找玉娘下落,这位鼠兄,可有消息?”
林麒一声鼠兄,已是给了这大老鼠面子,一个成了精的鼠怪罢了,还能叫老爷?他是这么想,其余老鼠却不这么想,就有老鼠怒斥道:“这是解元老爷,乃前朝翰林亲自点的,怎能如此没规矩,称兄论弟的成何体统?”
林麒愕然,叫了一声鼠兄,还是自己高攀了?他却不知道,当先这个大老鼠,还是真位解元,前朝南宋时,青田乡试,那时老鼠还没成精,偷吃时被一野猫发现,窜到了前来监考的翰林所住之处,那夜翰林批卷到了深夜,有些困倦,年老昏花的想着点完乡试头名就去睡觉,铺开了卷子,沾了笔墨,嘴里嘟囔:“当点你为解元。”笔端下沉,却在这时,老鼠被野猫追得惶急之下,窜上了桌子,恰好这一笔点在了他身上。从那以后这老鼠就以解元自居,到了山中修身养性,成了精怪。
其余老鼠对林麒怒目而视,鼠解元却是个懂礼数的,大声道:“尔等吵嚷什么?失了体统,吾辈要以德服人,怎能大呼小叫,没了礼数……”一众老鼠也真是听他的话,竟然谁都不在做声。看来鼠解元在这群鼠怪当中颇有威信。
鼠解元喝止住了群鼠,跳下羊背,对林麒拱手道:“阁下莫非是抓鬼驱邪的法师?”
林麒也拱手:“不敢,我与刘伯温相识,来此处也是助他脱困。这位先生,若有指教,在下感激不尽。”
鼠解元听林麒如叫他先生,乐的嘴上长须颤动。兽类最是羡慕人身,更对人间礼乐教化充满尊敬,但凡有了道行。成了精怪,能幻化成人身模样,都幻化成人身,像是这样就能与人类等同,鼠解元虽然还不能幻化人身,却也学人一样穿衣行事。可见生而为人是何等幸运的事。
鼠解元道:“老夫也曾听说青田刘基学贯古今,乃是天下少有的大才子,虽然所住甚近,却是一直无缘拜见,既然你的他的朋友,必定也是饱学之士,见礼了。见礼了……”说着竟然躬身弯腰,要行大礼。
林麒见鼠解元磨磨唧唧,半点也不爽利,行起什么礼来,心中焦急,忙道:“先生是有功名的,可不敢当解元大礼,先生,咱们闲话少叙,你可知道玉娘下落?”
鼠解元摸了摸几根鼠须。道:“玉娘的事,老夫也有听说,也瞧见了那妖人掠了玉娘去了何方,奈何妖人是个厉害的,老夫也不敢靠的太近。更不知他使了什么邪法,将这两座山摆弄的阴气森沉,吾等鼠辈虽是兽身,却也仰慕教化,无奈就要搬出这里,却是遇见了你。”
林麒闻听鼠解元见到过玉娘,急忙问道:“先生何时见到的玉娘?劫掠她的贼人又是何模样?又是去了何方?”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又急又快,鼠解元却仍是不紧不慢的模样,道:“一月前老夫正在晨读,见到一个蒙面的贼子,肋下夹了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匆忙而行,事后叫儿孙去打探了一番,才听说刘家村的事,吾等在此为家,往日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常去刘家村打打秋风,本想着回报一番,奈何那贼人身上阴煞气息太过浓烈,道法不浅,万万不是吾等能得罪的起的,也就罢了。老夫虽然年迈,这一双眼却好使,眼见那贼子挟了玉娘奔石门飞瀑去了。”
林麒沉声问道:“可知那贼子年纪几何?既然是一个月前的事,是不是那贼子带玉娘走之后,此地才被阴气笼罩?”
鼠解元咦的一声道:“听你这么一说,细细想来,真是如此,当日见了那贼子掠了玉娘,随后此地阴煞气息就浓厚了起来,哎呀,那贼子倒也是个有大本事的,竟然能将此地百里方圆封住,渍渍!真是个了不得的。”
林麒又问:“先生可否指点一下石门飞瀑所在之地?”
鼠解元道:“飞瀑所在之地甚是荒僻,得翻山穿洞,别看刘家村世代祖居在此,却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我就是告诉了你,七扭八拐的,怕是你也找不到。”
“不如先生陪我走上一遭如何?”
鼠解元摇头道:“不妥,不妥,那贼人妖气森森,本事太大,吾等得罪不起,况且一家老小都要老夫照顾,不可,不可……”
看着鼠解元摇头晃脑的样子,林麒突然就想到了四个字,无胆鼠辈。但见鼠解元真有些儒生样的迂腐,心中一动,正色道:“先生读的乃是圣贤书,也是前朝翰林亲点的解元,就不懂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又怎能独善其身?何况妖邪出世,正要吾等挺身而出,怎能有胆怯不敢为之意?”
“这……这……”鼠解元这了几句,硬是被林麒挤兑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林麒见有门,奋勇直追,大声道:“圣人言,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汝乃解元,为百姓计,为天下苍生记,先生都不该独善其身。”
这几句话林麒是从周兴那学来的,是老子道德经里面的几句话,到底是啥意思,林麒也不太懂,但也知道是劝人出头的意思,这个时候能想起来的也就这么几句,急切间,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他不懂,鼠解元也是不懂,但不懂也得装懂,要不然被人看不起可就糟糕。
想来无非就是劝自己带他去飞瀑的话,却不知怎地就扯到圣人之言上去了?闻听此言,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沉思半响道:“罢了,罢了,老夫就带你去瞧瞧,不过老夫年老体衰,不能与那妖人动手,何况圣人也说过,君子洞口不动手,只带你找到石门飞瀑,可也就回来。”
林麒大喜,这半晚上的嘴皮子终究还是没有白费,又怕鼠解元反悔,奉承道:“不愧是前朝的解元公,这份胸怀天下的胸襟就少有人可比,先生已天下为己任,当真令人佩服,待解决了此间事,我与刘家村人说,都是解元的功劳,让他们为解元树碑立传,留下千古佳话,也是美谈一件……”
林麒这番奉承话说出来,说的鼠解元抓耳挠腮,欣喜不已,两撇鼠须一会上,一会下,十分的滑稽可笑。待鼠解元乐够了,吩咐一众鼠辈道:“尔等就在此地等我,我带林公子去了飞瀑,就来与尔等汇合……”林麒吹捧的鼠解元高兴,话语中给林麒也长了长脸面,成了公子。
鼠解元吩咐完,又跟林麒客气了几句,这才带着他离开,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谈,鼠解元知道的也就那么多,它虽是成了精的鼠怪,但道行毕竟有限,连人身都幻化不了,也厉害不到哪去,掠了玉娘的贼人阴气深重,不是他能招惹得了的,也就没敢去石门飞瀑附近看了究竟,只是知道玉娘被掠进了飞瀑之后,再也没出来过,不知是死是活。
石门飞瀑离此地甚远,闲聊中,林麒得知这鼠解元真不是个简单之辈,不但熟读千字文,百家姓,就连弟子规也是小有研究,还会吟诗,当真是个风雅的鼠辈,但他身边竟是些个寻米偷蛋的老鼠,那个也不解他风情,今日见了林麒,谈性大发,引为知己,当即给林麒吟了一首它写的诗:“人生自古谁无死,春宵一刻值千金。有约不来过夜半,长使英雄泪满襟。”
据说做这首诗,鼠解元推敲了一个月,这才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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