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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宗师(七麒)-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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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麒不懂这些,就觉得唱戏挺好玩,说起来长这么大他还真没看过一出戏,正好又没事,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坐到边上的木凳上,看得津津有味。

台上两个唱戏的本是无精打采的,想想看,唱的再好,也没人喝个彩,叫个好,又怎么能打起精神来?这会见台下多了个人,聚精会神看得津津有味,一看就知道是个外乡人,不懂得规矩,这唱鬼戏,除了唱戏的,活人那能在场,就不怕冲撞了鬼差老爷?

但有人看总比没人看的好,否则一番风情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两戏子也不提醒林麒,反而打起了精神,拿出十八般武艺来,将个戏唱的百转千回。

两个戏子唱得这一出,叫做破窑记,王实甫的本子,故事讲的是刘员外之女月娥在彩楼上抛绣球择婿,偏偏看中穷秀才吕蒙正,并且坚持要嫁给他,刘员外劝说无效,一怒之下将她赶至吕蒙正破窑中居住。吕蒙正在白马寺中赶斋,刘员外让长老不必接济他,又想带月娥回家,月娥不肯。吕蒙正自觉羞辱,与好友寇准进京应举。十年后,他中状元回家乡任县令,为试探月娥,先让媒婆谎称自己己死,劝月娥另嫁,月娥严词拒绝;后又假装不曾得官,月娥也没有嫌弃他,他这才讲出实情。白马寺中,吕蒙正夫妇前往烧香,刘员外认婿,表明自己羞辱吕蒙正正是为激他上进,免得迷恋富贵,父女终于和好。恰巧寇准做官因采访贤士也至此,众人团圆。

没什么打戏,文戏倒也精彩,林麒看得兴高采烈,高兴了还使劲拍巴掌,弄得戏台上的两人更加来劲,说起来这唱鬼戏,并不是将这段唱完了就算,而是唱的时辰,说唱两个时辰,那就得是两个时辰,唱完了就接着重头再唱。

再来一遍,戏台上的两人可就没先前那么精神了,又开始懒洋洋起来,一个腔调拖半天,两步的距离走上八步,但林麒看得还是那么认真,就觉得这唱戏的真是好看,简直好看到了顶了。这也不怪他,他本是乡下小子,没见过唱戏的,更何况在那黄河地下呆了那么多年,出来后看蚂蚁打架都能看上三天,就不要说这戏台上打扮的花花绿绿,还有故事情节唱戏的了。

唱戏的觉得唱第二遍没什么味道了,但对林麒来说这味道才刚开始,说句实在话,这两戏子要是能唱十天,林麒就能看十天,并且不带动的,要是能唱一个月,他能看一个月,并且不带烦的,要是能唱一年,他能看一年,并且还能看的津津有味。他就是一怪胎。

一场戏演到丑时才散,林麒意犹未尽,还舍不得离去,目送着两个戏子离开,这两戏子也觉得这年纪轻轻的小子有些古怪,不敢招惹,急匆匆的走了。林麒看得神清气爽,忍不住学着戏文里的样子,尖着嗓子唱起来:“听的钟声响报信息,这斋食有次第。俺知他的情意,他待俺着甚回席。虽然是时下贫,有朝发愤日,那其间报答恩德。这其间不见回归,做下碗热羹汤等待贤太冷。揣着个冻酸馅,未填还拙妇的饥,有甚希奇……”

一边唱一边还装模做样的学着戏子走路,凄风冷月的,旁边还摆着一副棺材,搭着白事的棚子,风一吹哗啦啦的只响,像是给他伴奏一般,只有三两只野猫好奇看着他胡乱扭动。

扭着扭着,忍不住就朝戏台子去了,反正也没人唱戏了,不如上去扭,到了台下却见柱子上贴了一张告示,不是官告,是一张白纸黑字的悬赏,内容很短,求奇人异士治邪,报以重酬,五十两银子。落款是县衙南街陈岭东。

林麒也没在意,上了台尖着嗓子学唱,正唱着,右边突然起了阵微风,四周温度骤然冷了下来,林麒感觉异常,手上捏了个开眼决,恍恍惚惚的就见几个小鬼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马脸男子而来,小鬼七八个,都戴着高高的白纸帽,穿着黑色的衣服,各个红发獠牙,狰狞凶恶,手中有拿幡的,拿铁链的,拿铃铛的……

林麒一看就知道几个小鬼是鬼差,却不知道当中簇拥着的马脸男子是何人,这男子身材伟岸,一张脸老长,脸上坑坑洼洼的丑陋异常,穿着一身员外服,戴着顶员外帽,踱着四方步,脸色神情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透着那么一丝阴寒冰冷。

几个鬼差与那马脸男子到了戏台下面,看见林麒傻不愣登的学戏子唱戏,忍不住都愣住,马脸男子站在台下看了会,忍不住叹息一声摇摇头。隐隐的林麒听几个小鬼相互嘀咕:“这小子是个傻子吧?怎么就出息成了这个样子?真真是个癫的……现在唱戏的越来越糊弄了,怎么竟找些这种货色……”

林麒听在耳中,也觉得不好意思,停了下来,马面男子笑着摇摇头,指使小鬼前去勾魂,林麒还是第一次看见小鬼勾魂,戏也不唱了,蹲在戏台上面看着,就见一个小鬼手执细长铁链,走到棺材前面,尖声道:“钱氏,生死薄上有你名号,寿六十九而终,随我阎王殿前走一趟吧。”说着话铁索朝着棺材一甩,勾出一个老太太的魂魄出来,老太太满脸沧桑,牙都快掉没了,一看也是贫苦人家出身,跟着小鬼朗朗跄跄而行,鬼差办完了事,身形渐渐变淡,隐入黑暗之中。

九十二章 常遇春

鬼差勾魂,最忌讳活人碰见,几个鬼差并不知道林麒能看见他们,见他疯疯傻傻的,还以为是村子里请来唱鬼戏的,林麒唱的难听之极,也没什么看头,勾了魂也就离开。

林麒看了勾魂,觉得也就那样,也没什么稀奇的,但让林麒觉得奇怪的是,那个马脸汉子是谁?竟然如此威风,能让众鬼差服侍?莫非是十大阴帅其中的一个,想了想又觉得不像,也就不在去想。

这会已经是深夜,林麒又唱了会,觉得没意思起来,四处寻了寻,找了背风的地方靠着休息,一夜好睡,直到被一阵哭声喊醒,抬头去看,见一群人披麻戴孝的拆了白事的棚子,吹吹打打的出殡,孝子贤孙后面哭号,浩浩荡荡朝着县城外面去了。

棚子拆了,贡品也撤了下去,几个乞丐围聚上来,各个伸手,一般来说贡品过了夜第二天都施舍给要饭的,这也是积阴德,林麒看见乞丐,眼睛就是一亮,感觉到莫名的亲切,上前去伸手拽住一个十六七的乞丐,问道:“你知道佘铃铛吗?”

小乞丐年纪不大,却是粗眉大眼,长得甚是端正,这会正大口吃上完贡的包子,闻听林麒问他,愣了下道:“你怎么认识俺们帮主?”

“我叫林麒,跟你们帮主是好兄弟。”

小乞丐不信的上下看了看林麒道:“俺们帮主发下话来了,有蛇笛的才是他兄弟,没有的一概不认,你有蛇笛吗?”

林麒暗暗好笑,没想到佘铃铛还搞了这么一手,他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谁还来冒充自己了?却还是拿出短笛递给那小乞丐道:“这回你信了吧?”

“呀,真是林大侠,小的常二二,给林大侠见礼了。”说着扑身就拜,搞得林麒很是摸不着头脑,心中道:怎地就成了大侠了?若是依照他以往的性子,别人叫他一声大侠能美上半天,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也知道儿时看到的那些唐传奇故事,不过就是场梦,人生是残酷的,绝不是书中写的那么浪漫多彩。

林麒急忙将他拽起来道:“什么大侠不大侠的,佘铃铛是我兄弟,你是他帮众弟子,那也是我兄弟,我比你大上几岁,叫我一声林大哥就好,你要再叫我大侠,我可不认你。铃铛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

小乞丐嘿嘿笑道:“前些日子有几个帮里的前辈到了俺们这县,收了俺做丐帮弟子,说是若有人敢欺负俺,就报丐帮的名字,自从俺入了帮,县里还真没人敢欺负俺了,林大哥,俺可听帮中几位前辈说了,说帮中的莲花大阵都困不住你,当真是有真本事的,对了,他们跟俺说,若是见到你,就替他们传话,帮主还在追那蛇灵,让你不用担心,周颠还是没有消息,等有消息了就让帮中弟子给你传话,以后你要找帮中兄弟只需要拿出蛇笛来,帮中弟子自然就认得你……”

小乞丐说的又快又急,林麒却是听明白了,笑道:“这可多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你是帮主的兄弟,又是大侠,俺最是羡慕,林大哥你到我的地头来,本该请你好吃好喝,但俺却是个穷的,嘿嘿……不过粗茶淡饭总是有的,走走走,随俺回家。”小乞丐兴奋的脸色潮红,真是把个林麒当做大侠了。

林麒被他拽着走,本想挣脱了,但见他兴奋异常,想起自己小时候来,生怕伤了这孩子心,无奈摇头任由他拽着朝前,两人拐了几个弯,又钻了几个巷子,到了一处底矮的屋子面前,这屋子破烂不堪,半边都塌了,稀疏的篱笆,院子里还有棵树。

眼见屋子这模样,林麒眼中却是一湿,小乞丐这家真跟自己槐树村中的家差不多少,不由得脚步就慢了下来,还没等到屋门,小乞丐大声呼喊:“娘,娘!家里来客人了……”随着他的喊声,屋子里出来一个四十多岁身穿粗布衣衫的妇人,这妇人脸色蜡黄,带有病态,见了儿子脸上露出笑容,道:“遇春,一大早刚出去就回来了?你又带什么客人回来了,为娘看看……”

小乞丐的娘并不漂亮,模样很是一般,但林麒就是看呆了,恍惚中觉得这妇人与他娘亲简直一样,当年娘亲不也是这样微笑着,出来迎自己,当年娘亲也是这种宠爱的眼神,当年娘亲也是这个年纪……

小乞丐是个豪爽果敢的性子,平时就爱结交一些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也尽带回家来让母亲看看,她以为今日如同往常一样,带回来个跟儿子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却没想到,带回来的却是一位比自己儿子大了几岁,年轻英俊的少年回来。

何况林麒年纪虽然比儿子大步了多少,却是长身玉立,气度沉稳,穿的不好,却难以掩饰他身上的那一份从容自信,妇人曾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林麒不是普通人,开口道:“这位公子是?”

林麒本来就是个爱感动的性子,眼见这妇人神情作态与母亲一般,不由得伤心感怀,他却不知,这世上任何一个母亲,看儿子的时候,都是如此,都是一样。闻听得妇人叫他,回过神来,道:“什么公子啊,大娘,我叫林麒,与你儿子刚认识的,他却是个好客的,非要拉着我来。”

“我们常家虽穷,家风却是一直没变,来来……林公子快请进来坐。”妇人闪开身,林麒朝他笑笑进了院子,那小乞丐见林麒不嫌自己家穷,进了院子,更是高兴,对那妇人道:“娘,俺去山上砍些柴来,卖了晚上请林大哥吃饭。”

“去吧,慢着点。”妇人大声吩咐,小乞丐应了声,拎起把短斧,别再腰间朝着外面去了。

他一走,妇人给林麒烧了壶热水,也没茶,陪着林麒聊天,林麒这才知道,那个小乞丐叫做常遇春,常家宋朝南渡时常氏迁来怀远,到常遇春已经是第七世。其父常六六,母高氏。父亲几年前去世,扔下娘俩相依为命,靠着高氏替人家洗漱衣服,缝缝补补的拉扯了常遇春长大,这几年却因劳累过度得了肺痨,已是活不了几年了,高氏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是怕苦了自家孩子,说到这也是唏嘘不已。

高氏豪迈,男人般的性子,也不隐瞒什么,许是这些年过得有些压抑,也没个人说话,又或者觉得林麒不是普通人,若是自己去了,总能照顾儿子一二,这才将这些个事情说了出来。

林麒总觉得高氏身上有母亲的影子,感受到他对常遇春的那份爱,与母亲对自己并无二致,就觉得这家虽破却是温暖,想起自己父母死时候的无助,若那时有人帮上自己一把,该有多好,眼前这母子跟自己当初,那也差不多少,自己能伸把手,就绝不会袖手旁观,拿定了主意,就陪着高氏聊天,帮着干些重活,那高氏也不与他客气,当他如自家子侄一般,林麒待的倒也自然。

两个时辰后,常遇春背着一捆柴回来,林麒笑着接了过去,轻声问道:“是不是给你娘亲治病没钱?”

常遇春神情黯然,低下头去,林麒笑道:“跟我走,我带你挣钱去。”

九十三章 邪病

林麒拽着常遇春到戏台子前面撕下悬赏的告示,问他:“知道陈岭东家怎么走吗?”常遇春忙将他拽到一边,正色道:“林大哥,陈家的事邪性的很,这些日子有不少道士和尚来驱邪,最后都吓得面无人色,逃出了陈家,其中还有一个吓死了的,否则怎么能给这么多银子,还是莫要管这闲事的好。”

“哦,陈家到底出了什么邪事?”林麒问道。

“出事的不是陈岭东,是他爹,本县的县丞,一个月前,陈县丞晚上睡觉,家里人突然听到他屋内传来驴叫的声音,并且叫的特别凄惨,跟有人拿刀杀驴的叫声一样,家里人去看,见陈县丞赤身裸体,四肢着地,趴在地上转圈,还一声声的惨叫,随着叫唤声,身上出现一道道的鞭痕,打的血肉翻飞,可把一家老少吓坏了,急忙上去叫他,却怎么也叫不醒,直到鸡叫天亮才昏沉过去,第二天一问,陈县丞说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去一户人家拉磨,老是被抽,像是又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身上的鞭痕却是清晰无比。”

“陈家找了大夫抹了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了两三天,还以为没事了,谁知道到了第三天晚上,陈县丞屋里又传来杀驴般的叫声,家里人去看,又是那副模样,这下知道不好,怕是沾上了什么邪病,就四处找人来治,到了今天也没看出个门道来,倒是陈县丞这些日子隔上个两三天就犯病一回,这不都一个月了,陈县丞连县衙都不去了,人变得面黄肌瘦,身上全是鞭子抽的伤疤,甚是吓人,林大哥,这事咱们管不了。少去招惹的好。”

林麒笑笑道:“不一定非管这个事,看看热闹去也好。”

常遇春也笑:“看看热闹倒也没什么,走,俺带你去。”说着话,拐了两条街,到了一处人家,三进的院子,很是不小,却没有冯提司家富丽堂皇,但在怀来这样的小县来说,也算是大户人家了。

还没等走近,就见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堆人,常遇春在本地人头熟,带着林麒凑过去问:“怎么了,怎么了,都看什么呢?”

人群中有跟常遇春岁数差不多大小了,见了他,都招呼起来,就有孩子道:“又有两个道士揭了告示,来驱邪的,大家得了消息,都来看热闹,有人开了盘口,赌是道士行,还是不行。如今盘口可都看到一比三了,大家都不看好这两道士,常二二,有铜板没,借我两枚,我也押上一注,就赌这两道士不行……”

“去去……老子那有铜板借给你这遭瘟的……闪开道,我进去看看……”大呼小叫的拽着林麒挤进人群,说来也怪,这种邪事本该是关起门来解决的,但陈家却是大门敞开,任由人看,估计也是这些日子来的和尚道士太多,大多都是些没本事的,每个都要银子,陈家也烦,何况这事全县都知道了,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大方点,让大家看个明白,若是真有本事的,自然奉上银钱,若是没本事的,这么多人看着,难道就要意思收钱?不给也有个由头。

这里面还有一层,那就是陈县丞一发病太过吓人,全家老少耳听得惨叫声,都是吓得面无人色,有人来瞧热闹,人气多了,起码不在那么害怕。

林麒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就见院子里站着两个道士一个道童,年纪大的五十多岁的年纪,面色红润,慈眉善目的,身着上清衣服,上加九色,若五色云霞,山水袖帔,元始宝冠。皆环佩执板,师子文履,身后跟着个道童,林麒一看就愣了,他师父周兴是正一教的弟子,跟他说起过道士的服饰其实大有讲究,绝对不是乱穿的。

道士服饰分为初入道门、正一、道德、洞神、洞玄、洞真、三洞讲法师七种品第,并以不同的巾、冠、褐、裙、帔等加以区别。这老道竟然穿了一身七者三洞讲法师的法服,这装扮也就是道门的几个掌教真人能有资格穿,莫不成来的这位是那一宗的掌教真人?

再去看另一位,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尖嘴猴腮的,身著天仙霞衣,领用直开,袖不合缝,霞带云边,戴五岳真形冠,著五云轻履。这下林麒都傻了,就觉得着实荒谬了些,这装扮只有天仙戒果的才能穿,就连龙虎山的张真人,全真教的掌教,也不敢这么穿,难道此人还是受了天仙戒果的?

林麒哭笑不得,就觉得这俩道士真舍得下本钱,师傅若是当初也这么下本钱,也不至于混成那个模样。这热闹倒也真有的瞧了,就在这时,屋里出来一个二十多岁身穿员外服的男子,上来抱拳道:“让二位道长久等了,想必家父的病都已知晓,不是在下不敬,实在是心中慌乱,也不知道二位道长本事如何,不如这样,晚上就施法,那个管用,自然奉上孝敬,若是不管用,陈家虽然有些家业,却也不是开善堂的,来来……二位道长,先随我去客厅奉茶。”

来人不用说定是贴告示的陈岭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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