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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宗师(七麒)-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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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这才明白那些有去无回的乡亲都被这怪鱼吃了,当天夜里,黄河岸边的百姓几乎人人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里龙王告诉大家:那条大鱼经常兴风作浪、呑食渔民,为此触犯了天条,依照律法收拾了他,叫大家不要害怕。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半信半疑地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终于大起胆来涌到岸边,把剩下的骨头拖上岸来。为报答龙王的恩德,当地的百姓在大鱼搁浅的岸边用鱼骨盖起一间庙,庙中供奉龙王,取名鱼骨庙。
且说县令张落完毕,带着海边着灾的百姓、抬着食盒,敲锣打鼓,涌到庙上。周兴抬眼观看,就见这庙属二进堂,分前殿、后殿和西前殿,殿房各是三间,前后殿均约两丈左右宽,整个庙宇皆无院墙。前殿正中塑有龙王像。龙王像左右分别是霹雳将军、闪电娘娘、风神,雨神、夜叉等八位神塑。诸像皆依各神特征而塑,塑得工精艺巧,栩栩如生,令人触目惊心,惧栗肌寒。
进了庙来,众百姓在县令带领下,各自在供桌上摆下猪头、鸡、鸭、鱼、羊以及五色果品,再边烧香纸边放鞭炮,待热闹过后,县令开始念诵祭文,文绉绉的也不知道是他写的还是师爷代笔,反正周兴愣是没听懂一个字,四周百姓齐跪在神塑面前磕头静默。他也暗自祷告龙王爷,求他保佑本地百姓,收了那凶蛟。
好不容易等那县令念完了祭文站了起来,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上了前来,双手一拍,大声吆喝道:“请十二寡妇了……”这一嗓子叫的声大,还拖着音,喊得周兴一愣,怎么也搞不明白拜祭龙王爷有寡妇什么事了?
眼见着十二个姿色颇好穿红戴绿的女子进了庙里,左手拿个簸箕,右手拿着柳枝,围着龙王爷神像转了个圈子,转身出了庙,周兴看得稀奇,跟着出了庙,就见这十二个寡妇走到庙后面小山溪水旁边,一边刷簸箕一边念道:“黑龙头,白龙尾,十二个寡妇来取水,龙王爷爷发慈悲……一去道儿干,回来趟着湾,十二个寡妇刷簸箕,龙王爷就把蛟来收。”
十二个寡妇在泉水边祷告完,也不言语,也不回头,更无一人东张西望,径直回到鱼骨庙再拜,仪式才算结束。周兴看得稀奇,扭头去看冯提司,冯提司见他一脸疑惑的瞧着自己,得意对他小声道:“这是本地风俗,拿柳枝为的是刷簸箕,簸箕簸出来的是风,再刷上点泉水簸出来的就是连风带雨了。每年求雨都是这般求法,几十年了也算灵验。”
周兴惊讶问道:“如今水灾,还求什么雨?”
冯提司道:“那不是改了词嘛,原词是黑龙头,白龙尾,十二个寡妇来取水,龙王爷爷发慈悲……一去道儿干,回来趟着湾,十二个寡妇刷簸箕,龙女又把水来端。最后那句改成了龙王爷就把蛟来收,这还是本官的主意。”
冯提司说完,很矜持的微微笑了笑,但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抹不去。周兴听得是哭笑不得,就问冯提司:“十二寡妇有什么说道?”
周兴这一问,冯提司小心向四周看了看,小声道:“传说龙性最淫,污牛生特龙,污马生龙驹,污驴生春龙,污羊生猖龙,污猪生债龙,要是污了野鸡,下了蛋,入地一年走一尺,四十年起蚊,它一出来,能使山崩地裂,周围带出四十丈水来,带十二个寡妇来,这是贿赂龙王爷的……”
“何况,这天下,谁不知道寡妇的好。”冯提司说完,还朝周兴眨了眨眼,一副大家都懂的样子。
周兴听得脸色大变,这龙王不管是河龙王,江龙王,海龙王,可也都是正神,拜神那就这么个拜法?平日里龙王爷不与你们这班平头百姓一般见识罢了,可如今走蛟,闹水灾,在这么个闹法,是要得罪神灵的,怕是要惹祸事上身。
周兴知道其中的厉害,急忙大声对众人喊道:“不要胡闹,拜神那有这个拜法的?这是要得罪龙王爷的,往常他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如今恶蛟行凶,再得罪了龙王爷,那里还有好,还不快快都退下,贫道给你做法拜祭龙王爷……”
他喊的声大,冯提司有些不知所措,那县令正在兴头,眼见他跳出来喊叫,心里恼怒,就朝旁边衙役使了个眼色,那衙役立刻道:“这些年都是这么个拜法,你个外乡人懂个什么,快快出去了,莫要阻拦了县尊祭拜。”
边喊着,边和几个衙役推搡着把周兴推出了门外,冯提司急忙上前劝解,也跟着到了庙外,这时祭神还没结束,就差最后一项,要上香叩首,再将头缠红绫的羊牵到供桌前,用热酒浇洒羊身,若浇酒时羊身抖动,表示龙王爷已“领羊”。第一次浇洒羊身不动,必须再次祈求,叩首,再浇热酒于羊身上,直到羊身抖动为止。然后牵羊回家宰杀,大功告成。
县令见周兴被推了出去,哼了一声,牵来白羊,众百姓立刻又是鼓乐齐鸣,县令端起碗要浇热酒在羊身上,还没倒下去,耳边就听得庙外突然轰鸣声大作,震耳欲聋,忍不住转过身看去,就见一道惊天巨浪横在天空之上,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这一刻,县令面无人色,惊得动弹不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莫非是天塌了?
四十九章 忘恩
几个衙役推着周兴出了庙,冯提司也跟了出来,周兴还在大声叫嚷,与那几个衙役互相拉扯,衙役被他推搡的跌跌撞撞,顿时也就恼了几个,就有人抽出铁尺,冯提司见了急忙道:“周道长是我好友,莫要动手!”
冯提司七品官员,几个衙役虽是县衙的不归他管,但也不好得罪了他,听得他喊,几个人使劲将周兴推到在地,骂道:“贼道士,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今日要不是看在提司的面子上,少不得绑了你回县衙,请你吃那好大的板子。”
衙役居高临下,说的得意洋洋,却见周兴跌坐在地上,双眼露出骇然神色,还以为是怕了他,心中更增得意,却没想到,这丑老道忽地站起来,拽起冯提司就跑,搞得他一愣,身后忽然传来沉闷巨大的轰鸣声响,转头一看,惊天巨浪铺天盖地而来,把个天都遮住了。
“哎呦我的妈呀!”这衙役惊的双腿酥软,扭头朝庙里喊了一声:“走蛟了!”他喊的声音不可谓不大,却被身后的轰鸣声完全掩盖住,庙里仍然在鼓乐齐鸣。随即一股巨力砸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说冯提司被周兴拽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懂着刚要问,就听见轰鸣声响了起来,回头一看,脸色如土,任由周兴拉扯着朝庙后面的小山上疾奔。还没跑出去多远,刚到山底下,巨浪滔天,呼啸而来。
冯提司眼前一黑,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拍在他的身上,这叫一个狠,立时就觉得三魂离体,七魄远游,眼耳口鼻俱被河水浇灌进去,然后一股更强大的力道拖着他向后拉扯,这力道人力无法抗拒,也就在这时,周兴猛然抓住一颗小树,另一只手拽住冯提司,口中念了个护身咒:“白虎蹲踞,青龙踊跃。前遮后卫,遵克存纳。仁德洋洋,太虚廖廓。天乙追摄,万祥俱作……”
咒语声清澈就那么传进冯提司的耳中,说来也怪,就这么个咒语,周兴抓着冯提司犹如铁柱一般定在水中,任那风浪肆虐,却是岿然不动,过了有那么一会,潮水退去,周兴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冯提司挥舞了几下胳膊。
巨浪来时他拽住冯提司,当时不觉得什么,此时却觉得整个右臂都要折了似的疼痛难忍,冯提司吓得失了魂,七窍都灌进了水,周兴手一松,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周兴将他扶起在他后背狠拍了几下,冯提司身体抽搐一下,哇哇大吐,吐的全是黄河水浑浊的泥汤。直将肠胃都快吐出来了,这才停下,泪眼模糊的看着周兴,知道是他又救了自己。
周兴扶着他回头看去,就见刚才鱼骨庙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泽国,鱼骨庙被巨浪砸的粉碎,里面百十口祭身的官员百姓无一幸免,隐约的能见到先前的彩旗鼓乐在水中沉浮,更有无数的尸体横在水面上,成了河飘子。
冯提司是真被吓到了,只是喃喃自语:“知县死了,这该怎么办?怎么办?……”
那一道铺天盖地的大浪退了下去,河水却仍在上涨,周兴急忙对他道:“提司,这个时候不要想那么多了,还是回去再做道理。”拉着他就朝山上走,冯提司垂头丧气的任他拽着,周兴上了山,寻了路,回到了济阴县城。
县城也进了水,淹到小腿肚子,刚进了城就见水道衙门的人,还有一些县衙的衙役指挥者百姓堵水,眼见冯提司回来,几个水道衙门的人迎了上来,如今县令不在,发水这种事又是水道衙门主管,一切大事小情的自然都得找冯提司。
冯提司失魂落魄被手下簇拥着回到水道衙门,坐在大堂上仍是恍恍惚惚的,不断有人上前询问如何处理水灾,冯提司却是一字不答,心中满是惊恐,县令死了,他可是河北路达鲁花赤的儿子,如今死在祭神的庙里,这个主意还是自己出的,自己若是死了那也没什么,偏偏没死,这事要是传了出去……
冯提司悔恨的想去撞墙,就不明白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让县令去拜祭河神。正惶恐间,陈友谅大步走了进来,见他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暗里一声冷笑,走到冯提司身前,道:“提司,如今城里城外都遭了水,下一步该如何做,大人总要拿出个章程来。”
冯提司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陈友谅,叹息道:“这些事你们拿主意就是,不用来烦我了。”
陈友谅轻声道:“小的知道大人心烦什么,不如借一步说话。”
冯提司早就慌乱的没了主意,听他这么说,立刻摈退左右,带着陈友谅到了后衙,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心烦什么?又有何主意,说来听听。”
陈友谅悠然道:“大人所虑无非是县令被淹死的事,小的也知道他是河北路达鲁花赤的儿子,想想看,你俩同去祭神,他死了,你没事,达鲁花赤大人该如何想?达鲁花赤大人手握兵权,主掌河北路,可不是大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冯提司跺脚道:“我忧心的就是此事,事到如今人已经死了,也不能复生,我又能有什么主意?何况这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那凶蛟……”
陈友谅冷笑,道:“你猜,达鲁花赤大人会不会这么想?”
冯提司愕然,叹了口气垂下头来,脸色灰白。陈友谅轻轻一笑,道:“大人,这事也不是不能排解。”
“如何排解,你快快说来。”
“大人,想想看,当初请县令祭神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你身边还有正一教的道士,不如就说是周兴出的主意,也是他说动的县令大人。就说他曾经对县令说过,只有本地县令祭了河神,他才能施法降服凶蛟。事到如今,为大人计,只能让他去对付凶蛟,如若成功了,自然一切好说,有了这功绩,达鲁花赤大人应该也不会如何为难他,真要为难,可就不关大人的事了,反正主意都是他出的,若是不成功,正好来个死无对证,大人在达鲁花赤大人面前也有个说辞。”
冯提司没想到陈友谅给他出的是这么一个主意,顿时就呆在原地。周兴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可要对付黄河里的蛟龙,真的行吗?今天水浪滔天他是亲眼见了的,若真是那凶蛟使的水,那可是太厉害了,想必周兴也不是对手,岂不就是九死一生?
冯提司沉吟道:“周兴昨日刚帮我除去关婆子,今日又救了我的性命,这么做,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冯提司没有说,陈友谅明显看出了他的犹豫,凑上前,冷声道:“不知道是大人的前程官位重要,还是一个道士的性命重要?小的帮大人出这种丧天良的主意,也是为的大人好,大人可要想清楚了。”
陈友谅说完,也不催促,就在原地等着,冯提司的脸上阴晴不定,过了会才道:“周兴也是个有本事的,若他不为我所用,不去对付那凶蛟,难道绑了他去?就算绑了他去,他不使出本事来,又该如何?”
“大人莫要忘了,周兴可不是一个人来的,那傻大个周颠是他的儿子,只要控制住了周颠,他又怎么敢不为大人所用?”
“可这,可这……他毕竟是我一家的恩人。”冯提司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陈友谅冷笑道:“大人一人遭祸,那也说不得,可别忘了,大人还有妻儿老小!事到如今,大人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句话立刻就点醒了冯提司,他犹豫不决,绝对不是什么良心发现,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忘恩负义,这或许就是人的本性,不管去做多么违背良心的恶事,总要找到一个合适借口,好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好,就这么办,你这就去点齐人手到我家中抓拿周颠,记得一定要拿住他。”
陈友谅有点发蒙,没想到冯提司如此的没担当,这种小事还用到他?顿时就有些不快道:“大人,这事不用小的出面,想想看,降服凶蛟这种事,若是周颠心有怨恨总是不好,他并不知道我与大人是一条心,若是有个什么事,我在中间也好撮合,总能劝解劝解。现在还用的着他,也不必太过得罪,大人只要带十几个衙役去就是。大人乃是官身,又是治河的衙门,用皇命去压他,周兴也不敢拒绝,否则一道海捕文书通传天下,他还能去哪里?怕是龙虎山上的张真人也保不住他。”
冯提司精神一振,想不到陈友谅竟然考虑的如此周到,当真是个人才,伸手拍了拍他道:“这事过去了,自有你的好处,我在京中也有些关系,好好去做……”
陈友谅急忙谢过,冯提司沉默了下,振奋精神,到前衙点了十几个衙役,拿齐了铁尺棍棒,朝着家中快步而行。
五十章 负义
冯提司被水道衙门的人簇拥着走了,也没理周兴,冯提司失魂落魄的也忘记了他,周兴原地站了一会,看着昨日还好好的县城,今天就成了水池,心里总觉得别扭,有些不对劲,可要说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感觉不妙。
若是常人会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但周兴修道之人最信这个,天地有神明,修到高深处总能不自知的预感到些什么。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存在,所以每当王朝兴替,总有人潜入深山,也总有人从山中走出来,成就一番事业。
此地不宜久留。周兴突然就冒出这么个念头,想了想,也不犹豫,急匆匆回到冯府,这会已是下午,推开门,林麒和周颠正帮着冯府下人朝外面舀水,周颠见他回来了,大声道:“爹,吃过饭了没有?屋里有上好的糕点,可比龙虎山上祭神的点心强太多了,你吃点不?”
周兴老怀大慰,这么多年,儿子向来是饿死鬼投胎一般,只有他吃,从未想过自己,想必是冯府供着他吃的饱,这才想起他亲爹来。但这样也够他美上一阵子的,正感动的走不动道,林麒问道:“师傅早上就出去,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这一声问,提醒了周兴,咳嗽一声带着两人回到屋里,关上门,急忙道:“你们两个赶紧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走。”
林麒和周颠都觉得莫名其妙,周颠不乐意道:“忙活了两天,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冯家又是有吃有住的,怎地就不多住两天?爹,冯提司答应咱们的银子可还没给呢?你就舍得走?”
“这又不是咱家,还能住一辈子不成,早走晚走还不都是个走,别废话,快去收拾东西。”周兴大声呵斥周颠,心中也是别扭,冯提司后来答应的银子还没给,原本他也想多呆两天,再提银子的事,但此时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也知道拖不得,好在先前冯提司和陈友谅给的银子还在,出了冯府,起码能吃上几个月。
林麒心中疑惑,不明白爱财的师傅怎么变了性子,如此的心急,但师傅就是师傅,发下话来也不敢多问,拽着周颠去收拾行李,周颠很不乐意,嘟嘟囔囔的说个没完。
他们三个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身破衣服,还有些个法器符纸之类的东西,除去这些,冯提司给他们三人各做了一身新衣,可就有点舍不得不要,周颠又是个贪吃的,将屋里的点心,瓜果,装到一起打个包,这么一来就耽误了会。
一切收拾停当,才出了门,周兴也不多说带着两个人往外走,有冯府下人问起,也不理他,就想着快些离开济阴县。那想到刚走到门口,就撞见冯提司带着十几个衙役,手里拿着铁尺棍棒,气势汹汹迎面而来。
冯提司这般模样,使得周兴一愣,自己也没得罪他啊,而且还救了他性命,带着这许多人,要做什么?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冯提司就看见了他,急忙呼哨一声,带着一众衙役将三人围了起来。
冯提司道:“道长这么做什么?要不告而别吗?”心中却暗道:好险,好险,这贼道士当真是个奸猾的,若不是自己来的快,真就让他跑了。
周兴道:“贫道想起还有要紧事办,这就先走一步了。”心中暗道:苦也,苦也,怎么就没躲过去呢?
两人各怀心思,面对面看着,冯提司对周兴终是心中有愧,面色有些黯淡,周兴瞧在眼里,眼睛一亮,急忙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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