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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欢喜天(流云)-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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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下不了手?”婆子冷笑一声:“可是如此?”

至尊宝羞得满脸通红,缓缓点头:“我总是觉得不该如此杀人!”

婆子哈哈笑了几声,忽然斜眼道:“这可是你师父教你的?”

“师父没有说过!”至尊宝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从未见过爷爷杀人!他没有,刘爷爷也没有,我们城隍庙都没人杀过人!”

“迂腐!”婆子猛然喝道:“来,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爷爷王八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字一句道:“王八月也算得上早些年法门有名之人了,不畏因果报应,不畏德亏数缺,隐居之前一共杀过三百八十多人,这三百多人个个都是恶徒,若非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就是大奸巨恶、负义薄幸之辈!你爷爷就算为此背了一身因果德行,断子绝孙隐居山野,依旧无悔,这才真是大仁大义的汉子!”

她虽然与五轮宗不和,可是说起八月往事依旧毫不隐瞒,直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至尊宝猛然听她说起八爷的往事,就如同雷霆在那脑中响起,整个人一时间呆呆滞滞有些恍惚起来,心中也似乎有股说不清的东西在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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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天道浅悟有思量,寻踪无痕仍渺茫

婆子冷笑一声,继续道:“是非善恶在于人心,天道恢恢又岂在杀与不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福是祸,端在人之为用,这些邪恶奸逆之辈,留在人间残害良善,你自以为就做得对了么?”

她长叹口气:“乱世奸邪出,重典罚与杀,扫却污浊尽,朗朗乾坤大!”

至尊宝心中翻江倒海,只是把那‘杀’与‘不杀’反复寻摸,根本没听见她所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抓住什么,无数道理在脑海中反复,像是对了,又像是错了……

婆子看至尊宝呆立当场不说话,正要再说两句,忽然觉得有人在邋她衣衫,一看却是那玉笙烟——她俏脸顾盼轻声劝道:“婆婆,这些道理他是不懂的,您也别在教了,一时半会哪能想得明白啊?要不,这事儿还是你动手,你看行不?”

婆婆想了想,点头笑道:“也好——这傻小子看来是有些迂,只学了那隐居的王老头一身臭脾气,往日的豪情壮志点影子也不见啊!罢了罢了,我动手把这些泼皮料理了,也省得后面来寻仇!”

说着便带着烟儿走了过去,伸出指甲在个泼皮胸口一扎,然后摸出个瓶子将那口子倒转,按在了伤口之上。

只听得一阵嗤嗤的响声,那人忽然之间整个儿抖了起来,抖得三五下,双腿朝前一伸,硬硬的就僵死过去。脸色也骤然间便得青黑,人也囫囵着缩小了一圈!

接着又一个,再一个…

玉笙烟见惯了杀人,那泼皮无赖本身也杀得多了,在一旁帮忙搭手丝毫不惧,倒是比至尊宝强了许多…

至尊宝呆呆的站的,忽然间,空灵一片,似乎出现了个极大的场景——那些泼皮无赖手中拿着烙铁,狰狞可怖。对着一帮乞儿拳打脚踢。地上无数人哀嚎恸哭,他们却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场景一转又忽然变作了万芒峰,比丘僧手中毫不留情把几个弟子杀死,然后在身上施法。喝令他们再来害百鹤;忽忽变化。又看着像是那柳家逃难之人。用饼将自己迷晕,然后手起刀落……

脑中嗡嗡有声,他赫然醒悟:“婆婆说我八月爷爷杀过三百多人。但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为此背负因果也在所不惜。只要不杀错好人,那就是问心无愧,为了救人而杀人也是这样,杀掉坏人,救活好人,那又怎会有错?”这道理原本浅显易懂,只是他一直未曾想到那一步去,现在想起自己在昆山寨所见、又想起此间的恶徒、再想起那些番僧,心中忽然多了点坚定,就像醍醐灌顶,猛然之间解开了个心结!

很多事情在忽然之间都有了解释,整个人因为这区区几句话活像骤然长大了许多!

……

至尊宝后来行事果决,亦杀亦罚中毫不留情,谁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只有他知道,自己曾经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夜晚,听到了如此一席话…

这区区数语,寥寥几句,竟然影响了至尊宝一生。

他心中反复思量,那婆子和玉笙烟却是毫不迟疑,一会儿功夫已经把那群人尽数处理了,除了少数几个泼皮之外,余下人等全部屠尽。那尸骸留在地上不住的缩小干枯,就像那瓶子吸光了所有人的生命一般,只留下个空荡荡的躯壳。

至尊宝脚下一动,走过去满脸羞愧,呢喃开口:“婆婆,我、我想明白了…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太过迂腐、太过幼稚了…我、我明白了!”

婆婆与玉生烟相视一眼,哈哈大笑,“既然明白了,那也不枉我说教一番——人间之事便是这样,能力本事越大,需要你所作之事也就越多,常人如此,我们法门中人亦是如此,生杀予夺虽不该我们处置,但是承顺天意,罚恶惩凶,也能让世人更加明白这善恶有报,因果有常的道理。”

至尊宝点点头,努力撑出个笑脸:“了然!”

“既然明白就别站着了,过来搭手收拾,”婆婆朝着那地上一众干枯的尸骸指指道:“我们把前面的事儿都办了,剩下的交给你。将这些尸骸收拢扔在火堆上,全部烧掉干净,这种事儿,无人知晓的话也少去了许多麻烦。”

至尊宝应了一声,连忙动手把那些尸体一具具拖过来扔在火堆上焚烧。最初那钉头一干人拆桌寻柴点燃的火堆,此刻有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冥冥中天道轮回,谁又能知道呢?

见他开始动手那婆婆也就不管了,只是叮嘱道:“别急!别急!你把他们口袋掏掏,里面的钱财留着,可别一股脑儿全烧了,明天你买那老参还用得上呢!”

“是了!”立刻动手在那泼皮身上开始翻拿,一切鸡毛零碎都掏了出来。

那婆婆刚把话说完,还想看着至尊宝此间所为,忽然觉得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又骤然袭来,心中一动,可是脸上却毫无动静,只是对烟儿笑笑:“婆婆年纪大了,这夜里不睡一会是熬不住的,可陪不得你们年轻人折腾——烟儿,你陪着他把这里清理干净,天明再用我教你的法子把那些可怜人救醒。婆婆这就要去歇息一会了。”

口中所说的可怜人,只是那些一并迷晕的乞儿。

听说婆婆要去休息,至尊宝连忙给她指了指秧鸡麻杆的破屋,“婆婆,那里就是他俩的屋子,您大可去里面歇息睡觉,这边的事儿就放心交给我们罢。”

“哎!”玉笙烟答应一声,“婆婆,要我陪着你去么?”

两人同时开口,那婆婆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挥手道:“无妨无妨,几步路的距离可还难不倒我个老婆子…你们守着那两个小子,就不用来管我了。”

两人再应一声,看着婆婆缓缓朝着屋子走去,这才又放心过来开始收拾。

不多会,那些尸体全部扔到了火堆上,也不知为何,这尸骸烧起完全没有任何的尸气,也没有那种恶臭无比的感觉,反倒有些像干柴入火般的噼啪作响,反倒是不再需要添柴加火自己就烧得旺盛无比了。

至尊宝和玉笙烟坐在秧鸡麻杆的旁边,看两人呼吸平稳似乎性命已经保住了,这才放心,闲来无事便把雀儿山分别之后的事情拿来分享,也算得上是消磨——他心中虽然对那婆婆的瓶子有所好奇,可却一言不发,丝毫不敢过问…

如此过得半响,那时间也转到了寅时,玉笙烟这一日又惊又怕,自己本身也累得厉害,不知不觉竟然渐渐昏昏睡去,至尊宝见她熟睡自然不去打扰,只是将自己身上的破衣裳脱下披在她身上,独自守着那埋在泥土中的二人。

月色皎皎,火光倒映,只把那玉笙烟的脸庞照得格外美丽娇柔,说不出的可爱,但看她脸上甜笑不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好玩之事…

至尊宝看得几乎呆了!

他就这样呆呆的望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忽然感觉身子一凉,整个人从头皮开始一股股的发麻起来——他心中知道这定然是黑白无常路过此地,也是最关键的时候,连忙站起身来!

果不然,距离不远处的墙壁上一闪,有个全身惨白衣帽之人出现在了宅子中。

至尊宝见那白衣人熟悉,连忙走上去行礼:“七爷,您好!”他上次在城隍庙遇见之时还不明白是白无常,后来经由八月一说才明白了,此时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要‘玩玩舌头’之类的孩子话,只是按照那法门的规矩去见面施礼。

因为他心中还有个事儿,一个极为重要的事儿要问那白无常!

白无常本身也只是巡视而已,没想到出来之后居然有人朝自己行礼,看那架势分明看能见到自己,心中也是一惊,待到看清楚之后才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你!——这世上有阴阳眼、天眼、通冥眼之人本身不多,我就说怎么这里又来了一个,没想到却是你啊,真是有日子没见了,怎地没留在五轮宗那里了?”

他所说的五轮宗指的是城隍庙,至尊宝心中也猜的,于是点头道:“出了点事儿,我和爷爷分开了——七爷,我有个事儿想请教你一下,不知可以么?”

按照地府规矩,白无常鬼名叫谢必安,黑无常鬼名叫范无救,也称七爷、八爷,两人性子都是极怪,若是你叫黑白无常,那就大大犯了忌讳,只有称呼七爷八爷才会搭理你——这是闲话,我们暂提不表。

白无常皱眉道:“你是五轮宗之人,原本是可以来阴司查看些事情的,但是这只是那些判官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也并非一定要作答——不过,相逢即是有缘,既然今天在这里碰上了,你就暂且说说罢,若是能告诉你,我再说,可好?”

“谢谢七爷!”至尊宝连忙大大的又鞠了个躬:“请问一下,我爷爷,也就是五轮宗弟子王八月,他究竟是生是死,身居何处?”

“嗯?”白无常心道此事也不难办,于是便哈哈点头,“此事倒是简单得紧,若是这等问题,我倒是无妨能告诉你…你且稍等片刻,待我查看究竟。”

说完那勾魂牌翻掌便出,他举起勾魂牌念动咒语:

“尘秽消除,九孔受灵;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鎗殊刀杀,跳水悬绳…令!彰命数,现三生,汝生汝死历历分明!”

念动完毕,他拿着牌子朝后面一看…不知怎地,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发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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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章潺潺流水乱思绪,黯黯深秋锁梧桐

从至尊宝发问开始心中便忐忑不安,一直小心翼翼探看那七爷的脸色,此刻见他脸色骤变顿时心中也急了,连忙发问道:“七爷,这、这、难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七爷脸色凝重将那勾魂牌收回,这才干笑两声道:“哈哈,哈哈,这事儿看来真不能给你说…对不住了,那王八月的生死行踪,怕是要你自己去第二殿找楚江王问才成,我是不能说的——哎,寅时差不多也要过了,我还得去下一处…”

口中喋喋自语,脚下不停朝着那墙壁而去,未等至尊宝回过神已经整个消失在了墙外。

“为什么?”至尊宝急急的朝着墙壁追去,口中呼喊道:“七爷,您别走啊…”

悠悠中只听一句话传来‘生死富贵早有命,来去何时已然定——孩子,你自去寻找答案吧…’声音越来越轻,后面几个字已是模模糊糊不太清楚,只留下那声音在夜空回荡。

至尊宝灿灿走回来坐下,心中想:“难道,这爷爷的生死非得去那地府走一遭才行么?”抽搐辗转中腾腾一股狠劲冒了上来:“我非得要自己修出点东西不可,到时候到了地府,看那阎罗王再有什么说辞!”

发着狠话抬起头来,却看见玉笙烟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他,嫣然一笑:“呀,我怎么睡着了?宝哥,你刚在叫什么呢?”

见自己吵醒了玉笙烟睡觉,至尊宝马上从那思索中回醒悟。呵呵两声愧道:“不好意思,吵着你了…”“没事,”玉笙烟嘻嘻两声:“我本身是来陪你的,睡着了是自己不该——对了,他俩怎么样?”

至尊宝心头一动,这才想起白无常被自己那问题给激得离开了,这两人该是无碍了吧?回头凑过去一看,果不然,两人一切安好,万无变故。

心中顿时一块石头落地。点头道:“恩。无事,一切都好。”

玉笙烟见他高兴,自己也欣喜,口中不住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也不再睡了。就陪着至尊宝一起在那火堆边坐到了天亮。至尊宝心中放松,也就把那些幼年的事儿说得更加生活起来,逗得玉笙烟是哈哈直乐…

天色渐渐亮了。火堆上除了多些灰烬也无其他,那些尸骸全部烧得尽了,玉笙烟起身把那些乞儿救醒。乞儿们一个个都是茫然无措,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死里逃生个个都怕了——也不知是谁率先,所有的乞儿都收拾了自己那堆破烂,逃也似的从宅子中溜走了…

“也许我们该给他们说说,那什么钉头哥和癞痢头已经不见了,”至尊宝耸耸肩:“他们完全不需要害怕…”“大可不必!”旁边忽然传来了个声音,却是那婆婆在那破屋门口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因果缘分都在瞬间,一切都有安排,你勉强不来的。”

“婆婆…”两人连忙走上前去:“您说不需要劝劝他们?”

婆婆微微点头:“一切都随缘,万物皆有常,这是人间至理,也是法门所需要遵守的规则…好了,天色大亮,我们也该上路了。”说着朝玉笙烟挥挥手:“烟儿,收拾你的东西,我们现在便出发。”说着把衣服朝下拉拉,掸掸身上的尘土:“时间不多,我们耽搁不起。”

“现在么?”玉笙烟露出一丝不舍的神情,有些哀怨的恳求道:“难道我们不能多待几天?至少…至少也等他们好些再走吧?”

“不行!”婆婆摇了摇头:“且不说白莲那厮不好对付,就算能对付,烟儿你也要记得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她看着烟儿一字一顿:“你切莫忘记了,你母亲…”“明白了!”烟儿叹了口气,“好吧,婆婆,我马上就来。”

婆婆叹了口气,杵着根木棍慢慢走出了大门,“快些吧,我等着你。”

玉笙烟缓缓走到至尊宝身边,还未开口她已焦灼之极的问了:“烟儿,你们、你们要走么?”“恐怕是这样的,”烟儿歉道:“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了,呃,我和婆婆还有些要紧的事儿必须办…”

“你母亲么?”至尊宝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猜测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想你帮不上忙的,这事儿只能我和奶奶去!”烟儿想了想,忽然走上前压低声道:“恩,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见的…但是那或者要好久好久…宝哥,你、你会不会把我忘记了?”

“忘记你?噢,不会不会!”至尊宝没来由的感到一股淡淡的忧伤,似乎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惦记、喜悦、责任和思念,他有些慌乱而羞涩的答道:“我一定会记得、呃,我是说我会惦记、不不不,是想念你的…绝对不会把你忘记了!”

看着至尊宝那茫然无措的样子,烟儿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顿时把那空气中弥漫的分别之意冲淡了许多。两人相视而对,一时间都不知道再说什么…

墙外传来几声咳嗽,玉笙烟知道是婆婆在催促她快些,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她突然走上前来给至尊宝轻轻一拥,转生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别忘记了,我叫玉笙烟!”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呜呼!

丝丝雨飞风飘絮,暮暮今宵有谁怜?

潺潺流水乱思绪,黯黯深秋锁梧桐。

举樽惆怅问明月,却奈无语空留影;

世人不知情何物,只因身陷两迷茫。

烟儿与婆婆已经离去,这宅子中只空留了自己,至尊宝惆怅片刻也即回过神来,看那天色大亮,想起秧鸡麻杆二人还性命攸关。于是收拾起那些散落的银钱便出门去寻人参,希望能真的救治两人。

这宅子平日里本身便是空屋,倒也没有寻常人回来,至尊宝寻了一把茅草遮在两人头上遮住,自己便出门而去。

他也不知何处能寻到老参,只是朝着西城那些商贾所在的地方而去,走不多远看见个药材店外挂着‘世传儒医唐记’的木牌,也就不再多想走了进去。

刚进门便看见两个伙计正在抹桌扫地,掸灰却尘,听得有人来。伙计们也不回头就开口了:“客官对不起。现在时辰尚早,先生还未…”可是一看那至尊宝的衣服鞋袜,顿时嗤了一声换了脸色:“干嘛呢?今天我们不舍药!”

至尊宝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开口道:“我不来求施药。也不是来看大夫的。恩。我想买点老山参,你们店里可有?”

听至尊宝那话,顿时几个伙计嗤嗤都笑出声来。“瞧你那破落样子,还想买山参?我呸!小化子,你这简直痴心妄想,快些滚吧,免得挨打!”

这话说得欺人太甚,泥人也难免有火,至尊宝顿时有股无名之火冒了出来,可是想着那秧鸡麻杆他还是忍住了满腔的怒意,从怀中摸出钱袋在桌上一倒,哗啦啦滚落满桌的大洋:“瞧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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