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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睡半醒之间，忽有一阵凉风掠过我的脸，汗毛舒展，有些痒痒。我没留意我有没有锁舱门，吃力地睁开睡眼，朝门口看去。
　　门开着一条缝，风从里面灌进来。
　　我轻轻下床，穿上拖鞋，朝门口走去，来到门口，忽然看到走廊头隐隐闪烁着红光。
　　火焰？夕阳？
　　这两种东西好像都不该出现在夜半时候吧？
　　我只感觉自己睡晕了，推开门，来到走廊里，此情此景，竟有些相似。光亮出现在走廊尽头，那里的外舱门也开着一条缝，缝外面完全被光照亮。
　　该死的！不是谁弄着火了吧？
　　我越发精神，快步朝走廊尽头走去，猛然推开门。
　　红光不在这里，在楼梯上面，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但我在接近它，它正变得越来越明亮。
　　我循着它走上楼梯，僵硬的拖鞋摩擦金属楼梯发出清晰的声音。第三层船舱上面有一个特殊的夹层，很矮，一条竖井穿过夹层，竖井壁上的梯子连接着楼梯的尽头——这是进出卧舱的必经之路。
　　红光在竖梯的开口处照进来，形成诡异的光束。
　　妈的，我可不想出海几个小时之后就遭遇一场火灾。
　　我加快速度，沿着竖梯向上爬，头伸出去的刹那，凉爽的海风和新鲜的空气一并钻进我的肺，让我精神一振。
　　没有火焰，也没有足够照亮仓库内的光源，我搜寻四周，看见船尾栏杆边飘着一件红色长袍。
　　那是一件精美的纱制品，半遮半掩着一个洁白的躯体，在船顶照明灯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红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和长袍融在一起，一个女人，一个穿得特别“简单”的女人。
　　索菲亚？
　　不可能，就算索菲亚有这么前卫的癖好，也没有这样的衣服和这样的颜色。
　　那会是谁呢？
　　我联想起秃头查理在讲述自己的船上为什么没有船员时眼神的躲闪，心中陡然一阵战栗。难道……
　　一边想着，我一边朝那个背景摸进。
　　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一尊雕像。大半夜看见这个东西，搁谁都得打怵，我放慢速度，朝四周搜寻，可惜在这艘现代化的船上，夜间值班无需有人在甲板上。
　　我深吸一口气，停在距离她十米左右的地方，尽量掩饰自己的恐惧：“你是谁？”
　　一个忧郁低沉的声音缓缓作出回应，但没回答问题：“大海昭示着远古的力量，也把宇宙的原始秘密隐藏。”
　　我听得云里雾里，心说查理也没跟我说过船上带着一个精神病啊！船员们都是被她吓跑的吗？
　　我多想手边有一把枪，可这次，我什么武器都没有：“不好意思，您是原来就在这艘船上还是属于迈克尔的队伍？”
　　红衣服回答说：“我来自大地之心，那里流淌着这颗星球的血液，但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心里的恐惧减小了些，感觉有些尴尬，“嗯……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您需要什么帮助吗？船上有食物和水，还有一些强壮的人，或者……如果你需要，我们也可以还你自由。”
　　“自由？”女子一笑，身体颤抖，好像这个东西从来不属于她一样，“这世上根本没有自由，凡人牺牲自己的自由，成全神的自由，但终究这需要偿还。就像汹涌的海洋，他赐给人们雨水、道路和鱼类，同时带给人们海啸、风暴和死亡。万事皆需偿还。”
　　“您……能转过身来吗？”我撞着胆子问，“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向船长为您申请一间卧舱，等船靠岸，我们可以联系您的家人，或者报警。”可以肯定，她就是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需要具体了解。
　　“你是个骗子！”女子的语气变得严厉。
　　“我没骗你，”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是个骗子！你们根本不会靠岸，只会驶向那片恐怖的领地，迷失在迷雾里！”
　　“您知道我们要去哪？”我再度紧张起来。
　　“恐怖之地！”女子强调道，“充斥着诱惑、叛乱、丑陋和死亡的恐怖之地！那里没有正义也没有法律！你们要把我带到那里！”
　　“我们只是……”我犹豫了一下，“只是去寻找一座小岛，找到或者找不到都得返航，靠岸后就把你送走，法律会保护你。”
　　“你是个骗子！”女子再一次说道。
　　更猛烈的风吹来，掀起女子的衣服，好似一片云霞，我看到她外套里面什么都没穿，皮肤像鱼肚一样白。
　　“您能转过来说话吗？”话一出口，我便知道我说得不恰当，“我的意思是，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转过身，你跟着我走，我带你换件更合适的衣服，安排你住下。”
　　“转过身？”女子再次发出刚刚说“自由”时的那种惊疑。
　　“对，此时还不到夜半，您又不能一直在这里站到天亮。”
　　“我等不到天亮，”女子说，“而且，你不会喜欢看到我的脸。”
　　（本章完）


第262章　红衣女人（下）
　　我实在不想再和她聊下去，海风又冷又硬，我穿着短裤和背心直哆嗦，可我又不能把她自己丢在这。
　　“我不知道您有什么烦恼，但你跟这出现，目前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我回去，换上衣服，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天一早跟我们说说您的需要，另一个是，现在我就把大家叫醒，一起把你抬回去，你知道，这很容易，只要我拉响警报。”
　　“哈哈哈哈！”女子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凄厉而尖锐，充满鄙视，“上了你们的船就得人你们摆布吗？我和船一样，属于大海，不属于你们这些肮脏的盗贼。”
　　“你选择哪一种？”有那么一瞬，我仿佛觉得她要转过身来。
　　“我只想告诉你们，明天第一缕晨光落下，你们中将有一人死去，而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时候，你们将全部葬身大海。”
　　说罢，红衣翻飞，掠过我面前，仿佛一只轻柔的手摸过我的脸庞，而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至少有十米。
　　等到红衣消失，我梦然意识到她刚刚越过栏杆，跳进到海里。
　　我大骂一声追过去……
　　低矮的天棚和明亮的月光朝我迎面扑来。
　　是个梦。
　　我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毯子被汗水湿透。
　　太真实了。
　　我转头望向门口，舱门紧锁着，跟我进来时一样。心跳稍微慢下来一点，我又转向窗外，皓月千里，大海银波荡漾。
　　一个诡异的梦。
　　一种孤独感由心底生出，啃噬着我的神经。
　　睡意全无，我披上衣服，站起来，走出舱门，经由走廊和竖井，来到高夹板上。海风凛冽，船上的钢索在风中呜呀作响，空气新鲜，带着大海的腥咸。
　　我仿佛依旧在梦中。
　　我望向船尾……
　　还好，还好，没有什么红衣女鬼，只有一排铁栏杆。
　　月近中天，我看了看手表，午夜刚过。
　　我点起一支烟，来到船尾，烟雾在耳边升腾，很快消失在风里。船尾螺旋桨翻搅着水花，水声剧烈。
　　大海有一种洪荒的魅力，让身在其上的人自惭形愧，渺小不堪。它浩瀚无垠，无形无界，而我们只不过是一只包裹在**里的小小灵魂，只需纵身一跃，便会被它吞噬，从此消失无踪。
　　“我只想告诉你们，明天第一缕晨光落下，你们中将有一人死去，而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时候，你们将全部葬身大海。”
　　红衣女人独特的声音一遍一遍回荡在耳边，这只是一个梦吗？
　　“大海总会让初航之人感觉到不安，深夜难眠。”迈克尔的声音出现在我身后。
　　“这不是初航，”我转过头，见他叼着雪茄，站在我身后，“我跟你们一起去过孟加拉湾，还打过海怪。”
　　“打海怪的时候，你是在捡枪还是在做什么？”迈克尔来到我身边，凭栏远望，脸上挂着笑意，雪茄的烟雾被风吹在我脸上。
　　“你是在嘲笑我？”
　　“没有，”迈克尔回答得很诚恳，“好汉不提当年勇。”
　　“不管怎么样，我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一次。”我想起一楼藏着的那些枪，“你这个老海员怎么也不睡？”
　　“船长有船长的职责，”迈克尔说，“不管你的大副多么能干，水手们多么优秀，有些事你也必须亲力亲为，在海上，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丧命。”
　　“你的成语用的比以前好多了。”
　　“多谢夸奖，”迈克尔弹了弹烟灰，“你的英语好像没怎么进步。”
　　“你一直都在夹板上吗？”我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迈克尔看看手表：“差不多两个小时吧！”
　　“那你刚才看见——”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甲板上只有你自己吗？”
　　“彼得跟我在这，半个小时之前回去休息了。”迈克尔看着我，猜测我心中所想。
　　“没什么，”我说，“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上。”
　　“初航总会伴随着噩梦，”迈克尔熄灭雪茄，“我十三岁的时候躲在一艘远洋货轮里第一次出海，每天夜里偷偷出来趴在栏杆边看海，那时候总觉得这黑色的水里有怪兽。”
　　“真的有怪兽，我们见过。”
　　“那的确是个可怕的怪兽，不过大海远比那些猛兽更可怕。”
　　“后来怎么招了？”我发现我对他的国王特别好奇。
　　“后来去餐厅偷东西吃的时候被厨子发现，交给了船长。我求船长收我当个水手，船长说靠岸之前如果我能把所有卧舱打扫一遍他就留下我。”
　　“你打扫完了吗？”
　　“只打扫了一半，但船长还是收下我了。我跟着他出海四次，他教给了我毕生的经验。可惜后来货轮触礁沉默，船长死了。”
　　“一个悲惨的故事，但是你很幸运。”
　　“幸运的不只我一个，一共有六个人在沉船之前上了救生艇，我们划到一座小岛上。”
　　“我对荒岛求生特别感兴趣。”
　　“六个人中一半都是经验丰富的水手，我们找到了水源和食物来源，搭建了庇护所，等待救援。”
　　“听起来挺顺利的。”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有一天一个水手无意间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箱金币。她把金币藏了起来，但很快被发现。被发现的那天晚上他就被割开了喉咙，没人知道是谁干的。接着第二天，又有一个人死掉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三天后，岛上只剩下我和一个白人水手。他朝我举起了屠刀。我跪地求饶，保证我什么都不要，并且在离开之前全都听他的安排。他心软，放了我一码。”
　　“你俩成功逃走了吗？”
　　“第二天我给他收集食物的时候发现一种剧毒植物，偷偷下在了他的水里。当晚，他口吐白沫而死。”
　　“你……”我惊讶地看着他承认自己杀过人。
　　“我相信我不杀死他，他在临走之前肯定会杀死我。不管怎样，我得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用那些金子完成了学业，并开启了第一次冒险。”
　　“我相信你是被逼的。”不知为何，听完他的故事，我感觉他更恐怖了一些。
　　“大海的恐怖就在于此。”他看了看手表，“我该回去休息了，你还在这等一会儿？”
　　“不了，风挺大，我还是回去吧！”
　　回到卧舱，锁紧舱门，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
　　……………………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怎么了？”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脑海中迅速闪过海警、基地、风暴等一系列不好的词汇，“谁？”
　　“是我！”门外响起索菲亚急促的声音。
　　“你快出来看，出事了！”
　　（本章完）


第263章　海鸥号的诅咒（上）
　　出事的人叫彼得，是迈克尔手下力气最大的水手，因其小臂比正常人粗很多，有点像动画片里的大力水手，所以人们管他叫波派。
　　波派被吉米发现死在矮甲板上，大头朝下撞上一根拴绳柱，脑袋凹进去一大块。流出来的血被海风吹干，血迹顺着船舷流到海里，模样十分惨烈。
　　不难看出，他是从高处跌落致死的。我忽然感觉奇怪，昨夜风不大，作为一名老水手，他自己从顶上掉下来了？
　　凉爽的晨风吹拂着船身最低处，仿佛吹过峡谷一般猛烈。
　　水手们陆续出现在尸体旁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件事情，多数认为波派一定是喝多了自己摔下来的，对此表示惋惜。
　　迈克尔对尸体进行了简单的检查，确定只有头部致命伤。他没说什么，但看得出他对此表示怀疑。
　　水手们处理掉尸体，擦干血迹，回到各自岗位上。一切归于平静，可我想起昨夜红衣女人的话，心中惴惴不安。
　　上午，海鸥号在寂寥的海上继续航行。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找到安德里，悄悄跟他说：“这船上闹鬼。”
　　安德里一愣。我继续说：“我昨晚梦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跟我说今天早晨有人会死。”
　　“呵呵！”安德里忽然一笑，“波派的死很有问题，不过不会是鬼干的。”
　　“你先别急着确定啊！”我有点不满，“你记不记得咱们租船的时候查理说这艘船上有诅咒？”
　　“记得。你相信鬼神？”
　　“不得不信啊！昨晚的梦特别真实。”
　　“初次航海，难免噩梦缠身。但我说的查理的死有问题，和你说这个没有关系。”
　　“那你说有什么问题。”
　　“昨晚你碰见迈克尔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
　　“我必须监视这艘船上每个人的行踪。迈克尔是重点监视对象。”
　　“你发现什么了？”我忽然想起我们的对话，“昨晚他告诉我波派和他在一起，难道……”
　　“不会，”安德里狡黠地笑着，“他不至于杀害自己的手下。”
　　“那你什么意思？”
　　“时间点。”安德里偷偷瞄着周围，“你们见面的时候是午夜，他对你说半个小时以前他和彼得分开的。也就是十一点半左右。”
　　“你他么在哪监视他？连我们的对话都听得清楚？”
　　“我有自己的方法，这个以后你会明白。现在我们说彼得的死亡时间，我是个医生，从血迹干涸的程度，我能断定出彼得是在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死的。”
　　“和迈克尔分开以后他就死了？”
　　“是的，可他毫无察觉。唬弄过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作案手法非常高明。”
　　“作案？现在还不能说就是有人害死了他吧？不小心摔死的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有。”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人会本能的用双脚着地。可彼得明显是头部着地，直接毙命。”
　　“喝多了呗。”
　　“他没喝酒！”安德里一字一顿地说，“我看到他没喝酒。”
　　“哎？对了，你不是监视每一个人吗？没监视彼得？”
　　“接下来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根据每个人的活动规律制定了监视时间，可彼得死的时间段正好在我监视的范围之外。”
　　“有道理，”我仔细琢磨，觉得问题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你怀疑谁干的？”
　　“目前还没有目标，我只注意到一个异常。”
　　“什么？”
　　“早晨除了秃头查理没到场，其余所有水手都非常惊讶，只有一个人很淡定。”
　　“谁？”我心跳加速。
　　“吉米，就连他把尸体带去冰柜里储藏都轻车熟路。”
　　“只有一个胳膊的小男孩，害死了外号大力水手的水手？”
　　“总之我们得小心，尤其是你。”他看了看时间，“我得马上回去了，你多留意那小孩和他老爸。”
　　安德里走后，我发现我的疑惑不但没有解决，反倒更重了。闹鬼？谋杀？我更应该提防哪个？
　　“我只想告诉你们，明天第一缕晨光落下，你们中将有一人死去，而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时候，你们将全部葬身大海。”想起红衣女鬼的话，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我必须行动起来。
　　船长室在尾楼上方。我赶到时迈克尔正双脚搭在桌子上研究航海图，他的脸色很差，满脸金黄色和棕色的胡茬。
　　见到是我，他放下地图，有些惊讶地迎过来：“作家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径直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我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找到什么宝殿了？”迈克尔又惊又喜。
　　“额……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来的确有事。”
　　“哦，”迈克尔有些失望，“请坐，什么事情你说吧，我们也是老朋友。”
　　“关于波派的死，”我盯着他的眼睛，希望从那里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我知道他的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十一点左右，那时候他应该和你在一起。”
　　“你怀疑我杀死我自己的水手？”迈克尔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膀。
　　“你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怀疑迈克尔的智商，“然后我告诉你更邪性的事儿。”
　　“在这艘船上行还轮不到你审问我吧？”迈克尔收起笑容，面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