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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8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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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试图在讲道理。
  人不能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
  不能因为愤怒而去杀死别人。
  杀人是不对的。
  尤其是人情绪失控之时,定要绝对的控制自己,否则……一旦滥杀,人死不能复生,当自己冷静下来,便是后悔,也已来不及了。
  人的权力越大,地位越高,便更该控制自己。
  如若不然,那么……它给天下带来的,将来巨大的灾难。
  说罢……
  弘治皇帝正色道:“继藩,这句话,你记住了吗?”
  方继藩身躯一震,似被王气所摄,忙道:“记住了!”
  “很好!”
  弘治皇帝面上平静,举剑。
  剑带风,似有龙吟。
  曹元似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忙顾不得其他,回头。
  他的一只眼睛,已是青肿,鲜血淋漓,而另一只眼睛,努力的睁开,与此同时,这只眼睛的瞳孔收缩,在这瞳孔的倒影里,他看到了剑锋迎面而来。
  曹元倒吸一口凉气,张口欲言。
  他似是想求饶。
  可是……
  那破空的剑锋,却已劈开了虚空,在弘治皇帝挺身之下,如毒蛇出洞。
  嗤……
  锋利的长剑,刺破曹元的咽喉。
  剑尖自后颈贯穿而出。
  后颈之处,伴随着剑尖同出的,乃是泊泊鲜血……
  弘治皇帝眼眸正视曹元的眼睛。
  曹元的眼睛,从更大的恐慌和错愕之中,又变成了绝望,最终……这一只眼睛,变得无神起来。
  他身体抽搐。
  口张大,想要呼吸。
  可一剑穿喉之后,呼吸禁绝,于是,嘴张大的更大,身子不断的颤抖。
  最终……口里喷出血,溅在弘治皇帝身上。
  弘治皇帝拔剑。
  浑身紧绷颤抖的曹元,在下一刻,随着血箭自喉头喷出,整个人,瞬间成了死物,再无声息,趴在血泊之中。
  弘治皇帝呼吸均匀,面上,依旧没有表情,甚至……他的眼神,是温和的。
  而方继藩在一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卧槽……
  他一下明白了。
  陛下就是陛下,杀人还不忘教诲自己。
  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岳父,是真命天子。
  既然……大丈夫不可怒而杀人,君子应当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么同样的道理。
  如果你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那么……就可以杀人了。
  因为……既然自己没有被情绪所左右,依旧还觉得,这个人应该杀,那么……杀便杀了。
  杀之无悔。
  陛下英明啊。
  弘治皇帝收剑回鞘,忍着喉头处似要涌出来的不适感,除此之外,似乎一身轻松。
  他将剑回鞘,咋没有看地上的曹元一眼。
  这一切……从开始到现在,其实不过是骤然之间。
  此时……外头的人听到了动静,纷纷冲了进来。
  人们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曹元,再看看浑身血淋淋的弘治皇帝。
  这随来的南京诸官,顿时身躯颤抖,他们脸色惨然,两腿发软。
  “杀……杀人了……”
  “钦差杀了曹公,钦差杀了曹公……”
  人们拼着勇气,抬起头来,看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面若常色,握剑不语。
  紧接着,这南京诸官,忍住几乎要作呕的血腥,转瞬之间,鸟兽作散,逃了个干净。
  逃时还不忘大叫:“钦差杀人,孝陵杀人了!”
  ……
  留下的,乃是孝陵卫指挥。
  指挥诧异的看着弘治皇帝。
  他万万想不到……陛下居然……
  此时,弘治皇帝已旋身,轻描淡写的看了方继藩一眼:“继藩啊。”
  “在。”方继藩忙行礼。
  弘治皇帝道:“朕教授你的话,要三思,行事不可鲁莽,要谨慎甚微,三省吾身者,方为君子。”
  方继藩拜下:“儿臣谨遵教诲。”
  弘治皇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血衣,却又道:“来人,枭其首级,祭祀太祖太宗吧,还有……朕要沐浴更衣,速去准备。”
  他连带着剑鞘,一并解下,哐当一下,随意丢弃于地。
  他的样子,面上没有激动也无悔意,而是带着寂寞。


第1645章 灭门破家
  钦差杀人了,这是何其震撼的消息。
  诸官下了紫金山,便立马将这惊天的消息传至南京城内外。
  这不只是杀人,这杀的,更是左副都御史,朝廷从二品大员。
  更不必提,杀人的地点,乃是在孝陵。
  这里头,无论是哪一条罪状,都可谓是十恶不赦之罪。
  “老爷……老爷……”
  齐志远的府邸,已是炸成了一锅粥。
  此时,那主事气喘吁吁而来,额头布满冷汗,脸色凝重,到了齐志远面前,拜倒在地。
  这齐志远,正在后院的亭中听曲,正听到兴头处,听到这道煞风景的声音,不甚高兴的皱了皱眉,疑惑的看了这主事一眼,于是挥手,命这几个戏子退下。
  “又发生了何事?”
  因为搅了兴致,齐志远显得脾气很糟糕。
  主事哭丧着脸道:“老爷,今日曹公带人登紫金山,谒钦差,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冲突,那钦差突然暴起……暴起……杀了曹公……曹公他……他……死了……”
  齐志远猛的身躯一震,面上尽是骇然。
  这曹元,乃是他的恩师……虽然这恩师之名,更像是攀附的关系……可没了这曹元,不啻是齐家失去了一个大靠山。
  “恩师……他死了?”
  齐志远说话的语气都有点飘,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为何会发生冲突?”
  主事惊慌的道:“不……不知。”
  “这怎么可能,恩师一向处事谨慎,怎么可能与他一个钦使发生冲突?这个钦使的底细,早就摸透了的。除非……除非……”
  说到这里,齐志远如遭雷击一般,突然身躯一震:“除非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便是……这钦差,当真查到了什么,查到了魏国公谋反,根本是子虚乌有。甚至查到了……查到了刺杀他的人,和我们有关。”
  齐志远眼前一黑,差点要昏厥过去,好不容易的硬撑着清醒!
  若是如此,那么就是诛族大罪啊。
  可问题在于,他们的计划,如此的缜密,又怎么可能会让钦差看出点什么呢?
  可此时,齐志远已经来不及去细究漏洞了。
  现在是……大祸临头了。
  齐志远铁青着脸色,背着手,疯了一般的来回踱步,急的如热锅蚂蚁,良久,突然抬头道:“接下来,这钦差定会上奏朝廷,而魏国公府,也定会反击。到了那时,便是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之时。还有那西山的方继藩,此人……最是睚眦必报,此次,虽是尽力的避免牵连他,可恩师在世时,最忌惮的便是此人,谁晓得,此人会不会借此机会踏上一脚。”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而后猛地眼眸一张,道:“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就是……那钦差杀了恩师……哈哈……”
  他的情绪,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突然想到曹元被杀,转瞬之间,又狂喜起来:“幸得这钦差没有沉得住气,将恩师杀了。恩师是什么人,是左副都御史,他这一死,可谓是死的不明不白,国朝从未有过,钦差杀这样从二品大员的先例,他若是沉住了气,搜罗了证据,奏疏一上,我等必死。可现在他杀了恩师,这钦差,转眼之间,成了罪囚,一个罪囚的话,有人相信吗?他说的每一句话,在朝廷看来,都不过是自保而已,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即……立即发动人,弹劾这钦差,要让天下人知道,此人乃是挟私愤杀人,说此人来了南京,贪财好色,恩师为人清正,自是不容他如此,他大怒之下,杀人。”
  “甚至……可以说他勾结了魏国公府,对,他勾结了魏国公府……恩师若不死,我等必死,而现在恩师一死,死者为大,自是我等想说什么便是什么。”
  齐志远终于定下神来。
  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线之间,他显得格外的冷静:“现在当务之急,是首先传出流言去,此事好办。其二,钦差固然奉有皇命,可妄杀左副都御史,且还在孝陵杀人,十恶不赦,应请刑部的人,立即捉拿。”
  “只是这钦差还在孝陵……”
  齐志远一愣。
  人在孝陵,这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毕竟……这孝陵乃是太祖高皇帝的陵寝,谁敢进去拿人。
  “那就要做出姿态来,请兵部的人,调些许人马,在山下预备拿人,如此大事,南京六部,岂能坐视不理?他是钦差,固然不能羞辱他,可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监看起来,切切不可让他逃了。”
  “这南京六部,铁板一块,水不进,恩师之死,定会引发南京六部震动,这些年来,谁没有受他的恩惠。何况……又有多少人,牵连进了此事,他们想活,只能破釜沉舟了。”
  想好一连串的安排,齐志远彻底定了神。
  眼下,只好破釜沉舟了。
  ……
  南京城里,已是彻底的乱成了一锅粥。
  连左副都御史尚且被诛,可见局面,已开始日渐失去了控制。
  而各种叛乱的传言,更是不绝于耳。
  一队士兵,似乎已奔赴紫金山。
  南京兵部尚书亲自下的调令,除此之外,应天府衙门也开始有所反应。
  那左副都御史曹元的官声不错,现在被杀,让这南京,彻底的混乱了起来。
  春暖鸭先知,现在的土地,本就越发的不值钱,再加上可以预见的兵灾,这江南土地的价格,又是一次新的暴跌。
  哪怕是那热闹的秦淮河,竟也渐渐的冷清了许多。
  南京六部部堂,俱都震怒。
  一个钦差,本是来查一桩钦案的,固然是代表了天子,可其实,却不过是个区区翰林而已,居然敢如此的胆大妄为,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因而,弹劾奏疏如雪片一般的送出。
  各部虽是张挂了安民的告示。
  可实际上,内心更慌张的,恰恰是各部的堂官们。
  而此时,西山钱庄驻南京的分部,已开始有所动作。
  大量的资金,开始在南京汇聚,紧接着,以南直隶为中心,开始扩散。
  王金元是来的最急的。
  无论是发生了什么,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哪怕是少爷在哪里,他也不关注。
  他得了书信之后,快马加鞭的赶到了此。
  于是……开始亲自坐镇南京钱庄。
  王金元一到,南京这边上下人等,顿时有了底气。
  王金元开始搜索关于南京以及江南的舆情。
  十数个本地分号的掌柜,个个束手而立。
  人们用敬佩的眼神,看着王金元。
  在方继藩面前,王金元就是一个彻底的沙包。
  可是……王金元之所以甘之如饴,正是因为……只有自家的少爷,才可让自己实现人生的价值。
  除了少爷面前,这天下哪一个商贾,还有这西山体系内的上下人等,不是视自己为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甚至可以说,他跺一跺,这天下便要颤一颤。
  王金元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当然,他依旧是表现得十分冷静,只一副淡漠的样子,不断的翻阅着时价以及各地牙行里的讯息。
  良久……
  王金元道:“还不够……这价格……尚且只下跌了七成,七成虽是不少了,却远没有达到预期。可见这江南的富户以及大士绅们,财力还是雄厚的,还远没有让他们到资金紧张,不得不抛售土地的地步……这些人大多朝中有人为官,他们心心念念的,还是土地……不打破这个,一旦开始抄底,那么势必引发价格的上涨,到时,反而稳住了行情。”
  江南的世家大族,确实非同一般,他们的家底,远比其他地方的士绅要浑厚的多。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可无视短期的涨跌。
  甚至……出于对土地的热爱,他们宁愿从其他地方挪用金银,补贴土地的损失。
  只要这些人……依旧还咬着牙不肯抛售,那么……江南这里士绅的根基,就极难动摇。
  众掌柜们,犹如当头被王金元泼了一盆冷水,内心的炙热,顿时被浇灭了。
  王金元又微笑道:“当然,这并非是不能打破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迅速的击穿他们的心理,先要动摇他们的信心……这其次,便是要想尽办法,断绝他们其他的资金。”
  “江南的土地,收益颇高,且经济产物不少,这也是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其中……尤以江南这十数个家族,掌握的土地最多……这些人动摇,那么……便可水到渠成了。”
  王金元轻描淡写的取出了一份名录。
  紧接着,将名录给分号的掌柜们传阅。
  这些小掌柜们看了,顿时心惊肉跳。
  卧槽……原来王大掌柜,早就将江南的底细摸清楚了,这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这十数个家族,在这江南,俱都如雷贯耳,出自官宦之家,家业极大,不但拥有数不清的土地,更不知有多少的奴仆,他们在朝中,看上去不起眼,可若有人去深挖他们的实力,足够让人咋舌。
  只见王金元一脸认真的道:“这为首的……便是南直隶齐家,这齐志远……诸位可有人认得吗?”


第1646章 暴利
  一说到齐志远,许多的小掌柜便跃跃欲试起来。
  西山建业南京分号掌柜道:“这齐家在南直隶,拥有大量的田产,在他的祖先,累世为官,正因如此,所以许多人前来投献土地,齐家的土地,自然就越来越多……说是南直隶第一高门,也不为过。”
  投献土地……
  这一个词儿,一丁点都不新鲜,在其他地方,这样的事并不多。
  可是在江南,却是常有的事。
  毕竟江南出才子,有功名者极多,因为有功名,不但能做官,还能免税。
  虽然……超出的土地面积,按理来说是需要纳税的,可问题在于,能做官和有功名的人家,又往往在本地有着极大的声望,说白了,他们是望族,便连父母官都要仰仗他们。
  这样的人……他们想要瞒报土地,想要得到免粮税的特权,还不是轻而易举?
  于是乎……这朝廷最大的粮税来源地,整个江南,这沉重的赋税,非但没有加在似齐家这也的望族身上,反而是那些本就没有多少土地的小民身上。
  小民的土地,不但劣等,殷实的,不过数十亩,贫贱的,更惨,只有三五亩,连饭都吃不上了,还缴的起如此沉重的税赋吗?
  于是……有人开了先河,自文皇帝开始,就开始有一些百姓,索性将自己的地契,送到似齐家这样的高门手里,这地……索性不要了,反正留着土地,也是饿肚子,而这地若是到了齐家的名下,便能免缴税赋,如此一来,等于是土地给了齐家,自己为齐家耕种,成为佃户,当然……齐家往往会对投献土地的人,给予一些恩惠,譬如,减免一些恩惠。
  他们平白无故,就仗着身上的功名,便轻而易举的,获得土地。
  不花分文,土地越来越多,自然家势也就水涨船高,于是……更多人来投献,齐家渐渐变得开始成为首屈一指的豪门,几乎已可以和南京六部公卿们平起平坐,他们结交的,无一不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府中子女的姻亲,不是尚书便是侍郎,至于他们手里,到底藏匿了多少土地,又让多少的佃农,成为他们的隐户,也只有天知道。
  这样的事,在江南,早已是屡见不鲜。
  于是,有土地的人越来越少,而握有土地的人,其名下的土地,却是数之不尽。朝廷所能收到的税赋,反而没有增加,几乎这大明朝廷的所有恩惠,经过了百多年的时间,尽都归于齐家这样的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
  他们所受的国恩之重,历朝历代所未有,以至于到了珍贵的土地,在历朝历代,那些地方豪强们,尚需靠强取豪夺方可获得。而到了似齐家这样的人手里,甚至连强取豪夺都不需要了,靠着大明对于士大夫的极尽优渥,几乎是躺着等那小民含着血泪,将祖传的土地,送到面前,不但不对你心怀憎恨,还需对你感激涕零,仿佛是因为你格外开恩,拿走了他的土地,他一家老小,才得以活下去。
  分号的掌柜们,纷纷踊跃的将这齐家的情况奏报。
  而王金元只低头静静的听完,而后,颔首点头:“若是齐家能先行抛售,那么……这地价,必崩无疑,他们手中的土地,实在太多太多了。”
  “可是似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缺银子,又怎么肯轻易抛售自己的祖产呢?”王金元淡淡道:“除非……让他非要抛售不可。”
  ……
  过了几日,又传来消息,皇帝下旨,急调张懋率军南行,至南京而来。
  这消息一到了南京,人们不安的情绪更重。
  魏国公府,开始变得越来越可疑起来。
  公府大门紧闭,各卫的指挥,再也不敢去拜谒。
  而南京六部,开始变得格外的紧张。
  雪片一般的弹劾,送去了内阁。
  而内阁……诸公见着这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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