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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8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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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下之民怨,却是聚之于朝廷,聚之于陛下,那么……敢问,他们在天有灵,会如何想象呢?”
  方继藩看着弘治皇帝略略皱眉的样子,口里接着道:“陛下,重用士人的初衷,本是为了安天下,要安天下,便是百姓们衣食有所着落,这天下,有人的土地多一些,那么流民就多几个,百姓们的怨恨,自也就多几分。此前优待他们的初衷,到现在,非但没有实现,反而使情况愈演愈烈,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陛下只稍一对待他们苛刻,他们便横行无忌,无所顾忌,先想要谋刺儿臣,次而竟是想要杀死钦差,更是妄图诬告魏国公府,逼反魏国公,这种种罪孽,罄竹难书。儿臣这些日子,在孝陵里,心里难受的很……”
  方继藩很努力的做出很难受的表情,可眼里的喜悦,还有即将大肆收购土地的好心情,终究有些掩饰不住。
  弘治皇帝这时,目光一阖:“若卿是朕,当如何?”
  方继藩就忙摇头:“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儿臣怎么敢是陛下呢,何况儿臣更不敢妄自猜测陛下的心思。不过……儿臣若是斗胆,妄自猜测的话,若太祖高皇帝在世,绝不会容许这些乱臣贼子,为祸天下,非要将其诛杀干净不可。”
  方继藩身上,终究显露出了戾气。
  或许是来到这个世界,见多了人间险恶,内心深处,依旧还是摆脱不了从前那个败家子的暴戾之气的缘故。
  弘治皇帝脸色沉重起来,顿了一下,他平静的道:“朕知道了。”
  弘治皇帝却又道:“朕昨日得一梦,梦见了太祖高皇帝,他对朕说了一些话,与卿所言,不谋而合。”
  方继藩:“……”
  方继藩觉得弘治皇帝在糊弄自己。
  太祖高皇帝还真会托梦?这不可能啊,若是会托梦,我在这孝陵,第一个要砍死的,还不是我方继藩?
  呃,怎么好像……陛下借托梦……想要搞什么的样子?
  弘治皇帝随即松了口气,转而道:“朕已敕命英国公张英,急调人马,以祭孝陵的名义,火速来此,不日……即将抵达……”
  “陛下圣明。”方继藩干笑道。
  ……
  又过两日。
  这紫金山下,却来了人。
  弘治皇帝不免疑惑,命孝陵卫下去将人接了上来。
  来者,乃是左副都御史曹元。
  左副都御史驻扎在南京,乃是南京御史之首,负责监督南京诸官,因为其有弹劾大权,在这江南半壁,几乎无人敢惹。
  方继藩听说这曹元抵达,心里倒是觉得有趣。
  这个人,他还真有些印象。
  曹元这个人,在历史上,可是在朱厚照登基之后,勾结刘瑾的,因为得到了刘瑾的保荐,此后拜为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位极人臣。
  当然,这个人当初,还有巡抚甘肃的经历,在巡抚甘肃的时候,因为朱厚照喜爱老虎和豹子,派了宦官前往关外寻觅虎豹,而当时,关外还有鞑靼人,曹元害怕因为如此,而恶化与鞑靼人的关系,引发边衅,于是上书请止。
  当然……到如今,弘治皇帝还在,朱厚照尚未登基,曹元自然而然,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变化。
  他气喘吁吁的带着诸官上了山。
  弘治皇帝依旧是一身布衣,端坐在配殿之中,等着曹元领着诸官来。
  甫一见面,大家相互的打量,弘治皇帝面前的曹元,是个面善的老者,他忙是给弘治皇帝见了礼:“钦使受惊,南京上下,无不为之震惊,万万想不到,贼子竟是如此包藏祸心,胆大包天,老夫忝为左副都御史,已是下了条子,责令严查,钦使身子无恙吧。”
  他关切的看着弘治皇帝,一副为弘治皇帝担心的样子。
  现在张懋的大军未到,这南京城中,敌我不分,弘治皇帝倒是乐于继续做他的钦使。
  弘治皇帝道:“曹公多虑了,此番有惊无险,并无大碍。”
  曹元却见弘治皇帝没有对他行礼,心里倒是嘀咕起来。
  按理来说,眼前这个人,固然是钦差,所以自己必须先行礼,可钦差毕竟只是翰林的身份,而自己是左副都御史,位高权重,这个时候,对方才该向自己行礼才是。
  可对方只端坐不动,有失礼数。
  不过细细想来,这个钦差,定是受了惊吓,他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翰林而已,现如今,遭了这么一次罪,便六神无主,倒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曹元微笑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出了这样的大事,这非老夫所乐见,现在能见钦使无碍,老夫也就放心了。”
  于是落座,有人斟茶来,曹元便凝视着弘治皇帝:“敢问钦使,是否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否则……何以会惹来这杀身之祸?”
  弘治皇帝只道:“一切来的突然,本官至今想起,还是心有余悸,至于查到了什么……却不便说。”
  “对,对。”曹元又爽朗大笑起来,他很有气度,温和有礼:“这是当然的,毕竟涉及到的,乃是钦案嘛。朝廷委钦使来金陵,定是钦使精明强干的缘故。不过……老夫有一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1643章 你以为你是谁?
  弘治皇帝看着这曹元。
  此人乃是成化年间的进士,弘治皇帝对于此人,颇有几分的印象。
  当然……这个印象,也只限于奏报之中而已。
  见这曹元有话要说,口气之中,别有意味,弘治皇帝便四顾左右,其他人都识趣的退下。
  只方继藩厚着脸皮,一动不动。
  曹元抬头看了方继藩一眼,又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却是面无表情,于是曹元心里有底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定是钦差所信得过的人。
  曹元便道:“钦差有没有想过,谋刺之人,是谁?”
  弘治皇帝平静道:“这却不知,怎么,曹公已知道谁是真凶。”
  曹元笑了:“老夫哪里知道……”
  他觉得弘治皇帝气度非凡,似曾相识,可到底在哪里相识,却没印象。
  毕竟到了他这个程度的人,每日所需面见的人实在太多,可谓是阅人无数,于是想了想,打消了念头,却是凝重的道:“魏国公府这些年来,打制了许多兵器,不知钦使,是否有耳闻?”
  弘治皇帝道:“可我听说,这都是祭器,翰林院里,是有存档的。早年的时候,魏国公便上书朝廷,陛下也恩准了。”
  勋贵的家族,以耀武扬威为荣,几乎大明的公候,都会在生前,打造兵器,而后入葬,这魏国公乃是中山王徐达之后,这更是徐家的传统,因而……在打造兵器之前,都会先上书朝廷,皇帝恩准之后,再为之准备。
  “可是钦使难道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吗?”
  弘治皇帝摇头:“本官没有真凭实据,绝不无端猜测。”
  这一下子,却令曹元的脸色一沉,他眯着眼,似乎也开始揣测起了这个钦使的性情来。
  想了想,曹元又微笑道:“这么说来,钦使在南京,一无所获?”
  弘治皇帝道:“倒也不尽然,查是查到了一些东西。”
  曹元道:“不知是何物?”
  弘治皇帝气定神闲:“这个……不可说!”
  曹元觉得心口堵得慌。
  本来以为……这一次智珠在握,这魏国公府肯定脱不开关系,谁晓得面前所遇到的钦差,居然是个榆木脑袋,什么事都是没有真凭实据,不敢无端猜测,又或者,不能说!
  他于是捧着茶,轻饮一口,道:“正是,正是,还是不要说的好,老夫之所以询问,是因为老夫乃是左副都御史,纠劾江南诸官,职责所在,还请钦使见谅。除此之外,现在外头流言纷纷,钦使是否知道……现如今,南京上下,已是人心惶惶,人们都说,魏国公府要反,这魏国公府,盘踞南京,根深蒂固,一旦作乱,非同小可。而钦使来这南京,便遭了暗算,想要刺杀钦使的人是谁?是谁,敢刺杀钦使,又是谁,能调拨这么多的人手,他们想要掩盖什么,这一切……令人深思,难道钦使……就一丁点都不担忧吗?”
  弘治皇帝只听着他的话,面上却是带着笑容:“本官已说过,这是钦案,本官奉旨而来,至于案情如何,却需谨守着机密,此事,本官不想细谈。”
  说到了这个份上,没想到钦使的口风,居然还如此之紧。
  这一下子的,令曹元警惕起来。
  他眯着眼,凝视着弘治皇帝,却突然意味深长的道:“那好,就不谈这个,钦使乃是山东济南府泰安州人?你的授业恩师,可是山东的孔念先生?此人老夫颇有耳闻,虽是素未谋面,却和他也有一些渊源。”
  弘治皇帝心里不禁想,想不到,连这底细,竟都被他打探了。
  弘治皇帝敷衍道:“自进京做官之后,虽偶尔修书,却已许久不见先生,这些年来,日渐生疏了。”
  “师生之谊,怎可生疏呢?”曹元笑容可掬的道:“孔先生,虽是在野,可是料来对钦使的前途,很是放在心上,你毕竟是他的得意门生。我见钦使,全身上下,都有浩然之气,可是为何,迄今为止,还是翰林院侍读呢?”
  弘治皇帝已开始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了。
  “说到底,无非是当今朝廷,豺狼当道,以至贤良之才,竟是晋升无望,老夫虽在南京,却也知道,现如今,平步青云的,多是那西山出来的,反是我等正途出身,竟是敬陪末座,说来羞愧。想来也是,那吏部尚书之位,不就在西山的大弟子欧阳志手里吗?他要任用自己的人,谁也不能奈何。不过……吏部右侍郎吴忠,老夫倒是有一些交情,钦使此番回京,若是走吴忠的门路,或可趁今日钦命之功,借此平步青云,不妨如此,老夫这便修书一封,给那吴侍郎,吴侍郎看我薄面,想来定会对钦使有所关注。”
  弘治皇帝心里猛地震怒。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结党营私?
  又或者是,借此利诱自己?
  弘治皇帝不禁想,倘若真正的钦使来了,不知在这曹元的诱惑之下,是否会就范?
  弘治皇帝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略带冷淡的道:“这事关吏治,自有吏部秉公而断,倒是不敢有劳曹公。”
  曹元听到此处,心里已是震怒。
  说实话,区区一个翰林侍读,在他眼里,早不算什么了。
  之所以对眼前人忌惮,不过是因为对方钦使的身份。
  谁知道此人在遇刺之后,竟还油盐不吃,且态度不明了。
  可是现在箭在弦上,南京诸官已是上奏,借了这钦差遇刺,大做文章,暗指魏国公府谋反,因而行刺钦差。若是这钦差不松口,此前所做的,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这好话说尽,又是提起了对方的恩师,又表示了将来可以给他一个前程,哪里晓得,对方依旧如此,眼前这个人……实是愚钝,不开窍得很!
  曹元顿时变得不客气起来:“宦海浮沉,谁知道明日的荣辱呢,今日钦使贵为钦差,奉皇帝命,固然是威风,可回了京师,缴了旨意,还是侍读。那吏部吴侍郎,既可将人提拔起来,可若是惹恼了他,想要借京察之风,贬黜掉某官,也是常有的事。何况,老夫乃左副都御史,虽掌的不过是江南言路,可在都察院之中,却也有几分人脉,倘若有人在此时,弹劾钦使,这于钦使的官声,只怕有碍吧。”
  弘治皇帝心里更怒。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堂堂朝廷的钦使,居然……居然……
  他无法想象,这清平世界,到底藏了多少的污垢。
  却见曹元踌躇满志的看着自己。
  弘治皇帝登时气得脸通红,咬紧了牙关。
  弘治皇帝的反应,没有超出曹元的意料之外。
  似这样在翰林院里待了大半辈子的翰林,还是没见过多少世面,竟是到了这个年龄,还带着‘孩子气’。
  这在曹元看来,却是再正常的现象,人都有欲望,自己先拉后打,不怕眼前这人不就范。
  何况,他早打听过,这钦使……其实也受西山之害,屡屡升迁,都被西山的弟子捷足先登,只是有的人,愚钝一些,不敲打一二,不晓得厉害罢了。
  此时,弘治皇帝豁然而起,不客气道:“大胆,你威胁本官?”
  曹元看着这个愤怒的老侍读,笑了,好整以暇的抱着茶盏,呷了口茶,却是慢条斯理道:“老夫忝为左副都御史,岂会威胁钦使?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夫威胁你,又如何?道理,老夫已和你说透了,这世间的事,很简单,不过如那秦淮河水一般,浩浩荡荡,顺者昌,逆者亡而已。钦使若非钦命而来,不过区区一介侍读,老夫威胁你如何,老夫作践你,又如何?”
  弘治皇帝脸色惨然。
  他第一次尝试到的是不公的滋味。
  这等滋味……让他心里像堵了一口大石。
  他身躯颤抖,偏偏,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口里正待脱口而出:“朕……”
  朕自刚出口。
  却见那曹元面上稍稍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却在此时,一旁的方继藩猛地上前,握拳,狠狠一拳砸下。
  曹元万万料不到,这个时候……边上这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年轻人,居然如此放肆。
  他口里同时发出厉喝:“狗一样的东西,尔何人,胆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你可知道老夫……”
  啪……
  曹元的警告,没有让方继藩停止。
  一拳砸下,夹带着劲风。
  拳未至,风已至。
  曹元错愕,他似乎感觉到,事态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掌控。
  眼前区区一个钦差的副手,居然有如此的斗胆。
  拳到了,正中眼窝。
  啪的一声……曹元顿感自己的眼窝处,竟是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龇牙,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眼睛,坐在椅上的身子,却受力而倾倒,随即,整个人翻仰倒地。
  咚……
  人与座椅,一通到底,灰尘扬起。
  方继藩面露杀机,咬牙切齿:“你这狗一样的东西,可知道我是谁?你也配这样和我说话?”


第1644章 诛之
  方继藩怒了。
  可以羞辱我方继藩,但是不能羞辱皇上。
  我方继藩,往后还需靠皇上混饭吃的呢!
  这一拳,可谓是用尽了气力。
  曹元年纪老迈,哪里吃的消,眼里迸出血迹来,透着他捂着眼的手指指缝,涓涓流出。
  他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弘治皇帝先是震惊,方继藩的‘暴行’,他也没有预料。
  可随即……
  他那本是怒不可遏的脸上,却是不禁快意起来。
  居然……很舒服。
  曹元胡乱的道:“你们……你们……死定了,你们可知道……老夫贵为从二品……老夫……乃……”
  弘治皇帝听到此,勃然大怒。
  此人……恶贯满盈,居然还敢自称自己是朝廷命官。
  朕有这样的朝廷命官,真是耻辱啊。
  弘治皇帝狂怒。
  只是……盛怒之后,又听这曹元咒骂,弘治皇帝脸色却是异常的平静了下来。
  他看了方继藩一眼,而恰在此时,方继藩也朝弘治皇帝看来。
  耳边,是曹元的继续咒骂声:“你们……你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老夫……等着,哈哈……殴打大臣,万死之罪!”
  翁婿二人,目光已是触碰。
  方继藩本欲继续动手,他脾气很不好,自从不能做方继藩,这些日子所遇的事,都令他很憋屈。还是做方继藩好啊,想打谁就打谁,走在大街上,都没人敢看自己,你瞅啥?
  只是……方继藩从弘治皇帝眼中所捕捉的,却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陛下……似乎有点儿不同。
  这是方继藩在弘治皇帝眼里,从未见过的表情。
  却见面无表情的弘治皇帝,眼中亦无光彩。
  他格外的冷静,极沉默的上前。
  他的腰间,佩剑。
  身为天子,自是不需佩剑。
  只是在这孝陵,去见太祖高皇帝时,这剑作为礼器,佩戴在身,这是弘治皇帝告祭太祖高皇帝英灵时,是想要告诉那布衣起兵,横扫天下的太祖高皇帝,作儿孙的,除了靠礼孝治天下的同时,没有忘记为天子者,当提三尺剑,威慑八荒。
  弘治皇帝用一种极不习惯的手势,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剑柄金丝缠绕,镶嵌宝石,入手温润如玉。
  他继续上前踏步,捂着眼睛的曹元背靠着他,扑倒在地,一手捂着眼睛,依旧咒骂不绝。
  而弘治皇帝,悄然站在他的身后。
  弘治皇帝身上带着沉默的力量。
  他眼睛,始终平静。
  仿佛只在这一刹那,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纷沓而至于。
  刹那间。
  弘治皇帝拔剑。
  “大丈夫不可怒而杀人!”
  弘治皇帝突然道。
  铿锵一声……
  剑出。
  长剑锋芒闪烁,配殿的烛火之下,烛光映射,散出光华。
  他试图在讲道理。
  人不能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
  不能因为愤怒而去杀死别人。
  杀人是不对的。
  尤其是人情绪失控之时,定要绝对的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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