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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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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缆绳极为粗壮,是经过一个月的功夫,上百个妇人日夜不歇的编制而成。
  而后……便是上铁索了。
  这铁索有数千斤重,由车马拉着到了河堤,其中的一端,已经固定,而后,用大船匠其运送另一端铁索在对岸,对岸寻找岩石浇灌固定,此后,用绞索将其拉直。
  一根根的铁索和缆绳,穿梭两岸,崩直了起来……
  弘治皇帝皱眉,将方继藩叫到了近前:“这铁索,从何而来?”
  这个时代,铁的产量比较低,要短时间,能烧制这么长的铁索,是极不容易的。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宁王为了谋反,处心积虑,他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还挖掘了附近的铁矿熔炼,锻造兵器,那些兵器,殿下觉得留着不妥,可收入朝廷府库,许多兵器上,都有宁王府的标识,索性,就统统熔炼了,锻造了为无数的农具和铁索。说起来,宁王真是不易啊,最早囤积的兵器,可以追溯到永乐年间,这百年来,风雨无阻,不知炼了多少铁,私藏了多少兵器,历经了数代人。还有他们囤积的粮食,堆的比山还高,否则,太子殿下想要开垦,哪里有这般的容易,这简直就如上天的恩赐。”
  “……”
  宁王若是泉下有知,在知道有人在他背后感谢他,却不知会作何感想。
  此时,无数早已准备好的壮力们开始准备好了已穿孔的木板,开始攀上了铁索和缆绳铺桥。
  这索桥,早就有之,可通过飞球来沟通两岸,却如此迅捷铺就的,却是见所未见。
  每一块木板,固定在了十几根并排的缆绳上,有几根缆绳,则作为‘栏杆’,木板穿孔,直接用绳子将其与缆绳绑死即可,而两边的缆绳,则和下头的木板,也用较细的缆绳编织成网状,铁索则作为主心骨,每一根缆绳,都需用细绳与这缆绳固定。
  这条桥,足足铺了七天,七天的时间,一座索桥便彻底的落成。
  方继藩先是请王震上桥,王震哆哆嗦嗦的,不断回头看:“下官若是落水,定要记得救一救。”接着,两腿发抖,走在了木板上,一步一步,这索桥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抖,且因为这南昌妖风大,其实桥很结实,可这一路上晃啊晃,王震几乎要吓尿了,一路扶着拦绳,小步小步的挪着。
  老半天,才走了一小段。
  “太子殿下……”王震回头大吼:“下官觉得这里挺结实的,可以过人,现在下官可以回来了吗?”
  朱厚照只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便朝他大吼:“继续向前走,走到对岸去。”
  王震低头,看着江水滔滔,突有一种老子不想干了的感觉,只好颤颤的,闭着眼睛继续向前蠕动。
  朱厚照受不了了,可是数里的索桥,等你这么折腾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通?
  朱厚照大手一挥:“过桥。”
  片刻之间,便有人赶着数十辆马车,马车上堆砌着货物,上桥,这桥看上去摇摇晃晃,咯吱咯吱响,可对桥而言,些许的马车,真不算什么,众人赶着车走,不断的呼喝着拉车的牛马,摇摇晃晃,转眼之间,便追上了王震。
  连接两岸的大桥,便算是彻底的成了。
  有了这桥,这来回两岸的时间,大大的缩短。
  只是……这桥一修好,也该回程了。
  方继藩在回京时,将熊二找来,特意的嘱咐:“照顾好的我的虾子,尤其要小心你的老表。”
  熊二忙不迭的颔首:“都尉放心吧,虾子们不会有事的。”
  “等这虾子们生了娃,它们的娃娃长大了,要立即派人,送到京里来。”
  “晓得,晓得。”熊二掰着指头道:“第一,防备老表,第二,送京里。”
  朱厚照终于换上了蟒袍,不情不愿的翻身上马。
  因为决心走桥上过江,所以弘治皇帝不敢骑马,只坐了一顶轿子,带着朱厚照和方继藩,以及马文升人等,启程。
  天很冷。
  因是清早,所以冷风飕飕。
  脚下,是哗啦啦的江水,江水滔滔,天还是蒙蒙亮,可此时,桥的一边,却是乌泱泱的许多人,人头攒动。
  弘治皇帝坐在轿中,隐隐听到低泣的声音……
  他忍不住掀开帘子,却见这轿外,却是无数的人。
  “总兵官……好走啊。”
  “大学士你啥时候回来看看。”
  “大总管慢走。”
  “……”
  谁是总兵官,谁是大学士,谁是大总管?
  弘治皇帝知道,这些人不是来送自己的。
  反而是朱厚照大大咧咧,骑在马上,朝众人招手:“不要啰嗦,记得修好河堤,还有清淤,有啥事,跟我说,叫人修书来,那王震敢欺压你们,我打不死他。”
  乌压压的人尾随着朱厚照,恋恋不舍,朱厚照和方继藩已打马上桥了,这数千上万的人不舍得厉害,也紧紧跟随,一时间,乌压压的人流亦步亦趋,朱厚照和方继藩打马走一步,他们便跟着走一步。
  走到了桥中央,方继藩回头,这桥上竟已是人满为患,你大爷啊,这么多人,会不会朝重啊,方继藩怕死,忙朝身后的人挥手:“回去吧,回去吧,别来了,超重了,超重了。熊二,照顾我的虾。”
  后头依旧人头攒动,朱厚照兴奋起来:“人家愿意送,老方你赶人走做什么,我还乐得多见一见他们,想当初,和是和他们一起扛过锄头的。”
  方继藩脸色发青。
  幸好,安全过了江,在江对面,数不清的禁卫已在此侯驾,弘治皇帝换了步辇,回头,见那桥上乌压压的全是人,隐隐间,竟有人哭了。
  他深深的回头看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没心没肺的模样,口里骂骂咧咧着什么。
  在这桥的尽头,是一块石碑,石碑上刻写着:“刘瑾桥。”
  那桥名之下,记录了刘瑾的丰功伟绩:宁王反,太子率壮士至南昌,欲刺宁王,瑾随行,当日,太子出其不意,与驸马都尉乃率壮士数人,飞球升空,瑾以愿此留守,吸引叛军为由,留至宅邸。于是,四面八方贼至,瑾不知所踪,尸骨无存,太子赞曰:瑾伴孤十七年,忠贞不二,激昂大义,蹈死不顾,意气扬扬,谈笑而死,悲哉!今立此碑,铭记于斯,喻嗣不忘!
  ……
  那送行之人,浩浩荡荡,一直将这圣驾送出了南昌城,方才不得不驻足,乌压压的人,远远眺望。
  弘治皇帝在步辇之中,显得有几分疲倦。
  直到了正午,圣驾出南昌十数里,弘治皇帝下了步辇活络筋骨,将方继藩召至身边,道:“朕见无数人相送你和太子,不忍离开,是什么缘故?”
  方继藩道:“陛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何还来问臣。”
  弘治皇帝失了神,沉吟片刻:“他们……难道不认为朕是个好皇帝吗?”
  方继藩苦笑,忙道:“陛下乃是圣君,他们都是乡野的愚民,怎么会知道,陛下是何等的圣明呢。”
  “所以他们还是不认为朕是好皇帝,反而认为太子是好太子,对吗?”弘治皇帝感慨道:“朕从前,中是教训太子,说他对不起列祖列宗,现在思来,难道对不起列祖列宗的竟是朕吗?”
  方继藩摇头:“陛下已是仁君了。”
  弘治皇帝紧锁着眉。
  今日那些百姓送别时,和平时自己出宫时,乘舆所过之处,无数人跪着送行不一样,因为弘治皇帝分明能感受到,今日这些百姓,是真情流露,而绝非只是摄于天威。
  一念至此,弘治皇帝就想问个明白,方继藩,理应是知道答案的。


第0730章 回家
  方继藩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其实……这在后世,有一个术语,叫做同温层。
  每一个人群都是不同的,自然思维也不同。
  而在这个时代,不同的人,被割裂的越厉害。
  譬如庙堂之上的人,他们的思维,和寻常百姓的思维,就全然不同。
  所以弘治皇帝无法理解,自己勤政至此,百姓们为何就不理解呢。
  朱厚照这般咋咋呼呼,反而获得了拥戴。
  方继藩道:“这是百姓们愚蠢啊。”
  弘治皇帝冷冷看着方继藩:“只以为如此?”
  方继藩道:“可是他们的愚蠢,是谁造成的呢?”
  “……”弘治皇帝一愣。
  “人们对他们不屑于顾,比如宁王,宁王只想着谋反,身为藩王,只想着利用这些人,让他们成为马前卒,为了他的宏图大业,去做卒子。又如巡抚王震,宁王欲反,他风骨依然,不肯依附,可王震为巡抚,眼里可有这些愚蠢的百姓吗?莫说是贵为堂堂巡抚的人,哪怕是知府,是县令,是南昌县和新建县的县丞、典吏,又可曾,将他们放在眼里吗?”
  “老表们的愚蠢、贪婪,还不爱洗澡,他们目光短浅,可这……却是千百年来,他们被人忽视的结果,江西布政使司,乃是鱼米之乡,鱼米之乡,却有这么多人,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他们要嘛不得已去做贼,要嘛,便被指斥为愚民、刁民,这是自内阁以降,而后是巡抚、是布政使、是府县,哪怕是小小的一个典吏,视若无睹的结果。”
  “太子殿下浑身都是臭毛病……”
  弘治皇帝沉默了。
  方继藩道:“可能在陛下眼里,太子所做的,不过是胡闹,只是和老表们耍着玩,不过是他一时的兴致所至。可也正因为,这从上到下的忽视,所以,太子殿下,只随手给了这些愚蠢的老表们一个甜枣,这些老表们,便对太子殿下,死心塌地,感激不已,臣敢打赌,三十年之后,这里的百姓,他们的子孙,依旧还会记得,太子殿下来过这里,太子殿下在此,带着他们清理了淤泥,开垦了土地,修筑了堤坝。”
  弘治皇帝动容了。
  方继藩又道:“所以,问题的根本,不在于太子殿下,有多好,太子殿下也就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一个出路而已。问题的根本,在于朝廷对他们的忽视,是这地方上下官吏,发自骨子里的傲慢。陛下的勤政,大臣们可以看到,可这些百姓,看不到啊。”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天气有些冷,萧敬要上前,给他披上一件披风,弘治皇帝摆摆手,萧敬只好无奈退下。
  弘治皇帝道:“方卿家此言,真是诛心了,诛了庙堂诸公的心,也诛了朕的心。”
  方继藩乐呵呵的道:“臣是仗义执言。”
  弘治皇帝背着手,锁眉:“朕听说,太子背后骂了朕。”
  方继藩摇头:“没有的事,臣可以用我大明英烈,刘瑾刘公公的名节来担保。”
  “该骂!”弘治皇帝蹦出一个词儿。
  方继藩乐了。
  见弘治皇帝脸色铁青,又忙是绷着脸:“不该骂,不该骂,骂人终究是不好的。”
  弘治皇帝道:“西学的本质,便是这同理,同理,就是和太子这般吗?”
  方继藩想了想:“西学的理论,历来是儿臣的弟子王守仁完善,儿臣是个大老粗,能懂个啥。”
  弘治皇帝道:“你呀,就是什么功劳,都愿意让给别人,难怪欧阳卿家总是说吾师如何如何,朕要听出茧子了。”他顿了顿:“也罢,朕三省吾身,自己琢磨琢磨吧。”
  说罢,上了乘舆。
  ……
  鄱阳湖纵横八百里,沿岸芦苇重重,水泊相连,刘瑾抬头看天,欲哭无泪。
  这里……是鄱阳。
  他被抓了,打的鼻青脸肿,可很快,宁王被诛的消息传来,不少贼子,连夜逃窜,有人带上了他。
  被带来了这贼子们在鄱阳湖的巢穴,可很快,贼人们散去,各谋生路,刘瑾幸运的,活了下来,只是……看着这百里之内,荒无人烟,刘瑾吸了吸鼻涕,有点冷,可他还是决心,要活下去。
  他最后悔的事,自己的鸡腿,给人抢了去。
  这些日子,都只吃了一些炒米。
  太子殿下……奴婢想你。
  刘瑾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而后,咬咬牙,弯着腰,在淤泥里扑腾,片刻之后,他抓起了一只螃蟹,螃蟹在他手中挣扎,刘瑾咧嘴笑了……
  ……
  一支舰队,已徐徐的自西向东而来,巨大的舰队,鼓着风帆,一路东进。
  船上的水手们,个个眼里放光。
  而今,舰队已越过了满腊加,也即是后世的马六甲,眼看着,安南国,就遥遥在望,他们随后,将绕过安南,在泉州进行补给,最后一路北上,抵达天津港。
  第二次下西洋的舰队,回航在即。
  只是,去时是数十艘大船,回来是舰船的规模,反而锐减了一半。
  去时的数千人,而今,回航时,不过区区八百人而已,有的人,死在了汪洋大海之中,而更多人,却在黄金洲以及昆仑洲,留了下来。
  一方面,是有人实在受不了回航的痛苦,另一方面,那里的财富,实是令人难以想象,那是一片还未开发的处女地,许多人发现,在那里,甚至不需精工细作,哪怕只是随手撒一些种子,便可得到足够的口粮,不只如此,那儿人烟稀少,哪怕是有土著,这位土著们,有大量的黄金白银,只要愿意,哪怕只是拿一匹布,便可换来数之不尽的财富。
  新建伯张延龄‘奉旨’留了下来,他带领数百人,在西班牙人原有的堡垒里,开始建立营地。
  而寿宁候张鹤龄,则和周腊,乖乖跟着徐经返航。
  徐经对于这两个劣迹斑斑的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不认同。
  可这舰队上下,几乎所有人,见了张鹤龄,都忍不住翘起了大拇指。
  仁义啊!
  寿宁候是真的仁义,这一路上,所有劫掠的黄金、白银,足足装了两艘大船,可寿宁候怎么着?他大手一挥,统统赐给了水兵和水手,自己,不取分文,毫不利己,专门利人。
  张鹤龄本是不肯回航的,他咬着牙,流着眼泪要催促着将士们去那金山,可所有人看了舆图,数千里地呢,荆棘重重,这点人,怎么够去,不去,不去,张鹤龄要哭了,突然有一种自己是二傻子的感觉,最后,他不得已,几乎被要哗变的水兵们,拉上了船。
  虽然留下了自己的兄弟,可那金山,依旧还遥不可及。
  “我张鹤龄,会回来的!”
  舰队里,人们哼着歌,发出欢呼。
  这一群从新世界回来的人,已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们激动的手舞足蹈,巨大的财富,就在他们的船舱里,堆砌乳山,数不尽的珠宝,无数的香料、象牙,这一趟回来,足以使任何一个人暴富,哪怕家里出了一个败家子,也挥霍不尽。
  徐经在船舱里,披着衣,古铜色的手,取笔:“自返航至今,过苏门答腊、满腊加海域,士卒欢声不绝,比之首次下西洋返航时,士气更盛,寿宁候许水兵以利,而使将士臣服,这……”
  徐经陷入了深思。
  这一路来,足够令他思考。
  下西洋时,每一个人都是泪流满面,那无尽的寂寞,还有海中的磨难,让每一个人都心怯不已。
  自己要寻找的东西,并非是水兵们的愿望。
  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能够促使水兵们杨帆千里的动力,恐怕凭功勋是不够的。
  徐经很嫌弃张鹤龄,可不得不承认,张鹤龄这厮的法子更直接,更有效。
  啪啪啪……
  外头有敲舱门的声音。
  “进。”
  张鹤龄一面捉着身子里的虱子,一面吊儿郎当的进来:“徐大使,咱们时候能到达泉州?”
  “快了,十日之内。”徐经平静的看着张鹤龄。
  张鹤龄道:“那咱们什么时候,三下西洋呢?”
  “这要看朝廷和恩师的安排。”
  张鹤龄眼睛红了:“得赶紧啊,要开春了,下一次,多带一点人,他娘的,我算来算去,吃亏了啊,别人都发大财了,腰缠万贯,我仔细算了算,我还是很穷的。”
  张鹤龄守着,眼睛眨了眨,泪水便忍不住落下来。
  自己挺聪明的啊,可当初,怎么就那么阔绰呢。
  不过,他很快安慰自己,自己……是拥有金山的人,不要在乎这点小钱,这算啥?到了金山,我张鹤龄……看到地上的金砖,都懒得弯腰去捡,这群该死的穷鬼,真是没见过世面啊,我张鹤龄,随便糊弄一下,给他们几十箱金子,几舱白银,还有几舱香料和象牙,他们就满足了,蠢!
  徐经莞尔一笑:“却不知建昌伯,如何?”
  张鹤龄却是满不在乎:“他没在身边,我是清净了不少啊,最近连脾气都好了。”


第0731章 食邑万户
  徐经默不作声。
  从前那个带着几分傲气的读书人,早就不见了。
  海风抹去了他一切的菱角。
  在这船上,与人患难,使他能理解每一个人,无论卑鄙如张鹤龄,见钱眼开如张鹤龄,臭不要脸如张鹤龄,凶残无耻如张鹤龄,他竟也能察觉,这个人……依旧和自己一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任何傲慢和不屑,又或者道德上的优越感,在这汪洋大海之中,没有丝毫的意义。
  徐经抿嘴一笑:“寿宁候还预备继续出海?”
  张鹤龄一听这个问题,便痛心疾首:“出,当然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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